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1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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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不要了,我给你了。”
我没有办法,只好把戒指放在吧台上,说丢了不负责。
“我这个戒指不是假的,好赖不济也值两千。”
“就是它太值钱了,所以我不能要啊,你还是快拿起来吧,弄丢了对谁都不好。”
“给你了!”
“你不拿起来,我就不让你在酒店里呆着了,我会想办法给你弄走。”
“好,好,那我自己戴上。”于是他乐呵呵地把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说话算数,以后不许撵我了。”
我笑着摇头。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天。腾飞没有给我送钱来,我想可能是他说说而已,或者是他看见袁刚的样子生气了,才不把钱借给我了。于是我又开始生袁刚的气,怎么瞅他都不顺眼。
很多常来的客人看见他都禁鼻子,对他很反感,说我的酒店什么都很好,就是整这样一个大老爷们在这里,实在是让人不舒服。我只好赔人家笑脸说我就去撵他走。但是我怎么撵他,他就是不走,像个贴树皮似的赖在酒店里。
袁刚在我这里呆着,也不是没有好处,刚才酒店里来了几个小地痞吃了饭不给钱,他就一身正气地站在他们跟前,说自己是袁刚,酒店是他亲戚开的,于是那些小地痞就乖乖地付了钱,并说以后再也不来这里闹事儿了。
袁刚为酒店做了一件好事,自觉身价提高了,他让我在吧台里躺着,说他会用心来照顾酒店,照顾雨晴他们。
可是这个袁刚总是看不出个眉眼高低,不知道自己的具体身份,总是惹客人生气。
晚上,来了一伙不熟悉的人。他们看上去很阔气。而袁刚看今天的客人多就兴奋了起来,在替我给客人倒茶水的时候,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吵了起来。
“你能不能小心点儿。”那个脖子上戴着一条粗大的项链的人说。
“我也没有碰到你,小心什么?”
“我看你找揍!”那个戴项链的人嘴里骂着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我,我没有任何表态,心里想揍他才好呢,正好出口气。
那个脖子上戴金链子的男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因为每天来酒店的人太多了,很多人的名字和长相我都记不住。
金项链走过来问袁刚是谁,干吗要呆在酒店里。我就把我赶不走袁刚的事情跟他说了。他边听我说,边点头,边脱下皮夹克递给和他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并摘下他手上的金手链和脖子上的金项链,放在我的手上,然后把名牌衬衫也给脱下了,光着膀子。我没有猜出他要做什么,但是感觉很不对头,忙示意袁刚赶紧走。袁刚看我给他使眼神,一个劲儿地傻笑还对我说:“你别介意,这个人可能是神经病。”
他还没有说完,金项链已经慢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胸前的衣服,然后使劲地向门外拉,袁刚就被拉倒了,他本能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和金项链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就一人一脚把袁刚当成了皮球踹来踹去,袁刚个子不矮但却很单薄,可能是在监狱里呆久了,身体发虚。而金项链和他那几个朋友个个虎背熊腰,拳头像铁疙瘩似的。砸在哪里哪里发青。我看得目瞪口呆,后悔刚才“告状”,没有把事情压下来,现在我又担心那个人把袁刚打坏了,怎么办呢?我的脑海里迅速地拟定几个方案。找人说情,实在不行,我就不要自己的面子了,决不能让他把袁刚打得不能出屋。。
我走到那个替金项链拿衣服的那个人身边。
“哥,你让他停下来吧,你看再打下去就把袁刚打坏了。”
那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下抱着脑袋的袁刚说:“没有事儿的,明天给这个穷鬼几个钱就行了。”
“听说他的哥哥袁奎在社会上是很有名气的,你们还是别打他了,你们这么多人,一人一脚也真够他受的,教训教训他就行了,你说呢?”
“哦,他是袁奎的弟弟啊,怪不得这样咋咋呼呼的。”
“给我个面子吧,一会儿我请你们喝酒,就是把他打死在我的酒店里对你们对我都没有好处,你说呢?”
