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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盐骚-第37部分

小说: 盐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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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又在天悦客栈相聚。银红刻意打扮了自己,身着新做的大红纱衣,盛装相迎。沈玉林笑道:“呵,今天很漂亮嘛!”

  银红淡淡地道:“你这次去贩货,路途遥远,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何时才能再聚。我希望你走后,能在心里记着我,不要忘了我……”

  “这次去得虽远,也不过月余就能回来嘛,搞得生离死别似的干什么?”

  银红勉强笑道:“每次与你相别,在我看来,都似生离死别一般,不知哪次你就不再来找我了……我做了些小菜,陪你喝几杯,算替你送行吧!”

  “好!”






一一二




  两人坐在二楼的窗前,临河共饮。窗外的青山绿水映入眼帘,时值初春,满眼鲜嫩青翠的绿,那后溪河的水也绿得碧玉似的。银红怔怔地瞧着河水,陷入沉思。

  “想什么呢?”沈玉林问,觉得她今天有点怪怪的,好像有点心事重重。

  “玉林,你还记得那次带我去后溪阴河点着蜡烛捕鱼吗?”

  “那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我常常想起那天,想起烛光下你微笑的样子,想起你隔着渔网吻我……”

  “可惜现在咱们不方便一同出游了,不然你要喜欢,再带你去就是。”

  “玉林,和我在一起,你快乐吗?”

  “当然,不然都成亲了,还干吗来找你?”

  “好,为了我们曾经的快乐,干了这一杯!”

  沈玉林喝干了杯中的酒,提议道:“咱们一起弹个曲子吧,很久没和你一起合奏了。”

  房间墙上挂着琵琶和笛子。银红起身取下,说:“弹什么曲子?《汉宫秋月》还是《寒鸦戏水》?”

  “春天都到了,就别什么秋啊寒的了。”

  银红想了想,说道:“那弹《阳关三叠》好不好?正好你要出行。”

  “好。”

  两人一个执琵琶,一个执竹笛,合奏起来,银红和着曲声,唱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青,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

  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青,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

  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

  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青,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旨酒,旨酒,未饮心已先醉。

  载驰因,载驰因,何日言旋轩辚。

  能酌几多巡,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穷的伤感。

  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

  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鸿雁来宾。唱着唱着,泪水从银红的眼里滚落出来,滴到红衣上。沈玉林叹道:“你看你,又哭什么,我又不是走了不回来。你还是这个脾气,一分别就哭哭啼啼的。”

  说着,他把琵琶从她怀里拿开,抱起她到床上,解开她的红衣,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他重温着这个女人的身体,轻车熟路,挥洒自如……

  银红躺在那里,心里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这个拥抱着她的身体现在是活生生的,有重量有热量,会动会喘息,可是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从这个世上消失……

  他是她的爱,也是她的恨,爱和恨原本就只隔着一张纸而已。她紧紧地拥抱着他,拥抱着她的爱与恨。当这个身躯消失的时候,她的爱与恨也会随之消失吗?不,它们都还在,它们会永远地埋藏在她心里,成为她未来日子里的噩梦。







一一三




  沈玉林翻身抱住枕头,懒洋洋地吩咐道:“倒茶来!”

  这是他的习惯,云雨之后要喝点水,小睡一会儿。银红起身穿好衣服,替他备茶。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不同的是,那是一杯有毒的茶……

  银红走回床边时,沈玉林已经快要睡着了,她扶起他,把茶杯端到他口边,一口口喂他喝下。他觉得茶有点苦,味道怪怪的,抱怨了一句,却也都喝下去了,困意袭来,又一头倒下去睡着了。

  突然,腹中的剧痛使沈玉林蓦地醒来,刚想开口说话,张口却吐出一口血来。朦胧中,只见银红立在床前,身上的红纱衣映得眼前一片血红。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她的红纱衣带如着了魔的手一般伸向他。她依然冷冷地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痛苦地挣扎着。

  面对银红的冷漠,沈玉林有点明白过来,他伸手指向她,用嘶哑的声音说:“是你……你下的毒?”

