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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狗年月-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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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所有的人都消失在他们那两间半的住房里。伙计们在安装门窗上的合叶。工长开动了圆锯。我父亲去开凿榫机。听说没有人愿听到这个词。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在搅拌木工胶。
  最后只剩下哈拉斯,瓦尔特·马特恩对我们的哈拉斯说:“你这只黑色的天主教猪猡!”他发狂般地发泄着,“你这只天主教纳粹猪猡!我要把你剁成狗肉丸!你这个多明我会修道士!你这只基督狗!我活了二十二个狗年月,还没有做任何永垂不朽的事情……你就等着瞧吧!”
  这个年轻人片刻不停地对着凿榫机和圆锯大吼大叫。费尔斯讷…伊姆布斯抓住这个暴跳如雷的年轻人的衣袖,把他扶进音乐室,给他倒上一杯茶。
  在许多住宅里,在各个楼层,在机器间,都在念警方的通告,但是没有任何人说他的坏话。
  亲爱的图拉:
  瓦尔特·马特恩从三九年五月到三九年六月十七日,都被拘留在杜塞尔多夫警察局的地下室里。
  把这件事当做流言蜚语低声告诉我们的不是燕妮;我闭门研究,从文件上证实了这件事。
  他在杜塞尔多夫的玛利亚医院躺了两个星期,因为有人在警察局的地下室里把他的几根肋骨打断了。他得扎好长一段时间的绷带。他要笑出声来并不感到吃力,但却不能笑。他的牙齿一颗也没有被打掉。
  这些细节,我用不着闭门研究,所有这一切,在一张风景明信片上明显可见。这张明信片在建筑的正面表明,那是杜塞尔多夫的兰贝尔图斯教堂,当然没有提到警察局的地下室。这张明信片的收信人不是钢琴家费尔斯讷…伊姆布斯,而是奥斯瓦尔德·布鲁尼斯参议教师。
  是谁把瓦尔特·马特恩送进了警察局地下室呢?什未林市立剧院总监并没有告发他。之所以要解雇他,并不是因为他政治上不可靠,而是因为他老是醉醺醺的,不能在什未林继续当演员。我没费吹灰之力就了解到了这个得花好大力气才能研究清楚的情况。
  那么,为什么瓦尔特·马特恩在拘留所里又只呆了五个星期呢?为什么只是几根肋骨被打断,而牙齿却安然无恙呢?如果他不是自愿报名参加德国国防军的话,那么,他恐怕是出不了警察局地下室的。他那但泽自由市的护照救了他。他身穿便服,仍然隐隐作痛的肋骨上揣着入伍服役的通知书,被送回了他的故乡。他在那里,到朗富尔…霍赫施特里斯的警察局营房报到。在允许他们穿上军服之前,瓦尔特·马特恩和几百个来自德意志帝国的老百姓有足足八个星期不得不同吃一锅饭。战争尚未发生。
  亲爱的图拉:
  在三九年八月,两艘班轮已经停泊在韦斯特普拉特对岸了;在我们的木工作坊里,已经在把军用棚屋和双层床的成品件拼起来。八月二十七号,我们的哈拉斯快要死了。
  有人毒了它,因为哈拉斯并没有得犬瘟热。瓦尔特·马特恩曾经说过:“这条狗得了犬瘟热!”就是他给它吃了灭鼠药——砒霜。
  亲爱的图拉:
  你和我,我们都可以作证,证明是他干的。
  那是从星期六到星期日的一个夜晚,我们坐在木材仓库里,坐在你的藏身之处。厚木板、四棱形木料和胶合板经常运来运去,你的住所居然一点事儿也没有,你是怎么安排的呢?
  很可能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知道他女儿的藏身之处。在运送木料时,他独自一人坐在仓库里,指挥插进长木料,注意别让一堆平放的厚木板把图拉的庇护所盖住了。没有一个人,就连他也不敢动一动她住所里的财产。没有人戴她的刨花假发,睡她的刨花床,把编织的薄木片盖在自己身上。
  晚饭后,我们搬进了木材仓库。本来我们想带燕妮去,可是燕妮累了。我们非常理解她,在下午训练和排练之后,她必须早早上床,因为甚至连星期天她也要排练。要排练《被出卖的新娘》,到时候有很多波希米亚舞要跳。
  所以,我们俩坐在黑暗当中,玩不讲话游戏。图拉赢了四次。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在外面解开了狗脖子上的链条。它用爪子抓仓库的墙壁,抓了好久。它轻声哀鸣着,想到我们这儿来,可是我们想单独呆在一起。图拉点燃一支蜡烛,戴上她的刨花假发。她的手在火焰的映照下恰似羊皮纸做成的。她坐在蜡烛台后面裁缝的坐位上,把刨花假发朝前飘垂的头挪到火焰上去。我多次讲:“该停了,图拉!”好让她能继续玩她那干燥得一点火就着的小把戏。有一次,一大块薄木片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不过,木材仓库并未发生冲天大火而化为灰烬,也并未提供“朗富尔木工作坊损失惨重”这样的本地新闻。
  现在,图拉用双手取下假发,而我则必须躺到用刨花铺成的床上去。她用编织起来的被子盖在我身上。这床被子全是特别长的刨花,是伙计维施内夫斯基从长木料上刨下来的。我是病人,所以必须觉得自己是在生病。本来嘛,我做这种游戏,年龄显得太大了。可是图拉喜欢当医生,更何况有时候生病也给我带来乐趣。我沙哑着嗓子说:“大夫先生,我觉得自己病了。”
  “我不信。”
  “可是大夫先生,我到处都不舒服。”
  “哪儿是到处?”
