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旧唐书(下)-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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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申锡,字庆臣。祖素,父叔夜。申锡少孤贫,有文学。登进士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韦贯之罢相,出湖南,辟为从事。其后累佐使府。长庆初,拜监察御史。二年,迁起居舍人。宝历二年,转礼部员外郎,寻充翰林侍讲学士。
申锡始自策名,及在朝行,清慎介洁,不趋党与。当长庆、宝历之间,时风嚣薄,朋比大扇。及申锡被用,时论以为激劝。
文宗即位,拜户部郎中、知制诰。太和二年,正拜中书舍人,复为翰林学士。
初,文宗常患中人权柄太盛,自元和、宝历,比致宫禁之祸。及王守澄之领禁兵,恃其宿旧,跋扈尤甚。有郑注者,依恃守澄为奸利,出入禁军,卖官贩权,中外咸扼腕视之。文宗雅知之,不能堪。申锡时居内廷,文宗察其忠厚,可任以事。尝因召对,与申锡从容言及守澄,无可奈何,令与外廷朝臣谋去之,且约命为宰相。申锡顿首谢之。未几,拜左丞。逾月,加平章事。申锡素能谨直,宠遇超辈,时情大为属望。及到中书,剖断循常,望实颇不相副。
太和五年,忽降中人召宰相入赴延英。路随、李宗闵、牛僧孺等既至中书东门,中人云:“所召无宋申锡。”申锡始知被罪,望延英以笏叩头而退。随等至,文宗以神策军中尉王守澄所奏,得本军虞候豆卢著状,告宋申锡与漳王谋反,随等相顾愕然。初,守澄于浴堂以郑注所构告于文宗,守澄即时于市肆追捕,又将以二百骑就靖恭里屠申锡之家。会内官马存亮同入,诤于文宗曰:“谋反者适宋申锡耳,何不召南司会议。今卒然如此,京师企足自为乱矣。”守澄不能难,乃止。乃召三相告之。又遣右军差人于申锡宅捕孔目官张全真、家人买子缘信等。又于十六宅及市肆追捕胥吏,以成其狱。文宗又召师保、仆射、尚书丞郎、常侍、给事、谏议、舍人、御史中丞、京兆尹、大理卿,同于中书及集贤院参验其事。
翌日,开延英,召宰臣及议事官,帝自询问。左常侍崔玄亮,给事中李固言,谏议大夫王质,补阙卢钧、舒元褒、罗泰、蒋系、裴休、窦宗直、韦温,拾遗李群、韦端符、丁居晦、袁都等一十四人,皆伏玉阶下奏以申锡狱付外,请不于禁中讯鞫。文宗曰:“吾已谋于公卿大僚,卿等且出。”玄亮固言,援引今古,辞理恳切。玄亮泣涕久之,文宗意稍解,贬申锡为右庶子,漳王为巢县公。再贬申锡为开州司马。
初,申锡既得密旨,乃除王┱滓悦苤加髦-'不能谋,而注与守澄知之,潜为其备。漳王凑,文宗之爱弟也,贤而有人望。豆卢著者,职属禁军,与注亲表。文宗不省其诈,乃罢申锡为庶子。时京城恟々,众庶哗言,以为宰相真连十宅谋反,百僚震骇。居一二日,方审其诈。谏官伏阁恳论,文宗震怒,叱谏官令出者数四。时中外属望大僚三数人廷辩其事。仆射窦易直曰:“人臣无将,将而必诛。”闻者愕然。唯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连上疏请出内狱,且曰:“王师文未获,即狱未具,请出豆卢著与申锡同付外廷勘。”当时人情翕然推重。初议申锡抵死,顾物论不可,又将投于岭表。文宗终悟外廷之言,乃有开州之命。
