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作者:张建东-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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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姜兰显得很紧张,嘴里说着你认错人了,身子也往后躲着,和我打了声招呼,急急地去了远处楼头的卫生间。那个男人满脸困惑地跟了她几步,就在附近转悠着,偶尔朝卫生间门口瞥一眼。我想他肯定认识姜兰,不然怎么知道她出国的事。可他喊她什么? 我没听清,名字显然叫错了。那天姜兰回到宾馆房间,我问她那人是谁时,她说不认识,对方认错人了。可没想这时门铃响了,那个男人居然找到了我们住的房间。我从门上的猫眼里看到了他,姜兰先是不让我开门,我说不然喊楼层保安,姜兰又不让我喊,我打电话时她又把我的话筒夺下来,反复说算了算了别找麻烦。最后,拗不过那个男人捺门铃,还是她打开了门,对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说:“先生,你确实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你,也没有出过国。请你不要打扰我们,不然我的同事会报警。”那男人走后我想,姜兰可以说对方认错人了,可为什么说她没出过国? 她分明是从国外回来的嘛,她干吗要说谎呢?
第三天上午,姜兰突然提出回南方,并拿出了已经订好的两张机票。我没有准备,问画展怎么办,她说已经办好了全部委托手续,让主展单位代理一切事务,包括展览后将参展画稿寄还。我才知道这是她事前想好的,她显然是有什么心事,可能跟躲避那个陌生的男人有关。我们回来后,谁都没有提过那场事。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办公楼下传达室打电话说有人找姜兰,姜兰下楼接见时,我们几个人都伸出头往外看,只有我才认识,找她的就是在哈尔滨见到的那个男人。后来我们发现姜兰跟那人出去了,到哪儿去了都不知道。事后我曾问过那男人的事,姜兰轻描淡写,说他是个画商,过去认识的朋友,其他没说什么。
我想她不是说不认识他吗? 怎么又变成旧相识了? 但却没有说,而是欣喜地说你认识画商,那给单位的同事介绍介绍吗,也让我们大家多卖些画。她随口说,遇机会吧,就转身离去忙其他了。她没有将那个画商介绍给任何人。那画商每次来找,她就陪他出去,走得离单位远远的。不少人亲眼见过画商一次次拿走了姜兰很多的画,却不晓得姜兰到底卖了多少钱。过了一段,很少见那画商来单位找她了。却没想俩人一直在接触,画商甚至住进了姜兰家。
我们开始并不知道那画商住进了姜兰家。只感到她可能有情人或者同居的朋友,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跟年龄那么老、那么难看的男人在一起。有一次有个画家去野外写生,回来跟我们说他见到了姜兰,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山坡上,姜兰也在写生,看到来人躲不过去就连忙戴上了眼镜,但仍然遮不住她脸上的伤痕——她额头和一边的面颊上有几块青紫,嘴唇和下巴都肿着,好看的脸变了形。那画家问她怎么搞的? 她说是不小心摔倒弄伤的。那画家不相信,继续追问时,她生气地收拾起画架走了。
那天是单位有事,找不到姜兰,打电话也没人接,就让我去她家找她。我骑单车到了她在城西渔林村的房子,刚要敲院子的门时,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一男一女,忽高忽低,吵得很激烈,中间还夹杂着东西摔在地上的响声,或者是玻璃瓶和瓷器破碎的声音。随后,吵声稍稍停歇,就听到女人压抑的哭泣声,哭了好长时间才止住。接着又开始争吵,你一句我一句,女人好像在哀求,而男人则恶狠狠的腔调……
王某某说,那天我没有进姜兰家,回来告诉领导说我没有找到她。
但从那以后我对姜兰和那个画商的关系既怀疑叉担忧。我觉得姜兰的过去和她的心理一样复杂,让人看不明,摸不透,难理解。我曾这样想过,那个画商显然了解姜兰,不然才貌出众的姜兰绝不会心甘情愿地跟他在一起,而且忍气吞声地屈从于这个又老又丑的男人。从姜兰对他前后躲闪不一的态度看,那画商显然掌握了姜兰过去的什么——什么呢? 无非是她不为别人所知的隐私一一并以此为要挟纠缠和控制着姜兰……
这中间,《法制阅览》2002年5 月29日刊登该报记者的采访札记,题目是《村民眼中的女画家姜兰》。内容摘录如下——
