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令人心颤的故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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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70的人了,做生意全力以赴,常常几天几夜不回家。据殷礼说,他的公司设在一
家大宾馆里,那里什么都有。工作晚了,他就睡在那里。他偶尔回家,总是把自己
关在三楼房间里。我觉得,他们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生意人,是属于很能自律的那
种,又懂生意经,所以赚了不少钱。我很怕他。大约受殷礼感染。殷礼对父亲言听
计从,从不敢违抗。这和我们家的情况恰恰相反。我一开始常常嘲笑殷礼,说他的
脑袋不长在自己肩膀上。殷礼他不生气。可是后来我渐渐笑不出来了。他父亲是那
样严厉,那样冷峻。一看到他,就会有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我听殷礼说,他母亲
就是因为受不了父亲的脾气才离开他的。他们家的祖上几代做珠宝生意,解放后公
私合营,他父亲做了珠宝店的职员。从他祖父那里,他父亲学会一套鉴别珠宝的本
事。改革开放后,他父亲重抄旧业,并且果断地让儿子辞了职。他父亲练就一套火
眼金睛,对珠宝成色,假冒伪劣,一看就知道。凭着殷家亲友的海外关系,珠宝生
意越做越大。殷记珠宝公司的分店一直开到杭州、广州和深圳。殷礼非常佩服他的
父亲。无论大小事,都要由父亲为他决定,包括我们的婚事。没有他父亲点头,和
谁也不能结婚。殷礼反复告诫我,在他家里不要东打听西打听。包括来来往往的人,
他父亲不让我们知道的事不要多问。他说这是因为生意上的竞争非常激烈,只有格
外当心,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殷礼说,父亲总是对的,他做生意从不失手,听他的
总不会错。所以,我对殷礼父亲开始敬而远之。我总觉得他家有点神秘莫测。但是,
凭我的智力和经历,我不可能想得更多。
我看见他站在我的房门口,愣了一下,立即回过头去,叫了一声“爸”。你知
道,叫一个陌生的人“爸爸”是多么困难,我尽量逃避,能少叫一次也好。可是殷
礼说,这是他们家的规矩,小辈见到长辈非叫不可。他走了进来,嘴角意外地带着
点笑意,他问我,想妈妈了?我点点头。他叹口气,是啊,你妈妈死得真冤,连句
话都没留下。但是,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总是责怪自己!
听到一个平常令我害怕的严厉的人这样温和亲切的话,我感动极了。眼泪像小
溪一样涌了出来,滴在我那条蓝白条子的真丝长裙上,显出一滴滴深色的泪痕,我
慌忙抓过床头的一条毛巾,捂着嘴,抽泣起来。
他过来,靠近我,拍拍我的肩膀,说,伤心有什么用?人死了不能复活,快别
哭了。
我点点头,呜呜地说,我也不想哭,可是心里实在太难过,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说,是啊,每个人都会碰到这样的情况,难过得要死,什么解决的办法也没
有。有时我就用这个办法,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两支,放在梳妆台
上,他说,抽支烟能稍稍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不信你试试。他又一次拍拍我的肩
膀,悄没声息地走了。
我看看那两支烟,中华牌,我是吸过的。爸爸,你不要生气,在和殷礼认识后,
我曾经吸过他给我买的摩尔烟,他说,这是女人抽的,有派头,今后做生意,要派
上用场。我那时吸过几次,觉得很苦。后来,妈妈死了,我也吸过。他们家的烟都
是上等的。我奇怪,一个人在内心痛苦时吸烟,那烟就变得不苦了。
我对着香烟愣了几分钟,伸过手去拿起其中的一支,在桌子上找到股礼那只白
金打火机把它点燃,一小缕青烟袅袅,我慢慢吸着,烟雾很快弥漫在房间里。
不一会儿,我有点想呕。我想这支烟怎么这样熏?后来我开始头昏,这是怎么
了?头昏怎么竟会这样美妙:我一下子进入了仙境!我像云一样飘浮起来。我站起
来,摇摇晃晃。我没有站稳,仰天倒在床上。我睁着眼睛,看见数不清的高楼大厦、
哥特式教堂、亭台庙宇在我面前一掠而过;五彩缤纷的花朵、五光十色在我眼前飞
舞闪烁。爸爸,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看见了妈妈!本来,我以为妈妈生我的气,
梦里也不会出现。但是,那一刻,我没有做梦,我睁着眼睛,就看见了妈妈。她坐
在一块石头上,在那个你们后来带我去过的,生下我的山坳里。那里绿树环抱,泉
水叮咚。妈妈美丽而端庄,温柔而慈祥。她微笑着,向我招手,我欣喜若狂,向她
飞奔而去。然而,许多其他的人一起涌现,妈妈转瞬不见了。接二连三在我眼前掠
过的是许多我早已忘记的人和事,甚至我在医院里接触过的病人,统统浮现在我眼
前。像爱丽丝漫游奇境,几个月来,我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最后,我看见殷礼的父亲走了进来,微笑着向我伏下身子。好像问我是否快乐。
我使劲点点头。他离我越来越近,我不断地往下掉,往下掉……脑子里一个漩涡接
一个漩涡,好像落入万丈深渊,我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知睡了多少时候,我醒来了。窗外一片漆黑,我浑身无力。黑暗中,我睁开
眼睛竭力回忆,刚才究竟怎么了?我捏担自己的手臂,感觉痛。我不是做梦,也没
有发疯。心里产生一种深深的悲哀,一种末日来临的绝望。我爬起来,竭力回忆那
好像是一世纪前的一幕一幕。究竟是睡觉,做梦,还是在经历着一种奇特的失眠?
