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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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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以木材代替煤炭炼铁的问题上,韩天寿立了一功,受到了县委的表扬,在全县得以推广。他洋洋得意地对郑山河说:“郑书记,只要敢想敢干,就没有过不去的火山,就能创造出惊人的奇迹。小高炉眼看又要停工。县里依然没有解决煤炭的音讯。停工待料?这个念头在郑山河的脑子里一闪,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他没这个胆量,不敢拿着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当儿戏。然而,不停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时,他多么想念鲁子凡呀!如果鲁书记在家,孩子哭了抱给娘,就用不着自己发这愁了。然而,鲁子凡在地委党校学习没结束,就把他们派到了黑龙山炼钢工地,别子还得自己做。他里走外转地抓脑瓜皮,也想不出什么高招儿。韩天寿陪他漫步在河堤上,指着那一排排碗口粗的树,怂恿说:“郑书记,别犹豫了,让这些树支持钢铁元帅升帐吧!”
  郑山河望着黑龙河大堤上一排排茂盛的大树,感慨万千。他们公社是全县绿化先进单位。无论是河堤上、大路旁,还是村周围,都种了不少树。这些树,有上辈人或再上辈人栽的,也有当代人种的;有的已经长成碗口粗,甚至一搂粗,小树也有对掐粗了。这是社员群众费了多年工夫栽的呀!为栽这些树,他们到几百里外买树栽子,社员们一个坑一个坑地刨,一桶水一桶水地浇。起初还派民兵看着,生怕有人祸害。这些树包含着多少群众的心血和汗水呀!如今要把它们砍掉炼铁,这一片片绿色就要化为灰烬,他真于心不忍。然而,为了完成政治任务,现在只能如此了。
  郑山河点了头,韩天寿立即回村布置。何春秀听了直摇头,生气地说:“这是谁出的招儿啊?太损了!”
  韩天寿一愣,马上嘿嘿笑了:“眼下炼铁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我们要在这工作上立新功!”
  何春秀依然站着不动。韩天寿急了:“春秀,你也太势利了吧?大夯在时,你服服帖帖听他的。现在我主持大队工作,你不听我指挥吗?”
  “对的我听,不对的坚决不听。”何春秀扔下这么一句扬长而去。
  韩天寿见支不动何春秀,就叫李仁杰派社员到大堤上砍树。
  石老大听说派人到大堤上砍树了,拉上李万福几个老人就追了去,大老远就招呼:“住手!你们住手!”
  韩天寿望着气喘吁吁的石老大和李万福几个老人,反问:“你们来干什么?”
  石老大说:“天寿,这树不能砍!”
  “大叔,大炼钢铁是政治任务。我们的焦炭供不上,只好就地取材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石老大坚决不同意。
  李仁杰帮腔说:“大叔,这是任务,谁也拦挡不住哇。”
  “这简直是胡来!”李万福等人也义愤填膺。
  韩天寿为难地说:“大叔,大夯不在家,大队我主事,你们怎么给我出难题呀!”
  石老大深情地说:“这树是咱老祖宗留下的,社员们辛辛苦苦种的,它保护着这大堤,保护着我们的子孙,不能毀啊!”
  “大叔,炼铁关系到钢铁元帅升帐。树砍了可以再种,这任务完不成,我可吃不消。”韩天寿听不进石老大的劝说。
  “你就是把我们几个老家伙砍了,也不允许砍这树!”石老大和李万福等老人手挽着手拦住,“天寿,你毁了这树会遭报应的,万万不能啊!”
  韩天寿见石老大带人拦阻,以为是怕他的成绩超过大夯。恼怒地说:“你这老爷子怎么也和我作对呢,快闪开,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天寿,你咋会这么样想!为全村的社员着想,放过这些树们吧!”石老大带着哭腔恳求,并率众老人跪在地上,给韩天寿磕头作揖。
  众老人的举动并没有感动韩天寿。他脸色一变,恼火地说:“你们这是干啥!想威胁我吗?我是大队长,知道该怎么做!”说着,向民兵们一挥手,“你们愣着干啥,快砍树呀!”
  众民兵挥舞起锋利的斧头,一棵棵树倒下来。
  石老大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造孽呀造孽!”
  李万福搀起石老大,“咱们快去找公社吧,要不这大堤上的树就全让这败家子毁了!”
  韩天寿的鼻子“哼”了一声,不在乎地说:“你们告去吧,这是公社郑主任的指示。”
  “他犯混!”石老大这么骂了一句,扭头就气呼呼地到黑龙河大堤上去找郑山河了。
  郑山河却说:“大叔,耽误了大炼钢铁,你我都担待不起,我也无奈啊!”
