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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狗年月-第60部分

小说: 狗年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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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美好的时光已成过去,那时候向日葵往北非移植,那时候墨丘利①在克里特岛上做买卖,那时候老鼠在高加索深山里挖洞。只剩下五月的雷暴、环形闪电和圆台形蛋糕对付铁托的游击队。椴树应当把枭雄②再扶上马。可是西线敌人古斯塔夫、路德维希和马尔德尔二世登陆,给内图诺带来了黎明的曙光。敌人的花朵已在诺曼底开放。猛禽、秋雾和守卫都无法摧残这种花朵。在此之前,炸弹在没有兔子的狼窟里爆炸,虽然没损伤这只狗的丝毫皮毛,却使它变得迟钝了。够了!够了!老是被拖住走来走去。专车,小灶,可就是没有活动场所,四周是茂密的森林。
  
  ①墨丘利,罗马神话中的商业之神。
  ②枭雄,意大利人对独裁者墨索里尼(188-1945)的称呼。
  “哦,狗啊,四处漫游的狗啊!从山间庭院到山崖上的城堡,从措波特的温室到冷杉堡,从黑林山到一号狼谷。看不见丝毫的法国气派,在山间庭院只看见白云朵朵。‘狼人’集中营位于温尼茨亚东北部,在所谓的狐狸成群的小树林中。在乌克兰和东普鲁士之间走来走去。被从狼窟带进狼谷。在那里呆了一天之后,被带进山上的山雕窝,而最终只得钻进洞里——往下钻,钻到元首的地下室。日复一日,只有地下室!在见到山雕和狼——仍然是狼之后,每天每日见到的只有地下室!在眺望过朵朵白云,体验过山崖上的城堡之后,在居住过冷杉堡,呼吸过黑林山的空气之后,只能呼吸地下室污浊的空气了!
  “这时,一条狗已经厌烦了。这时,一条狗想跟随失败的牙医,躲在孤立无援的台地后面,参加计划中的西哥特人运动。这可以逃跑。问题尚待解决。再也不像一条狗那样忠实。这时,一条暂时不能、而且在通常情况下不能讲话的狗说:我要逃跑!”
  当元首地下室里祝寿准备工作取得进展之时,它毫无恶意地穿过总理府内院,悄悄溜走了。就在帝国元帅的车在前面开走的一刹那,它来到站双岗的地方,开始往西南方向跑去,因为它从战况报告中推断出,在科特布斯可能有一个战线缺口。虽说这个窟窿显得那么合适,那么宽大,然而面对苏军坦克的先头部队,这条狗却在于特博格东面回转身来,因而放弃了东哥特人运动,往西方敌人那儿跑去——越过内城的废墟,在政府机构所在地附近转悠,几乎在亚历山大广场丧命,然后被两只发情的母狗带着,穿过动物园,差一点在动物园高炮部队掩体附近被抓住。在那里等待它的是巨大的捕鼠器,可它在凯旋柱周围犹豫了七次,然后穿过排列成行的橡皮管,循着早已过时的家用常备药品的气味,凭着狗的本能,加入了平民运输队,这支队伍正在把剧院用具从无线电发射塔旁的展览馆地区转移到尼科拉斯湖去。可是,我方的广播喇叭以及东线敌人传得很远的喇叭——这是家兔可望给它发出的诱人的声音——使它对别墅区以及万湖和尼科拉斯湖产生了怀疑。往西边走得还不够!然后,它把马格德堡一布尔克的易北河大桥确定为第一个阶段性目标。
  它安然无恙地到达施维洛夫湖南岸,到达十二军发起进攻的前沿阵地。十二军应从西南部减轻帝国首都的压力。在已经荒芜的别墅花园里稍事休息之后,一个坦克部队特种兵用还有热气的豌豆汤喂了它,十分亲切地唤着它的名字。紧接着,敌人的炮兵对别墅区进行干扰式炮击,使这位坦克部队特种兵受了轻伤,却放过了这条狗,因为在那儿被捕杀的对象,在那儿用四只匀称、可靠的腿追随事先确定的西哥特人运动的动物,仍然是同一只黑色的德国牧羊犬,敌人就是因为它才进行炮击的。
  在五月份一个刮风的日子,这条狗在两个吹起涟漪的湖面之间急促地喘气。太空充满了重大的事件。在长着松树的勃兰登堡沙地西部,正等着将目标捕获。一条水平的尾巴,一张往前伸得很远的嘴,摆动着的舌头,凭着十六倍的四条腿,逃跑的距离缩短了——一条狗在连续不断的分段运动中跳跃前进。所有的东西都被分为十六分之一,这些东西是:风景、春天、空气、自由、松树、美丽的云彩、刚从蛹里钻出来的蝴蝶、鸟儿的歌唱和昆虫的营营声。正在发绿的小果园,音调悦耳的板条篱笆,兔子在田间出没,山鹑在展翅,无边无际的大自然,再也不是沙箱,而是地平线,是抹在面包上的气味,慢慢变得枯燥乏味的落日,没有骨气的黄昏,偶尔可见坦克残骸传奇性地指向清晨五点钟的天空,月亮和狗,月中狗,狗吃月亮,狗的全貌,正在溜掉的狗,狗的打算,正在投敌的狗,逃走的狗,不把自己算在里面的狗,狗产崽,出身——佩尔昆产下森塔,森塔产下哈拉斯,哈拉斯产下亲王……无论从存在的角度还是从自然科学的角度看,这都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狗,一条背着风逃跑的狗,因为风像所有的部队一样,也向往西方。这些部队是:第十二军、第九军残部、施特讷小分队和霍尔斯特小分队残部、疲惫不堪的勒尔军团、舍勒尔军团和伦杜利克军团、从利鲍港和温道港徒然撤走的东普鲁士军团和库尔兰军团、能够离开赫拉半岛和维斯瓦河三角洲的吕根岛驻防部队,也就是第二军残部。谁嗅到一点风声,谁就会快跑,就会游泳,就会吃力地搬着东西,抛开东方敌人,迎向西方敌人。平民百姓们步行着,骑着马,坐着当时的游船,穿着短袜一瘸一拐地走着,葬身鱼腹,身上缠着纸币,汽车太少,而行李过多,只好呼哧呼哧地爬行着。看,那个扛着他那袋二十磅面粉的磨坊主,那个带着门上小五金和骨胶味的木工师傅,那些亲戚,各种类型的人和随大流的人,抱着玩具娃娃的孩子们和拿着照相簿的祖母们,虚构的人物和真实的人物,所有、所有、所有的人都看见太阳在西边升起,都以这条狗为榜样。
  遗留下来的是:白骨山、万人坑、卡片箱、旗架、党证、情书、私人住宅、教堂椅子和难以搬运的钢琴。
  未付清的是:到期该支付的税费、建房互助储金信贷社分期付款的款项、房租欠款、各种账单、各种债务和罪责。
  所有的人都希望重新开始生活、储蓄、写信、上教堂、弹钢琴、查卡片和住在私人住宅里。
  所有的人都希望忘记白骨山和万人坑,忘记旗架和党证,忘记债务和罪责。
  从前有一条狗——
  该狗离开它的主人,走了很远的路程。只有小兔子皱起鼻子;可是,没有一个识字的人会相信,这条狗没有到过身边。
  一九四五年五月八号清晨四点四十五分①,它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马格德堡上游游过易北河,在河的西边找到了一个新主人。
  
