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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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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没问题。”晚来自信地说,“农村的环境比城市好多了。”
  “咱们黑龙河的水已经有死鱼了。”
  “很可能是造纸厂弄的。”晚来不假思索地说,“如果要上淀粉糖,就让正忙把造纸厂停下来。”
  “说得轻巧,”大夯不满地白了晚来一眼,“这是咱村的一棵摇钱树,正忙干吗?”
  爹的话把晚来说了个透心凉,“那怎么办?”
  平安对晚来说:“这只是我的猜测。河里的鱼是不是与造纸厂有关,还说不准。再说,污染能够治理。”李平安回局里向鲁歌今汇报了东堤下村的情况,她既支持开发淀粉糖,又担心造纸厂的污染。她说:“这事说重了得罪人,说轻了不顶事。你刚毕业不能和正忙唱对台戏。如果得罪了干部和乡亲们,阿姨怎么在村里待呀!”
  这事平安也觉得棘手。几年的大学教育使他懂得了什么是大局,知道应该坚持什么。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对鲁歌今说:“鲁科长,如果存在污染问题,不仅影响大棚蔬菜和淀粉糖的开发,还会影响到方方面面。孰轻孰重明摆着呢,我们能视而不见,装聋作哑吗?”
  歌今觉得平安误解了她的意思,解释说:“我们搞农业的最关心的就是环境,怎么会忽视污染呢。我是提醒你对这事不能着急,更不能莽撞。不能听风就是雨,更不能仅从两条死鱼上就断定黑龙河是造纸厂污染的。这事牵一发动全身,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一定要慎之又慎。”
  李平安明白了歌今的意思,这是真心关怀他,帮助他,心里热乎乎的。感激地说:“还是科长想得周到。”
  “平安,咱俩在一起,不要叫我科长好吗?你是哥,我是妹,叫我歌今或小鲁好吗?”
  “那样不礼貌吧?”
  “这显得更亲。”
  “好。歌今,这事你要帮我。”
  “没问题。”
  “谢谢鲁科长。”
  “看看看,又来了。”
  李平安不好意思地笑笑:“先入为主的习惯可难改口了。”
  “难也要改。”
  “遵命!”平安调皮地行个礼。
  鲁歌今和李平安一起来到东堤下村。白天帮乡亲们除治棉玲虫和玉米钻心虫,晚上开办夜校给乡亲们讲解种大棚蔬菜的知识。半夜里,他俩偷偷起来,从造纸厂的排污口查起,顺藤摸瓜,查清了污水排放的路线。造纸厂的污水果然排在了黑龙河里。他俩从黑龙河里提取了水样,拿到县环保局化验。
  化验结果出来了,黑龙河水严重超标。李平安说:“这回我看正忙还说啥。”
  “证据是抓到了,也不能逮住蛤蟆攥出尿。这事环保局要管,我没让他们介入。”
  “为什么?既然环保局知道了,为什么不让他们管?”
  “我是为你着想。”歌今说,“如果县环保局介入,正忙肯定说你告的状,那矛盾就激化了。关键是提高农民的环保意识。如果不讲究方法,会事与愿违的。”
  别看歌今小几岁,想问题却比自己周到。平安佩服地点点头,“我听你的。”
  李平安听众了鲁歌今的意见,想把造纸厂的污染放放再说。他见正忙不拿这当回事,又火冒三丈了。
  那是在一次研究企业发展的支部会上,正忙说:“淀粉糖确实是个好项目,但投资太多,能不能上还在两可。眼下造纸厂是咱村惟一挣大钱的企业,我们要饱满生产,千万不能松劲。”
  平安见正忙根本不重视治污,就又提出了黑龙河那两条死鱼。正忙不满地说:“你怎么抓住这事不放呢,听蝼蛄蛄叫就不种麦子了?”
  一句话把平安噎得够呛,火气在心里涌动。他真想把环保局那化验单拿出来,让正忙看看。歌今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提醒说:“抓紧生产没错,环保问题也不要忽视。”
  “从理论上讲,环保确实重要。但我们是农村,能有什么污染!”
  平安见正忙这态度,十分恼火。他想起歌今的劝告,才没有发作。散会后,他对找到歌今说:“正忙不认账怎么办?就是发展大棚蔬菜,也必须保证有个好的环境啊。”
  歌今沉着地说:“管是要管,而且一定管好。关键是要找好切入点。”
  “我们手里有证据,不能作切入点吗?”
  平安说得理直气壮,歌今却摇头否定,“这证据是我们偷着搞的,如果冷不丁拿出来,正忙会怎么想?”
  “你光为正忙着想,怎么就不为生产着想?”平安着急地说,“要等着他觉悟,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啊!”
  “造纸厂又不是今天才建的,污染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这么着急!”歌今说,“关键是要让村民们认识,群众认识了这问题就好解决了。”
  “这要等到什么驴年马月啊!”
