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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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妮亚笑了起来。“我还是老古板,我还是要继续和人打交道。货运总归……”
一个女服务员走到他们的桌子跟前。“特色菜卖完啦。如果今天晚上还有更多的客人要来,别的菜也剩得不多了。”他们要了咖啡,坦妮亚要了一份桂皮吐司,梅尔点了一份荷包蛋三明治。
梅尔等女服务员走开以后,笑道:“对不起,我看我是在发表演说了。”
“也许你需要练习练习。”她好奇地对他凝目而视。“最近你很少发表演说。”
“我已经不再担任航空港运转理事会的主席啦。我很少去华盛顿,别的地方也很少去了。”但是这并不是他不发表演说和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的全部理由。他怀疑坦妮亚是知道这个底细的。
首先,事有凑巧,正是梅尔的一次演说把他们两人撮合到一起的。在一次不常举行的各航空公司联席会议上,他谈了民航业中面临的发展情况,还谈了地面工作落后于空中的进展。他在一个星期后要在一次全国性的座谈会上发表演说,把这次会议当作他预演的场合。坦妮亚当时是环美航空公司代表团的成员。会议后的第二天,她送给他一张字母全部小写的字条:
贝先生:
演说高明。我们地面上的奴隶都在为你喝采,因为你承认空港的决策人是躺在绘图板上睡大觉。事情总得有人来讲。提个建议行不行?少提事由,多谈点人的问题,这样我们大家会更有朝气……乘客一旦进入肚内(机舱或大鲸之肚,可记得,约拿其人?)想的就是他自己,很少想制度本身。我可以打赌,奥维尔/威尔伯一旦离开地面,也有此同感。路埃特。坦利(字条中的约拿是《圣经》中的一个先知,曾因拒绝向人表示忏悔,一条大鱼把他吞进肚内,又吐出来,被喻为不吉之人(见《旧约·约拿书》)。奥维尔和威尔伯是兄弟二人,美国在二十世纪初最先飞上天空的人。路埃特是这兄弟二人的姓氏,读音和英语中的“对吗”相同。这里是一语双关,既是提这一对兄弟的姓氏,又是在问是否同意她的观点。译者注)
他觉得这张字条很有意思,使他思考了一下。他认识到这张字条说对了,他原来集中地谈了事实和制度本身,没有提到作为个人的人。他把讲话稿作了修改,根据坦妮亚的建议变更了着重点。结果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极大的成功。讲话博得人们鼓掌欢迎,在国际上被广为报道。事后,他打电话给坦妮亚向她表示感谢;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人开始经常见面。
在他想起坦妮亚第一次写给他的那张条子的时候,他联想到今天晚上她送来的字条。“谢谢你向我透露那份雪天委员会的报告,不过我不懂你怎么会比我先看到那份报告?”
“这也没有什么神秘的。报告是在环美公司办公室里打的字。我看见我们的德默雷斯特机长一面核对,一面笑出声来。”
“弗农给你看了那份报告?”
“没有。不过他把报告摊在桌上,而我是善于倒过来看文件的。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你姐夫讨厌你?”
梅尔露出颇为反感的神情。“我猜是因为他知道我对他不那么感兴趣。”
“你要愿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当面告诉他,”坦妮亚说,“这位大人物就在那里。”她对账台那边点点头,梅尔回过头去。
弗农·德默雷斯特机长刚付完账,在数找头。他高高的个子,肩膀宽阔,引人注目的身材,比他周围的人要高出许多。他身上随随便便穿着一件海立斯花呢上衣,宽松的裤子折缝毕挺,然而却给人以一种威武的感觉。梅尔心里在想,象是个暂时穿上便服的正规军将领。德默雷斯特正在和他一起的一个穿着缀有四条杠杠的环美公司制服的机长说话,他那盛气凌人、贵族式的脸上毫无笑意。看样子,他是在下达指示,那个人不断点头。德默雷斯特机长扫视了一下咖啡馆,在看到梅尔和坦妮亚的时候,马虎、冷淡地点了点头。
然后,看了看手表,最后对那一个机长又说了几句话,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看他那匆匆忙忙的样子,”坦妮亚说。“不过不管他上哪里去,时间总不会太长。今天晚上德机长要带第2次班机去罗马。”
梅尔笑道:“是‘金色巨艇’吗?”
