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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老残遗恨 作者:寒波-第17部分

小说: 老残遗恨 作者:寒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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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都记住了,这次去上海,一定要将书局办成,有个知交毛庆蕃,是己卯科举人,他在上海有熟人,有他介绍,谅必不会吃亏。”

  “那也罢了,你放心去吧。我看衡二太太很能干,家中这一头不必挂念,若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会照应的。”

  铁云又去禀过了老母,老太太说:“你不墨守祖产,还想自己出外做一番事业,这个志气很好,不过老太爷做官二十几年,才有这些积蓄,你不要以为分家得来太易,随手挥霍,那就不是刘门的孝子了。”

  铁云又唯唯答应,然后才和二太太嘉丽告别。嘉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微笑道:“老爷出门在外,没有亲人照应,一切保重。家里的事,有若英妹妹撑着,你放心就是了。”

  铁云兑了九千两的银票,随身携带一千两现银,由李贵跟随取道扬州,往访毛庆蕃,庆蕃已去上海了,留下短柬约铁云上海相见。铁云姑妈早已去世,铁云在表弟卞德铭家住了几天,渡江来到镇江,手头宽裕,人也神气了,拜访了几处亲族朋友,约了堂兄孟彪,将来书局开业时,去上海管帐。说也缘份,就在一位朋友家中遇见了一位娇小玲珑的姑娘,容貌柔丽,性情温淑,姓茅,芳名瑞韵,还只有十八岁,一颦一笑,百般妩媚,魂灵儿顿时被她吸引住了。想当年,若英何尝不同样使他梦魂颠倒,然而十多年的夫妻,习以为常,失去了新鲜感。今天忽然遇见了一位年轻十岁的美人,手中又有了钱,且离开了家庭,无人约束,真是天缘巧合。铁云当即挽请那位朋友和女方家长说了,想娶瑞韵为妻,女方知道铁云出身官宦之家,家赀豪富,人品也厚道,可是人已三十,必有妻室,瑞韵怎肯做小,铁云又使出了赌神发咒的花招,说是元配早已去世,目前确无妻室,女方不由得不相信,征得女儿同意,便应允了。铁云送去一大笔彩礼,时间紧凑,便在镇江临时借了一所房屋,作为藏娇之所,此事瞒得铁桶也似,淮安家中无人知晓,因为才把若英送走,得了家当,就在镇江纳妾,无论对若英,对老母、大哥都说不过去。他在镇江温柔乡中消磨了一个多月,怕庆蕃等人心焦,才带了李贵匆匆赶往上海。到底寂寞不得,立刻又在租界上租了一处公馆,把瑞韵接到上海。日子一长,粗心的李贵漏了底,瑞韵才知铁云在淮安老家不但元配夫人尚在,而且还有一房大姨太太。瑞韵这一气非同小可,和铁云又吵又闹,三天三夜不曾进食,铁云一再赔罪,就差不曾下跪了。生米已成熟饭,瑞韵无奈,只得提出必须分开居住,要按正室待遇,将来决不去淮安老家,铁云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定下心来,请庆蕃协助进行开办石版印刷局的事。首先约见了洋人办的石印局华人管事,送了一笔酬金,请他代拟了开办计划和资金预算,列出采购机器设备请单,介绍了熟悉石印技术的工匠,和兜揽印刷生意的跑街伙计,谈妥了雇印条件,然后向洋行定购全套石印设备和特制的油墨,又在苏州河北原来美租界的铁马路(今河南北路)租妥了一所双开间二层楼房,楼下印刷兼堆货,楼上办公和住宿。

  庆蕃眼看诸事齐备,便向铁云告辞,说道:“现在只等机器到了,安装好,就可以开业了。目前香港到欧洲有了火轮船,比过去帆船一年才只能来回一次快得多了,然而一来一往,总也须等三四个月,我先回扬州去了。不瞒你说,我会试了三次,也有些厌倦了,后年己丑这一科我是志在必得,若再不中就死了这条心了。所以想收收心,闭户苦读两年再去作最后的一试。老弟初来上海,十里洋场,人心诡诈,同行竞争又厉害,若要站得住脚,必须全神贯注,千万大意不得。第一,必须放下架子,亲自坐镇书局,无论生意买卖,银钱出入,或是印刷质地的好坏,职工品行才能,都得亲自留意,才不致被人蒙骗上当。其次用人要慎重,特别是管帐的,现在用的是自己亲戚,很好,那是最靠得住的。其他职工都须立下保单,派人去保人处对保,万一出了纰漏,才好着落保人赔偿。再则,公私钱财要分清,你虽是东家,投在书局的资金记上帐,就不能动用,不能手头紧了,就随意抽用书局的款子,开了个例,就不得了。我听到很多这样的事,一爿兴旺发达的铺子,只为老东家故世,小东家吃喝嫖赌,把店里资金都抽走了去填窟窿,结果关门大吉。我说这些,不嫌我噜苏吧?”