  ①1939年9月1号,也正好是在清晨这一时刻,炮击但泽—韦斯特普拉特,战争开始。 


第三篇 马特恩故事
第01章 第01…02个马特恩故事
   01第一个马特恩故事 
  那条狗站在正中间。在他与狗之间,横着一道新的和一道旧的铁丝网,铁丝网由集中营的一个角落伸向另一个角落。当狗站着时,马特恩正在刮着空罐头盒上的白铁皮。他有一把勺,可是忘了放在哪儿。大家都想帮他弄到一把勺。想帮他的有:那条站在正中间的狗,装满空气的罐头盒,英国人的调查表。现在,布劳克塞尔寄来了预付款,规定好由某些行星的出现和消失所确定的日期。马特恩应该聊聊当时的情况。
  开始意味着选择。狗与罐头盒之间的双重铁丝网所能提供的是诸如集中营暴怒症、剥夺个人自由之类的东西。这是图示,不过不再充电。要不,你就向狗求助吧,这样,你就居于中心位置了。唤着它的名字,给它吃得饱饱的,把汤给它倒进白铁罐头盒里,把盒里的空气挤出来。垃圾、狗食比比皆是。这是二十九个土豆年。汤汁令人记忆犹新。你还记得小儿子。全都是索然无味的谎言。戏剧角色和生活。马特恩的干菜。粗糙的过错——盐。全都是谎言。
  烹调意味着选择。那些粮食制品烹调的时间要长一些,是大麦掺儿还是铁丝网?这些东西用勺舀来吃,然而在他与狗之间的匈牙利铁丝网却让人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马特恩从来就不喜欢铁丝网和牙齿。放肆地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已经把他那个仍然叫做马特尔纳的祖父送进了地地道道的牢狱,没有窗户的牢狱之中。
  回忆意味着选择。是选这条狗还是那条狗呢?每条狗都站在正中间。是什么东西在驱赶狗?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石头。蒙斯特兵营——从前谁不知道它呢?——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就是后来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棚屋烧光了,出现了尼森式活动房屋①。那里有兵营电影院,有稀稀落落的松树,有永久性的克诺亨豪尔兵营,兵营四周是一道旧铁丝网,后来又增加了一道新铁丝网。从一个英国反法西斯分子集中营里释放出来的马特恩,站在围绕着一个释放战俘营的专用铁丝网后面,用勺舀着大麦糁儿。
  