  “群众会慢慢认识的。”
  两条死鱼在村里引起了风波。有的说:“造纸厂把咱村的水全污染了,不能喝也不能用了,造纸厂不能再干下去了。”有的说:“李平安终究是大学生,站得高,看得远。”有的说:“造纸厂是棵摇钱树,万万停不得。”有的说:“平安是不是见晚霞又和正忙好了,要报正忙的夺妻之恨呢?”也有人说:“当年韩天寿硬压着平安不让考大学,现在能不报复正忙吗?当爹的种了蒺藜,现在扎儿子的脚了!”
  开始,韩正忙对死鱼的事并没有多想,知识分子就爱吹毛求疵,空谈理论,不讲实际,书生气太单纯。我们是农民,没那么多讲究,眼下是赚钱致富,管它什么污染不污染!现在见平安真的计较起这事来了,不由地同爹卡他考大学联系起来。他气愤地找到平安说:“我好心好意地盼着你回来帮我把咱村的大棚菜搞起来,没想到你报仇来了。我爹卡你考大学是不对,也不能报复我的造纸厂呀,没想到你会这么狭隘!我告诉你,想在咱村抓点,你就听我的;如果成天挑三拣四,干脆卷铺盖走人!”
  韩正忙的话把平安说懵了,怎么会把过去考大学的事联系起来了?难道这就是农民的狭隘?他虽生气,却耐着性子说:“正忙,你爹卡我上大学的事,我谁也不怨,只怪那个。你对咱村的贡献谁也否定不了,我也不想把造纸厂毀掉,真心想帮你把咱村建设好……”
  “得了吧!你一回来就在两条死鱼上大做文章,我看你居心不良!”
  “正忙,你误会了。”平安心平气和地说,“环境污染确实不是小事。它不仅对养殖业、种植业有影响,也会影响到人的健康。一天两天可能不显什么,出了大毛病后悔可就晚了。”
  “你别吓唬我,没那么严重。”正忙委屈地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认为上这个项目容易吗?我把心操碎了,头发愁白了,腿跑细了,嘴皮子都磨烂了。现在刚刚受益,你却说这道那,这究竟为什么?难道你不盼着咱们村富起来吗?”
  平安看着正忙那委屈的样子,心里非常难过。他说:“正忙,我能体会到你的不容易,也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不能只看眼前,不管长远。我们既要看到现在,更要看到将来,为子孙后代着想。”
  “平安,讲辩证法你比我懂。我也知道事情都有两面性。有得必有失。不能因为蝼蛄叫就不种麦子了吧?造纸厂也是这个理。不能因为有点污染,就让它下马。”
  “可以治理呀!”
  “治理?说得轻巧!你知道花多少钱吗?少说也得百十万,咱治得起吗?”
  “治不起就任其发展吗?”
  正忙争辩说:“只要能为村里挣钱,让村民们致富,就是有点污染,受点损失,算起账来也是划算的。你不要下车伊始就乱发表议论,也不要不问青红皂白就乱说一气,现在人们的思想已经够乱的了。”
  平安也觉得这事给正忙的工作带来了一些影响,不好意思地说:“正忙,对不起,我发现问题应该先给你反映,不该在大街上乱说。我不成熟,请多多原谅。”
  “你是学农的,集中精力把大棚蔬菜搞好就行了,企业的事就别插手了。”
  平安见正忙这么说,心里好别扭,刚想表白自己的一片好心,就被韩正忙的话打断了:“说穿了,你无非是想表白自己站得高,看得远,比我知识多,学问大。论知识,论学问,我确实比不过你,论农村工作经验你还差远呢。”
  李平安见他一时转不过思想弯子,不想再争论下去。他说:“正忙,相信你会慢慢明白的。”
  李平安心绪烦乱地回到家,一进门娘就抱怨他:“正忙是你大舅挑选的接班人,你要支持他的工作,不要指手划脚,更不能伤了和气。”
  看来问题确实很复杂,平安感到了任务的艰巨。他对娘说:“我们是为工作争论,不会伤和气的。”
  李月萍欣慰地说:“这我就放心了。”
  晚上,李平安躺在炕上想了许多。四年没在家,家乡变化很大。韩正忙当了村党支部书记,石晚来当了村委会主任,两人都办起厂子,为村里做出了贡献。自己虽是大学生却一事无成。他决心奋起直追,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做些贡献。
  忽地他又想到了晚立。别看晚立在县城办起了公司,当上了经理,却瞧不起他。他文化不高,涉世不深,跟吴三这样的搭伙做买卖能干好吗?
