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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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柯是学经济的中国人民大学毕业生，离开学校回到家乡在省报当了一名跑经济的记者。一九九六年年初突然心血来潮，参加了公务员招录考试，被省委政研室录取了。吴柯被分配到工业组，主管领导正是时任副主任的秦江涛。吴柯是个才女，到了政研室不久就写出了两份很有分量的调研报告。这么一个既漂亮又有才华的姑娘二十七八岁了，个人问题还没有解决。时间长了大家才知道有一个苦苦追求她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与吴柯同是人大校友，吴柯读大本时此人正在读博士。博士毕业后下海回到了家乡广州，之后不断有信或电话给吴柯，倾诉着相思之苦。吴柯终于被打动了，后来辞职去了广州。从此，秦江涛再也没有见过吴柯。
吴柯在政研室时说话有时没有遮拦，穿衣过于随意，没少挨秦江涛的批评。有一次她当着别人的面，对秦江涛说：我那位博士怎么就没长着一双你这样有魅力的眼睛？秦江涛的脸霎时红了，然后对吴柯板起了脸……
现在，三年之后，突然接到吴柯的电子邮件，秦江涛非常高兴，他回复道：“小吴，很高兴知道了你的近况。你要来龙城做事的想法，我很支持。我刚刚在龙城五区八县走了一圈。目前，这里的经济发展遇到了一些困难，但充满了商机。我正着手与市委、市政府一班人推出一系列促进经济发展的政策与做法，改善经济发展环境，努力使龙城成为新的投资热土。欢迎你来，欢迎你先生和你先生的朋友们来！”
秦江涛将电子邮件刚刚发出，吴柯很快就回了一封，看来她一直在等秦江涛的消息。“老领导，你的话怎么这么‘政府’？看不出有多少人情味。见面时可不许你板着脸和我说话，打官腔，否则我可扭头就走。嘻嘻。”
秦江涛看到吴柯的话，又想起她调皮的样子，不禁会心地笑了。
2
陈言靖忐忑不安地度过三天。八月十一日深夜，顾德律狠狠地训了他一顿，并且叫他写出辞职申请，他回到家里一夜未眠。第二天他又找到金全华，金全华安慰他说：顾市长当时说的是气话！你等等，我再找找顾市长，给你说说情！你呢，也得想出一个推卸责任的办法！看到金全华居高临下说话的姿态，陈言靖有些不满。想当初合同未签时，金全华在自己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陈言靖与金全华往来，是在他接了何乐强的班之后。他知道自己不是顾德律的近臣，作为主管副市长，顾德律向市委提议用他，考虑更多的是觉得用起来顺手，他想在机械厂与通达公司的产权买卖中赢得顾德律的好感，也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金全华是顾德律的座上客。金全华让他回避企业的债务问题时，开始他是犹豫的，但最后还是按金全华的意见办了。他想利用金全华与顾德律的关系到市政府去担任副秘书长。金全华说得明白，顾市长挑选一个对应自己的副秘书长，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再加上金全华一下子给了他三百万元人民币……
现在情况出现了变化，顾德律毫不留情地逼自己辞职。其实对于五十岁的陈言靖来说，有了三百万，当不当这个善后的厂长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样被动地离开领导岗位，他有些不甘心。
有关消息不断传到陈言靖耳中。金全华告诉他，黄市长在顾德律的说服下，同意他们那天晚上的意见，但他必须承担一定责任。陈言靖明白了：黄宝祥、顾德律是在尽可能地消除对自己不利的影响，而让他当替罪羊！
陈言靖不想默默地接受这个结果。想来想去，他决定在市委书记身上做做工作，力争将危机化解到最小的程度。
晚上陈言靖敲响龙城宾馆三○一房间笑着说道：“秦书记，你来龙城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听说你明天去省里开会，赶紧来看看你！你安家肯定需要花销，我来表示表示心意！”说着将一个黑色塑料袋放到茶几旁。
秦江涛这才发现陈言靖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忙说：“你这是做什么？快拿回去！”
陈言靖又一低头，说：“秦书记，天太晚了，今天就不向你汇报工作了，你休息吧！”说着转身飞也似地离开房间。
秦江涛在身后喊道：“陈言靖，你……”
3