  “到处,大夫先生,到处!”
  “这一次是脾脏吗?”
  “脾脏、心脏和肾脏。”
  图拉用放在薄木片被子上的手触诊道:“那么您患的就是糖尿病。”
  现在我不得不讲:“我还发烧哩。”
  她已经在拧我这个胖小子了:“这儿?是这儿吗?”
  按照游戏规则,而且也因为真的很痛,我叫了起来。现在,我们又换了一个花样来重复这种游戏。图拉可以钻进薄木片被子里去,因为她生病,所以我必须把我的小拇指放在她嘴里测温度。现在,就连这个游戏也完了。我们玩了两次相互瞅着、不准眨眼睛的游戏。图拉又赢了。因为没想出别的游戏来,所以我们现在又玩一次不讲话游戏。图拉赢了一次,现在我赢了,因为图拉在做游戏时打破了沉默。她从呆板的、光线由下往上照着的脸上,用十根皮薄如纸的淡红色手指发出嘘声:“有人在屋顶上爬,听到了吗?”
  她吹灭了蜡烛。我听见木材仓库屋面油毛毡的嚓嚓声。这是一个很可能是穿着胶底鞋、走起路来一步一顿的人干的。哈拉斯已经在发出狺狺声。胶底鞋顺着油毛毡一直走到屋顶边缘。我们——图拉在前面——顺着相同的方向,往厚木板上爬。他正好站在狗舍上面。我们在他下面,在屋顶和码起来的厚木板之间只有很小的空间。他坐着,让双腿在檐沟上面晃来晃去。哈拉斯仍然在下面发出狺狺声。我们透过屋顶和仓库边缘之间通风的裂缝偷看。图拉的小手可以穿过裂缝拧他的这一只或者那一只腿。现在,他低声说道:“听话,哈拉斯,听话。”我们没看见那个低声说“听话,哈拉斯,听话”和“你趴下,趴下”的人,只看见他的裤子;但是,他背对一弯新月而投到院子里的那个影子,我敢打赌,那是瓦尔特·马特恩的影子。
  马特恩扔到院子里的是肉。我对图拉耳语道:“肯定是投毒。”可是,图拉一动也不动。现在,哈拉斯用嘴碰肉块,而这时,马特恩在屋顶上给下面的狗打气:“现在吃呀,吃呀,吃呀!”哈拉斯扯着肉块,把它抛开。尽管它是一条老狗,已经有十三年零几个月的狗龄,但它并不想吃,它想玩。
  这时,图拉从屋顶与仓库墙壁之间的缝隙里不止一次轻声地说,更确切地讲,是用平常呼唤“哈拉斯”的声音说:“抓住,哈拉斯,抓住!”而我们的哈拉斯先是歪着脑袋,然后才狼吞虎咽,吃了一块又一块。
  胶底鞋在我们头上嚓嚓嚓地匆匆穿过屋面油毛毡,朝邻近的院子走去。我敢打赌,这就是他。如今我知道:这就是他。
  亲爱的图拉:
  我们带着你的钥匙走进屋子。哈拉斯还要吃肉,没有像往常那样跟着我们跑。在楼梯间,我拍掉身上的锯末,缠住你不放:“为什么让哈拉斯吃肉,为什么?”
  你在我前面,在离我一层楼的地方说:“它并没有听他的话呀,是不是?”
  我在你后面十级台阶远的地方说:“可要是里面有毒呢?”你站在已经比我高了一个楼梯平台的地方说:“那它就死了。”
  我隔着拾级而上的楼梯扶手说:“可是为什么?”