  铁云笑道:“老哥金玉良言,我是感激不尽哩。”

  庆蕃走了,到了来年初夏,石印设备从欧洲运到,新雇的工匠和跑街伙计都来报了到,镇江的堂兄孟彪也来上海做了帐房,又雇了一个送货的杂工,一个厨子,书局挂牌营业,题名石昌书局,暗寓昌大石版印刷的意思,专门印刷古今诗文小说,廉价出售,并承印客户交印的各种书籍画报广告杂件,头上一两个月外印件生意兴隆,因为收费比洋人低,交件比洋人快,书局上下一片欢欣,铁云尤其高兴。不过不久他就闹了经济恐慌,从淮安带出来一万两银子,娶了瑞韵,花了一千多两,洋行抬高了石印机器的价格,多付了几百两,在上海半年,花天酒地,又花去二三千两,手头所剩有限,既然开了店,不好意思再问家里要钱,只能从书局动脑筋。

  庆蕃关照他不能抽用书局资金,他就想了一条妙策,下了一纸手条,由书局每月发给自己薪俸贰百两白银,而且从光绪十三年元月补起,一下子就从书局领走了一千两银子。书局开办之后,本来流动资金就不多,这一来更觉周转不了,帐房孟彪听说有光纸将要涨价,劝说铁云多拿些钱出来囤一批货,可是铁云拿不出来,洋人书局却吃进了不少。石昌书局的纸张成本大了,印刷加工费提高了,洋人还是老价钱,而且为了和华人竞争,又添了一套石印设备。他们的印刷能力加大,印工便宜,交件快,石昌承印的顾客都被洋人书局拉走了,只靠自己印一些书支撑门面,究竟销路不大,利润不多,难以维持开销。铁云束手无策,只得差李贵回淮安去再要了一万两银子,重振旗鼓,添了资本,降低了印刷费和洋人竞争,生意稍稍有些起色,铁云又花钱捐了个正五品候补同知,为的是在花天酒地应酬场面中稍稍风光一些。

  不料事出意外,帐房孟彪私下里翻印了别人新出的小说,被告到官里,还登上了申报,弄得非常狼狈。后来总算托朋友出面调停,赔了三百两银子了事。这本来伤不了书局的元气,可是孟彪见闯了祸,不好意思再做下去,无论如何不肯再干,只得请熟人介绍了新帐房。哪知此人貌似忠厚,其实十分奸诈,才做了两个月,就串通了跑街伙计,卷款潜逃。当时铁云大意,并不曾命此人取保,无法追回,不得不关门歇业,变卖了机器设备,才只收回了二百两银子,带出去的二万两银子除了捐官就全完了。

  铁云与瑞韵带了初生不久的儿子大绅离开上海,安顿瑞韵母子在镇江租屋住下,然后垂头丧气地与李贵回到了淮安。

  孟熊听说兄弟回家来了,还以为是平常返乡探望,正在等待相见,铁云捧着几段袍料来了。请了安,说道:“大哥,我回来了,这几段袍料是从上海抛球场老介福绸布庄买来孝敬大哥大嫂的,请收下吧。”

  孟熊笑道:“又难为你了。”

  放下袍料,铁云嗫嚅着道:“大哥,兄弟出师不利,书局关了门了,特地向大哥请罪来的。”

  孟熊吃惊道:“不是听说干得好好的,还要了银子去扩充业务,怎么突然歇掉了?”

  铁云大致说了经过,孟熊默然半晌,才道:“可惜,可惜,两万两银子丢进水里了,虽然分了家,你也不该拿银子如此儿戏,须知老太爷得来可是不易啊,挥霍掉一文就少一文,你不能不为妻儿着想。必是你办事虎头蛇尾,管理无方,轻易信人,以致一败涂地。”

  铁云捶着脑袋叹道:“兄弟也是非常懊恼,请大哥训诫我吧,让我好好记住这次教训。”

  孟熊叹道:“既然你自己醒悟懊悔了,我就不必多说了。我看你不是经商的料,张军门(张曜)从新疆回来多年,现在做了山东巡抚,他和老太爷交情深厚,不如你去济南见他,讨个出身吧。”

  铁云沉思了一会,苦笑道:“我去求张中丞,他念在老太爷的情分,也许会应付我一个小小的差使,那是没有什么出息的。毛遂自荐所以能成名,就因为他有长处,能使孟尝君刮目相看,脱颖而出,成为上宾。若是一般的食客,仅仅求得一席安身之处,孟尝君虽然收留,也不过置身于数千门客之中混碗饭吃,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所以我想总要有个进身立功显示才能的机会,然后去见中丞,方才会得重用,大哥,你说是吗?”