  银红不语,沉默地站在那里。她以为她会哭泣,会惊慌失措,但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眼前一幕幕地出现两人欢娱的场面……

  沈玉林想问为什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忍着腹中的剧痛,喉头的窒息,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她,想要掐住她的脖子。她没有避让,依然一动不动。他的手无力地从她脖子上垂下,整个人跪在床上,上半身倒在她身上,看起来,像是他跪在她面前要求她什么似的……他从来没有以这样屈辱的姿势出现在她面前过……

  这个风流倜傥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丧命在一个妓女手上。他跪了一会儿,终于向一边倒去,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她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沈玉林的随从在前一站左等右等,不见主人到来,拿不定主意是等下去好还是回去禀报。又等了几日,沈玉林还是音信全无,随从以为沈玉林自己去了贩货地,就赶着去了。谁知到了那里一打听,谁也没见着人,心里纳闷,只得回到赵家,不敢说一出门就被主人打发先行,只说是和主人不小心走散了,也许过几日就会回来。赵家一边骂随从无用,一边赶紧又派人去找。

  过了半个多月,一个盐商来宁河贩盐,住进天悦客栈,正是那间沈玉林和银红住过的房间。他老觉得房间里有股怪味,打开窗户也散不去,特别是到了晚上,更觉得难受。

  盐商找到刘天悦,提出有怪味,要换个房间。刘天悦为难地说:“客栈都客满了,没有其他房间了,而且这是本店最好的一间房。”盐商坚持说味道不好,不想住。刘天悦便亲自跑到房间里查看,一切都很正常,到处打扫得干干净净,也没找着什么死老鼠之类的,何况店里养得有猫,也不会有老鼠呀。

  刘天悦只好吩咐店小二再把房间打扫一遍,熏点醋消消毒去去味。盐商虽然不满,也无话可说了。在宁河镇也没有比天悦客栈更好的客栈了,不仅条件好,服务也是最好的,店小二都熟悉本地风土人情、码头情况及赶场日期等,对不同旅客安排房间也都是和身份相配的,在天悦客栈也没有比这间屋子更好的房间了,把这房间给他,也是看得起他。算了,凑合一下吧。

  到了晚上,盐商谈完生意回来,觉得白天熏醋的味道散去,仍是那股怪怪的味道,让人有些想吐。他打开窗户,忍着恶心躺上床,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觉一阵阵的腐臭让人难以忍受。

  他坐起身来,仔细分辨了一下,觉得臭味是从床下传来的。他想一定有一个死老鼠在床下,不然怎么会这么臭。这张床是张仿古床,非常宽大,也不高,没有床腿,是直接放在地板上的,所以也不存在有床底下。

  他有点纳闷,把铺的垫子掀起来查看,只见这张床下面是空的,整个就像一个扁长的大木箱子,铺在上面的床板是活动的,可以抽掉。他试着拿开床板,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他定睛一看,只吓得失魂落魄,里面赫然躺着一具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的男尸!

  想不到自己竟然睡在一具尸体上!他吓得拼命大叫起来,顾不上穿上衣服,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去,叫道:“杀人啦,床下有个死人,快来人啊!”

  沈玉林就这样被人发现了。

  赵源清马上找到刘天悦,责问他是怎么回事。刘天悦吓坏了,只得说了沈玉林和银红幽会的事。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本来为沈玉林提供个方便,想不到竟会出这样的事。那个盐商不是省油的灯,声称受了惊吓,向他索赔。结果不仅房费一分未收,还倒给了一笔钱。出了人命案,天悦客栈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大家都吓着了,不敢来住这个店了。

  银红立刻成为重点怀疑的对象。赵源清找到藏春楼的老鸨,向她要人。老鸨呼天抢地地说:“这个小婊子半个月前就偷偷溜走了,卷走了所有的东西,要是能找到她,我一定第一个上去打她两巴掌。”

  人们纷纷猜测,沈玉林是死于情杀,银红和他好了这么多年,一定是气他娶妻生子后不再理睬她。但到底是不是这样,得抓到她审问才知道。赵源清一边报官,请求各地追捕,一边找人上山搜索,怕她像蒲青莲一样在什么地方悄悄自尽了,然而也没有找到。







一一四




  赵云珠听到这样的噩耗,晕倒在地,醒来哭了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嚷着也要去死。她恨银红,是这个女人毁了她的幸福。她更恨沈玉林,恨他成了亲为什么还要去招惹这个青楼女子,以致招来杀身之祸。可惜她已经没有了向他责问哭闹的机会……没有了他,她也不想活了,但家人把两个孩子抱到她床前,哭着求她要想开一点,不要丢下孩子不管。