  农村有句俗话,傻小子睡凉炕,凭的是时气壮。石晚立的八达实业公司,凭着吴三方方面面的关系倒卖彩电,半年就赚了八万多。
  晚立的公司叫实业公司,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实的。房子是租的,资金是贷的,人员是雇的,办公的东西是东借西凑的,倒卖彩电的资金大部分是用户预交款。当时的彩电非常紧俏,国营商场都进不了货,吴三硬是凭着他的关系弄来了。从此,八达公司名声大震,在顾客中的威信也一路飚升。那些预交款的户,不到半月,渴望已久的彩电就看上了,而且是日本原装进口货。这些人逢人便吹:“还是人家八达公司有本事,啥紧俏商品也能弄来!”
  “八达公司信得过,这批彩电说半月到,半月就到了,真讲信用。”
  人们这么一吹,比自己做广告还顶用,想买彩电的纷纷找上门来,即便要交款预订,也争着排队。
  八达公司走了运,发了财,石晚立这个经理也抖了起来。家做的衣服早已脱掉,换上了西装领带,穿上了油光铮亮的皮鞋,还烫了头,戴上了一副蛤蟆镜。不知底细的,真不知他吃几碗干饭,还以为他是高干子弟呢。有人来找他,张口“石老板”,闭口“石经理“,点头哈腰,递烟点火,毕恭毕敬。有客人来,他把蓝虹支得团团转:“蓝秘书,给客人沏茶。”
  “拿几盒好烟来!”
  蓝虹身为经理秘书,对晚立俯首贴耳,惟命是从。这个涉世不深的农村姑娘,经常跟着晚立外出跑业务,坐出租,下馆子,大开眼界,饱尝口福,学到了不少东西,长了不少见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石经理对她有点“那个”,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一天晚上,她在业务室值着班,朦朦胧胧睡着了。等她醒来,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原来披着石经理的西服。抬头一看,晚立趴在桌子上算着什么。她不好意思地说:“石经理,把衣裳给我你不冷吗?”
  石晚立冲她笑笑,“我怕你着凉。”
  一次晚立从外地给蓝虹买回一条金项链。她受宠若惊,爱不释手地摆弄着,“这多少钱啊!”
  “大几百呢。”
  “我不配戴这玩意儿。”
  “这是我的一片心。”
  蓝虹感受到了晚立的爱,但她知道经理在村里有对象,叫韩正香,也知道正香是个老实、勤快、贤惠、脾气随和的姑娘,晚立喜欢她。最近发觉他说正香少了,有时问他正香的事还有些烦,才觉着是自己占据了晚立的心。她不愿充当这不光彩的角色,那样不道德。想到这些,她的兴致没有了,脸上冒出了虚汗,赶紧把那项链还给晚立:“经理,还是给你那一口子吧。”
  这话像盆冷水泼在晚立头上,怏怏地说:“你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了。”
  “石经理,你的心我领了,就是……”
  “就是什么?”晚立两只大眼睛盯着蓝虹,“是怕我心术不正?”
  “不,不是。”蓝虹躲避着晚立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连忙否认,但不知说啥是好。
  晚立把那条项链放回装饰精美的盒子里,叹口气说:“你不要就算我的心白费了。”说罢,无精打采地上楼去了。
  蓝虹感到内疚、害怕,得罪了经理,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一夜没有睡好,想了许多许多,就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她怕经理冷淡她,疏远她,更怕辞退她。第二天还不亮就早早起来,到楼上细心地听着石经理屋里的动静。当楼板出现了皮鞋走动的声音,她马上上去给他扫地、打水、收拾房间。她发现晚立并没有冷淡她,对她说:“小虹,你准备一下,跟我出差。”
  蓝虹悬吊了一夜的心忽地落下来,高兴地应了一声,像只蝴蝶一样飞着去买早点……
  石晚立在蓝虹的陪同下奔向省城,公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尽管租的是一辆日本蓝鸟,一路上仍受尽颠簸之苦。好在业务谈得顺利,兴致也就代替了疲劳。傍晚回到公司,晚立让蓝虹到下面饭店要几个菜来,喝几盅解解乏。
  晚立刚洗完脸,饭店便把菜送来了。四个菜是蓝虹根据他的口味点的:酱牛肉,海蛰皮,红烧香菇,清炖豆腐。
  晚立一看这菜笑了,夸奖道:“蓝虹,你算把我的口味摸透了。”
  “照经理的指示办呗。”蓝虹递给晚立一个调皮的飞眼,“经理,喝什么酒?”
  “拿瓶来。”石晚立把一串钥匙扔给她。
  这名酒名烟是招待客人的,由晚立亲自掌管,放在他办公桌的小厨里。蓝虹取回酒来,对晚立说:“听说这酒曲味大,我喝不了,就喝橘子汁吧。”
  “这是名酒,一百多一瓶呢。”晚立说,“你尝尝,保准喜欢喝。”
  金项链的事,蓝虹驳了晚立的面子,今晚喝酒只好俯首听命了。
  昨天买项链,今天去省城,以及今晚喝酒,都是晚立精心安排的。他第一次看到蓝虹心里一震,瞪大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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