那个人看着地下滚来滚去的袁刚没有叫停的意思,而此时的袁刚已经被打得鼻子流血,口吐白沫了。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忽然间来了同情心,感觉他们是仗着自己有钱才打袁刚的,并且后悔向那个人的祈求,一种冲动让我大喊一声:“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金项链把抬起来的拳头放下了,气汹汹地骂:“你他妈记着,我叫王之志,明天让你哥去找我。”
原来这个金项链是认识袁刚的,而且也认识袁刚的哥哥袁奎。
金项链把两只手互相拍了拍,然后弹了弹裤子上的灰,从他朋友那里接过自己的名牌衬衫穿好,我赶紧把替他保存的金项链和金手链递给他。他一边戴一边向我解释:“我本来想把他拽到门外面揍他的,但是这小子拼命了,不让自己被拖出去,屋子给你弄得很乱,一会儿你让服务员收拾一下吧。”
“没关系的,我怕你把他打坏了,才大声喊的,你也不要生气。”心想,这个人也算是讲道理,给我面子。都是神仙啊,我哪路人也惹不起。
“我们走了,下次再来吃。如果这小子还赖在你这里不走,你给我打电话,我还来收拾他。”
我忙点头送他们出门。
等金项链他们走后,我回头看袁刚,他已经被雨晴她们扶起来,坐在一张椅子上。袁刚的衣服被踢开了几道口子,脸上还有一块粘了灰的鞋印,他的脸色煞白,鼻子里和嘴巴里还在流血,他勉强地坐在椅子上,看来他的腰部被踢坏了,不敢着实坐着,他的衣服上沾粘着他才吐出来的白沫子,散发着很难闻的味道。甜甜她们嫌他脏,都躲到里面的屋子里了,我找来餐巾纸和凉水,给他擦鼻血和他衣服上的脏物。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我。
“给你使眼神儿,你也不走,真是个傻瓜!”
等我给他擦干净了,他就又把手指上的那个大金戒指摘下来,递给我。
“我不要你的戒指!你赶紧回家吧,在我这里不安全!我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说不上什么时候还会挨揍!”
“一会儿,我就走,这个给你吧,这是我惟一值钱的东西。”
“我不要,我虽然没有金戒指,但是我的条件比你好,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没有家。在这里我很开心,我很愿意在这里,看着你。”
“你是不有病啊,看我能当饭吃?”
“能,看你我可以不吃饭。”他苦笑一下,然后用手去捂腰。
“你的腰很疼吗,这样吧我给打个车,你告诉司机你家的住址。”
“等一下,我再坐一会儿。”
“傻瓜,真拿你没辙。”
“我愿意挨打,只要你高兴!”他还在笑。
“你还笑,怎么不打死你!”我想哭。
“你舍不得啊!你才不是不让他们打了吗?他们听你的。”他依然痴痴地看着我,依然微笑着。
“傻瓜!”我抿起了嘴巴要哭出来了。
“好了,我要去我哥家,明天有他们好看的。”
我站起来,跑到门口给他打车,然后扶他上了车,他在关车门的时候说:“我能活着,我还来,你撵不走我的。”
我站在门口无言以对。直到看着他消失才进屋,让大家把屋子里收拾了,然后正常营业。
“嘀嘀,嘀嘀,”汽车的声音,我赶紧到门口去看,是腾飞的黑色的奥迪。
“雨晴你去看看。”我叫雨晴去,自己躲了起来。
雨晴跑过去,又跑了回来。“姐,张哥叫你去。”
我已经被刚才的事情弄得魂不守舍。但是是腾飞叫我,我还是要过去的。
腾飞打开车门让我上车。我犹豫了,要是他给我拉跑了怎么办,那不是不想犯错误也得犯错误了吗?不能上车,还是在外面安全。
“进屋吧,外面冷。”
“你上来吧,我和你说几句话。”
“我,我不好意思,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单独和别的男人独处过。”
“我能给你拉跑不是?上来吧。”
我笑了笑,钻进了他的汽车。名牌车坐着就是舒服,以前我经常坐爸爸的车,但那是大吉普,和这车比,差老远了。
“有事儿吗?”
“给你钱,你忘记了?”腾飞说着从他的西服兜里掏出一捆钱。
“谢谢你。”我接过钱,热乎乎的,带有腾飞的体温。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刚才袁刚挨打了。”
“袁刚是谁?”
“就是那天你看见的那个男的。”
“好啊,他早晚要挨打的,没有人打他,我还想打他呢!”
“其实是我唆使那个人打他,如果我不把他的情况告诉别人,或者包容一点他,他就不会被人打的。”
“哈哈,你是在受良心谴责,怪不得这样不高兴。”
“是的,我其实很讨厌他,但是他挨打的样子很可怜。”我只能告诉他这些,不能把他给我金戒指的事情告诉他,虽然我什么都想对他说。
“好了,你这样做没有必要,他毕竟影响了你做生意,他挨打也不是你的错,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来看你。”
“谢谢你,我会很快把钱还给你的。”
“不急的,如果你能挣来钱就还给我,挣不来我就不要了,别难为了自己。”
“嗯,我不会花别人的钱的,我会还给你的。”
“哦,还有一件事儿。”
“说吧,什么事情?”
