贱者长存 作者:夜雪猫猫(晋江vip2013-01-01正文完结,女强)-第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顾非看着她深衣的竹青色袖口衣缘,一时无话,却不防长流忽然伸手递过来一纸信笺。
一瞬间,舱中少年震惊无比地抬头,血色从他英俊的面庞上迅疾而退:“殿下!”
“消息极可靠。”一顿,她又微笑道:“你回京营后只怕咱们见面的机会已不多。”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来:“殿下可愿意?”
长流果断地摇头:“不愿。”一顿,她轻柔道:“我该回去了。”不待他反应,她已然起身出了船舱。
顾非一愣之下追出去,却见她双足一点,凌空而起衣袂飘散,随即轻如飞絮一般落到隔着五丈开外的小舟上,然后旋身向他挥手告别。
这一式轻功还是他当年教她的,如今她的身法却已经比他还好看了。
不知不觉中,顾非手中的信笺四散纷扬。
信上说玳国很快就要派使臣出访大禹求取和亲公主。大禹的公主只有两位,其中一位已经被立为储君。两国休战,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皇上没有理由拒绝。
那晚,一叶扁舟行过千山万水。少年勉强合眼片刻,却见到梦中少女在船头笑若春风地对他说:“珍重。”她说的是“珍重”,而不是一路顺风。
月光透过舷窗映在睡梦中的少年的脸上,将他眼角的湿漉染成了夜色中微微闪烁的银白。
驿馆。书房。
葛彤坐在一旁,看着长流一阵奋笔疾书。少顷,她便将墨迹未干的信递了过去。
葛彤接过扫了一眼,不由心道:这位殿下的字清丽之中带着峻拔,在女子中倒也不多见。
信是写给吏部尚书冯和的,内容则是关于任命兵部侍郎秦风为新任漕运总督。
葛彤阅罢不免有些将信将疑。吏部有直接委任五品以下官员的权力,且负责所有官员的绩效考核,因此是六部之首。葛彤虽然从老六那里大概得知了长流与冯和因柳正一事结下的渊源,但他实在很难相信面前的豆蔻少女只凭一纸书信,就能决定漕运总督这样重要的人事任命。
然而一旁的江淮心里清楚,此事基本是十拿九稳的。扬安被淹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庆帝十分震怒。严遥作为辖区的行政长官难辞其咎,已然遭到罢免。接下来就是走程序的事,先由吏部提交继任者候选名单,然后由首辅楼凤棠拟定任命意见,再由皇帝核准。五品以上官员任命本来就属于宰相的职责所在,除非特殊情况,皇帝一般不会驳回。长流虽然没有对江淮言明,但江淮猜测,自己当年的调令就出自这位秦风秦大人之手。因而任命秦风兼任漕运总督一事,楼相不可能会反对。这对秦风本人来说,也是殿下的一种投桃报李。秦风出自兵部,从长远来看,知兵又是他坐镇漕运的另外一个好处。
长流自然知道葛彤的沉吟不语代表什么,不过她决定先给葛彤画一个大饼:“如今严遥已除,他的所有奏疏就此搁浅,漕帮已经不会面临被朝廷清剿的局面。葛先生不必疑虑,还望尽快将此信安全送抵京城。本王的人接了信,自会交到冯尚书手中。等秦大人走马上任漕运总督后,葛先生若有什么需要同漕军洽谈的生意往来,依本王想来,莫把总是愿意合作的。”说完她微笑着看向莫行柯。
她这话已经说得相当明白,你们漕帮想要和莫行柯手下的漕军一道,违反朝廷制度做些什么勾搭,我齐王会替你们大开方便之门,而办法就是安排一个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漕运总督。
莫行柯爽快笑道:“末将先谢过齐王殿下了。”他当然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但踢走严遥这件事本身,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承齐王的情。至于今后与漕帮的合作如果能成功,他和底下的弟兄自然又会大大受益。
待葛彤和莫行柯走远后,江淮才道:“放任漕帮壮大,将来只怕也会成为朝廷的一颗毒瘤。”
长流点点头,轻声道:“本王如何不知。只是现下还需借势。”她自己不能明目张胆地同莫行柯过从甚密,想要许之以利,只能借漕帮之手。
“殿下怎么看沈梦生?”
长流轻道:“我明白存瓒的意思。倘若阿斗不是个真阿斗,等他羽翼丰满,与孔明先生抢班夺权起来,漕帮便不攻自破。只是沈梦生此人,本王还真看不准。”
江淮蹙眉道:“人前他处处表现得年少冲动,可卑职总觉得以沈帮主一手创办起那么大个帮会的能力,沈梦生身为他的独子当不至于如此才对。而且卑职亦试过他,在他面前处处捧高葛彤,给他只知漕帮有江上诸葛,而不知有他这个帮主的印象,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此人若不是城府太深,就真的是个阿斗。”
长流摆手道:“先不说这个。韩大人的事怎么样了?”
