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十月 2006年第03期 >

第10部分

十月 2006年第03期-第10部分

小说: 十月 2006年第03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一丝月光洒在床单上,白得凄惨,有些疹人。她本来一向喜欢月亮,可是塔罗牌告诉她,月亮也有狰狞的一面。她不敢打开窗子,她害怕窗外盯着她的,是一个狰狞的月亮,就像在屋子里盯着她的狰狞的死神一样。 
  她在劫难逃。 
  她挣扎着起身,打开电脑,开始写一封信。 
   
  40 
   
  他—走出她的门儿,她的一切就暂时扔在一边了,现在是要往医院赶,去看老父亲。他握住方向盘,心里再度被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所笼罩,郎华还在医院,而他却在这里,在另一个女人的房间里,寻欢做爱。 
  刚才,他是在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表现出开心,好不辜负她一番心意,可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感觉沉重。是啊,怪谁呢?只有怪自己。她没有错,郎华没有错,父亲和儿子就更没有错,他们都是无辜的,唯一的罪人是自己。他要摆脱这罪,摆脱这情网,他固执地觉得,是自己做错了,是自己犯了罪,才导致老父的病与全家的不幸。但面对她的时候,他怎么也开不了口,那一次他刚刚提到报应的问题,她的反应便强烈得出乎他的意料,一看到她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他就只能把自己想说的硬憋了回去,他害怕看见她的眼泪。 
  机械地数着步子,机械地打开病房的门。郎华已经趴在椅子上睡着了。一动不动的老父亲看了他一眼,他明白父亲心里还清楚,父亲知道,是他来了。他搓了一下手,拭拭父亲的额头,然后叫醒妻子,把一把零钱塞到她手里,让她打车回去。 
  “你几点回家?”郎华强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 
  “会比平常早点。明天我出国。” 
  “东西收拾好了吗?” 
  “没什么可收拾的。”他沉着脸,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妻子走了。他把小船送的音乐碟放进微型音响里,这个音响还是单位同事送的,他和父亲唯一共同的爱好,就是音乐。 
  音量调得很轻,是西贝柳斯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首曲子?他看见父亲听见这首曲子嘴角就动了一动。他拿着一杯温好的牛奶,把吸管小心地放在父亲的嘴里,父亲的嘴随着音乐有节奏地动起来。 
  整个晚上父子俩都沉默不语,他一手放在父亲的被子上,另一只手搭在木制扶手上。他承认他仍在想她,他承认他在走开的时候还想回去。数不清是第几个夜晚,数不清是第几次回去。这种感情,在他还是头一次,这就是爱吗? 
  她的卧室朝南,总是有很多剩余的阳光,每次去,她总是放着音乐。他的位置侧一下身就能看到外面闪烁的街灯。可他从不分心。他被音乐打动,被芳香的肉体吸引,难道这就是所谓人类的原罪吗? 
  他喜欢听她讲西班牙名导阿莫多瓦的《对她说》,那种只有在文艺片里才有的匪夷所思的爱情,还喜欢她讲伊丽莎白·泰勒,爱得那么狠,那么频繁,而且从不变老(never grow old)。但他并不喜欢这些女人,他只喜欢她,他喜欢她讲述时的那种神态,他知道她现在除了爱什么都不需要,也许在她的字典里,除了爱一个人,其他的都很多余。 
  而在这之前,他作为政府官员,自然也曾经被地方的官员接待过,但他拒绝享受那些照他看来是龌龊的东西,他是出了名的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当然,作为男人,他也免不了偶尔对几个过分妖娆的女孩想入非非,但他知道,他永远不会有什么举动,他不是为她们准备的,他也绝不会让她们爱上他。而对她,他是真的,只是,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很多时候不知如何是好。 
  她在摆塔罗牌的时候很忧伤。照他看来,那忧伤有点让人莫名其妙,她一口咬定他对她的感情是月亮,而照她的解释,月亮代表动荡不安,神秘而短暂的恋情。 
  他拉开一道窗帘,看见一轮明月高悬在空中。月亮把父亲的脸映得格外苍白。父亲的生命,才是眼前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以后再说。他觉得自己的思路非常明晰了:抽掉他与她关系中性的部分,这样就让自己没有罪恶感了,他还是愿意回到从前,做坦然的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那样无论对他还是对她,可能都会是一种解脱。 
   