初,申锡既被罪,怡然不以为意,自中书归私第,止于外,素服以俟命。其妻出谓之曰:“公为宰相,人臣位极于此,何负天子反乎?”申锡曰:“吾生被厚恩,擢相位,不能锄去奸乱,反为所罗织,夫人察申锡,岂反者乎?”因相与泣下。
申锡自居内廷,及为宰相,以时风侈靡,居要位者尤纳贿赂,遂成风俗,不暇更方远害,且与贞元时甚相背矣。申锡至此,约身谨洁,尤以公廉为己任,四方问遗,悉无所受。既被罪,为有司验劾,多获其四方受领所还问遗之状,朝野为之叹息。
七年七月,卒于开州。诏曰:“申锡虽不能周慎,自抵宪章,闻其亡殁遐荒,良用悲恻。宜许其归葬乡里,以示宽恩。”开成元年九月,诏复申锡正议大夫、尚书左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赐紫,兼赠兵部尚书。仍以其子慎微为城固县尉。
李程,字表臣,陇西人。父鹔伯。程,贞元十二年进士擢第,又登宏辞科,累辟使府。二十年,入朝为监察御史。其年秋,召充翰林学士。
顺宗即位,为王叔文所排,罢学士。三迁为员外郎。元和中,出为剑南西川节度行军司马。十年,入为兵部郎中,寻知制诰。韩弘为淮西都统,诏程衔命宣谕。明年,拜中书舍人,权知京兆尹事。十二年,权知礼部贡举。十三年四月,拜礼部侍郎。六月,出为鄂州刺史、鄂岳观察使。入为吏部侍郎,封渭源男,食邑三百户。敬宗即位之五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敬宗冲幼,好治宫室,畋游无度,欲于宫中营新殿。程谏曰:“自古圣帝明王,以恭俭化天下。陛下在谅闇之中,不宜兴作,愿以瓦木回奉园陵。”上欣然从之。程又奏请置侍讲学士,数陈经义。程辩给多智算,能移人主之意。寻加中书侍郎,进封彭原郡公。宝历二年,罢相,检校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太原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太和四年三月,检校尚书左仆射、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使。
六年,就加检校司空。七月,征为左仆射。中谢日奏曰:“臣所忝官上礼,前后仪注不同。在元和、长庆中,仆射数人上日,不受四品已下官拜。近日再定仪注,四品已下官悉许受拜,王涯、窦易直已行之于前。今御史台云:‘已闻奏,太常侍定取十五日上’。臣进退未知所据。”时中丞李汉以为受四品已下拜太重。敕曰:“仆射上仪,近已详定。所缘拜礼,皆约令文,已经施行,不合更改。宜准太和四年十一月六日敕处分。”
程艺学优深,然性放荡,不修仪检,滑稽好戏,而居师长之地,物议轻之。七年六月,检校司空、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九年,复为河中晋绛节度使,就加检校司徒。开成元年五月,复入为右仆射,兼判太常卿事。十一月,兼判吏部尚书铨事。二年三月,检校司徒,出为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卒,有司谥曰缪。子廓。
廓进士登第,以诗名闻于时。大中末,累官至颍州刺史,再为观察使。廓子昼,亦登进士第。
史臣曰:宗儒、易直,以宽柔养望,坐致公台;与时沉浮,寿考终吉,可谓能奉身矣。逢吉起徒步而至鼎司,欺蔽幼君,依凭内竖,蛇虺其腹,毒害正人,而不与李训同诛,天道福淫明矣。申锡小器大谋,贬死为幸。程不持士范,殁获丑名。君子操修,岂宜容易!