“一点也不错。我发现你这位先生看了我们的广告啦。”“没法不看啊。”
梅尔和千百万其他的人一样,知道环美的第2次班机“金色巨艇”是代表这家航空公司声誉、首屈一指的班机,大家都曾叹赏公司在《生活》、《展望》、《邮报画刊》以及其他全国性杂志上登载的四色双幅广告。他也知道只有这家公司里资格最老的机长们才能担任这个班机的指挥。“看来弗农是被公认为目前最优秀的驾驶员之一,”梅尔说。
“那是啊,的确如此。是目前最优秀的,也是不可一世的。”坦妮亚犹豫了一下,然后吐露说:“如果你有心思听听别人的闲话,你会知道对你姐夫不感兴趣的不止你一个。不久前,我听我们公司的一个机械工说过,可惜现在不再使用螺旋桨了,因为他一直在盼望德默雷斯特掉进一副螺旋桨里面去。”
梅尔生气地说:“这样的想法可是够恶毒的。”
“我也是这么说。就我个人来说,我倒更为欣赏据说是我们的总经理杨斯基先生说过的话。据我所知,关于德默雷斯特机长这个人,他曾作过这样的指示:‘别让这个自高自大的家伙惹我生气,不过在替我订票的时候,要订他飞的班次。’”
梅尔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对这个总经理和德默雷斯特都熟悉,他觉得这种俏皮话有道理。他意识到他可别让自己卷进对弗农·德默雷斯特的议论中去。但是关于那个对他不利的雪天情况报告这一消息,以及报告将会引起的令人厌烦的后果,使他仍然耿耿于怀。他漫不经心地在猜测他的姐夫现在要去哪里,是否和他的艳遇之一有关;据传他的风流韵事很多。梅尔极目对中央休息厅望去,看到德默雷斯特机长已经消失在门外的人群之中。
坦妮亚在桌子的那一边以一种敏捷拍打的动作把身上的裙子拉拉直。这个动作梅尔过去也曾见过而且非常欣赏。这是个非常女性化的习惯,令人想起象她那样穿了制服仍然那样好看的女人为数寥寥。一般来说,女人穿上制服总会产生一种男女不分的效果,而坦妮亚穿上制服,却更能突出她的性别。
梅尔知道有些航空公司允许它们的处理乘务的高级职员不穿制服,但是环美公司却喜欢这种身穿制服的派头,制服的颜色是明快的蓝色和金色相配。坦妮亚的制服袖口上有两个金黄色的圆圈,四周嵌上白的,表明她的职务和级别。
她好象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没等他开口就先讲道:“我可能不久就要脱掉这身制服啦。”
“那为什么?”
“我们的地区客运经理要调纽约,他的助理就要提升,我已经提出申请接替助理的职位。”
他以一种赞许而又诧异的神情看着她说:“我相信你会如愿以偿的,而且也不是就到此为止。”
她的眉毛一扬。“你认为我还能当上副经理啦?”
“我相信你有可能当上。我是说,如果这就是你所企求的:成为一个女行政领导人,如此等等。”
坦妮亚柔声地说:“我自己也说不上这是不是我所企求的。”
女服务员送上他们点的饮食。等又剩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坦妮亚说道:“有时候,咱们职业妇女并没有很多选择的余地。如果你不希望到退休的时候还在干那一个工作,我们中间有许多人都不希望这样,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向上爬。”
“你是在排除结婚的可能性?”
她拣起一片桂皮吐司说:“我不是在排除结婚的可能性。但是我已结过一次婚了,搞不好,再结婚也不一定能搞得好。而且,谁愿意找结过婚有了孩子的新嫁娘呢?这样的对方——合式的对方——不多。”
“也许有例外,也许你就能找到这样一个对方。”
“那除非是我中了爱尔兰彩票的头彩。梅尔,亲爱的,我可以对你谈谈我的经验。男人们总想要他们的女的不给什么别的东西拖住。不信你就去问问我的前夫。那是说,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我一直没有找到他。”
“他是在你们的孩子生下来以后离开你的?”
“啊,不!要是那样,罗伊就该承担六个月的义务。我记得是一个星期四,我告诉他我怀孕了;我不能老这样瞒着他。星期五我下班回家,罗伊的衣服不见了。他人也不见了。”
“后来你再也没有见到他?”
她摇摇头。“到头来,这就大大地简化了离婚的手续——遗弃;不象别的女人那样复杂。不过我也得说句公道话。罗伊还不是那么太坏。他并没有把我们俩合开的银行户头里的钱全部取走,他本来完全可以这样做。我必须承认,我有时候就老琢磨这件事,猜不透这究竟是他的好意,还是给忘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那八十元钱算是全部归我了。”
梅尔说:“你以前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我早就该说吗?”
“也许,争取同情嘛。”
她摇摇头。“如果你更了解我,你就会知道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因为我并不需要同情。后来一切都很顺利。”她嫣然一笑。“我甚至还可以当上航空公司的副经理呢。这是你刚才说的。”
邻桌有个女的失声嚷道:“哎哟!时间过得可真快!”