“卑职按照殿下的吩咐,派人贿赂了随行的监刑人员,韩大人途中暴毙的消息已经上报朝廷。殿下放心,人已经妥善安置。不过韩大人只能隐姓埋名藏于乡野,不得返京。”
“嗯。也只能这样了。”只要太女和皇帝老爹在位一日,韩继就必须当一个死人。
江淮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韩大人写给韩探花报平安的。”
长流笑道:“待会儿本王将韩大人的信和韩毓的身契一并交给他。他的病就该好了。”那书呆的身契还是屠宪主动送来的。
一顿,长流又问道:“京里还有没有消息过来吗?”
江淮摇了摇头,他明白如果殿下在等的重头戏不能按事先谋划的演,那么整个计划便会功亏一篑,甚至事情会按照柳青纶所希望的那样发展,最终祸及 殿下自身。
二人却不知晓,就在白日里,庆帝发了好大一通火。
南宫宫室空置已久,皇帝起居甚感不便。但几次经过被焚毁的正阳宫,却见汉白玉台基上不过才垒起不到半人高的宫墙,竣工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今日,下朝之后庆帝又路过正阳宫,只觉数日过去,宫墙不见寸高,便有些气不顺。回到南宫,只因上的茶水有些烫了,那奉茶的小太监便被拖出去杖毙。高胜见状就提议皇帝去福海前的望海楼观景消暑。
望海楼因为建得高,加上毫无遮挡视野开阔,是整个皇宫最佳的观景之所。站在望海楼上不但能纵览整个皇宫,还能看到宫外山峦叠翠。庆帝沿着福廊绕行,贯过福海的清风扑面而来,确实觉得舒爽了不少,正待开颜,却遥遥望见宫外天水街上有一处拔地而起的屋脊,高敞壮丽,像是新近才建的。
皇帝当即指问道:“那是谁家房舍?”
高胜弯腰笑答:“回禀皇上,老奴听说户部尚书王大人的新公馆仿佛就在天水街上。”
庆帝有些不是滋味地道:“王善前些日子刚同朕哭过穷,说正阳宫工程预算太大,眼下国库空虚,户部一时拨不出这笔巨款来,只能从别的事项上挪用。不想他自己倒是比朕还阔绰。”见高胜欲言又止,皇帝沉了脸道:“还有什么事瞒着朕?”
高胜只得答道:“老奴听说王大人家修屋不用银子。”
庆帝笑骂道:“胡说。”
“老奴岂敢在皇上面前妄言。最近每日从宫中运出去的‘工程废料’不计其数。而王大人家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则日进数千。只怕宫中库存的栋梁大木,超过半数现悬在王大人的新宅里……”
庆帝当即大怒,急召王善进宫,欲盘问一番。不想派出去的黄门回报说王大人得了急症,不得奉诏。庆帝急怒攻心之下道:“既然有病,朕也不勉强,就让他回原籍休养去吧!”
其实,王大人不过略破小财便从传旨的黄门口中得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就火速从后门坐了一顶小轿去柳府讨主意,不想却越发弄巧成拙。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洛渣渣就要出场了,正面交锋。
女主前世并不是蠢,只是环境造成了教育认知上的限制。她现在的手段前世未必没有,只是观念上的差别造成了行事作风的不同。并不是阎王殿就能教出满脑子诡计。
内容改编自明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发生的真实事件。一场因雷击引起的大火,将皇宫主体建筑化为灰烬。新宫修了三个月却不见有丝毫竣工迹象。皇帝登高看见了工部尚书赵大人家的新屋。于是这位认严嵩为干爹的赵大人就悲剧了……
56☆、最新更新
京中消息送至长流手中却已是半月之后。
江淮读了信,不禁击案笑道:“太好了!殿下原先不过指望放火烧了宫室,让那些人有机会贪到皇上眼皮子底下去。谁知工部和户部却是这般明目张胆沆瀣一气。王善拨给工部修建正阳宫的乃是一笔巨资,工部便投桃报李给他修建私宅。竟是生怕不被捉住把柄,巴巴地造了一栋宅子出来。”
长流面上却不见喜色,只道:“这次多亏了高胜。可是,以贪止贪无异于饮鸩止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的本意是抑制贪腐,可用的手段却仍是贿赂,还真是讽刺。
江淮不禁劝道:“殿下何必忧心,所谓以毒攻毒,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