  孟熊道:“你说得不错。山东巡抚兼理黄河下游水利,你跟老太爷学过治河的学问,本来可以在这方面上书效力。但是去年八月郑州黄河决口,河水泛滥涌入窄窄的贾鲁河进入淮河,淹没了郑州和开封附近十多个县份,听说水深少者四五尺,多的达一二丈。郑州以下黄河断了流,山东境内黄河都干涸了,张中丞乘此机会上了奏折,主张不要堵塞郑州决口,就让黄河由淮入江,那么山东就不用再为黄河泛滥烦恼了,所以你去了也无事可做。前任河道总督成孚已被革职,继任的李公(李鹤年)便是当年的河南巡抚,你不如到开封河督衙门去投效。”

  铁云道:“河帅李公是老太爷的老上司,一向自以为精通河务,不易接受别人建议,我去了也不会重用,且等堵口不成时,再献策请战,他才会倒屐相迎。”

  孟熊道:“也好,你就再等等吧,不过架子不要太拿足了,果真决口合龙了,保举有功人员的名单也上去了,你再去就迟了。”





老残遗恨十六 铁云仗义助三姐  出山的机缘来到



十六 铁云仗义助三姐  出山的机缘来到

  铁云与大哥谈完了,去见老母,老太太正在伤心,见了铁云也不曾问他在上海的情况,兀自眼泪汪汪,频频拭泪叹息。铁云道:“妈,您老人家儿孙绕膝,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请告诉儿子,为您解忧。”

  老夫人道:“是啊,你来了,正好,我正要有个人说说。刚才我差夏鹃去探望你三姐,顺便捎去一些吃的。谁知她回来说:‘三姑太太正在伤心掉泪,问她,她不肯说。还是外孙小姐直爽,告诉我,是她爸爸惹得妈妈生气。我问为了什么事,她气鼓鼓地说是为了她快出嫁了,爸爸却不肯办嫁妆,说他没有钱,逼着妈妈自己拿钱出来。妈妈从外婆家带去的银子都给爸爸逼着拿出来做赌本输光了,又逼着妈妈拿首饰变换了为我办妆奁,妈妈说首饰是从娘家带来的,不能变卖。爸爸说,那就过两年等有了钱再说吧,反正颖颖还小。妈妈说,颖颖都十八了,还小啦?何况已经定了亲,就待选日子了,怎么可以撒手不管?爸爸不睬,又躲到小老婆屋中抽大烟去了。妈妈气死了,抱了我大哭一场,我要妈妈回来告诉外婆,告诉舅舅,去和爸爸理论,她不肯。夏鹃,你回去和老太太说说吧。三姑太太不许我讲,可是这么一件大事,我怎能不讲。’铁云,你大姐故世了,三姐的命又苦!想起当初错配了这门亲事,我就懊恼难过。幸亏娟娟先出嫁,就剩下颖颖了,你们两个舅舅商量一下,怎么帮着三姐把外甥女体体面面的嫁出去。那位姑爷,我算是看穿了,就当没他这个人。”

  铁云听了,着实恼怒,说道:“妈,您放心,颖颖出阁全包在我和大哥身上,我这就去和大哥商量定了,然后去见三姐。”

  老夫人担心道:“可是你们得小心,不能把银子送到三姐那儿,给姑爷知道了,又会吞没了去做赌本的。”

  “是,我知道了。”

  铁云立刻赶到大哥处,说了三姐的苦楚。孟熊恻然叹息了良久,说道:“铁云,颖颖出阁的事,就由我们两人包了,我看宽裕一些,给她添妆银二千两,让颖颖带到夫家去,以备不时之需。另外再拿出六千两来办嫁妆、首饰、被褥、衣着,以及酒席等等排场的用度,大致差不多了,我们做舅舅的一人拿出四千两来,你看可好?”

  铁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再多些我也是肯出的,一定要争这口气。我还准备去和克家理论,钱不要他出了,话却要说给他听,让他知道自己的荒唐,不能再欺侮三姐。”

  “算了,克家现在是赌鬼又是烟鬼,连个起码的志气都没有了,你和他说什么道理?他受了你的气,当时无言可答,转身还不是出在三姐身上?就不要睬他了,让他现现成成做个丈人吧。”

  “刚才老太太提醒我们,不能把钱送到三姐那边,会被庄克家抢走的。”

  “那就把妆奁事先准备好了,临到送妆时再连同添妆银一齐抬到庄家,转个身就送到男方去,至于酒席排场费用也到临时再送去,克家就无法可想了。你就把我们的打算去告诉三姐,让她放心。”

  铁云再回到内院上房,将他俩的打算告诉母亲,老夫人道:“很好,你们兄弟俩肯为三姐分忧,也不枉老太爷托付一场,不过这些话不便到庄家去说,慎防泄漏,还是把三姐接回家来团叙吧。”

  此时已近傍晚,老夫人叫丫头召来总管刘泽,命他次日一早备两乘小轿,去庄家把三姑太太接回来,就说二老爷从上海回来了。第二天上午,素琴带了女儿文颖回娘家来了,母女俩锦绣遍体,满头珠翠,由一群丫头老妈子簇拥着,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姑太太在夫家过着神仙般的快活生活。轿子才进大门,家人们就分头禀报大老爷、二老爷,“三姑太太和外甥小姐回来了。”轿子迳自抬到最后一进庭院停下,老夫人得了门上禀报,早已伫立在厅前等候。

  素琴母女出轿,欢快地上前见了老太太。老夫人含泪搂着外孙女喊道:“颖颖,我的心肝,奶奶可把你盼来了。”

  素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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