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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十月 2006年第03期-第6部分

小说: 十月 2006年第03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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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来关系) 
  #(对方) #(自己) #(目前关系) 
  奇怪的是,她三次摆牌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自己是隐士牌,对方是倒置的战车牌,目前关系是女教皇牌,而未来关系则是月亮。 
  自己是隐士,这是对的,自己现在几乎不与任何人来往,虽然还间或接点电脑游戏方面的活儿,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大隐隐于世嘛! 
  对方是倒置的战车,代表事业家庭方面出了些问题,一个理由是,很可能他并不适合离开工作三年的H城回到内地,也许,这对他来讲是个灾难。 
  目前关系,那真是再准确不过了,在塔罗牌奥义中,女教皇代表在两人关系中女人的主导地位,这大概是在暗示她在爱情方面将会有一段触及心灵的恋情;幸亏不是倒置的,否则就是没有结果的单相思了! 
  而未来却总是月亮,这轮她一直很喜欢的,现在却变得如此可怕的月亮。他们关系的前景竟然如此渺茫吗?! 
  她披头散发地走到穿衣镜前,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完成了一场重要的革命——从姑娘到女人的飞跃。她不再是老姑娘了,她是个女人,货真价实的女人,她一天天地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她内心的喜悦冲破了她的甲胄,飞出来了,只是她隐隐地感到这种喜悦其实是有毒的。美丽,却有着剧毒,恰如所罗门王禁锢在胆瓶中的魔鬼,飞出来,便再也回不去了。那种美丽的毒具有强大的杀伤力,足以毁灭一切。 
  突然,她从镜中看到了另一张脸,那是女教皇的脸,不,确切地说,那只是女教皇的冠冕,脸却是另一个女人的,那女人有着一双鸡贼似的小眼睛——那是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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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坚决不愿作检查,这让他很伤脑筋。父亲非常顽固,可他心里明白,父亲回避这个,恰恰是父亲意识到了什么。 
  他是个典型的现实主义者,唯物论者,无论现实多么残酷,他也敢于直面之,而在这一点上,连老父也做不到。 
  即使是最亲爱的老父,他照样不打破他铁定的习惯——必须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才能陪老父看病,他连续出差,一来二去,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但就在他准备陪老父做关键性检查的时候,老父又突然好了,老父精神矍铄地邀请他们全家吃饭,老父说,自己找了个医生朋友咨询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几服中药吃下来,已经好多了。 
  他大喜过望。郎华也很高兴,鼓动孩子点名吃三千里烤肉,他皱皱眉头说,父亲刚刚好,恐怕还是要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郎华便不言语。郎华是东北人,口味重,每每公公请客,总是挑那些江浙人喜爱的上海菜、苏州菜或者淮扬菜,她总觉着不够味儿,又不敢直言,在家里,表面上她很张狂,但关键时刻,还是丈夫一锤定音。她只好解嘲地对孩子笑笑:“他不让咱吃,妈妈给你做烤肉吃!”说罢,赌气似的拿出微波炉里配套的餐具,把一整块牛肉切成三块,裹上面包渣和配料。他又皱皱眉头说:“你们这会儿吃饱了,一会儿和老人一起吃不下了,岂不扫了老人的兴?!” 
  郎华手里拿着那个烤肉的餐具,微波炉开着,放进去又不是,不放进去又不是,孩子的小跟珠滴溜溜转着,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郎华脸上下不来,终于狠狠地把那烤肉铲子一摔:“你也太过分了吧?!你心里除了老人和工作,还有没有我们母子俩?!你去H城一去就是三年,对孩子你尽了多少责任?!难道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你到底照顾了多少?!我身子不好,你到底关心了多少?!我在这个家,到底还算不算个人?!……” 
  郎华痛说革命家史,一说就搂不住了,一直说到涕泪横流,终于他大吼了一声,才算把这滔滔江河截住。他吼完了,其实心很虚,他觉着亏欠了妻子,厉声将孩子吼出去,然后放低了声音,嗫嚅地说:“你看你这是怎么了?当着孩子,你给我留点儿面子好不好?”郎华这才大放悲声,细数他的种种不是,只不过口气不再是凶恶,而是哀怨的了。他沉默无语听她数落,末儿没忘了找补一句:“在我这儿你尽管出气,待会儿见着老人可得像样点儿,要不我饶不了你!……快快快,时间不早了,看你眼睛红的,快去化化妆,换换衣裳吧!” 