  石老大们最终也没拦住这股砍树炼铁风。人们看着一棵棵大树被砍倒劈开,填进小高炉,心里在流血……
  韩天寿在何春秀那里碰了钉子,并没气馁,他决心把这女人征服,于是通知她晚饭后到大队部去。何春秀在地里忙活了一天,浑身累得酸痛,实在不愿动弹,再说晚上还要带铁姑娘队加班浇地,就不想去。可碾子走时,让她当好韩天寿的助手,也就去了。只见韩天寿坐在大队办公室,正跷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地哼着梆子腔,没好气地问:“找我啥事?”
  韩天寿嘿嘿笑着问:“吃饭了吗?先坐下喘口气儿。”
  “有啥事快说,一会儿我还要带铁姑娘队浇地去呢。”
  韩天寿以教训的口气说:“春秀,你当干部也这么多年了,咋遇事就不沉着呢。毛主席早就说过,领导主要是出主意,用干部。关键是指挥好,料理开,不能光带头干。”
  “我就会实干。”何春秀没好气地说,“有事你就说吧。”
  何春秀一进屋,韩天寿那黄眼珠子就在她那丰满的胸脯子上扫来扫去的。他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现在大队就剩下咱俩了,咱俩要齐心协力挑起这副担子,所以想跟你聊聊,交交心。”
  “聊聊?”听韩天寿这么说,春秀急了,“现在火烧眉毛、磨扇压着手哩,地里的活连轴转都赶不出来,我可没这份闲心!”说罢,扭头就走。
  韩天寿站起来拦住她,“看你这火性脾气!”
  “我还得领人们浇地去。”
  韩天寿抓住她的手说:“春秀,碾子不在家,想了吧?我也好想你。”说着,顺手拉灭灯,紧紧抱住她狂吻起来。
  “韩天寿,你浑蛋!”何春秀厉声喝道,拼命挣扎着。
  韩天寿好不容易把她搂在怀里,哪肯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春秀简直喘不过气来。她急得心里冒火,猛一使劲抽出手来,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才得以脱身,一溜烟地跑了。
  韩天寿摸着他那火辣辣的脸,望着何春秀远去身影,狠狠骂道:“好你个臭娘儿们,甭假装正经。你跟大夯的事我抓着把柄哩,你不让我干,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说是这么说,对何春秀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于是,又打开了李月萍的主意。对月萍,自她与丁步堂离婚就套近乎,后来又施些小恩小惠,没想到月萍根本不上勾。再后来就吓唬她,“你这个地主分子要不听我的,有你好看的时候!”这个月萍别看长得细皮嫩肉、绵绵善善的,却挺烈性,厉声警告他:“姓韩的,你要再胡来,我就死给你看!”说着,就操起一把剪子,吓得韩天寿扭头就跑。他没想到这株刺玫瑰好看不好采,但他不肯罢休。软的不行来硬的,一定找机会治服她。
  机会终于来了。这年冬天大炼钢铁,先让社员们自愿捐献废钢铁;后来没人交了,就到各家去搜,破犁破锄被搜出来了,斧子锤子被拿走了,门吊儿、锁钥被强行从门上拆走了,甚至把剪子、切菜刀都拿走了,再也没什么铁东西了,韩天寿觉着对付李月萍的时机到了。
  天刚擦黑儿,韩天寿就去找月萍。瞅瞅四下没人,轻轻敲响了她那紧闭的破门。月萍正在作饭,就叫平安去开门。
  月萍从灶火坑里爬起来,韩天寿已经走进屋里。她瞪大警惕的眼睛问:“你来干啥?”
  韩天寿镇着脸说,“工地上炼铁又没原料了。”
  “这关我啥事!”
  “你献的铁太少。”
  “该献的我都献了。”
  “不见得吧?”
  月萍说:“连剪子、菜刀都叫你翻去了,现在连个铁渣渣都没有了。”
  平安瞪着圆圆的小眼睛问:“娘,他要铁干啥呢?”
  “没你的事,少插嘴,出去玩去,。”
  韩天寿把平安支出去了。他那双黄珠子死盯着月萍那张俊俏的脸,皮笑肉不笑地嘿嘿着:“不要说那么绝吧。”
  “不信你就翻。”
  “当真连个铁渣渣都没有了?”
  月萍见他两只贼溜溜的眼正盯着那口冒热气的锅,心里一紧,怒气冲冲地说:“你说这锅?”
  韩天寿阴阳怪气地说:“既然这锅是铁的,你说该怎么办吧?”
  “家里就剩这口锅了,难道不叫俺做饭了?”她知道韩天寿什么事也干得出来,吓得那心提溜起来。
  “大炼钢铁,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这锅恐怕……”韩天寿说着,那黄眼珠子在死盯着她。
  月萍急了:“这锅不能给你!”
  韩天寿见月萍口气这么硬,一下子恼怒了:“这事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月萍害怕了,哀求说:“大队长,你行行好,给俺留下这口锅吧。”
  “留下可以。”韩天寿紧绷的脸舒展开来,露出了笑模样,“不过有个条件……”
  月萍知道他要干啥,变声变调地问:“啥条件?”