  41 
   
  铃兰本来是拿了药就想走的,是胃镜室里传来的一种奇怪的声音让她驻步。她探头进去,一下子看见了她曾经那么熟悉的脸——竟是那个古怪的老姑娘何小船! 
  若不是超人的眼毒,她可真没法子一下子认出小船了,小船的变化,照她看来就是戏文里唱的“伍子胥过昭关一夜之间白了头”,怎么一夜之间,那个虽不漂亮但还显得丰腴自信的老姑娘变成了一个干巴小老太太?!那个小老太太半张了嘴,正由一个白大褂用一个管子在里面插来插去,随着那管子每动一下,小老太太就发出一声作呕的声音,那声音让铃兰听了也一个劲儿地想吐。 
  铃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趁小船还没看见她时溜掉,但又实在忍不住好奇,返转身来,打开胃镜室一角门,就那么盯着看,直到大夫做完胃镜,出门儿找家属的时候,她想跑也跑不掉了。 
  于是她大义凛然地迎上去,像一般三流影视剧里的好人那样说—声:“有什么事吗?找我说好了。”于是大夫给她看刚刚做出的彩色胃镜图,那些图片张张鲜血淋漓,让铃兰看了害怕。大夫指着那些图片说,“看,她的贲门在自发性流血,而且化验结果,有鳞状上皮增生,这就是食管癌病变前期啊!你是她什么人?”“我……我是她妹妹……”铃兰心眼一动,为了套出大夫更多的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转瞬间撒了这么个谎,可大夫却不说什么了,大夫回过头去,看着已经坐起来的小船。小船头发乱得像草,枯干的脸上泛起一层病态的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铃兰。铃兰只好急忙更换一下表情,一溜小跑地奔到小船面前,急急地说:“哎呀小船,你是怎么搞的啊?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看着真让人心疼!”何小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睛里渗出一层清亮的眼泪花儿。 
  刚才那一番检查,可真是撕心裂肺痛彻心腑啊!她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难受的事情,她一直要吐却又吐不出来,那种恶心的感觉弄得她几乎窒息,她盯着那个谢了顶的大夫,觉得自己的眼神正在被撕碎,直到眼睛也被撕碎,她不知道,究竟是她看不清还是不想看清。 
  爱情是一种病,忘了是什么人这么说的了,说得太对了。可这病充满了诱惑,手执权杖的女教皇曾经在暗夜中对她说:诱惑也会有价值,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被遗弃的,依然是她,也许还不算什么被遗弃,他会从国外回来,在他悠闲的时候,依然会对她的身体充满渴望,可她觉得,自己已经被遗弃了,是一种无法主宰、无法控制的被遗弃。爱情之病正在她这里行凶,她早已身染重疾,她想不出放逐的方式,于是只能被病吞噬,让自己内心所有的智慧变得一片狼藉。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之光正在慢慢熄灭,那天夜里已经相识的死神正在走出黑夜,将她的前生今世串成疼痛,让她的病不定期发作,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而他,现在正在异国他乡,享受着异域风情。眼前这个女人,离她而去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用一种这个时代很时尚的假笑,饰演她惯常的伎俩。而最糟糕的,还是她自己一不留神,仍然让泪水滚落下来。 
  她的泪在流,但她的心里冷冷地笑了。 
  铃兰看见何小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怪异的表情,她有些害怕,帮小船穿上衣服,扶她走出医院。 
  何小船突然变成了一个勇者,她想,没什么可怕的,什么都不可怕!杀人不过头点地,慈禧说,谁要让她一时不痛快,那么她要让这个人一生都不痛快!何小船想说,谁给了她疼痛,她要让这个人一千倍地疼痛! 
   