  “就是为这个!”图拉带着鼻音笑着走了。
  亲爱的图拉:
  我无牵无挂地睡了一夜,没有做特别的梦。第二天,我父亲把我叫醒。他非常伤心地哭着说:“我们可爱的哈拉斯死了。”就连我也哭了起来,赶忙穿上衣服。兽医来了,出具了一个证明:“该狗本来还可以活三年,真可惜。”我母亲说:“这个演员过去是共产党,老在院子里逛来逛去的。这件事不是他干的,还有谁?”当然,她是边说边哭。有人怀疑费尔斯讷…伊姆布斯。
  在佩隆肯与布伦陶之间的警察局警犬墓地里,哈拉斯得到了它那参观者络绎不绝的墓穴。我父亲告了状。他提到瓦尔特·马特恩和那个钢琴家。伊姆布斯遭到盘问,可是他在案发时正同参议教师布鲁尼斯下棋,鉴赏云母石,还喝了两瓶摩泽尔葡萄酒。瓦尔特·马特恩也同样准备了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对他提出的诉讼陷入了僵局。两天之后,战争在但泽、在朗富尔、也在其他地方开始了。瓦尔特·马特恩挺进波兰。
  图拉,不是你——
  不过,我可是差一点儿就见到元首了。他用啪啪声和隆隆声宣告自己的到来。所有的大炮在九月一号几乎都朝着四面八方射击。两个木工伙计把我带到我们出租房屋的屋顶上。他们在光学仪器发售商塞姆劳那里借了一个望远镜。战争看起来滑稽可笑,令人失望。我只看到射击——奥利瓦森林冒着一团团絮棉似的云雾——我从来就没有见到弹着点。只是当俯冲轰炸机掠过新航道,后面拖着一缕青烟,在望远镜里显示出那就是韦斯特普拉特时,我才相信,这并不是闹着玩儿。可是,我刚从屋顶上偷偷往埃尔森大街上一看,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买东西的家庭主妇、在阳光下四处乱跑的小孩和猫儿,我弄糊涂了:也许我们只不过是玩玩而已,明天新学期又要开始。
  可是喧闹声大得惊人。那些俯冲轰炸机——十二架罗圈腿式轰炸机,肯定会让我们的哈拉斯变得沙哑;可是我们的哈拉斯已经死了。这条牧羊犬并非死于犬瘟热,有人用放了毒药的肉毒死了它。那时,我父亲流下了男人特有的泪水,让他那外层颜色欠佳的雪茄冷冰冰地含在嘴里。他若有所失地同无所事事的木工学徒站在裂开的桌旁,无法从挺进波兰的德意志帝国部队那儿得到安慰。甚至就连广播电台的消息,就连特切夫、霍伊尼采和图霍拉——可以说科施奈德赖——都已掌握在德国人手中,也未能给他带来丝毫安慰,尽管他的妻子和波克里弗克一家,也就是所有出生在科施内夫伊的人都在对着木工作坊院子大声欢呼。他们欢呼着:“现在占领了佩茨廷,又占了施朗根廷,还有利希特瑙和格兰瑙。弗里德里希,你听,几个钟头前他们就已经开进了奥斯特尔维克!”
  对于木工师傅来说,真正的安慰是在九月三号才由一个身穿军服的摩托车手带来的。信使带来的信上说:元首和帝国总理莅临被解放的但泽市,希望认识该市立下功勋的市民,也希望认识木工师傅弗里德里希·利贝瑙,因为正是用他的牧羊犬哈拉斯配种,产下了元首的牧羊犬亲王。亲王这条狗现在也在城里。木工师傅利贝瑙可能在某个时候到达措波特疗养大楼前,在那里向值勤的副官——党卫军分部首脑某某求教。用不着带哈拉斯这条狗,不过,允许带一名家属,最好是带一个孩子陪同前往。要求出示身份证。要身穿制服,或者是干净的日常便服。
  我父亲选了他星期天才穿的服装。我这个必不可少的家庭成员反正三天来都是穿少年队的队服,因为到处都在出事。我母亲给我梳理头发,一直梳到头皮发痒。父亲和儿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当然,我们离开住宅时,楼梯被所有的邻居挤得水泄不通。只有图拉不在场,她在新航道搜集榴弹碎片。可是在外面,所有的窗户都充满了好奇和羡慕的目光。在斜对面的股票房里,布鲁尼斯住宅的一扇窗户洞开着,身材苗条的燕妮神情激动地向我挥手,但是参议教师布鲁尼斯却没有露面。我久久地惦念着他那长满结节的脸。当我们已经在空着的公务车上,在身穿制服的司机后面坐下来时,当埃尔森大街走完时,当我们将玛丽亚街、小锤公园和栗子路扔到后面时,当我们走到繁华的街道上,然后来到措波特大道上,朝着措波特方向迅速驶去时,我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除了坐公共汽车外,这是我第一次坐真正的小汽车。还在路上,我父亲就弯下腰来,冲着我的耳朵大声讲道:“这是你一生中的一个伟大时刻。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就会什么东西都看得见,以后就可以给人讲这些事了。”
  我把眼睛睁得很大,迎面吹来的风把眼泪都给吹出来了。就是现在,在我完完全全按照父亲的意思,也同样按照布劳克塞尔先生的意思,讲述我圆睁双眼将它们吞下去,然后作为回忆积累起来的事情时,我的眼睛仍然感到疲劳,变得潮润。当时我担心,我很可能泪眼模糊,看不清元首。如今我必须尽力,别让那时的任何东西由于泪眼朦胧而变得模糊不清。当时那些东西笨手笨脚,身穿制服,旗帜飘扬,阳光照耀,具有世界意义,汗流浃背,实实在在。
  当我们从公务车上下来时,措波特疗养大厦和格兰德饭店使我们变得非常渺小。疗养地的花园已被封锁;我们——这些居民就站在那后面,他们的声音已经沙哑。就连通往大门的宽阔斜坡也由双岗把守,不让通过。元首不得不三次停下车,从旁边伸出手来,挥动着一张纸。我忘了讲大街上的旗帜。在我们这儿,埃尔森大街上已经挂满了长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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