郭金娅这几天的心情不错。昨天晚上，秦江涛给秦蕾发来电子邮件，说今天回省城。此时她在自家的几个房间里走走看看，想象着秦江涛进家门后的惊喜表情，心里暗自得意。
正是该吃晚饭的时候，秦江涛抱着一个西瓜，李小保拎着一捆志书进了家门。郭金娅穿一套旧衣服，头上包着毛巾，见到秦江涛，高兴地说：“江涛，快来看！”
秦江涛将西瓜放在地上，跟着郭金娅走到卧室门口：自己熟悉的一切荡然无存。原来简朴的卧室已变得富丽堂皇。郭金娅兴奋地说：“秦蕾的房间今天就能装修完，明天装修书房，一个星期保证全部装修完毕。怎么样，我还是挺能干的吧？”
秦江涛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舍得花钱装修房子？”
郭金娅见没有其他外人，就把门关上说：“这都是你当书记的好处！前几天，龙城市交通局运输管理处处长张海来了。他看了看咱的房子，说是太简陋了。他说他们办公楼装修时，还剩下一些装饰材料，他们单位正好有空车要来省城拉东西，到时顺路捎来。三天前还真把东西送来了，而且安排了四位装修师傅。”
秦江涛的脸上很快就变了色：“金娅，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郭金娅得意地说：“我清醒着呢！张海刚来时，看见秦蕾在家，拿出五千元钱给孩子，被我拒绝了！那是钱，收了是要犯错误的！这用剩的装饰材料堆在办公楼里，那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咱家用了也是废物利用！”
“郭金娅，你清醒什么？这剩下的装饰材料，他张海怎么不在龙城送人，偏偏送到五百公里以外的咱们家？”
郭金娅看到秦江涛在别人面前呵斥自己，面子上挂不住了：“秦江涛，这世界上就你最廉洁！你活得累不累呀！你看看咱们的老同学、我们工商局的副局长，大款的朋友一大把，媳妇自己开一台名车，说是别人借的，可和给的差不多！再看看咱家对门，才是一个市委副书记，把家安排得比你这个市委书记强多了！”
秦江涛知道郭金娅生气了，就低下声来诚恳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们不要和别人攀比！这么多年我们生活得不是很好吗？”
“以前我们是没有条件！你现在当上了市委书记，我们就要生活得好一点！”
从来不骂人的秦江涛差一点骂起郭金娅。他万万想不到她的变化会这么大！
李小保见俩人都沉默下来，忙插话说：“秦书记，这些书放在什么地方？”秦江涛这才想起李小保，转过身说：“把书放到书房。另外给张海打电话，让他把装饰材料拉回去！已装修的两间屋子，按价格付钱！”
李小保答应着进了书房。张海在电话里推让，让李小保告诉秦书记，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请秦书记收下。李小保告诉张海，说秦书记为这件事都与爱人吵起来了，他不可能接受这些东西。两个人话来话去，张海无奈地说明天派车去拉。至于已装修的两个房间，材料费按四千元收，人工费按五百元收，一共是四千五百元钱。李小保打完电话，走出书房，将情况向秦江涛复述了一遍。
晚上九点，秦江涛开完会后来了岳父家。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郭金娅见状起身进了房间。秦蕾见到爸爸非常高兴，上去搂住了秦江涛的脖子，问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去龙城呀？”秦江涛向郭金娅进去的房间努努嘴说：“我先和你妈妈商量商量。”
岳父是化工学院一位退休教授，岳母是一退休医生。两位老人见女婿来了，热情地拉他坐在沙发上。秦江涛将龙城的情况向两位老人做了介绍，然后说：“等金娅和秦蕾过去，我们安好了家，欢迎你们去住一段时间。”
岳父点点头说：“好。龙城那里有我不少学生，其中一个叫穆彦文，在龙城市统计局工作，与我关系很亲近。我是非常感激他的。他还没有毕业就赶上了文革。运动一开始，我被关进了‘牛棚’，他是唯一一个到‘牛棚’看我的人。那时你岳母和金娅被赶出了我们在学校的住房，他知道了经常去帮助她们。现在算起来，那个穆彦文也有五十三四岁了。我到了龙城，星期天可以与他去龙水河钓鱼。哈哈……”老人说着，笑了起来。
秦江涛陪着老人喟叹了一番。还是岳母善解人意，在一旁说：“老头子，快别说了，江涛大老远回来，肯定累了，快让他去休息吧。”
岳父笑了：“对，对，快去休息吧。”
岳父住的是教授楼。以前遇有节假日，秦江涛一家三口来看老人，有时也留下住在这里。
秦江涛走进卧室，郭金娅已躺在床上。她见秦江涛进了房间，忙将身子转过去。秦江涛在床边坐下，拍了拍郭金娅的后背，笑着说：“还生我的气呀？你想一想，不贪不占，觉才睡得香。你再想一想，咱们准备搬到龙城去住，你着急装修房子干什么？”
