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二)〔法〕大仲马-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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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得先提醒您,那样您会失去一次千载难逢的观看奇景的机会的。”伯爵答道。“您以后讲给我听好了。”
弗兰兹回答说,“事情从您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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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说出来,给人的印象比我亲眼目睹的会深刻。 我好几次都想亲眼看一看杀人,可是我总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你是不是也这样,阿尔贝?“
“我,”伯爵答道,“我看过杀卡斯泰,但我似乎记得那天我已喝醉了酒,由于我是在那天早晨离开了学校,在酒店里闹了一个通宵出来的。”
“一件事不能由于您在巴黎没做过,到国外来也就不做,这不能算是理由。一个人出来旅行,是样样都得看一看的。将来有人问您:‘罗马杀人是怎么杀法呀?
‘而您判徒回答说:’我不知道。‘那时您多难堪。 据说,那个犯人是一个无耻的流氓,一个教士原是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抚养长大的,而他竟用一块大木柴打死那位可敬的教士。 真该死!杀教堂里的人,应该用另外一种武器,不应用木柴,而且是如果他是一个慈爱和蔼的教士。 哎,而且您到了西班牙,您能不去看斗牛吗?就算我们现在去看的是一场斗牛好了。 请想想古代竞技场上的罗马人,他们在竞技场上杀害了三百只狮子和一百个人呢。 你想想那八万个热烈喝采的观众们吧,贤惠的主妇带着她们的女儿一起来,那些妖娆动人的姑娘们,用她雪白的手翘起大拇指,象在对狮子说:’来吧,别呆着呀!来给我杀死那个人吧,他已吓得半死啦。‘“
“那么,你去不去,阿尔贝?”
“当然去啦!
是的。我也和你一样,本来有点犹豫,可是伯爵的雄辩使我下了决心!“
“既然你高兴,那么我们走吧,”弗兰兹说道,“可是我们到波波罗广场去时,我想经过高碌街。 这样行不行,伯爵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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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步行去,可以,坐车去,不行!”
“那么,我乐意步行去!”
“您有非常重要的事一定要经过那条街吗?”
“是的,我想在那儿看一样东西。”
“好吧,我们从高碌街走吧。我们能让马车在波波罗场靠巴布诺街口的地方等着我们,因为我也非常高兴能经过高碌街,我想去看看我所吩咐的一件事情办妥了没有。”
“大人。”一个仆人开门进来问道,“有一个穿苦修士衣服的人想跟您说话。”
“啊,是的!”伯爵答道,“我知道他是谁。 二位,请你们到客厅里去坐一会儿好吗?你们可以在中央那张桌子上找到上等着哈瓦那雪茄。 我立刻就来奉陪。”
两个青年站起身来,回到了客厅里,伯爵又向他们道了一声歉,就从另一扇门出去了。 阿尔贝是一个大烟鬼,他认为这次出国,再也抽不到巴黎咖啡馆里的雪茄了,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损失,当他走近桌子,看到几支真正的蒲鲁斯雪茄时,就兴奋得大喊了一声。“噢,”弗兰兹问道,“你感到基督山伯爵这个人如何?”
“我觉得怎么样?”阿尔贝说道,他显然非常惊奇他的同伴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他吃东西很讲究,他到过很多地方,读过很多书,并且,象布鲁特斯一样,也是一个坚忍主义者;再说,”他向天花板吐出一大股烟,而后才说道,“他还有上等的雪茄。”
阿尔贝对伯爵的看法仅此而已,弗兰兹却知道得非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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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阿尔贝一向自认非经过长期的思索是不发表任何意见的,所以他也就不想去改变它了。“但是,”他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事?”
“他盯着你看。”
“看我?”
“是的。 阿尔贝想了一想。”唉!“他叹了一气答道,”那算不上很稀罕。 我离开巴黎已有一年多了,我的衣服式样已很旧了,伯爵或许把我看成一个乡下人。 我求求你,你一有机会就向他解释一下,告诉他,我不是那种人。“
弗兰兹笑了一下,不久,伯爵进来了。“二位,我现在可以悉听吩咐了,”他说了,“马车已到波波罗广场去了,我们能从另一条路走,如果你们高兴的话,就走高碌街。 带几支雪茄,马尔塞夫先生。”
“十分地赞成,”阿尔贝答道,“意大利的雪茄太恐怖了。您到巴黎来的时候,我可以回敬您这种雪茄。”
“我不会拒绝的,我准备不久就要到那儿去,既然蒙您允许,我一定来拜访您。 走吧,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啦,已经十二点半了,我们上路吧!”
