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床-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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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田兆非教授打来的,田教授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故意拖长了声调:“诸葛教授,最近好不好啊?”
“你是问哪方面呢?”我也拖长了声调回答。
“吃饭好不好?”
“粗茶淡饭,聊解饥渴!”
“睡眠好不好?
“一日三睡,聊寄日月!”
“做爱好不好?”
“做而无爱,聊以自慰!”
“这可不好啊,以做促爱,有高潮有快感,才有益健康。”
“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没好气地回答。不过,自从董从文走了以后,我和老田还没聚过。有的时候,
突然间一个朋友打电话来,倒是让人高兴的,欢饮是解放自我、缓解压力的良药。适量的酒精是好的,让人忘却。
“那你出来吧?我们聚聚,我有神秘礼物给你。”田兆非说。
我们约好到新世界卡拉OK歌厅见面。
我把车开上新世界门前的廊道,有车童上来,帮我开了车门,接了车钥匙去停车了。向大堂迎宾小姐报了田兆非的
名字,大堂迎宾小姐又通过步话机向9 楼迎宾小姐通报了包厢名称,待我到了9 楼,走出电梯的时候,9 楼迎宾小姐已
经在等着了。
新世界是上海最大的卡拉OK歌厅之一,大概有500 间包房,每天在这里工作的红粉佳丽不下两千人,这里的装修全
部摹仿欧洲古典风格,放眼都是裸体绘画和雕塑,包房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从意大利进口的,每个细节,从包房装潢、
家具,到包房服务生的服饰,都显示着咄咄逼人的富丽与奢华,用金碧辉煌来形容这里几乎完全合适。
田教授已经来了,身边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某区政府的朋友,以前一起玩过,另一个不认识。老田向我介绍说这
是著名钢琴家某某某,又向他介绍我说这是著名作家某某某,怕份量不够,补充介绍我是什么最年轻教授、搏导。这小
子有知识分子自卑症,一见名人,立即发呆,其实老田在史学界也是一方神仙了,完全不必如此。钢琴家很面熟,常常
上电视新闻,名字如雷贯耳,沪上恐怕无人不晓,他的琴的确是不错的,他对莫扎特的演绎深获我心。老田又对我说,
某某某今天的代号叫圣桑,谁谁谁今天的代号叫门德尔松,我的代号他们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分配好了,叫萨达姆,他的
代号叫德沃夏克。
我说:“你们肯定是不安好心,要联合起来整治我。我们家正抗击美国侵略,你们却让我到这里来花天酒地,没安
好心。”
门德尔松就说:“谁叫你来晚啦?到这么有文化的地方来,还不虚心学习?这也是为了你好吗?这怎么叫花天酒地
啦?这是学习。说你没文化,你还不信,这点意义都认识不到。”
圣桑说:“没关系,我们这里你地位最高,待会儿你可以先挑。”看来今天的主使是圣桑,老田想不出这么现代的
名堂,他最多能想到孔子、孟子什么的。
德沃夏克对跪在茶几边上的服务生喊道:“张丽呢?她跑哪儿去啦?把张丽叫来。”
一会儿一个小女孩进来了,长相清纯,要不是这种场合见面谁也不会想到她是干这个的,老实说,这里的女孩多长
得很漂亮,但是,那漂亮里总是有些东西是不对劲的,有的是太艳,有的是太俗,有的是太妖,有的是太甜,这个女孩
美得清纯,让人感到脱俗,她用半跪式,一个个给我们斟酒,发名片。
德沃夏克说:“别看她年轻,她是沪上最年轻的妈咪,她赚得钱比我们四个人加起来还多。”
张丽就用眼睛瞟德沃夏克,又举起酒杯:“干一杯,看能不能把你的嘴堵住。”
这时候进来一群女孩子,大概有20个左右,张丽让她们站得开一点,好让我们看清楚,张丽说:“我手头的女孩子
没一个差的,态度更是没得说,你们挑吧。”门德尔松说:“今天我们是请萨达姆,让萨达姆先挑。”老实说,每到这
种场合我就自卑,一是我的审美标准有问题,这种场合,我渴望的是那些具有黝黑的皮肤活泼的眼神,具有劳动美的女
孩,而且我还喜欢她们上了一点年纪,我要的不是风情,而是同情以及那同情而来的和缓温暖,我说:“张丽,你给我
挑一个吧!我没啥要求,就是要人好。”张丽说:“这就对了,怎么好也抵不上人好。我给你叫我的本家,张咪,你看
好不好?”之后,德沃夏克、圣桑都叫了,但是,门德尔松没有叫人,门德尔松从来不叫人,他只是喝酒,和妈咪聊聊
天,我估计待会儿张丽会来陪他。
“你好。我来陪你吧。”张咪挨着我坐了,并且给我倒了酒,接下来就不知所措了。我把手放在她背后,她一下子