女画家姜兰住在本市西郊城关镇渔林村的一个院落子,是几年前她从国外回来时购买的。日前,记者到渔林村采访时,见姜兰所住的院子贴着封条。村民对这一事件议论纷纷。有人说曾见过死的那个男人,说他曾多次到姜兰家,怀疑是姜兰的情人,有人见他早晨从这个院子里走出来,推测他那天可能是住在姜兰家。有人不同意他的说法,说那个男人根本和姜兰没关系,说他只是个画商,因为每次见他来找姜兰,走的时候总拿走大捆小捆的画,肯定是来取货的。有人仍坚持前一种看法,并且举出实例证明,说有一天夜晚下大雨,有村民从外边坐车回来,看到姜兰在雨中哭叫着往外跑,竞然跑到野地里大喊大叫。直到雨停,那个画商从她房子里走出来,才将她从外面拉回去。那个画商哄她的样子就像两口子。不少村民说,曾看到姜兰和那个男人在田野里散步,姜兰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很有修养,见人打招呼,挺热情的,不是那种性情古怪的人,说她杀了那个男人不能想象。有村民说,平时见姜兰骑着个摩托车出去画画,回来后又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还为她的安全担忧呢,后来才知道她喂了一条狼狗,又经常听到那条狼狗的叫声,才觉得没必要再担心她。
公安人员来抓她的那天,附近居民和群众曾目睹,说当时女画家在院里,一大早她就在院子里作画,画架放在院子中间的篷子下。当几个警察带着她的女同事来到这个院子时,栅栏的门没关,他们就进来了。
女画家没发现有人来,画笔上下翻飞,满脸汗津津地作画。一群人站在她背后,默不作声地看。画家由于用力,画刀坠地,她弯腰捡时,惊讶地看到了来人。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两眼慢慢地扫了一圈警察,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同事王某某的身上,睁大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王某某只得回避了目光,将身子躲在了警察身后。当姜兰被戴上手铐,被两个警察左右护着往外走时,她的脚在向前,但她的身子扭转着,回过头仍是直直地瞪着她的女同事,眼神像刀子似的冰冷和阴沉,连旁边的人看着都发怵。自始至终,她没说一句话。
《南方导报》2002年6 月4 日刊登《女画家姜兰涉嫌杀人案件跟踪报道之三》,记者张群。主要内容如下——
女画家涉嫌杀人案已披露多日,记者日前到公安局采访,主办案件的王警官神情严肃,称正在审讯,拒绝就案件发表意见。但记者深入调查知情人士,并通过内部关系了解,终于知道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说姜兰被带到公安局后,始终沉默不语,一整天没问出一句话。当天夜晚,她被关押在看守所拘留室。第二天提审她时,发现她衣服上满是血迹,连地上也到处是血。原来是她夜间咬断了舌头。警察很吃惊,说在本市还从没出现过这样的事件。她已被送往医院治疗,但医生说被咬掉的舌头发现得太晚,整整隔了一夜时间,神经已死,没有再接的可能了。
目前,姜兰依然被关押着,但对她的审讯中止了。至于姜兰为什么会咬舌自残——是对抗审讯? 还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衷? 公安机关没有说法,其他人也只是猜测,看来只有她自己才能说清楚。
《大众娱乐》2002年7 月13日刊登老艺术家袁某某的文章,题目是《冷血凶手与美女画家》。主要内容如下——
4 年前从国外回来个叫姜兰的画家,虽说头发也是黑的,皮肤也是黄的,然裹着洋风而来,却令本市画坛为之倾倒。她提出对绘画进行后现代的革命,理论家普遍认为其绘画理念新。她痴迷于眼花缭乱的色彩,声称放纵视觉语言的嚎叫。作画不囿于刀笔,而不择手段,各种手法,各种颜料,为我所用。她效仿西方另类画家,闭门裸体作画,随意泼洒,手抹、脚踩,几近疯狂。有人说她的画是立体魔幻主义,有人说她的画充满东方神秘,也有人说她的画纯粹故弄玄虚,没有艺术价值。
就是这个众说纷纭、颇有争议的女画家,谁也没有想到,近日却因杀人抛尸而被捕。这一事件的发生,对那些盲目崇尚所谓西方新潮观念,而对民族文化自弃的人来说,无疑是醍醐灌顸,上了一堂生动的现身说法课。记得不久前有位评论家还大言不惭地阐述女画家的绘画主题,说她是用心灵和生命去表现人类生存的紧张、压抑、冲突、痛楚、恐惧、茫然、绝望的困境,等等。呜呼,如果照此形而上的理论,那么绘画的希望应寄托在那些精神失常者和杀戮者的身上。不是吗? 按照后现代们的观点看问题,兴许神经病和杀人犯身上什么都有,当然,还有片面、固执、狂妄、愚昧、野蛮和荒唐。一个在艺术上走向偏激的变态狂,心中没有法律、道德和规范,却受到那些所谓精英们的追捧和拥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怪事。老朽在此大呼:精英们,醒醒吧!