长流点点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等咱们把这次河工多余的款项交上去,皇上得了银子修宫,应当是高兴的。户部和工部又刚捅了那么大娄子,量他们也不敢找本王麻烦。”对付皇帝老爹这样的糊涂人,直接揭发工部、户部的猫腻只会落得跟原敬业一样的下场,只有让他生出切肤之痛来,过不得舒坦日子,才算打在要害上。这也是曲线救国的一种。
眼下严遥这个户部右侍郎已被免职,王善又遭贬黜,由左侍郎郑观潮补缺户部尚书乃是顺理成章之事。长流这个王爷的名号来之不易,多亏了当年郑观潮的上疏。
原本按照本朝的规矩,太子留在东宫,而成年皇子都要去到封地上,称为“之国”。可先帝爷那会儿疑心太子,便不叫别的儿子“之国”,只让他们在京城分府。这样做的结果造成了两大事端。第一,留京的三位皇子中,除了庆帝,其余二人皆生出非分之想,誓要将太子拉下马来,以至祸起萧墙。这第二件,就是皇子不去“之国”,便封了异姓王驻守边陲,先帝爷虽然临终之时将他们全都灭了个干净,却留下了西凉这个祸端。当年庆帝放心让长流分府出来,不叫她去“之国”,只因为她是个无权无势的女孩子,并不怕重蹈前朝覆辙。一方面,庆帝此举确定了太女跟齐王名分有别,尊卑有论,好堵住那些主张立长立嫡的大臣们的嘴;另一方面,他将齐王圈在眼皮子底下的最终目的,恐怕还是为了操控她的婚姻。
皇帝目前的心腹大患还是在顾家。顾家老二驻守嘉陵关,让庆帝不敢轻举妄动。一旦玳国前来求娶和亲公主,庆帝必然相允。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边境战事一旦停止,皇帝便可召回顾凯,卸去他的兵权,从此高枕无忧。
想到很快就要面对洛轻恒,长流不禁烦闷难当。
江淮却想起另一件事来,问道:“此间事了,殿下准备如何安排原焕?”
“本王想让他去国子监。”本朝初建时,选拔人才的途径有三种:荐举,科举取士,由太学生选官。监生肄业后经见习可得补官,起初这样的选拔方式与荐举并茂;后来虽然成为科举的附庸,却衰而不废。长流目前的手还不够长到科举上去,就算她能,也不想扰乱科举的正常秩序。因此,想要提拔原焕,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他去太学。
长流又道:“存瓒去叫他来吧。本王亲自对他说。”
“是。”
江淮出去后,长流却盯着案上一本不起眼的小册子出神。这上面记录了东郊大营所有高级将领的名字,是秦风走马上任漕运总督后派人送来的。和亲之事迫在眉睫,逼宫势在必行。按眼下的形势,决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顾涛身上,还需另找突破口。
原焕片刻即到,一张脸却似冻过的凉皮一般,僵得很。
长流轻叹一声“承俊是不是怪本王食言,不曾替原大人讨得半分公道?”
原焕摇了摇头:“殿下想必已经替在下安排了出路,在下只有心存感激,何来怨怪之说。”大暑天,他这话却说得嗖嗖直冒凉气。
长流只得略过他话中讽意,心平气和地道:“承俊去国子监吧。”皇帝老爹怎么能容忍别人质疑他的英明果决,说他手下出过冤假错案呢。为了原焕将来的仕途,更为了整顿吏治,此案必然要翻,只是,不在当下。不过这话现在是不好对原焕说的。
出乎意料的是,原焕竟然一口答应:“听凭殿下调遣。”不能翻案虽然叫他失望,但并未到心灰意冷的程度。进了国子监,日后受齐王提携,就有翻案的希望。因此,原焕虽然难掩心中失落愤懑,却并未意气用事到拒绝长流的好意。
长流也知道他意气难平多半并不是冲着自己,也就对他的态度不予计较,遂道:“你去吧。”不要说她现在手上的筹码还远远不够分量,前世的时候,就算是洛轻恒这样手段强硬之极的皇帝,也有颇多掣肘之处,有时不得不迂回妥协。饭只能一口一口吃,欲速则不达,眼下只有忍耐。
原焕方要出去,就听旺财在屋外通报:“殿下,屠大人来了。说是来跟殿下商议河工使费之事。”
长流微微一笑,扬声道:“让他进来。”又转头对原焕道:“承俊,你且留下。本王让你看一出好戏。”
屠宪进来的时候脸上有些冒汗,见到书房中还有旁人,不免一愣。
见屠宪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一旁的原焕,长流笑道:“屠大人可是觉得承俊面熟?你二人也算是旧识,方才承俊还对本王说临行前要去拜会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