怎么了,我是怎么了?我发现我赤裸着身体,衣服散乱,床褥不整。我不记得自己
睡觉前做过什么。我爬起来,去浴室淋浴,身体里有些异样……我隐隐感到发生了
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不能断定。那一幕幕,那现实和梦幻颠来倒去的景象,使我脑
子一片混乱。我怀疑那支香烟。麻醉药?我警惕起来,它有什么症状?从前学的药
物学课本上怎么说的?我竭力把考试背过的内容回忆起来,没有结果。我任水哗哗
地冲洗我的全身,冲洗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我要让水冲走一切的不愉快!可是,我
的心,还是越来越沉,沉得喘不过气来。
爸爸,我应该想得到的,我学过那么多医学知识。其实,我已经想到了,却没
有想下去。我不断地回味那种若有若无缥缈的感觉,竟然全身心地渴望,渴望再有
那样的感觉,我认定下一次一定更美妙。
我走出浴室,一眼就看见梳妆台上躺着的那另一支烟。神使鬼差,像是有一股
强大的吸力,把我吸了过去。我又一次点燃了香烟。麻酥酥的销魂摄魄的快感,很
快从我心底的某个地方漾出来,一波又一波……
奇迹出现了。我仰躺在床上。天花板上飞出了小鸟,墙壁上晃动着美丽的鲜花,
窗外一片金光,漩涡一个接一个。每一个漩涡里闪现着妈妈的影子,我想抱住她,
可是她总是很快地消失在漩涡中,然后又很快地出现。妈妈,妈妈,你回来了!夜
晚太美了,月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我听见山洞的泉水声,太阳和月亮同时挂在天上。
殷礼的爸爸又出现了,不,那好像是妈妈。她笑着,走过来坐在床沿,我说,
妈妈,你原谅我吧!她说,咪咪,我怎会不原谅你。她向我伏下身子,我把头靠在
她的臂腕上,她抚摸着我,在我脸上亲吻。又一阵漩涡之后,妈妈变成殷礼的父亲,
我想推开他,想坐起来,可是软软地,一点力气也没有。一阵痛苦的颤栗,一阵令
人伤心地欢乐,我盲目地服从着……奇妙的眩晕,我又落入无底的深渊……
再次醒来,我愤怒了。一切都很明白。我被人用毒品陷害了,不是在小说里,
不是在电影或电视里,就发生在我身上。我该怎么办?等殷礼回来告诉他,他可靠
吗?回家告诉你,你还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吗?亲爱的爸爸,我那时就想到了死。但
是,我不愿死得不明不白,我要知道那魔鬼究竟在干什么,杀了他,我再去死,那
才值得。
然而,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我的愤怒很快就被我的欲念击垮。我失魂落魄,
心绪糟透了。我无比怀念那极乐的时刻,那飘飘欲仙的感觉。我还想再看看我的妈
妈,再看一次,和她说几句话,只差一步,我就能听到她的声音了。
我多么想得到一支烟,就一支。
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像动物园笼子中的狼,烦躁不安。我心里像有千百只蚂
蚁在爬,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这时,殷礼的父亲出现了。那些对他咬牙切齿的恨,那些杀他一千次的念
头,烟消云散。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泪汪汪,不住地颤抖。救救我,救救我呀,
我要死了!
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他走过来,像哄一个婴儿似地,轻轻地拍我,搂着我,放
松,你没事的。我求他:不要再折磨我了,快给我吧!他说:我当然要给你,不过
你不能要得太多。他吻了我,然后摸出一张锡纸,放上一丁点白色粉末。我迫不及
待地一把夺过来,丝丝几下就吸了进去。他在一旁望着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从此,我一发不可收拾。我沉湎于无法抗拒的疯狂之中。像个毫无控制力的孩
子,常常过早地吸完他要我保存到第二天的东西。然后,又早早地去乞求他。为了
得到这白色的粉末,我宁愿向这魔鬼献出一百次一千次身体。我时而无精打采,时
而令人伤心地快乐,时而烦躁不安。每天除了这白色的东西,我什么也不想。
在我短暂清醒的时候,我对他咬牙切齿。如果有一把枪,我立刻把他结果;如
果有一把刀,我就把他千刀万剐!
