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导-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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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更比一个小心戒备。查尔斯·海特至少可以得到两个大业主的特别垂爱。这倒不是说他会对此很珍惜,这是他应当珍惜的。查尔斯太不爱动了,这是他的最大弱点。”
“我真高兴极了,”安妮喊道。“能有这种事,真叫我格外高兴。这姊妹俩应该同样幸运,她们一向情同手足,一个人前程灿烂不能让另一个人黯然失色,她们应该同样有钱,同样享福。我希望你父母亲对这两门亲事都很中意。”
“哦,是的!假使两个女婿钱再多一些,我父亲倒可能很高兴。不过他没有别的好挑剔的。钱,你知道,他要拿出钱来——一下子嫁出两个女儿——这不可能是一件非常轻快的事情,会使他在许多事情上陷入窘境。然而我并不是说做女儿的没有权利要钱。她们理所当然应该得到嫁妆。我敢说,他对我一直是个十分慈爱、十分慷慨的父亲。玛丽不太喜欢亨丽埃塔的对象。你知道,她向来如此。但是她小看了查尔斯。海特,小看了温思罗普。我想让她知道他有多少财产,可是做不到。久而久之,这是一门十分匹配的亲事。我一向都很喜欢查尔斯·海特,现在决不会绝情。”
“像默斯格罗夫夫妇这样慈爱的父母,”安妮大声嚷道,“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嫁准会很高兴。我想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让孩子们幸福。青年人有这样的父母,真是万幸!看样子,你父母亲全然没有非分之想,不会害得一家老小犯那么大的错误,吃那么多的苦头。但愿路易莎完全康复了吧?”
查尔斯吞吞吐吐地答道:“是的,我觉得她好了。她好是好多了,不过人却变了。不跑不蹦,没有笑声,也不跳舞,和以前大不一样。哪怕谁关门关重了一点,她也要吓一跳,像水里的小鸊鸱似的蠕动身子。本威克坐在她旁边,整天给她念诗,或是窃窃私语。”
安妮忍不住笑了。“我知道,这不会合你的意,”她说。“不过,我相信他是个极好的青年人。”
“他当然好,对此谁也不怀疑。我希望你不要以为我那样狭隘,以至于想让每个人都怀有我那样的爱好和乐趣。我十分器重本威克。谁要是能打开他的话匣子,他就会说个滔滔不绝。读书对他并无害处,因为他既读书又打仗。他是个勇敢的小伙子。这个星期一,我对他比以往有了更多的了解。我们在我父亲的大谷仓里逮老鼠,大闹了一个上午。他干得很出色,从此我就更喜欢他了。”
说到这里,他们的谈话中断了,因为查尔斯不得不跟着众人去观赏镜子和瓷器。不过安妮听到的事情够多的了,足以了解厄泼克劳斯目前的状况,并对那里的喜庆局面感到高兴。虽说她一边高兴一边叹息,但是她的叹息丝毫没有嫉妒的意思。如果可能的话,她当然愿意获得他们那样的幸福,但是她不想损害他们的幸福。
这次访问高高兴兴地过去了。玛丽喜气洋洋的,出来换换环境,遇到如此快乐的气氛,不禁感到十分称心。她一路上乘着她婆婆的驷马马车,到了巴思又能不依赖卡姆登巷而完全自立,对此她也感到十分得意。因此,她完全有心思欣赏一切理应欣赏的东西,等娘家人向她详细介绍这房子的优越性时,她也能欣然地应承几句。她对父亲或姐姐没有什么要求,能坐在他们那漂亮的客厅里,她就觉得够神气的了。
伊丽莎白一时之间感到很苦恼。她觉得,她应该请默斯格罗夫太太一帮人来家里吃饭,但是家里换了派头,减少了用人,一请他们吃饭准会露馅,而让那些地位总比凯林奇的埃利奥特家低下的人们来看热闹,真叫她无法忍受。这是礼仪与虚荣心之间的斗争,好在虚荣心占了上风,于是伊丽莎白又高兴了。她心里是这样想的:“那是些陈腐观念,乡下人的好客。我们可不请人吃饭,巴思很少有人这样做。阿利西亚夫人从不请客,甚至连自己妹妹家的人都不请,尽管他们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我想那会给默斯格罗夫太太带来不便,使她感到极不自在。我敢肯定,她倒宁愿不来,因为她和我们在一起不自在。我想请他们大伙来玩一个晚上,这样会强得多,既新奇,又有趣。他们以前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两间客厅。他们明天晚上会乐意来的。这将是一次名副其实的晚会,规模虽小,但却十分讲究。”这个想法使伊丽莎白感到很满意。当她向在场的两人提出邀请,并且答应向不在场的人发去邀请时,玛丽感到同样心满意足。伊丽莎白特别要求她见见埃利奥特先生,结识一下达尔林普尔夫人和卡特雷特小姐。真是幸运,他们几个都说定要来。有他们赏脸,玛丽将感到不胜荣幸。当天上午,埃利奥特小姐要去拜访默斯格罗夫太太。安妮跟着查尔斯和玛丽一起走了出去,这就去看看默斯格罗夫太太和亨丽埃塔。
她要陪伴拉塞尔夫人的计划眼下只得让路了。他们三人到里弗斯街待了几分钟,安妮心想,原来打算要告诉拉塞尔夫人的情况,推迟一天再说也没关系,于是便匆匆忙忙地赶到白哈特旅馆,去看望去年秋天与她一起相处的朋友。由于多次接触的缘故,她对他们怀有深切的情意。