《南方导报》2002年8 月26日刊登《女画家姜兰涉嫌杀人案件跟踪报道之五》,正标题是《女画家身份之谜》,记者张群。主要内容如下——
记者从有关部门获悉,姜兰涉嫌杀人一案,公安机关侦查终结后,于6 月18日移送检察院起诉。但检察院初步审查后,以女画家姜兰身份未调查清楚为由,将移送的案卷全部退回公安局,要求补充侦查。公安局补充侦查后,又于7 月3日将案卷重新移送到检察院。没想检察院又第二次退卷要求补充侦查。原因还是女画家姜兰的身份问题。
记者就此访问了市公安局刑侦一大队负责此案的王警官,他说对于犯罪嫌疑人姜兰的身份,公安机关已尽最大能力调查。通过出入境管理部门查出了姜兰的回国记录。现在找不到她的护照,而该记录是查找她身份的惟一线索。她是1998年4 月11日由澳门经香港,过深圳海关入境,持葡萄g…to~ 。通过外事部门与葡方联系,查出办理护照的审查机关是葡萄牙马德拉地方警察局。那是该国首都以南800 多公里处的一个大西洋小岛。外事部门只能去函调查,该警察局回函称,找不到有关姜兰的任何记录。警方通过我国驻葡萄牙大使馆对华人华侨调查,也没有查出姜兰的父母在葡国的任何情况。姜兰入境前的资料全都无法找到。
调取姜兰的档案,只有回国四年来的情况,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档案表格里填写的祖籍是中国,原为葡萄牙国华侨,而几年来画院里的同事也都知道她是从葡萄牙回来的,父母还在国外。现在国内形势好了,前几辈子出去的华侨回国的多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加上姜兰平时很少跟人谈国外的生活,所以能提供她在国外情况的人几乎没有。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警方在香港《大公报》和澳门《新华澳报》刊登公告,希望姜兰的父母见报后与我警方取得联系。
王警官还说,依据法律规定,犯罪嫌疑人拒不交代其真实身份,或一时查不清其真实身份的,按照已认定的犯罪事实和其自报的姓名,照样定罪量刑。现在,姜兰咬舌自残,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但在警方对其讯问时,对于杀人的过程都点头承认,只是不愿多说前因后果。每次警察给她笔让她书写,都被她折成两截。据说她还两次自杀未遂,有一次是用牙刷柄朝自己的心脏扎,被抢救后脱离了危险。
据说,公安机关已于近日再次将本案移送检察院,并希望通过检察机关审查起诉·使这一案件尽快审判。被采访的警官都说,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一堆案件,还要忙其他案子,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放在这一个案子上。
《E 城晚报》2002年9 月24日刊登消息,标题是《故意杀人犯姜兰今日被执行死刑》。主要内容如下——
今天上午,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故意杀人犯姜兰依法宣布了省高级人民法院的死刑核准命令,并将其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被告人姜兰,女,现年35岁,出生在葡萄牙,其父母为葡籍华侨。
1998年姜兰回国定居,为E 市画院签约画家。被告人姜兰因与其同居男友香港画商陈中杰发生纠纷,于2002年5 月5 日深夜,趁陈熟睡之机,用画刀将陈杀害,然后当夜骑摩托车将尸体运至数十公里外的火山石废墟林中掩埋。根据我国刑法规定,姜兰已构成故意杀人罪,故依法判处死刑。被告人姜兰对上述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在城市广场召开宣判会时,有几千人前来观看。宣判大会后,姜兰被押到30公里外的黑云坡执行。那里是固定刑场,有铁丝网封闭,外来群众不得接近。
看罢姜兰杀人案件的材料之后,吴冰冰觉得遇到张群真是庆幸,好像是张群为她解开了困扰的心结,她感到心里有什么话想跟对方说。那天下午,她打通了张群的电话,感谢她给自己看那些材料。她的郑重其事也让张群有点意外。
“我以为只有我对这个案件关注,”张群说,“没想你也有兴趣。”
“我是有兴趣。”吴冰冰说。她想说,因为这案件跟我有关系,从各方面透出的信息看,这个叫姜兰的女画家的心脏也许就在我身上,我已经屡次感受到那颗心脏的记忆和经历。可她怕这样说会吓着张群,只得说:“我对这个女画家很好奇。”
“是啊,她的命运既悲情,又神秘。”
“他们最终没弄清姜兰的身份? ”
“只知道她4 年前回国的,之前查不清。”
“总有人了解她吧? 那个陈中杰——他的家人和朋友中会不会有人认识她?还有她单位里的同事和朋友,对她的过去都没有了解吗? ”
“他们到香港调查了陈中杰,他单身多年,独自生活,四处漂,别人对他都不了解,更别说他认识的女人了;至于姜兰的单位,始终一句话:对她的过去不掌握。”
“看来,只能到国外去调查了? ”
“他们说公安局没出国的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