赞曰:赵、窦优柔,坐享公侯。蝮蛇野葛,逢吉之流。岂无令人?主辅谟猷。程、锡弼谐,于道难周。
列传第一百一十八
○韦温 萧祐附 独孤郁 弟朗 钱徽 子可复 高釴 弟铢 锴冯宿 弟定 审 封敖
韦温,字弘育,京兆人。祖肇,吏部侍郎。父绶,德宗朝翰林学士,以散骑常侍致仕。绶弟贯之,宪宗朝宰相,自有传。温七岁时,日念《毛诗》一卷。年十一岁,应两经举登第。释褐太常寺奉礼郎。以书判拔萃,调补秘书省校书郎。时绶致仕田园,闻温登第,愕然曰:“判入高等,在群士之上,得非交结权幸而致耶?”令设席于廷,自出判目试两节。温命笔即成,绶喜曰:“此无愧也!”调授咸阳尉。入为监察御史,以父在田里,宪府礼拘,难于省谒,不拜。换著作郎,一谢即还。侍省父疾,温侍医药,衣不解带,垂二十年。父忧,毁瘠逾制。免丧,久之为右补阙,忠鲠救时。宋申锡被诬,温倡言曰:“宋公履行有素,身居台辅,不当有此,是奸人陷害也。吾辈谏官,岂避一时之雷电,而致圣君贤相蒙蔽惑之咎耶?”因率同列伏阁切争之,由是知名。
太和五年,太庙第四、第六室缺漏,上怒,罚宗正卿李锐、将作王堪,乃诏中使鸠工补葺之。温上疏曰:“臣闻吏举其职,国家所以治;事归于正,朝廷所以尊。夫设制度,立官司,事存典故,国有经费,而最重者,奉宗庙也。伏以太庙当修,诏下逾月,有司弛堕,曾不加诫。宜黜慢官,以惩不恪之罪;择可任者,责以缮完之功。此则事归于正,吏举其职也。而圣思不劳,百职无旷。今慢官不恪,止于罚俸,宗庙所切,便委内臣,是许百司之官,公然废职,以宗庙之重,为陛下所私,群官有司,便同委弃。此臣窃为圣朝惜此事也。事关宗庙,皆书史策,苟非旧典,不可率然。伏乞更下诏书,得委所司营缮,则制度不紊,官业交修。”上乃止内使。
群臣上尊号,温上疏曰:“德如三皇止称皇,功如五帝止称帝。徽号之来,乃圣王之末事。今岁三川水灾,江淮旱歉,恐非崇饰徽称之时。”帝深嘉之,乃止。改侍御史。
李德裕作相,迁礼部员外郎。或以温厚于牛僧孺,言于德裕。德裕曰:“此人坚正中立,君子也。”郑注镇凤翔,自知不为所齿,求德门弟子为参佐,请温为副使。或以为理不可拒,拒则生患。温曰:“择祸莫若轻。拒之止于远贬,从之有不测之祸。”郑注诛,转考功员外郎。寻知制诰,召入翰林为学士。以父职禁廷,忧畏成病,遗诫不令居禁职,恳辞不拜。
俄兼太子侍读,每晨至少阳院,午见庄恪太子。温曰:“殿下盛年,宜早起,学周文王为太子,鸡鸣时问安西宫。”太子幼,不能行其言。称疾。上不悦,改太常少卿。未几,拜给事中。王晏平为灵武,刻削军士,赃罪发,帝以智兴之故,减死,贬官。温三封诏书,文宗深奖之。庄恪得罪,召百僚谕之。温曰:“太子年幼,陛下训之不早,到此非独太子之过。”迁尚书右丞。
吏部员外郎张文规父弘靖,长庆初在幽州为硃克融所囚;文规不时省赴,人士喧然罪之。温居纲辖,首纠其事,出文规为安州刺史。盐铁判官姚勖知河阴院,尝雪冤狱。盐铁使崔珙奏加酬奖,乃令权知职方员外郎。制出,令勖上省。温执奏曰:“国朝已来,郎官最为清选,不可以赏能吏。”上令中使宣谕,言勖能官,且放入省。温坚执不奉诏,乃改勖检校礼部郎中。翌日,帝谓杨嗣复曰:“韦温不放姚勖入省,有故事否?”嗣复对曰:“韦温志在铨择清流。然姚勖士行无玷,梁公元崇之孙,自殿中判盐铁案,陛下奖之,宜也。若人有吏能,不入清流,孰为陛下当烦剧者?此衰晋之风也。”上素重温,亦不夺其操,出为陕虢观察使。