  ①这种半圆形瓦楞铁皮活动房在二战时多作为临时军用宿舍。
  他每天两次,从叮叮当当响着的白铁罐头盒里刮着杨糊,然后顺着双层篱笆,跟着它在沙地上留下的足印往前走。你们别转身。咬牙人转过身来。每天两次,总是这条狗不肯吃石头:“滚开!逃你的命去!你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
  因为明天或者后天,为每一个没有狗、希望独自生活的人制作的证件就完工了。
  “释放后去哪儿?”
  “看一看,布鲁克斯先生,去科隆或者诺伊斯。”
  “出生时间、地点?”
  “一七年四月。等一下,准确地说,是在十九号,生在但泽凹地县的尼克尔斯瓦尔德。”
  “上过的学校和学习经历?”
  “嗯,先是上普通学校,上一个村里的公立学校,然后上文科中学,直到毕业。在那以后,我本来该上大学攻读国民经济学,可我却在好心的古斯塔夫·诺尔德老头子——一个杰出的话剧演员那儿上戏剧课,还上萧伯纳、圣约翰娜……”
  “这么说,是从事演员职业喽?”
  “是的,布鲁克斯先生。剧中出现的角色,我都演过,演过卡尔·莫尔和弗兰茨·莫尔,演过群氓的智慧,群氓的恐惧!有一次在我们美好、古老的‘咖啡磨’小店里,在我还是一个学戏剧的学生时,我甚至演过一头讲话的驯鹿。那是一个头脑发热的时期,布鲁克斯先生……”
  “曾经是共产党员吗?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也就是说,三五年我参加了中学毕业考试。大致从中学六年级起,我就参加了‘红鹰’的活动,紧接着便成了一名登记人册的共产党员,一直到这个党在我们那儿遭到查禁时为止,也就是到三四年底。不过,后来我还继续从事地下活动,散发传单,张贴标语,可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是国社党①或者其中一个组织的成员吗?”
  
  ①国社党,全称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即希特勒的纳粹党。
  “当了几个月的冲锋队队员,就这样闹着玩儿,就像是在当特务,去熟悉一下店铺里的情况。后来因为我的一个朋友……”
  “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说过,布鲁克斯先生,几个月,从三七年季夏到三八年春。然后,他们就把我撵出来了。他们使用了冲锋队中队法庭,因为我拒绝服从。”
  “哪个中队?”
  “要是我知道这个就好啦!事情倒是很快就过去了。全都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是半个犹太人,而我又保护了他,使他免遭暴徒伤害。另外,我朋友认为……由此可见,那些暴徒就是冲锋队朗富尔—诺尔德第八十四中队,属于冲锋队但泽第六旅第一百二十八支队。”
  “朋友叫什么名字?”
  “阿姆泽尔,爱德华·阿姆泽尔。是个艺术家。可以这样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可能显得很可笑。他做舞台布景,机械化的布景。譬如说他只穿已经穿过的衣服和鞋子。他胖得要命,可是很会唱歌。是个顶呱呱的家伙,真的!”
  “阿姆泽尔后来怎么样啦?”
  “不知道!他只好走了,因为他们把我赶出了冲锋队。后来我曾到处查询,譬如在我们过去的德语教师布鲁尼斯那儿……”
  “这位教师现在的住址?”
  “布鲁尼斯吗?这个人死掉了,四三年就进了集中营。”
  “哪个集中营?”
  “施图特霍夫,在但泽附近。”
  “最后一个和倒数第二个部队单位?”
  “直到四三年十一月:第二十二高炮团皇帝港高炮连。后来因为侮辱元首和瓦解士气被判决,从上士降为普通步兵,调到第四惩罚营去扫雪。四五年一月二十三日在孚日山脉投奔美军第二十八步兵师。”
  “还有过其他刑事诉讼吗?”
  “有一大堆,布鲁克斯先生。也就是说,首先是我那个冲锋队中队的事情。后来,几乎还不到一年——我到什未林剧院工作,因侮辱元首之类的事被立即解雇。后来,我迁往杜塞尔多夫,有时候可以在广播电台做做儿童节目,除此之外,还在温特尔拉特体育俱乐部的成员那儿打拳球。我在那里被几个体育爱好者告发——要是您知道这种事的话——紧接着便是:拘留待审,骑兵街警察局。他们把我打得进了医院,如果不是战争爆发,及时……哎哟,我差点儿把狗的故事给忘了。那是三九年仲夏……”
  “在杜塞尔多夫吗?”
  “又回到了但泽,布鲁克斯先生。我确实不得不自动报名,要不然他们就会把我抓起来。所以,我就住在霍赫施特里斯过去的警察局营房里。当时我一怒之下,要不就是因为我反感,于是便毒死了一只牧羊犬。”
  “这只牧羊犬的名字?”
  “名叫哈拉斯,属于一个木工师傅。”
  “这条狗有什么特殊情况?”
  “就像大家所说的那样,这是一只种犬。这条哈拉斯在三五年或者三六年产下了一条狗,产下了亲王——就像我站在这儿一样,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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