郭金娅一下子将身子翻过来气冲冲地说：“谁说我要跟你去龙城了？我就在省城，哪儿也不去！”秦江涛这才想起带回来的《龙城市志》放在自己家中了，都是当时心急气的。他苦口婆心地说：“金娅，你别赌气好不好？龙城虽比不上省城，但确确实实是个好地方。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一套市志，你抽空翻一翻，了解了解那座城市。还带回了一本龙城市一中的校志，你让秦蕾看看。这个学校可是出了不少人才的，上面的杰出校友录都有介绍。对了，江晓丽就在这所学校当副校长，我见到她了。你看，咱们女儿就学的问题你还用得上犯愁吗？”
郭金娅听到秦江涛主动说起他见到江晓丽了，不禁警觉地看了一眼秦江涛。在她眼里，秦江涛是有些古板，但他的优点就是诚实。这不，见到前恋人就主动汇报。她直挺挺的身子软下来，又重新躺下，但留给秦江涛的依旧是后背。
秦江涛继续说：“金娅，我是这么想的：你和秦蕾跟我到龙城，好处有二，一是打消有些人对我是去镀金的怀疑。二是我们一家三口可以享受天伦之乐。我在县里挂职和到中央党校学习那一段时间，你也尝到了天各一方的难处。我们在一起，可以在生活上互相照顾。秦蕾过完暑假就要上高中了，这是很关键的一段时期，我也可以辅导辅导她。”
郭金娅头也不回地说：“哼，说得比唱得好。秦蕾的学习，还能指望上你这个市委书记？”
秦江涛说：“市委书记也是人，怎么就不能抽出时间辅导辅导自己的女儿？”
郭金娅还是没转身地说：“秦江涛，你就别打我们娘俩的谱了。你在龙城当你的书记，我们娘俩在省城当我们的百姓，免得我影响了你的廉洁！”
秦江涛知道郭金娅的气还没有消，也就不把她的话往心里去，说：“你的工作安排起来比方静波要容易，因为工商局是垂直管理部门，龙城市的工商局直接归你们省工商局管，你去龙城只不过是在系统内部调整……”
“龙城再好，也无法和省城比！好了，我要睡觉了……”郭金娅显然不想再听秦江涛谈下去，将毛巾被扯起来蒙到脸上。
秦江涛无奈地到卫生间里去洗漱。他回到卧室，看见毛巾被还蒙在郭金娅的脸上。
秦江涛知道今天与郭金娅是亲热不成了。他想，明天吧。明天一整天的会，会后还能在家里住一晚。明晚，明晚还要继续说服郭金娅跟自己去龙城。
第二天，秦江涛的打算落了空。邱志杰从龙城打来电话，告诉开会的秦江涛与黄宝祥：陆鸣生被人殴打，乐强汽车修配厂有一位师傅被人用猎枪射杀。会议一散，他们两人乘车快速赶回龙城。
4
八月十六日晚十点，秦江涛与黄宝祥从省城赶到了龙城市公安局。邱志杰、鲁岩、市委政法委书记、市政府主管城建与政法工作的杨副市长与贾志强都在指挥中心。贾志强向他们两人汇报了警方掌握的一些情况：“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两案为同一凶手所为。陆鸣生被打一案，凶手的目的是威胁恫吓。凶手行凶时未拿任何凶器，被打者的身上也没有致命伤。修配厂工人被杀一案则属蓄意谋杀。据目击者何乐强证实，凶手是两位年轻人，各持双筒猎枪，行凶之后乘坐沈阳产的金杯面包车跑掉。目前我们已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画出了犯罪嫌疑人的影像。在出城的各个路口已布置了警力。邱书记要求我们从速破案，绝不让凶手逃脱法网！”
秦江涛对邱志杰与公安局比较满意。尤其是邱志杰在党政一把手没在家的情况下，作为既是主持市委工作的常务副书记，又是主管政法工作的副书记，面对突发事件，沉稳应对，坐阵指挥，表现出了较强的领导能力，秦江涛很是赞赏。他一看时间不早了，就表示要去看看死者的家属与受伤的陆鸣生。
死去的工人师傅家住机械厂家属区的边缘。借着从室内射出来的灯光，秦江涛看见这群人中有自己认识的何乐强。何乐强见秦江涛走进来，忙迎上前去：“秦书记，我对不起老岳啊！”
屋门的门框上挂着死者的遗像，秦江涛见了，想起自己认识这位老工人，自己第一次去看何乐强，与他交谈过。
何乐强对秦江涛说：“老岳是一个老实人，一辈子也没有与谁结过怨，怎么会有人想杀他呢！这都是冲我来的！有人把我当成了挡他们挣钱道的树桩子，非要拔掉不可！老岳是替我成了冤魂，我对不起他！他们家这么困难，我不能撒手不管！有我老何吃的，就少不了老岳一家吃的！”
秦江涛说：“老何，你的心情我理解！当务之急是配合公安部门尽早破案，为死者伸冤！”说着走进室内。室内一张床上躺着一位双手掩面的妇女。听说市委秦书记和市长来看自己，躺着的妇女头伏在床上大放悲声。秦江涛听到这悲痛欲绝的哭声，心里非常难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