武宗即位,李德裕用事,召拜吏部侍郎,欲引以为相。时李汉以家行不谨,贬汾州司马。温从容白德裕曰:“李汉不为相公所知,昨以不孝之罪绌免,乞加按问。”德裕曰:“亲情耶?”温曰:“虽非亲昵,久相知耳。”德裕不悦。居无何,出温为宣歙观察使,辟郑处诲为观察判官,德裕愈不悦。池州人讼郡守,温按之无状,杖杀之。
明年,疡生于首,谓爱婿张复鲁曰:“予任校书郎时,梦二黄衣人赍符来追,及浐,将渡,一人续至曰:‘彼坟至大,功须万日。’遂不涉而寤。计今万日矣,与公诀矣。”明日卒,赠工部尚书,谥曰孝。
温在朝时,与李珏、杨嗣复周旋。及杨、李祸作,叹曰:“杨三、李七若取我语,岂至是耶!”初温以杨、李与德裕交怨,及居位,温劝杨、李征用德裕,释憾解愠。二人不能用,故及祸。温无子,女适薛蒙,善著文,续曹大家《女训》十二章,士族传写,行于时。温刚肠寡合,人多疏简,唯与常侍萧祐善。
萧祐者,兰陵人。少孤贫。耿介苦学,事亲以孝闻。自处士征拜左拾遗,累迁至考功郎中。祐博雅好古,尤喜图画。前代钟、王遗法,萧、张笔势,编序真伪,为二十卷,元和末进御,优诏嘉之,授兵部郎中。出为虢州刺史,入为太常少卿,转谏议大夫。逾月为桂州刺史、御史中丞、桂管防御观察使。太和二年八月,卒于官,赠右散骑常侍。
祐闲淡贞退,善鼓琴赋诗,书画尽妙。游心林壑,啸咏终日,而名人高士,多与之游。给事中韦温尤重之,结为林泉之友。
独孤郁,河南人。父及,天宝末与李华、萧颍士等齐名。善为文,所著《仙掌铭》,大为时流所赏,位终常州刺史。郁,贞元十四年登进士第,文学有父风,尤为舍人权德舆所称,以子妻之。贞元末,为监察御史。
元和初,应制举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策入第四等,拜左拾遗。太子司议郎杜从郁拜左补阙,郁与同列,论之曰:“从郁是宰臣佑之子,父居宰执,从郁不宜居谏列。”乃改为左拾遗,又论曰:“补阙之与拾遗,资品虽殊,同是谏官,若时政或有得失,不可令子论父。”从郁竟改他官。
四年,转右补阙,又与同列拜章论中官吐突承璀不宜为河北招讨使,乃改招抚宣慰使。
五年,兼史馆修撰。寻召充翰林学士,迁起居郎。权德舆作相,郁以妇公辞内职。宪宗曰:“德舆乃有此佳婿。”因诏宰相于士族之家,选尚公主者。迁郁考功员外郎,充史馆修撰、判馆事,预修《德宗实录》。
七年,以本官复知制诰。八年,转驾部郎中。其年十月,复召为翰林学士。九年,以疾辞内职。十一月,改秘书少监,卒。
郁弟朗,尝居谏官,请罢淮西用兵,不协旨,贬兴元户曹。入为监察御史,转殿中。十五年,兼充史馆修撰,迁都官员外郎。
长庆初,谏议大夫李景俭于史馆饮酒,凭醉谒宰相,语辞侵侮;朗坐同饮,出为漳州刺史。入为左司员外郎,迁谏议大夫。扬州节度使王播罢兼盐铁使,行赂于中人,求复领铜盐。朗上章论之。
宝历元年十一月,拜御史中丞。二年六月,赐金紫之服。侍御史李道枢乘醉谒朗;朗劾之,左授司议郎。宪府故事,三院御史由大夫、中丞自辟,请命于朝。时崔晃、郑居中不由宪长而除,皆丞相之僚旧也,敕命虽行,朗拒而不纳,晃竟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