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导-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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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花钱,这只能引起他的倾家荡产。因此,史密斯夫妇便倾家荡产了。
那个做丈夫的死得真是时候,也省得全面了解这些情况了。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感到有些窘迫,曾考验过朋友们的友情,结果证明:对埃利奥特先生还是不考验的好。但是,直到史密斯先生死后,人们才全面了解到他的家境败落到何等地步。史密斯先生出于感情上而不是理智上的原因,相信埃利奥特先生对他还比较敬重,便指定他作自己遗嘱的执行人。谁想埃利奥特先生不肯干,结果使史密斯夫人遇到了一大堆困难和烦恼,再加上她的处境必然会带来痛楚,因而叙说起来不可能不感到痛苦万端,听起来也不可能不感到义愤填膺。
史密斯夫人把埃利奥特先生当时的几封信拿给安妮看了,这都是对史密斯夫人几次紧急请求的回信,态度十分坚决,执意不肯去找那种徒劳无益的麻烦。信里还摆出一副冷漠而客气的姿态,对史密斯夫人可能因此遭到的不幸全是那么冷酷无情,漠不关心。这是忘恩负义、毫无人性的可怕写照。安妮有时感到,这比公开犯罪还要可恶。她有很多事情要听。过去那些悲惨景象的详情细节,一桩桩烦恼的细枝末节,这在以往的谈话中只不过委婉地暗示几句,这下子却滔滔不绝地全倾吐出来了。安妮完全可以理解这种莫大的宽慰,只是对她的朋友平时心里那么镇静,越发感到惊讶不已。
在史密斯夫人的苦情帐上,有一个情况使她感到特别恼火。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丈夫在西印度群岛有份资产,多年来一直被扣押着,以便偿还本身的债务,若是采取妥当的措施,倒可以重新要回来。这笔资产虽然数额不大,但是相对来说可以使她富裕起来。可惜没有人去操办。埃利奥特先生不肯代劳,史密斯夫人自己又无能为力,一则身体虚弱不能亲自奔波,二则手头缺钱不能雇人代办。她甚至都没有亲戚帮她出出主意,也雇不起律师帮忙。实际上有了眉目的资产如今又令人痛心地复杂化了。她觉得自己的境况本应好一些,只要在节骨眼上使一把劲就能办到,而拖延下去则会使索回财产变得更加困难,真叫她忧心如焚!
正是在这一点上,史密斯夫人希望安妮能做做埃利奥特先生的工作。起先,她以为他们两人要结婚,十分担心因此而失掉自己的朋友。但她后来断定埃利奥特先生不会帮她的忙,因为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巴思。随即她又想到:埃利奥特先生所爱的女人只要施加点影响,还是能帮帮她的忙的。于是,她尽量装出尊重埃利奥特先生人格的样子,一心就想激起安妮的情意,不想安妮却反驳说,他们并没像她想象的那样订过婚,这样一来,事情的面目全改变了。她新近产生的希望,觉得自己最渴望的事情有可能获得成功,不料安妮的反驳又使她的希望破灭了。不过,她至少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讲述整个事情,因而从中得到安慰。
安妮听了有关埃利奥特先生的全面描述之后,不禁对史密斯夫人在讲话开始时如此赞许埃利奥特先生感到有些惊奇。“你刚才似乎在夸奖他!”
“亲爱的,”史密斯夫人答道,“我没有别的办法呀。虽说他可能还没向你求婚,但我认为你必然要嫁给他,因此我不能告诉你真情,就犹如他真是你丈夫一样。当我谈论幸福的时候,我从心里为你感到痛惜。不过,他生性聪明,为人谦和,有了你这样一个女人,幸福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对他的头一个妻子很不仁慈。他们在一起是可悲的。不过她也太无知,太轻浮,不配受到敬重,况且他从来没有爱过她。我但愿,你一定比她幸运。”
安妮心里倒勉强能够承认,她本来是有可能被人劝说嫁给埃利奥特先生的,而一想到由此必定会引起的痛苦,她又为之不寒而栗。她完全可能被拉塞尔夫人说服!假定出现这种情况的话,等时光过了很久,这一切才慢慢披露出来,那岂不是极其可悲吗?