  夫妻二人的矛盾,从来都是以郎华表面的胜利,他实质上的胜利告终。 
  果然不出郎华所料;去的又是个江浙菜馆,什么“来今雨轩”,说是要去品尝《红楼梦》里写的那种“茄鲞”,很久才上来,一尝,也不过如此,但老爷子爱吃,晚辈们也只好跟着凑趣。就在这时,郎华听见丈夫的手机响了,好像是短信的铃声。郎华从他那张永远面无表情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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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小船日记4 
  今天约好的是下午两点,但是一直等到三点还没响动,我真的急了,发了个短信,口气很不客气:怎么还没到?又等了好久,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拨了他的电话:“你在哪儿?”“保险公司。”“我们不是约好下午两点的吗?”我气得声音都有些变了。“是啊是啊,我吃完饭一点多一点就出来了,刚才……出了点儿事儿……”“什么事?!”我大惊失色,一定是车祸!“唉,也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就是并线的时候和另一辆车蹭了一下。”“天哪,你没有伤着吧?”“没有。”“那是谁的责任?”“当然是我的责任。我现在正在保险公司办赔偿呢,等我一会儿,我过会儿就去。”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我的不快情绪完全被对他的担心所替代了。我真的担心他,牵肠挂肚这个词一点不夸张。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要知道他远远称不上完美,我怎么会为这么个人放弃我一贯的自尊?!天哪,我现在简直像他藏在后宫的奴隶了!好不容易听到门铃响,看见他走了进来,戴了一副墨镜,一脸严肃,面无表情,他板着脸的时候我真的有几分怕,我赶紧递给他一瓶番茄汁,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就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挨着他坐下来,轻轻靠在他的身上,他的双手立即就搂定了我的腰,然后就开始抚摸我,他也太直接了,其实我并不想这样,为什么不能先说说话,听听音乐呢?今天我穿了一件极性感的印度出产的内衣,是玫瑰紫的,周围是镂空的花,一边开衩很高,露出大半截雪白大腿,胸口是大V字,一直开到胸罩下缘。潜意识里,我当然是为他穿的。他把我仰放在沙发上,贴着我的脸亲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有个朋友曾说,若是想知道男人对你是不是真的爱,就看他的眼睛,看他亲吻你的时候眼睛里有没有爱意,我于是睁大眼睛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他的眼睛近在咫尺,那双眼睛里岂止是爱意,简直就是爱火!有熊熊的爱火在燃烧着,我放心了,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他给我带来的极度快感——我现在真的有快感了,看来什么都需要一个过程:他轻轻地用指尖在我的乳尖上画圆,一圈儿,又一圈儿。我痒得不行,他逗我说:“你不是说,要表现好点吗?”我想说,人家又不是说的这个,但最终还是没说。然后他的手往下游走,小声说:“上床吧,乖乖的,好吗?”我趁势说:“那你抱着我。” 
  他把我抱到床上,亲我爱我,从脖子开始,一点点地往下吻,我闭上眼睛想,大概这就是幸福吧,我真的很好,很舒服,好像要融化了似的。这一次的感觉,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好。 
  完事之后照例要洗,我在坐便器上蹲了半天,从此事伊始我便一直担心着怀孕,一个几乎被人立了贞节牌坊的老姑娘若是怀了孕会怎么样?按说现在倒是安全期。但是……什么都有意外啊! 
  他还在床上等着我。我早就发现他很奇怪,在做爱的间歇阶段他总是呆呆地想着什么,一言不发。我问:“你在想什么?”他总是说:“没想什么。”我说:“你不笑的时候太严肃了,挺吓人的。”他说:“真的吗?”就抄起旁边的一面小镜子,照自己的表情,我觉得好笑,这时的他完全没有面具,非常可爱,他绷起脸问:“这样怎么样?”我说:“太吓人了。”他就微笑了一下说:“这样呢?”我说:“这样还差不多。” 
  当时正是下午四点来钟的时候,暖色调的窗帘反射出外面金黄色的太阳,他裸身屈着腿,我看着他,充满爱意,双手抱着他的膝盖,把脸贴在上面。他说:“其实我脾气挺急的。”我说:“是啊,要不你的网名怎么会叫秦明呢?霹雳火嘛!不过你在我这儿还没露。”“还没露馅儿对吧?”他开玩笑,他很少开玩笑,偶尔一开,总觉得有些突兀,他说,今天在单位就发了一次脾气,他说,他在H城的时候脾气挺大的,后来因为血压高,自己才慢慢调整。我喜欢和他这样轻言细语地聊天,比做爱更好,搂在一起,很温暖也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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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小船的月经突然延期了。 
  何小船的月经几十年如一日,到点儿就来。可这回,一下子就过去了五天。 
  她第一反应自然是害怕,她想找个人咨询一下,想来想去,就愣没什么合适的人,家里人肯定不行,那要炸了锅,朋友吧,有限,能说这事儿的,她似乎都能在想象中看见对方幸灾乐祸的脸。只有一个人差强人意,那人便是弃她而去的铃兰。 
  她壮起胆子给铃兰打电话,先扯一通别的,可熟知她的铃兰及时截住了她的寒暄:“出什么事了?”她吭吭哧哧地说了个大概,铃兰冷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吃毓婷呗!吃了就打下来了,难道你没听说过毓婷?”“没……没有,你知道这方面的事我一点不懂,那……那从什么地方能买到……”“药店呗,你在哪儿买的安全套就在哪儿买毓婷。你呀,真该进扫盲班!” 