  “只要你听我的,什么事也好商量。”韩天寿涎着脸说着,上去就摸她那圆鼓鼓的奶子,“就一回……”
  李月萍气得骂一句:“浑蛋!”
  韩天寿并没恼,依然涎着脸说:“这么说,你不想要这锅了?”
  “你要不怕缺德损寿,就……”
  这句话把韩天寿激恼了,骂道:“她妈的,给你脸你不要,就怪不得我了!”说着,从院里拣了块半截砖,掀开锅盖,当地一声把锅砸了。锅里的饭忽地漏了,浇灭了火苗子,冒出一股呛鼻子的浓烟。
  “明天一早,把这破锅送大队去!”韩天寿扔下这么一句,阴着脸气哼哼地走了。
  李月萍望着这被砸坏的锅惊呆了,一下子蹲在地上。
  平安从外边回来,一进门就嚷:“娘,饭熟了吗?我饿了。”
  孩子见一屋子烟气腾腾,娘瘫坐在地上,不知出了啥事。他晃着娘的胳膊问:“娘,这是咋了?”
  月萍没有言声,泪水默默地流下来。
  平安这才看见饭锅漏了,饭流到灶里,把火浇灭了。他哭着对娘说:“娘,你别哭,我不饿了。”说着,就去给娘擦眼泪。
  “等大夯回来,我非告这个畜生不行!”李月萍这样想。
  石大夯在黑龙山炼钢铁,马不停碲,昼夜鏖战,人虽瘦了一圈儿,却依然精神抖擞。他带领的这个班,每天都超额完成任务。
  一天,他听人说家里也在大炼钢铁,树刨了,锅砸了,闹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人们都没心思干活了。
  开始,他不信。村里既没煤炭,又没矿石,使什么炼钢铁?再说,木头也炼不成铁啊!可这消息传得越来越多。他沉不住气了,便问老鲁。鲁子凡苦笑着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说:“大夯,这年月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你也管不了,安心在这里炼铁吧。”
  石大夯从老鲁的表情和说话的口气里,咂摸出这些事是真的。他突然觉得大祸临头,那颗平静的心一下子提溜到嗓子里。他想向老鲁请假回去一趟,又觉得他没这个权力,晚饭后就开小差儿。
  石大夯没钱买车票,只好扒拉煤的火车。火车到县城不停,他就冒险跳下,幸好没有磕着碰着。
  走进他们村的地界,借着月光,见到处堆积着收下来的玉米和棉花,有的竟还长在地里。眼下大忙已经过去,这些庄稼怎么没人管呢?
  他最惦记村里的树,径直奔向黑龙河大堤。这时,工地上劳累一天的社员们,已经挤在窝棚里睡了,整个大堤静悄悄的。他借着昏黄的月光眺望,原来绿树成荫的大堤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一排排参天大树没有了,却矗立着几个高低不等的土高炉,心里突然一阵巨痛,脑袋也晕得厉害,硬撑着走了两步,咕咚倒下了……
  这响声惊动了巡逻的民兵,大声问道:“谁?”
  没有回答。
  巡逻的民兵过来一看,见是石大夯,轻声喊醒他,问:“支书,怎么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夯苏醒过来,急急地问:“大堤上的树呢?村里怎么样?”
  二旦一见支书回来了,好像一个委屈的孩子,眼里滚出了泪珠,声音沙哑地说:“支书,你可回来了!”
  石大夯以为村里发生了什么不测,忙问:“怎么啦?村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丑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把话岔开:“大夯叔快回家吧,大婶可想你啦。”
  石大夯放心村里的工作,直奔村里。他没有回家,径直去找韩天寿。一见面就大声质问他:“大堤上和村边上的树呢?”
  韩天寿不以为然地说:“砍了,炼铁了。”
  “是谁叫你砍的?”石大夯在愤怒地追问。
  “公社一声令下,谁敢不听?就是你在家,也没有办法。”
  大夯摇摇头,深深地叹口气没说什么。
  韩天寿问大夯:“不走了吧?”
  “天明还得赶紧回去。”
  “你可别走,家里这事我可搪不了。”
  大夯没有理会韩天寿的情绪,扭头走了。
  他想去找何春秀了解一下村里的情况。春秀一见大夯,没顾上说工作,急忙告诉他:“快回家吧,大伯的肝病又犯了。”
  一说爹的病又犯了,大夯再也沉不住气了,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因为天太晚了,大夯回家后轻轻的。尽管这样,两位老人和小俊也被惊醒了。
  大夯问了二老的身体情况。娘说:“你爹对眼下这些事一百个看不惯,成天光生气,肝病又犯了。”
  石老大点着旱烟锅子,狠狠地吸了一口,呛得他咳嗽了一阵,然后深深地喘了口气说:“现在这是什么呀!大跃进,大吹牛,大炼钢铁,大办食堂,什么也大,大得都没边没沿了。树砍了,锅砸了,庄稼扔在地里丢烂糟,这、这……”说着说着,肝区又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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