最好不要让拉塞尔夫人再上当了。两人这次重要的谈话持续了大半个上午,最后得出的结论之一,就是与史密斯夫人有关系、而又与埃利奥特先生有牵连的每一件事情,安妮尽可告诉她的朋友。
下卷·第十章
安妮回到家里,仔细思忖着她所听到的这一切,她对埃利奥特先生的了解有一点使她心理感到宽慰。她对他再也没有什么温情可言了。他与温特沃斯上校恰好相反,总是那样咄咄逼人,令人讨厌。昨天晚上,他居心不良的大献殷勤,可能已经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安妮一想起来便感慨万端,但是头脑还比较情形。她已经不再怜悯他了。不过,这是唯一感到宽慰的地方。至于其它方面,她环顾一下四周,或是展望一下未来,发现还有更多的情况值得怀疑和忧虑。她担心拉塞尔夫人会感到失望与悲痛,担心她父亲和姐姐一定会满面羞耻,她还伤心得预见到许多不幸的事情,但是一个也不知道如何防范。她庆幸自己认清了埃利奥特先生。她从未想到自己会因为没有冷眼看待史密斯夫人这样一位老朋友而得到报答,可是现在她确实因此而得到了报答!史密斯夫人居然能够告诉她别人不能提供的消息,这些消息可不可以告诉她全家人呢?这是毫无意义的。她必须找拉塞尔夫人谈谈,把这些情况告诉她,问问她的意见,尽到最大努力以后,就尽可能安下心来,静观事态的发展。然而,使她最不能安静的是,她有一桩心事不能向拉塞尔夫人吐露,只得一个人为此焦虑不堪。
她回到家里,发现正像她打算的那样,她避开了埃利奥特先生。他上午已经来过了,达了很长时间。但是她刚刚有些自我庆幸,觉得放心了,就又听说他晚上还要来。
“我丝毫不想让他晚上来,”伊丽莎白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气说道:“可他却做了那么多暗示,至少克莱夫人是这么说的。”
“的确,我是这么说的,我生平从没见过任何人像他那样苛求别人邀请。好可怜的人!我真替他伤心。安妮小姐,看来,你那狠心的姐姐还真是个铁石心肠。”
“喔!”伊丽莎白嚷道,“我对这一套已经习以为常了。不会一听到一个男人暗示几句,就搞得不知所措。不过,当我发现他今天上午因为没见到父亲而感到万分遗憾时,我马上让步了,因为我的确从不错过机会把他和沃尔特爵士撮合到一起。他们一起显得多么融洽!举止多么讨人喜欢!埃利奥特先生是多么必恭必敬!”
“太令人高兴了!”克莱夫人说道,可是她不敢把眼睛转向安妮。“完全象父子一样!亲爱的埃利奥特小姐,难道不可以说是父子吗?”
“喔!别人怎么说我概不反对。你愿这么想就这么想吧!不过,说老实话,我看不出他比别人更殷勤。”
“亲爱的埃利奥特小姐,”克莱夫人喊了一声,同时举起双手,抬起双眼。接着她又采取最简单的办法,用沉默抑制住了她全部的余惊。
“好啦,亲爱的佩内洛普,你不必为他如此惊恐。你知道我的确邀请他了。我满脸笑容的把他送走了。当我发现他明天全天真的要去桑贝里庄园的朋友那里,我就很可怜他。”
安妮很赞叹这位朋友的精彩表演。她明知埃利奥特先生的出现势必要妨碍她的主要意图,却能显得十分高兴地期望他真的到来。克莱夫人不可能不讨厌见到埃利奥特先生,然而她却能装出一副极其殷切、极其娴静的神情,仿佛很愿意把自己平时花在沃尔特爵士身上的时间减掉一半似的。
对于安妮本人来说,看到埃利奥特先生走进屋里,那是极为苦恼的,而看着他走过来同她说话,又将是十分痛苦的。她以前就经常感到,他不可能总是那么诚心诚意的,可是现在她发现他处处都不真诚。他对他父亲的必恭必敬同他过去的言论对照起来,实在另人做呕。一想起他对待史密斯夫人的恶劣行经,再看看他眼下那副满脸堆笑、温情脉脉的神态,听听他那矫揉造作、多情善感的语调,简直叫她无法忍受。
安妮心想态度不要变得太突然,以免引起他的抱怨。她的主要目标是避开他的盘问,避开那些让她惹人注目的场合。不过她要毫不含糊地对他有所冷淡,以便同他们之间的关系协调起来。本来,她在埃利奥特先生的诱导下,渐渐对他产生了几分多余的亲密,现在要尽量无声无息地冷下来。因此,她比前天晚上来得更加谨慎,更加冷淡。
埃利奥特先生想再次激起她的好奇心,问问他以前是如何以及从哪里听人赞扬她的,而且很想洋洋得意地听她多问问。谁想他的魔法失灵了,他发现他的堂妹过于自谦,要想激起她的虚荣心,还得靠那气氛热烈的公众场合。他至少发现,眼下别人老是缠住他不放,任凭他贸然对安妮作出任何表示,也将无济于事。他万万没有料到,他这样干对他恰恰是不利的,它使安妮当即想起了他那些最不可饶恕的行径。