紧张起来,腰绷紧了。看得出来,张咪很青涩,可能刚入道不久吧。
和德沃夏克在一起的叫懒懒,看得出来懒懒是道上混久了的,眼波直打漩儿不说,腰肢动起来一股风骚相。她一屁
股坐在德沃夏克的腿上:“大哥,你太让我喜欢了。”德沃夏克摸一把她的乳房:“你别装蒜啦,你看中的还不是我的
钱?告诉你,我的钱可不好挣哦。”“大哥!人家是真心喜欢你嘛!”说着,一仰脖子,喝干了杯里的酒,亮了亮杯底
:“你看,感情深不深?”圣桑怀里的叫猫猫,长着一双真正的猫眼,腰非常细,穿着一件拼接花纹的牛仔裤,那花纹
非常有意思,档部一块星月形白色,髋部两块红色,看起来像是有一朵花从她下体长出来,又像是她穿的不是长裤而是
一件内裤。
一个酒气熏天的家伙推门进来,和门德尔松干了一杯,门德尔松给我们介绍他是某某公司的老总,他又趔趄着和我
们每个人各干了一杯。最后,他掏出一打钞票,分头给三个小姐派发了,张丽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他又给张丽也派发
了一份。
出了包间,下楼穿过大厅的时候,圣桑突然想起他还欠老田一份大鲍鱼,便说请我们到虹桥去吃海鲜,然后再到他
家玩,“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去他家打牌。”我和老田没什么问题,只是门德尔松去不了,他明天上午有个外宾接待
任务。三缺一,圣桑要我给张咪打电话,让她和我们一起打牌去,张咪犹豫了一下问我:“你是开什么车来的?”我心
里知道这电话是打错了便说,张咪是场面上的人,所谓的羞怯、生涩只不过是风场作戏而已,那能当真呢?她刚才看出
我不是付帐买单的款爷,早就把我看扁了几分,哪里还有心思陪我出来打牌,我说:“二手普桑。没啥毛病,就是大灯
不亮,但发动机还能使唤。”说完不待张咪回答便挂了电话。老田说,还是我来喊吧,应该没问题,叶翩这会儿正好下
班,可以请她来。说着他给叶翩打了电话,叶翩正好电台执夜班下班,让我们径直去电台接她,又说今天张露也有空,
刚在她那里做节目嘉宾结束,不如一起来。
于是,老田坐我的二手普桑在前,圣桑开着他的奔驰在后,我们一起到电台接了叶翩、张露,到了汤臣圣桑的别墅。
圣桑的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一层,我们到他的地下家庭酒吧玩牌。
我们打的是一种叫“找朋友”的牌,主家在出牌之前叫牌,比如红桃A ,谁有红桃A 谁就可能是他的朋友,但是主
家叫的牌可能有两张,这样谁是朋友就很难说了,一般我们都不想先确定自己的身份,如果主家打得好我们就争着做他
的朋友,如果他打得不好,我们就落井下石。这种打法竟然叫找朋友实在是很有意思。
打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老田说有神秘礼物给我的事儿,便问老田是不是骗我的,老田说,没骗你,你去新加坡工
作的申请学校已经批了。
(十一)威胁着欢乐的东西始终存在
我注意到张晓闽的眼睛,那像一湾湖泊一样淡蓝色的眼睛,还有她白皙的手指。那些手指柔软地轻握着透明的果汁
杯,慢慢地上下、上下地掠着,掠到杯沿的时候就轻轻地张开了,指尖离开了杯壁只让指肚与杯子靠着,有一小会儿手
指停在杯沿上,这个时候仿佛手指是不动的,但是透过手臂上小小的肌肉颤动,你可以感觉到那手其实是在悄悄地有节
律的把握着杯子,仿佛是在试着杯子的硬度,接着那些手指像是对杯子的硬度已经了然于胸,缓慢地滑落下来,但它们
是紧紧地贴着杯壁一路下滑的,滑到杯脚的时候,它们便自然地合拢了,合成了一个圈。就这样那些纤细的手指反复地
抚摸着一只杯子。
这种抚摸代表了什么呢?我还注意到,张晓闽正在垂泪。我问:“张晓闽,怎么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好像不
是你的性格吧?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为你,你看你,电饭锅里的饭干结得像沙子,你多久没吃饭了?”张晓闽攥着我的手,下
意识地掐着我的虎口。
“我没什么,只是感冒了,不想做饭。”我从床头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给张晓闽擦眼泪,张晓闽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说:“傻人,别这样,好像很温情似的,其实你心里哪里有别人呢?”
“再怎么冷酷,也不敢对你冷酷啊!小公主。”我和她开玩笑,我不希望她这个样子,“你一直是我的快乐公主,
怎么能流泪呢?”
“小公主?小乞丐还差不多。”张晓闽不屑地说,“不过我还是想关心你一下,说吧,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该
吃点新鲜的了?你不能老是这样,感冒了还喝啤酒?”