梅尔本能地看了看时间。他离开丹尼·法罗的雪天控制台已有三刻钟了。
他从桌边站起来对坦妮亚说:“别走开。我得去打个电话。”账桌上面有个电话,梅尔拨了个雪天控制台的号码,是个没有列入电话簿上的号码。电话中传来了丹尼·法罗的声音:“等一下,”稍过片刻之后,他重新接过电话。
“我正要打电话找你呢,”丹尼说。“我刚收到一个报告,是有关那陷在地里的墨航707的。”
“说吧。”
“墨航曾请求环球航空公司帮忙,这事你知道?”“知道。”
“唔,他们弄来了卡车、吊车,天知道现在还出动了什么。这条跑道和滑行道全部给堵住了。可他们还是没法挪动那架倒霉的飞机。最新的消息是环航找乔·佩特罗尼去了。”梅尔表示赞成,“我听了很高兴,我说他们早就该去找他的。”
乔·佩特罗尼是环球航空公司空港维修部主任,是个天生解决麻烦事的能手。他也是个工作踏实、很有干劲的人,是梅尔的亲密好友。
“他们显然是想把佩特罗尼马上就找来,”丹尼说,“可是他在家里,这里的人没法和他联系上,不少电话线被风雪刮断了。”
“他现在知道了吧?这你能肯定的。”
“环航是肯定的。他们说他已在路上了。”
梅尔算了算时间。他知道乔·佩特罗尼住在格伦埃林,离空港大约二十五英里,即使在理想的驾驶条件下也要走四十分钟,今夜,路被大雪封住了,车辆都在爬行前进,这位航空公司的维修主任能用一倍的时间赶到就算是走运的了。
梅尔向对方说了他的看法:“要说有人能在今天晚上把这架飞机移走,这个人就是乔。眼下,我不允许其余的人就光在那里等着他来,啥也不干。
你要对所有的人讲清楚,我们需要使用三○号跑道,急着要用。”他很不愉快地想到,同样是由于运转的需要,所有的飞机现在一定仍然在梅多伍德上空起飞。他心里在想,方才指挥塔的值班主任告诉他的那个居民会不知道已否在开。
“我一直在提醒他们,”丹尼向他保证。“我可以再讲一讲。喔,有一点点好消息,联航的那辆食品车我们找到了。”
“司机没事吧?”
“他被雪盖住,失去知觉。车子的发动机还在转,放出一氧化碳,就象我们原先料到的那样。他们给他用了呼吸器,他能活。”
“好!我现在就到外面去,我要亲自进行检查。到了那里我用无线电和你联系。”
“多穿点衣服,”丹尼说,“听说今天晚上够呛。”
梅尔回到桌边,坦妮亚还在,准备要走。
“等等,”他说,“我也要走。”
她指指他那份没有碰过的三明治。“这晚饭还吃不吃?如果这也算是晚饭的话。”
“眼前吃这个就行了。”他把三明治往嘴里塞上一大口,匆匆忙忙地对着咖啡咽下去,然后捡起他那件大衣。“反正我还要去城里吃晚饭。”
梅尔付账的时候,两个环美票务员走进咖啡馆里。其中之一是个主管人,梅尔早些时候刚和他说过话。他一看到坦妮亚就向前走来。
“请原谅,贝克斯费尔德先生……利文斯顿太太,地区客运经理在找你哪。他又碰上了一个问题。”
梅尔从管账的手里接过找头放进口袋。“让我来猜上一猜。又有人扔时刻表啦。”
“不是的,先生。”那个票务员笑嘻嘻地说。“如果今天晚上还有人扔时刻表,我看该轮到我扔了。现在的问题是有个偷坐飞机的人——在从洛杉矶飞来的第80次班机上面。”
“就这一件事?”坦妮亚象是有点诧异。偷乘飞机的事,每家航空公司都有,从来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我听说的是这样,”票务员说,“那个人不那么简单。机长发来了一份无线电报。一个保安人员已去出入口等候这架班机。不管这是个什么问题,利文斯顿太太,他们在广播找你。”他友善地点点头,转身找他的同伴去了。
梅尔和坦妮亚一起从咖啡馆出来,走向中央大厅。他们在电梯旁边站住,梅尔要乘电梯去地下车库,他的车在那里放着。
“到了外面,开车要小心,”她叮咛说。“留神别挡住飞机的去路。”
“我要碰上了飞机,肯定你就会听说的。”他耸着肩膀把那件厚大衣穿上。“你那个偷乘飞机的人,听起来怪有意思的。我回家之前要设法再来找你一下,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一句:“这下我可有了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