安妮颇为高兴地发现,埃利奥特先生第二天早晨确实要离开巴思,一大早就动身,而且要走掉两天的大部分时间。他回来的那天晚上还要应邀来卡姆登巷,可是从星期四到星期六晚上,他却是肯定来不了啦。对安妮来说,眼前老是有个克莱夫人已经够讨厌的了,再加上个更虚伪的伪君子,似乎破坏了一切安宁与舒适。想想他们对她父亲和伊丽莎白的一再欺骗,想想他们以后还可能蒙受种种耻辱,真使她感到又羞又恼!克莱夫人的自私打算还不像埃利奥特先生那样复杂,那样令人厌恶。她嫁给沃尔特爵士虽说弊端很多,但是为了不使埃利奥特先生处心积虑地加以阻拦,安妮宁愿立即同意这门婚事。
星期五早晨,安妮打算一大早就去找拉塞尔夫人,向她透露必要的情况。她本想一吃好早饭就走,不料克莱夫人也要出去,为的是替她姐姐办点事,因此她决定先等一等,省得和她作伴。等她看见克莱夫人走远了,才说起上午要去里弗斯街。
“好吧,”伊丽莎白说,“我没有什么事,代问个好吧。哦!你最好把她非要借给我的那本讨厌的书给她带回去,就假装说我看完了。我的确不能总是用英国出版的新诗、新书来折磨自己。拉塞尔夫人尽拿些新出版物来惹我厌烦。这话你不必告诉她,不过我觉得她那天晚上打扮得很可怕。我本来以为她的穿着很风雅,可那次在音乐会上我真替她害臊。她的神态那么拘谨,那么做作!她坐得那么笔挺!当然,代我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也代我问好,”沃尔特爵士接着说道,“最亲切的问候。你还可以告诉她,我想不久去拜访她。捎个客气话,我只不过想去留个名片。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很少打扮自己,因此早晨走访对她们来说总是不恰当的。她只要化好妆,就不会害怕让人看见。不过我上次去看她时,注意到她马上放下了窗帘。”
就在她父亲说话的时候,忽听有人敲门。会是谁呢?安妮一记起埃利奥特先生事先说定随时都可能来访,便会往他身上想,可眼下她知道他到七英里以外赴约去了。大家像通常那样捉摸不定地等了一阵之后,听到了客人像往常那样越走越近的声音,接着查尔斯·默斯格罗夫夫妇便被引进屋来。
他们的到来使得众人大为惊讶,不过安妮见到他们确实很高兴,而其他人也并不后悔自己竟能装出一副表示欢迎的神气。后来,当这两位至亲表明他们来此并不打算住到沃尔特爵士府上,沃尔特爵士和伊丽莎白顿时热忱剧增,客客气气地招待了起来。查尔斯夫妇陪同默斯格罗夫太太来巴思逗留几天,住在白哈特旅馆。这点情况他们很快便了解到了。后来,直到沃尔特爵士和伊丽莎白把玛丽领到另一间客厅,乐滋滋地听着她的溢美之词,安妮才从查尔斯那里得知他们来巴思的真实经过。玛丽刚才有意卖关子,笑眯眯地暗示说他们有特殊任务,查尔斯对此也作了解释。他还对他们一行有哪些人作了说明,因为他们几个人对此显然有所误解。
安妮这才发现,他们一行除了查尔斯夫妇以外,还有默斯格罗夫太太、亨丽埃塔和哈维尔上校。查尔斯把整个情况介绍得一清二楚,安妮听了觉得这事搞得极为奇特。事情最先是由哈维尔上校挑起来的,他想来巴思办点事。他早在一个星期以前就嚷嚷开了,查尔斯因为狩猎期结束了,为了有点事干,提出来要同哈维尔上校一道来,哈维尔夫人似乎非常喜欢这个主意,觉得对她丈夫很有好处。怎奈玛丽不肯一个人留在家里,显得好不高兴,一两天来,仿佛一切都悬而不决,或者不了了之。幸而查尔斯的父母亲对此也发生了兴趣。他母亲在巴思有几位老朋友,她想去看看。大家认为这对亨丽埃塔来说倒是个好机会,可以给自己和妹妹置办结婚礼服。总之,最后形成了默斯格罗夫太太一行,而且处处为哈维尔上校带来了方便和舒适条件。为了便利大伙,查尔斯和玛丽也给吸收了进来。他们前天深夜到达。哈维尔夫人、她的孩子以及本威克中校,同默斯格罗夫先生和路易莎一起留在厄泼克劳斯。
安妮唯一感到惊奇的是,事情发展得如此迅速,居然谈起了亨丽埃塔的结婚礼服。她原来设想他们会有很大的经济困难,一时还结不了婚。谁想查尔斯告诉她,最近(玛丽上次给她写信以后),有一位朋友向查尔斯·海特提议,要他为一个青年代行牧师职务,那个青年在几年内不会接任。凭着目前的这笔收入,直到该协定期满以前,他几乎可以肯定获得长期的生活保障,因此男女两家答应了青年人的心愿,他们的婚礼可能和路易莎的来得一样快,再过几个月就要举行。“这真是个美差,”查尔斯补充说,“离厄泼克劳斯只不过二十五英里,在一个十分美丽的乡村,那是多塞特郡一个很美的地方。就在王国一些上等狩猎保护区的中央,周围有三个大业主,他们一个更比一个小心戒备。查尔斯·海特至少可以得到两个大业主的特别垂爱。这倒不是说他会对此很珍惜,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