想来想去,我还真不知道到底想吃什么,想到小时候祖母熬的鲫鱼汤,我说:“我想喝鲫鱼汤,里面最好能放上一
点莴苣片。”
张晓闽犹豫着说:“这么土气的菜?难死我了,我不会做鲫鱼莴苣汤啊!不过,我可以请一个人来做。”
“谁啊?难道是你男朋友?”我问,“如果你男朋友来玩,也可以,看年轻人快快乐乐地做饭,聊天,也很快活。”
“美的你,搭上我一个人不算,还要搭上我男朋友?不干。不过我可以请一个神秘女士来?要不要?”张晓闽直愣
愣地盯着我。
“别这样盯着我。让我想起一个电影镜头,电影名字忘记了,镜头还记得,一群犯人初入监狱,监狱长说,他们因
为是刚刚进来,可以免费享受一顿美味,让他们在美式三明治、意大利馅饼、加拿大通心粉之间选,结果选美式三明治
的人吃了一顿警棍,选意大利馅饼的人吃了一顿巴掌,选加拿大通心粉的人吃了一顿鞭子。”我接过张晓闽递过来的水
杯,喝了一口,“我现在还可以,至少有凉水喝,要是我不知足,想喝什么神秘女士的鲫鱼汤,不知道接下来你会怎么
整治我呢!我还是不要的好。”
“小人之心,我哪里是那种人?不许不要,因为我要叫她来。”张晓闽用一只指头顶住我的腰眼,我立即紧张了起
来,喊道:“你这样折磨一个病人啊?你肯定是戏弄我,为我编田螺姑娘的故事,行行,你就让她来吧。”
我没想到张晓闽叫来的是裴紫。原来裴紫一直在上海。她和两个朋友在上海开了一家服装设计公司,公司就在延安
路上,离我的住出不远。她也一直和张晓闽保持着联系,她认为我和张晓闽在一起更合适,她说他对我来说年龄太大,
心态太老,想主动退出,这一段时间,张晓闽一直在劝她回来,而她呢?也在劝张晓闽和我相爱,就这样两个人僵持着。
但是,当张晓闽说我病了,病得很重,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还是赶来了听她们之间推来让去的故事,我觉得很好笑,
特别是听说张晓闽编撰了那些我对裴紫日思夜想的故事,我更是笑得岔了气。
张晓闽对裴紫说有一次我梦游,嘴里竟然喊着“裴紫,回来吧!裴紫,回来吧!”张晓闽想说明我即使是做梦也在
想着裴紫,可是当裴紫问她怎么那么巧碰上我梦游啦?张晓闽一下子卡壳了,她说她那天正好在我家楼下买碟片。
裴紫说,张晓闽很爱我,她根本就没有男朋友,只是因为我说,不和处女来往,不和没有男朋友的小女孩来往,她
才杜撰了一个男朋友,其实她对男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说怎么可能呢?张晓闽和男朋友来往已经一年了吧,怎么可能突然就没男朋友了呢?
张晓闽红着脸说,酸!酸!还是聊聊你的病吧。
我说:不要紧的,只是感冒。
张晓闽说:你已经烧好几天了,都是38度多,怎么能自己瞎吃药呢?还是到医院去吧。
裴紫看我不想去,便说:要么就再观察一天,看情况会不会好起来,要是好起来就算了,要是还不好,就只能去了。
说着裴紫给我打来冷水,蘸湿了毛巾,敷在我脑门上,又从洗手间挤了热毛巾来,给我擦手臂、胸口。
看裴紫那么娴熟、那么自然地为我料理,张晓闽在边上说:裴紫姐姐,你还说你不爱这个人呢!看你的样子,多像
个老婆,比老婆还老婆。你说,你到底爱不爱他?
裴紫打了她一拳,说:哪像你们这些孩子,有那么多爱的,朋友就不能这样照顾了,我倒是觉得朋友之间这样照顾
更好。照顾自己的爱人谁不会呢?照顾一般朋友、不认识的人甚至你恨的人倒是更神圣呢!
张晓闽说:那是说你恨这个人啰?
裴紫看了我一眼说,最好是不爱也不恨,爱和恨都不是我追求的,俗人的爱和恨实际上是一回事儿,你没看见那些
当初因为爱而结婚的夫妻,他们离婚时的恨实在比那些互不相识的人还要重一百倍吗?坚守一种爱尤其是男女之爱是很
难的,就如同坚守一种快乐和幸福一样,因为每一种快乐和幸福都很短暂,为了坚守它,你就得不断制造它,可是谁能
不断地无中生有地制造快乐呢?爱也是这样,人是不能像上帝那样无中生有地制造爱,无条件地爱的,上帝被他爱的人
送上了十字架,但是,他依然不改对人的爱,他在人的十字架上想的是为人的罪救赎,但是,这样的事,人对自己是做
不到的。谁能将爱坚持到底呢?
听她们这样对话,我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