“我媳妇听说我回来就往酒店里跑,想来看看酒店是什么样的,也想认识你。”
“那好啊,我会欢迎她的。”
“你别说这钱的事儿,好吗?”
“嗯,知道了。”
“那你下去吧,一会儿你老公看见你坐在我的车子里又会和你发脾气了。”
“呵呵。”我装作不可能的样子笑了笑,下了车,然后毕恭毕敬地看着他把车开走。
雨晴一直趴在酒店的门玻璃上看着我。
“你怕我让人给拉跑了吗?”
“是,但是他不能把你拉跑的。”
“为什么?”
“因为你的后面有个绳子在拴着你。”
“谁,是你吗?”
“不是,你的女儿。”
“去,你把问题搞得那样严重。小孩不大,脑子里想什么呢?”
“姐,那以后我不说了。”雨晴去了里屋,我还是无精打采地,坐着,站着都不舒服。脑子里都是袁刚挨打的镜头,傻瓜!我自言自语地骂他。躺在吧台里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想什么呢?”酒柜上玻璃镜子里的我懒洋洋地问。
“想我怎么这样笨,我今天的事情处理得不好。”
“你还真心疼袁刚挨打?”
“也不全是,我很纳闷儿,那个戴金项链的人为什么要打他呢?袁刚并没有惹他。”
“这个年头就是这样,谁管那些啊,自己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也是我没有安好心,否则袁刚就不会挨打。”
“你到底在后悔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郁闷。”
“你这个人也真是的,如果这样下去,酒店没有开怎么样,你却变成老太婆了。事情都过去了,还在想这些,你累不累啊?”
“累,我现在想哭。你说我图个什么呢?挣命似的要自己买房子住。听说公公的别墅盖得特别漂亮。”
“那你就退了房款回去和他们一起住。”
“不行的,我已经决定自己买房子自己住了干吗要回去和他们住呢?自己住有自己住的好处的。”
“那你就高兴点儿,整天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儿啊!”
“明天就会好的。”
“明天真的就会好吗?”
那天一大早单位就来了电话,让我把没交的房款交到单位去。我到银行支出所有的钱,然后和腾飞送来的钱放到一起,去了单位。
回到单位,有一种亲切感,同事们都围着我问酒店的生意好不好,还说单位领导要找我谈谈呢。想找我回来上班,单位的材料没有人给他写,自己写又累,而且换了几个文书都不行,写的东西都很差劲。
我不能回来的,我一天基本上能赚一个月的工资钱,我回来做什么呢?做经理吗?你看等我熬到经理的时候得多少年啊,还不如做点儿自己的事情实惠。同事们都很羡慕我,我感觉也很自豪的。
我正在单位里炫耀着自己,雨晴打来电话,说有一个女人来酒店找我,让我回酒店。我猜想这个女人可能就是腾飞的妻子,忙收好票据,问了什么时候能住进新房,立即回酒店。
“你好,欢迎您的光临!”我一进屋,见到那个女人就打招呼,脸上挂着热情的微笑。
“你也好,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女人轻声细语。
“有女人喜欢吃的‘脆皮甜鲤’‘脆皮倭瓜’。”我一边给她介绍一边把菜谱递给她,并仔细地打量她。
女人看上去和腾飞的年龄差不多。她把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疏散的眉毛没有修饰,却用黑色纹眉液在眉毛中间刺了一条假眉毛,那眉毛就像两条长得不一样的虫子趴在眉骨上。苏城这几年时兴纹眉,纹眼线,但是美容师的手把太次了,简直就是毁容,如果我做美容师,一定会比她们强,最起码我知道什么是美。女人的眼线也是用黑色纹的,宽宽的,有点发蓝。不过因为她的眼睛很漂亮,所以看上去倒也很精神。鼻子小小的,很有女人味儿。最漂亮的是她的嘴,嘴唇薄薄地微微上翘,让人一看就很爱怜的那种。
女人穿的是褐色皮风衣。褐色的毛领和衣袖。大掐腰勾勒着她的曲线,个子不是很高,但是气质不错,给人的感觉很贤惠的。
我打量她,她也打量我,一头褐色的,垂直的长发自然的垂到我的肩上,眉毛修剪得很细,并用褐色的眉笔高高地把眉挑了起来。贴了黑色网状假睫毛,并用褐色的眼影勾勒了上眼线,没有施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