他们在屋里见到了默斯格罗夫太太和她的女儿,而且就她们两个人。安妮受到了两人极其亲切的欢迎。亨丽埃塔因为最近有了喜事,心里也爽快起来,见到以前喜欢过的人,总是充满了体贴与关心。而默斯格罗夫太太则因为安妮在危急时刻帮过忙,对她也一片真心,十分疼爱。安妮实在命苦,在家里尝不到这种乐趣,如今受到这样真心诚意、热情好客的接待,不禁越发感到高兴,她们恳求她尽量多去她们那儿,邀请她天天去,而且要她整天与她们呆在一起,或者更确切地说,她被看作她们家庭的一员。而作为报答,安妮当然也像往常那样关心她们,帮助她们。查尔斯走后,她就倾听默斯格罗夫太太叙说起路易莎的经历,倾听亨丽埃塔介绍她自己的情况。安妮还谈了她对市场行情的看法,推荐她们到哪些商店买东西。在这期间,玛丽还不时需要她帮这帮那,从给她换缎带,到给她算帐,从给她找钥匙、整理细小装饰品,到设法让她相信谁也没有亏待她。玛丽尽管平常总是乐呵呵的,眼下立在窗口,俯瞰着矿泉厅门口,不禁又想象自己受人虐待了。
那是一个十分忙乱的早晨。旅馆里住进一大群人,必然会出现那种瞬息多变、乱乱哄哄的场面。前五分钟收到一封短简,后五分钟接到一件包裹。安妮来了还不到半个小时,似乎大半个餐厅都挤满了人,虽说那是个宽宽敞敞的大餐厅。一伙忠实可靠的老朋友坐在默斯格罗夫太太四周。查尔斯回来了,带来了哈维尔和温特沃思两位上校。温特沃思上校的出现只不过使安妮惊讶了片刻,她不可能不感觉到,他们的共同朋友的到来必定会使他俩很快重新相见。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至关重要,打开了他感情上的闸门,安妮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心里感到十分高兴。但是看看他的表情,她又有些担心,上次他以为安妮另有他人,匆匆离开了音乐厅,只怕他心里还被这种不幸的念头所左右。看样子,他并不想走上前来同她搭话。
安妮尽量保持镇定,一切听其自然。她力图多往合乎情理的观点上着想;“当然,我们双方要是忠贞不渝的话,那么我们的心不久就会相通。我们不是小孩子,不会互相吹毛求疵,动不动就发火,不会让一时的疏失迷住眼睛,拿自己的幸福当儿戏。”可是隔了几分钟之后,她又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们呆在一起似乎只能引起极为有害的疏失与误解。
“安妮,”玛丽仍然立在窗口,大声叫道,“克莱夫人站在柱廊下面,千真万确,还有个男的陪着她。我看见他们刚从巴思街拐过来。他们好像谈得很热火。那是谁呢?快告诉我。天哪!我想起来了,是埃利奥特先生。”
“不,”安妮连忙喊道,“我敢担保,不可能是埃利奥特先生。他今天上午九点离开巴思,明天才能回来。”
她说话的当儿,觉得温特沃思上校在瞅着她,为此她感到又恼又窘,后悔自己不该说那么多,尽管话很简单。
玛丽最愤恨别人以为她不了解自己的堂兄,便十分激动地谈起了本家的相貌特征,越发一口咬定就是埃利奥特先生,还再次招呼安妮过去亲自瞧瞧,不想安妮动也不动,极力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不过她觉得出来,有两三个女客相互笑了笑,会心地使着眼色,仿佛自以为深知其中的奥秘似的,害得安妮又忐忑不安起来。显然,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开了。接下来是一阵沉静,似乎要确保这风言风语进一步扩散出去。
“快来呀,安妮,”玛丽喊道,“你来亲自看看。不快点来可就赶不上啦。他们要分别了,正在握手。他转身了。我真不认得埃利奥特先生!你好像把莱姆的事情忘得精光。”
安妮为了让玛丽平息下来,或许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便悄悄走到窗口。她来得真及时,恰好看清那人果然是埃利奥特先生,这在刚才她还一直不肯相信呢!只见埃利奥特先生朝一边走不见了,克莱夫人朝另一边急速走掉了。这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利害关系,居然摆出一副友好商谈的样子,安妮岂能不为之惊讶。不过,她抑制住自己的惊讶,坦然地说道:“是的,确实是埃利奥特先生。我想他改变了出发时间,如此而已。或者,也许是我搞错了,我可能听得不仔细。”说罢她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恢复了镇定,心想自己表现得还不错,不禁觉得有些欣慰。
客人们告辞了,查尔斯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走后,又朝他们做了个鬼脸,责怪他们不该来,然后说道:
“唔,妈妈,我给你做了件好事,你会喜欢的。我跑到戏院,为明天晚上订了个包厢。我这个儿子不错吧?我知道你爱看戏。我们大家都有位置。包厢里能坐九个人。我已经约好了温特沃思上校。我想安妮不会反对和我们一起去的。我们大家都喜欢看戏。我干得不错吧,妈妈?”