  她庆幸铃兰看不见自己的脸,要不就会看见一团烧着的火炭,还冒着热气呢。铃兰略带讥讽的声音又传过来了:“我说,你总该先确诊一下你到底是不是怀孕了吧?”她的声音抖起来:“我……我不敢,那要到医院验尿……再说,我的例假一向很准时,这回……”铃兰索性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小姐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那都是哪年的老皇历了?还验尿!告诉你,如今早就用试纸了,方便得很嘛!” 
  一向处处拔尖儿的老姑娘,在这一次电话对谈中可是彻底败北了,她觉得自己一下子沦为了铃兰嘲笑的对象,或者说,是她们过去共同嘲笑的对象——SB。她怎么连试纸也不知道?这就像三十多年前不知道什么是“一身蓝,白边懒”一样,太可笑了,真是被时代淘汰了!她的脸红得要炸裂,连头都跟着红起来,涨起来,炸裂开来,这时她才发现,她已经被时代甩掉太远太远了,就是追,也追不上,她怎么会连试纸都不知道,连毓婷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落伍的?都是那个该死的IT,是它的出现,让她躲进了一个人的王国里,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极端轻视,她以为她是国王,是女王,可今天她才知道,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她是不折不扣的井底之蛙啊! 
  她红头涨脸地去买了毓婷和试纸,她一下子买回来,她不能忍受分两次买,扛一次就够了,再扛一次,就是要她的命了! 
  她心口乱颤,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做尿杯,紧张得连尿也撒不出来了,好不容易挤了几滴,然后抖着手把试纸放进了尿杯里。 
  试纸不过是个狭长的小棍,说明书上写着,假如试纸浸泡在尿液中,出现一道红色便是无妊娠,出现两道便是怀孕,她想,若是出现两道她就死定了,就是这么一根狭长的小棍,竟决定了她的生死。 
  她闭上眼睛,根本不敢看试纸的变化。 
  她索性站起身,无目的地兜起了圈子,眼光落在房间内所有的角落,唯独不敢落在那条试纸上。她像条狗似的嗅嗅那儿又闻闻那儿,突然,一股异香攫住了她,那一股香气,不是飘零的香,而是沉重的、侵略型的香,她很害怕那异香会慢慢渗透到她的骨头里。她突然想起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身上有股香味,知道吗? 
  她沉浸在那股异香里睡着了。 
  一觉醒来,她的第一个清醒的意识就是:刚才的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并没有什么怀孕、什么试纸和毓婷……然而,她的目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近在眼前的试纸:那根变化了的试纸,既不是单线,又不是双线,而是上面广根清晰的红色单线,下面还有一条虽然模糊却赫然存在的线—— 
  ——她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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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在医院观察一条线,是他老父心脏的线。 
  心脏还好。他舒了一口气。但是切片结果还没有出来。前几天,父亲突然吐了一小口血,大夫们都紧张了,各种检查作了一大堆,今天,最关键的检查结果,就要出来了。 
  他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一动不动。他历来守规矩,他绝不可能潜入医生的办公室去偷听他们的谈话,更不可能像一般病人家属似的悄悄抓住—个医生或者护士探问底细,他只是等着,老老实实地等着,直到主治医挥手叫他进去。 
  主治医生直视着他:“任局长,老爷子的结果出来了,是肺癌。” 
  像是被钢鞭抽了一下似的,他抬起头,尽量保持着沉着。医生从病案里拿出厚厚的一沓纸,那上面有着各种各样的图片和文字,他知道,那些图片和文字,就是他老父一生的结果。  他的手其实已经凉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头脑还算清醒。他听见主治医生继续用一种职业医生的声调、不含任何情感色彩地说着:“您可以看一下,瞧,这是他的正面、侧面的片子,这是我们为他做的一个支气管镜,用了一个金属毛刷,还有今天的切片结果,这所有的一切都证实了他的确是肺癌,而且,”医生稍稍顿了一下,“已经是晚期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下沉,下沉,但是医生看着他的脸却深感奇怪,怎么这位局长大人毫无表情,连一点点吃惊的表情也没有,难道做了局长就要摒弃掉所有的人情味,包括对父母双亲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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