  她终于还是打起精神活下去,她望着两个长得酷似沈玉林的孩子,觉得以前的一切像做了一场梦似的。原来她命里注定是孤独的,上天送来的这一场欢宴,竟是这样的短暂……

  采采十岁这年,阿秀积劳成疾,又在冬天受了寒气,病倒了。

  宁河镇这几年盐业兴旺,大家的日子也都好过些了,赌场又兴旺起来。镇上的人们原本就好赌,只要填饱了肚子,就忍不住要去赌一把。当地有歌谣唱道:“大宁厂,岩对岩,男女老少爱打牌,男的输了卖铺盖,女的输了仰起来。”

  蒲文忠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消沉了,也爱上了赌,工余便去泡在那里,把老婆劝阻的话抛在耳后,每次不输得身上分文不剩,绝对想不起回家。几年赌下来,积蓄没了,房子也没了,好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还在,只得搬回去住。又回到从小生活的破屋,蒲文忠只觉这些年恍如一梦,那些曾经的繁华与风光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与己无关。

  但无论宁河镇怎样繁荣,常福生一家却仍住在江边。他从不去赌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心只想能回到宁河镇重建房屋,不再让老婆孩子住夏热冬冷又漏雨的窝棚。阿秀也一如既往地劳作,种些菜自己吃,编装盐的篾包,还去捡被盐水泡过的冰土,砸碎了再用水泡泡,用小锅熬出几斤盐来,卖掉换几个钱。

  头年秋天,阿秀就开始咳嗽,熬了一冬,越咳越厉害,人也渐渐消瘦,开春便撑不住倒下了。她不让常福生花钱给她治病,常福生却执意要治,两人成亲这么久,竟然第一次拌起嘴来。

  这天,阿秀推开常福生端来的药,说道:“我不喝,喝了也治不好,你别花冤枉钱了。”

  常福生哄着她说:“没治怎么知道治不好,来,把药喝了啊!”

  阿秀咳得缓不过气来,只一个劲摇头,伸手把药碗也推得差点翻了。常福生忙了半天才把药熬好,见她执意不喝,急了,说道:“钱也花了,我又费了半天力才熬好,总不能白白倒掉,你不喝我喝好了,我也喝死拉倒!”说罢端起药碗作势就要喝。

  “没病哪能乱喝药?”阿秀也急了,忙撑起来拉住他的手,“我喝好了,你别瞎折腾自己。”

  喝过药,阿秀躺在床上,采采过来依偎着她,仰起小脸问道:“妈妈你为什么不喝药呢,生了病要吃药才可以好的。”

  阿秀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妈妈没事的……采采,你想不想再回镇上去住?住咱们以前那样的房子?”

  采采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住哪里都好。”

  阿秀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阿秀久治不愈,病情越来越重,不仅下不了床,还时时陷入昏睡之中。常福生不再去拉纤,只天天守着她,但也一筹莫展。老王得知,劝他请法师来作法。他半信半疑,无奈中心想死马当活马医,也许能好也不一定。

  法师来了,穿着一件怪异的打着许多补丁似的袍子,脸上画得五颜六色,十分狰狞。采采看了心中害怕,吓得直往常福生身后躲。但常福生正心烦意乱,一把将她推开。按法师的要求,常福生扎了一个稻草人,法师将中指刺出血,滴在稻草人身上,并亲自背上草人,走遍棚内每个角落,口中念念有词,边走边施法术,矮小破败的窝棚都要被他的闹腾掀翻了似的。

  如此这般折腾,阿秀昏睡着全然不知。采采不敢进去,哆嗦着在棚外守了一夜。到快天明时,法师一边咒骂着,一边用尖刀、铁钉等刺入稻草人的心脏,然后把它交给常福生说:“拿到外面烧掉吧,稻草人已替病人死了,病人很快就会没事了。”

  常福生谢过他,付了报酬,小心地点火把稻草人烧掉了。看着熊熊的火光,他感到心里升腾起了希望。采采也很开心,觉得法师虽然可怖,但如果妈妈的病能好,她依然很感激他。

  然而阿秀并没有因此好起来,病情仍是一天重似一天。

  宁河镇旁边的宝源山上,有一个仙人洞,传说有位樵夫上山打柴,无意中走进洞里,看到两位老人在一块石头上下棋。便在一旁观看。一局终了,樵夫拿起斧子想要回家,却发现斧子的木柄已经朽了,斧头也成为一块锈铁。他奇怪地走回家,发现路也变了,村子里的人也不认识了。说起认识的人,他所在的朝代,有人惊呼:那已经是一千年以前了呀!樵夫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在洞中遇到的老者是仙人,想不到观棋的一忽儿,世上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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