默斯格罗夫太太和颜悦色地刚表示说:假如亨丽埃塔和其他人都喜欢看戏的话,她也百分之百地喜欢,不想话头被玛丽急忙打断了,只听她大声嚷道:
“天哪!查尔斯,你怎么能想出这种事来?为明天晚上订个包厢!难道你忘了我们约好明天晚上去卡姆登巷?伊丽莎白还特别要求我们见见达尔林普尔夫人和她女儿,以及埃利奥特先生?都是我们家的主要亲戚,特意让我们结识一下。你怎么能这么健忘?”
“得啦!得啦!”查尔斯回答说,“一个晚会算什么?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我想,假使你父亲真想见见我们的话,他也许该请我们吃顿饭。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我要去看戏。”
“哦!查尔斯,你已经答应去参加晚会了,要是再去看戏,我要说,那就太可恶了。”
“不,我没有答应。我只是假意笑了笑,鞠了个躬,说了声‘很高兴’。我没有答应。”
“可是你一定得去,查尔斯。你不去将是无法饶恕的。人家特意要为我们作介绍。达尔林普尔一家人和我们之间一向有着密切的联系。双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马上加以通报。你知道,我们是至亲。还有埃利奥特先生,你应该特别同他结交!你应该十分关心埃利奥特先生。你想想看,他是我父亲的继承人,埃利奥特家族未来的代表。”
“不要跟我谈论什么继承人、代表的,”查尔斯喊道。“我可不是那种人,放着当政的权贵不予理睬,却去巴结那新兴的权贵。我要是看在你父亲的面上都不想去,却又为了他的继承人而去,那岂不是很荒唐。对我来说,埃利奥特先生算老几?”
安妮一听这冒失的话,觉得说得痛快,只见温特沃思上校正在全神贯注地望着,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他不由得将好奇的目光从查尔斯身上移到安妮身上。
查尔斯和玛丽仍然以这种方式继续争论着,一个半认真半开玩笑,坚持要去看戏,一个始终很认真,极力反对去看戏,并且没有忘记说明:她自己尽管非去卡姆登巷不可,但是他们如果撇开她去看戏,那她就会感到自己受到了亏待。默斯格罗夫太太插嘴说:
“看戏还是往后推推吧。查尔斯,你最好回去把包厢换成星期二的。把大伙拆散可就糟糕啦。何况,安妮小姐看她父亲那里有晚会,也不会跟我们去的。我可以断定,假使安妮小姐不和我们一起去,亨丽埃塔和我压根儿就不想去看戏。”
安妮真诚感激她的这番好意。她还十分感激这给她提供了一个机会,可以明言直语地说道:
“太太,假如仅仅依着我的意愿,那么家里的晚会若不是因为玛丽的缘故,决不会成为一丝一毫的妨碍。我并不喜欢那类晚会,很愿意改成去看戏,而且和你们一道去。不过,也许最好不要这么干。”
她把话说出去了,可她却一边说一边在颤抖,因为她意识到有人在听,她甚至不敢观察她的话产生了什么效果。
大家很快一致同意:星期二再去看戏。只是查尔斯仍然保持着继续戏弄他妻子的权利,一味坚持说:明天就是别人不去,他也要去看戏。
温特沃思上校离开座位,朝壁炉跟前走去,很可能是想在那里呆一下再走开,悄悄坐到安妮旁边。
“你在巴思时间不长,”他说,“还不能欣赏这里的晚会。”
“哦!不。从通常的特点来说,晚会并不适合我的胃口。我不打牌。”
“我知道你以前不打。那时候你不喜欢打牌。可是时间可以使人发生很多变化。”
“我可没有变多少,”安妮嚷了一声,又停住了,唯恐不知要造成什么误解。停了一会,温特沃思上校像是发自肺腑地说道:“真是恍若隔世啊!八年半过去啦!”
他是否会进一步说下去,那只有让安妮静下来的时候再去思索了,因为就在她听着他的话音的当儿,亨丽埃塔却扯起了别的话题,使她吃了一惊。原来,亨丽埃塔一心想趁着眼下的空闲工夫赶紧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