  42 
   
  他觉得很奇怪,回国之后,办公室的电话经常响一声,一接,却没有声音。他在想,是谁?是小船吗?他现在忙得两脚朝天,暂时还没空跟她联系,相信她会理解的。 
  但是打开邮箱的时候,他呆了。一封邮件——她的邮件,跳出来了! 
  我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却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至今不和我联系。昨天,我给你打了手机,你也没接。临走前你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是,你还不至于出了一趟国就把“最好的朋友”忘了吧? 
  那天给你过生日,我其实是忍着很大的痛苦,是身心两方面的痛苦。第二天,我就要去做胃镜了,心里紧张,而且那几天几乎吃不下去什么。总觉得胸口一阵阵疼痛,我不愿扫你的兴,尽力希望你生日快乐,清早便去一家蛋糕专卖店去定做新鲜的水果蛋糕。可是我内心深处多么希望,你也能像我关心你的十分之一一样,稍微关心一下我啊!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关心,我也就很满足了。可是没有,与往常一样没有,我的贲门在自发性渗血,真的是很难受,可是你听 
了,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连一句表示来看看我的话都没有,而这时,我是多么希望自己心爱的人在身边,给我一点力量!做胃镜的时候,我的恐惧、伤心达到了极点,就像在法国做人流一样。你可以替我想想,我也是个女人,我孤独一人面对地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都没对你说。我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你,为的是怕你有任何的负疚。这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爱你,真的爱你,真爱一个人,是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给心爱的人添什么麻烦。是的,我没有给你添任何麻烦,我可以说,恐怕除我之外,任何女人也做不到这一点吧。但是那时,我依然很感动,因为你当时至少还是真心着急的。 
  但是这件事的后果是我自己始料未及的。我的身体一向很好;但是仍然没顶住这次人流带来的恶果,身体的免疫能力开始全面下降,以致常常感到非常不舒服。但我对你没有一句怨言,还是那句话,我不想让你有任何负疚的感觉。可是万没想到的是,在寒风呼啸的日子里,我生病了,你明明知道,也明明知道我是一个人,我需要你,你却只看过我一次,且行色匆匆。而我们曾经是那么亲密,你要我的时候,真的有一种骨中骨、肉中肉的感觉,似乎是上帝在将分离之二人合而为一。我至今不明白,你为什么能狠心若此!! 
  去年,你生日的那天,我真的像是做了一个梦。因为在此之前,我连想也没想过会和你。真的,尽管我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尽管我对你的印象一直很好。此前,我一直把你当作一个好朋友,一个诚实善良的人,我从来也不曾有过非分之想。在这方面,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女人,小的时候,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女孩。我的身心都很纯洁,这点你可能已经感受到了。我敢保证,活到这个年龄,还保持着我的这种纯洁的人并不多。后来我想想,我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接受你的爱,是我觉得你的婚姻并不幸福,起码是不够完美,这究竟是不是错觉,我也不清楚,但正是这种感觉让我接受了你。我是极自尊的人,假如不是这种感觉(或许是错觉吧),即使再爱一个人,我也不会允许自己充当这种角色的。 
  但是事实很快就告诉我,真爱,连自尊竟然也能舍弃,在你面前,我有多少次因为心里的真情奔涌而丧失了一直以来保持着的自尊。但是我不后悔,在这个人欲横流的世界上,一个人竟然还能保留着作为人类最重要的感情:爱情,爱一个人的能力,是多么可贵啊!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也同时意识到你的可贵。 
  但是神祗很快昭示了我。塔罗牌提示我:我对心爱的人是全心全意的“奉献式的爱”,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像是一个国王,而对方对我则是一种动荡不安的感情,仅仅是一种“秘密恋情”而已。但是我并没有觉得不平衡,我充分理解你的处境,你常责备我“没有考虑你的处境”,绝非事实。有多少个孤独的夜晚我想听到你的声音啊!我是知道你家里的电话的,一个热恋中的女性,需要多么可怕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不打电话啊!那简直就是一种自虐!这点,你是不理解的,完全不理解! 
  我自己也知道,我走向了一条情感的不归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每一次我们分手,我的心都痛如刀绞,但是这些感受我都没对你说,仍然怕的是你背上什么包袱,我希望你好,希望你轻松快乐,不管我出国还是出差,都想着你,为你带一些你需要的东西,在法国的枫丹白露,我买到那件写着“祝你好运”的手绘T恤,真是高兴,想着你穿上它的时候,一定非常英俊,但是自始至终也没见你穿过它,那天刮着大风,我跑去买施小墨的预约卡,为的是陪你和你父亲一起看病,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想由此多见你几面,可是就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没实现。但我依然觉得没什么,你忙,回内地后诸多不适,我都理解。我的确是为你做了许许多多的傻事,真爱的人智商真的是最低的,但我至今无悔。仍然是那句话:在这个时代,我的内心仍完整地保有一份美丽的真情,我只为此感到骄傲。 
  是的,也许你将来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女人,比我年轻漂亮的女人可能比比皆是,但是像我这样真心的、奉献式的爱你、理解你、为你做事却不要任何回报的人,你恐怕是再也遇不上了。 
  当然,这些对你来讲也许并不重要,对很多男人来讲,最重要的便是金钱和权力,其他一切都是扯淡。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我看重的未必是你看重的。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我已经非常明确了。 
  你的确误解了我的意思,我问:将来我们能在一起吗?我的所谓“在一起”,并不是指世俗意义上的婚姻,而是一段共同生活的日子,从生命的意义来看,如果不能与真心相爱的人共同生活一段时日,将是一种终生的遗憾,而和你相爱的时候,我只想到诗经上那四句话: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携老。这也许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