三个人一起下了楼,车夫已得到主人的吩咐,驱车到巴布诺街去了,三位先生就经弗拉铁那街向爱斯巴广场走去,如此,他们就可以从菲亚诺宫和罗勘斯丽宫之间经过。 弗兰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罗斯波丽宫的窗口上去了,由于他没有忘了那个穿披风的人和那个勒司斐人所约定的暗号。“哪几个窗口是您的?”他问伯爵,语气极力装得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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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样子。“最后那三个。”伯爵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但他的态度明显并非是装出来的,因为他决想不到这句问话的含意。 弗兰兹极快地向那三个窗口看了一眼,旁边两个窗口挂着黄缎窗帘,中间那个是白缎的,上面有一个红十字。 那个穿披风的人确实实践了他对勒司斐人的许诺,而现在却毫无疑义,可以断定他是伯爵了。 那三个窗口里还没有人。 四面八方都在匆忙地准备着,椅子都已经排好了,断头台已架起来了,窗口上都挂着旗子,钟声不响,面具还不能出现,马车也不能出动,可是在各个窗口里,已能看到面具在那里出现,而马车都在大门后面等着了。弗兰兹,阿尔贝和伯爵继续顺着高碌街走着。 当他们接近波波罗广场时,人群愈来愈密了,在万头攒动的上空,能看到两样东西,就是方身尖顶的石塔,塔顶上有一个十字架,表明这是广场的中心和耸立在石塔前面,耸立在巴布诺街,高索街,立庇得街三条路的交叉口上的断头台的那两根大柱了,这两根直柱之间,悬挂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弯刀。 他们在街角上遇到了伯爵的管家,管家原来在那儿等他的主人。 伯爵花了很高的价钱租得的那个窗口在那座大宫殿的三楼上,座落在巴布诺街和平西奥山之间。 我们已经说过,这原是一间小小的更衣室,从更衣室进去还有一间寝室,只需通外面的那扇门一关,房间里的人便可以与外界隔开。 椅子上已经放着高雅的小丑服装,是用蓝白色的绸缎做的。“你们既然让我为你们挑选服装,”
伯爵对二位朋友说道,“我就拿了这几套来,由于今年穿这种服装的最多,而且也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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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用,碰到人家向你们撒纸花,也不会沾在身上。“
伯爵的这一篇话弗兰兹没有全都听进去,他也许并不完全理解伯爵的一番好意,他的注意力已都被波波罗广场上的情景所吸引住了。 到目前为止,广场上主要的点缀品就是那可怕的杀人工具。弗兰兹生平还是第着次看到一架断头机,我们说断头机,因为罗马的这种杀人工具式样简直跟法国的完全相同。 那把刀是新月形的,刀口向外凸出,刀上的坠子份量较轻,全部差别只在这里。 有两个人坐在那块搁犯人的活动木板上,正在那儿一边用早餐,一边等候犯人。 其中的一个掀起那块木板,从木板下面到取出了一瓶酒,喝了几口,随后递给他的同伴。 此两个人是刽子手的助手,一看到这种情形,弗兰兹觉得他的额头上已经在开始冒冷汗了。犯人已在前一天晚上从诺伏监狱移禁到了波波罗广场口的圣。 玛丽亚小教堂里,就在那儿过夜,每一名犯人有两位教士陪伴。 他们被关在一间有铁栅门的礼拜堂里,门前有两个轮流换班的哨兵。教堂门口,每边都有一列双排的宪兵,从门口一直排到断头台前,并在断头机周围成了一个圆圈,留出一条约莫十尺来宽的通道,在断头台周围,则留下一片将近一百尺的空地。其余一切地方都给男男女女的头塞满了。许多女人把她们的小孩子扛在她们的肩头上,所以孩子们看得最清楚。 平西奥山象是一家挤满了看客的露天大戏院。 巴布诺街和立庇得街拐角上的两座教堂的阳台上也被哄挤得满满的。台阶上象是一股杂色斑驳的海流,向门廊下拼命的挤,墙上每一年凹进去的地方都拱着活的雕像。 伯爵说得很对,人生最动人的奇观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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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虽然这一幕庄严的情景好象应该令人肃静无哗,但人群里反而浮起一片很大的闹声,那是一片笑和欢呼所组成的闹声,明显地在人们的眼里,这次杀人只是狂欢节的开幕典礼。 忽然,象是中了魔似的,骚动停止了,教堂的门开了。起初,是一小队苦修士,其中有一个领头走在前边;他们从头到脚都包在一件灰色粗布的长袍里,只在眼睛的地方有两个洞,他们的手里都拿着点燃了的小蜡烛,跟苦修士的后面,走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他浑身赤裸,只穿着一条布短裤,左腰上戴着一把插在鞘里的牛耳尖刀,右肩上扛着一把笨重的长锤。 