有一天,我对那魔鬼说:我要揭发你!
他冷笑着:我们一不偷,二不抢,用的是自己的钱,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不算犯法。再说,你揭发我,谁帮你解除痛苦?
我说:我去戒!
他说:戒不难,只是,以后怎么做人?
我说:大不了死!
他说:死是容易的,只是,你可怜的父亲怎么办?
我心如刀绞。
他装作亲切的样子责怪我说:我并没有让你吸那么多,我只想帮你解除一点痛
苦,没想到,你像个馋嘴的孩子,毫无节制,弄成这个样子,这能怪我吗?我在你
身上每天要花上千元呢!
我哭了,骂道,你这个老流氓……
老流氓?他故作惊讶地说,你不是也乐意的吗?
我扑上去,打了他一个耳光。我知道,这耳光是极其无力的。
那天,因为我对他的激烈态度,他狠狠地惩罚了我。整整3天,他一点也不给我。
我胃里可怕地翻腾。我不停地开门又关门。我一会儿上楼又一会儿下楼。成千上万
只蚂蚁不停地咬噬我的心。整整三天三夜我没有合上眼。周围很细小的声音都听得
清清楚楚。一个接一个哈欠,强烈的喷嚏一直伴随着我。我冷得发抖。
呵,这个世界上最迷人也最恶毒的魔鬼!在快感和痛苦两方面都具有惊人的本
事。如果我不能得到你,我只有去死!
我已经完全疯了。最后,我从楼梯上一格格爬着到他房门口,跪在地上,长时
间地哀求他:我再也受不了……
爸爸,原谅你的女儿,向你叙述这一切,让你无法忍受。重新回忆这一切是痛
苦的,但是,回忆曾经有过的耻辱,是为了今后不再耻辱。
殷礼终于回来,我流着眼泪向他仟侮。满以为他会狠狠揍我一顿,满以为他会
跳起来和他父亲拼命。可是,他好像早知道似地,出奇地平静。他说;有什么办法,
我也早已离不开那东西了,只是我听父亲的话,从不多用。我们该吃的吃过,该玩
的玩过,现在这也吸过,算是人上人了!
我说,你爸爸是只禽兽!
他说,我也一样。
我狠狠地打了他两个耳光,责问他,你为什么要找我结婚?
他摊开两手,说,这是他派给的任务。吸这种东西的人,是不想结婚的。你知
道,我一无所有,钱、房子、财产,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只要他活着,我什么都
没有,包括你。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要去告发他们。
殷礼好像一下猜透了我的心思,警告我说,你太平些,老头子说了,你要是捅
出去,就让你爸爸也来尝尝这个味道!
他们竟然要害你,要害一个无辜的人,我最后的亲人!这是一种怎样恶毒的手
法。这厉害我是知道的。我亲耳听见他们谈起的一件事:云南一个缉毒队长,不畏
强暴,拒绝贿赂,战绩辉煌,却让贩毒分子一包放了海洛英的香烟给毁了。写到这
里,我害怕极了,我的这封信就是他们的末日。爸爸,你千万当心,他们什么事都
做得出。你千万不要随便抽别人送你的香烟。只有我才知道,哪怕钢铁战士也无法
抵挡这样的恶魔。爸爸,你千万千万当心!
想来想去,只有死,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开始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对他们百依百顺。暗地里,我每天减少剂量,把
他们给我的份额暗中留下一些,藏起来。愤怒使我有了毅力。两个月中,我攒下相
当份量。然后,我骗殷礼说,我想去香港泰国一带旅游。殷礼父亲见我乖了,也就
同意了我的请求,让人帮我在旅行社办了一系列手续。
我回家和你告别,爸爸,你一定记得那天的情景。我抱起妈妈的骨灰盒,吻了
又吻。我在心里说,妈妈,再过几个钟头,我就来见你了,我来陪你,永远永远。
你在一旁默默注视着我,你说,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我说,没有,我很
好。你说,我不懂你为什么一个人去旅游,你总是那么任性。我说,除了旅游,我
还要做点生意上的事,那里有殷家的亲戚,你尽管放心。你说,路上当心。我说,
爸爸,你一个人多保重。我在心里一遍一遍说,爸爸,原谅我,我先去了。我和妈
妈在那面等你,你不要怪我无情,我是为了你不受伤害。我没有办法,我一错再错,
错得多了,无法挽回。你疑惑地看着我,突然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已经身不由己!
爸爸,你还记得这句话吗?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觉得你好像已经把我看穿,好像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