这个人就是刽子手,他的脚上还绑着一双草鞋。 在刽子手的后面,根据处死的先后程序,先出来的是庇皮诺,然后是安德烈,每一个都由两位教士陪伴着。 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都没有被蒙着。 庇皮诺走的步子很稳固,肯定他已明白会发生什么事,而安德却由两位教士扶着走。 他们都时不时地去吻一个忏悔师送上来的十字架。 单单看到这一幕情景,弗兰兹就感到他的那两条腿已经在发抖了。他望了望阿尔贝;阿尔贝的脸色白得象他的衬衫似的了,他把雪匣烟丢了,虽然那支雪茄还没抽到一半。 只有伯爵好象无动于衷,不,他激动得很,一层浅红色似乎正在拼命地从他那苍白的面颊上渗出来。 他的鼻孔张得大大的,象是一只野兽闻到了它的牺牲品似的。他的嘴巴半开着,露出了他那雪白的,又细又尖,象狼一样的牙齿。 可是,他的脸却露出了一种温存的微笑。 这种表情弗兰兹以前是从没在他的脸上看到过的,他那一双黑眼睛充满慈悲和怜悯。 两个犯人继续向前走着,当他们走近的时候,他们的脸能看得明明白白。 庇皮诺是一个英俊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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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人,约二十四五岁,皮肤被太阳晒成了棕褐色。 他昂着头,好象在嗅空气,以确定他的解救者会从哪边出现。 安德烈是一个矮胖子,他的脸上布满着残忍刻毒的皱纹,可是那些皱纹和他的年轻并无关系,他可能在三十岁左右,他的胡子在狱中长得长长的,他的头垂在肩上,他的两腿发软,他好象在做着一种不自觉的机械的动作。“我记得,”弗兰兹对伯爵说道,“您对我说只杀一个人的吧。”
“我对您说的是实话。”伯爵严肃答道。“但是,这儿有两个犯人呀,”是的,可是这两之中,要死的却只有一个,另外那一个还有很多年活呢。“
“如果赦罪令要来,可不能再晚了呀。”看那不是来了!“
伯爵说道。正当庇皮诺到达断头台脚下的时候,一个苦修士,他好象是苦修士队中迟到的一个,拼命挤开士兵,走到领头的那个苦修士前面,给他一张折拢的纸,庇皮诺的严峻的目光已把这一切都看到了,领头的那个苦修士接过这张纸,打开来,因此他抬起了一只手,“赞美上帝!”他大声说道,“有令赦免犯人一名!”
“赦罪令!”人们同声大叫,“赦罪令!”
听到这种喊声,安德烈扬起头。“赦谁!”他喊道。 庇皮诺仍旧屏息静气地等着。“赦庇皮诺,即罗卡。 庇奥立,”那个领头的苦修士说道,因此他把那张纸交给了宪兵的长官,那军官读完之后交还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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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赦庇皮诺!”安德烈喊道,他好象已从先前的麻痹状态中醒了过来了。“为什么赦他不赦我?
我们应该一起死的。 你们讲定了他和我一起死的呀。你们没有权利只要我一个人死。我不愿意一个人死!我不愿意!“因此他挣开了那两个教士,象一头野兽似地挣扎着咆哮着,拼命想扭断那条绑住他双手的绳子。 刽子手做了一个手势,所以他的助手从断头台上跳下来捉住了他。”他怎么了?“弗兰兹问伯爵,由于那些话都是用罗马语说,所以他听不太懂。”您没看见吗?“伯爵答道,”这个人快要死了,他之所以发狂,是因为他的难友没有和他同归于尽,如果可能的话,他会用他的牙齿和指甲把他撕得粉碎,也决不肯让他去享有他自己快要被剥夺的生命的。噢,人呀,人呀!
鳄鱼的子孙呀!“
伯爵把他握紧拳头的双手伸向人群,大声喊道,“我早就认识你们了。 你们在任何时候都是自成自受呀!”
在这说话期间,安德烈一直在地上和那两个刽子手滚作了一团,他还是在那儿大喊:“他本该死的!我要他死!我不愿意一个人死!”
“看,看哪!”伯爵抓住那两个年青人的手大声叫道,“看吧,说实话,真奇怪,这个人本来已经向他的命运低头了,他就要上断头台了,象个丑夫一样,说实话,他是准备服服帖帖地去死的。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是什么安慰了他吗?
那是由于另外还有一个人要和他一同处死,一同分享他的苦楚;而且比他先死!牵两只羊到屠夫那儿,牵两条牛进屠宰场,令两只里的一只懂得它的同伴可以不死,羊会欢喜地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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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牛会高兴得乱吼。 也就是说,上帝照他自己的形状创造出来的人,上帝给他的每条最重要的诫条是叫他爱他的邻居,上帝给他声音以表达他的思想,因此当他听到他的同类人得救时,他的第一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