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藏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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磷磷的白光,给这空幻的旷野忽然蒙上了一层恐怖的气氛。可可奇甚至还挖到了一颗头盖骨,为了驱走心中的不安,他决定拿它活跃一下气氛,便悄悄地拿着它,在贝贝面前晃来晃去,装魔作怪道:
“小胖子,我要吃了你!”
“妈呀!救命啊!”本来就心生恐惧的贝贝吓得魂飞魄散,跑到树后躲了起来。
“可可奇,别胡闹,快把它放下!”树下正想事的阿都&;#8226;旺赶紧制止道。看着这大漠先行者的遗骸,他已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可可奇一百个不愿意地将头盖骨扔掉。阿都&;#8226;旺这才注意到面前还有许多白骨,他想起了大风村的老习俗。他说:
“噢!也许我们应该把它们埋起来,村里人都这么做,说是可以避祸消灾。”
“我可不想做那傻事,保不准又要倒霉,再说了,这么多,要埋到什么时候。”可可奇说,打心里他就对这些白骨不屑一顾。
“对,对,阿都&;#8226;旺,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咱们可不能在这里跟它们一起过夜啊。”天生胆小的贝贝则是出于恐惧才这样说。
阿都&;#8226;旺想了想,觉得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可这些磷磷白骨又让他想起了可可奇脱了的牙齿,他觉得在走之前,还是要按照老习俗,找个高的地方,将它供奉起来。这棵大树倒是不错的选择,将它放在树上,就不怕可可奇长不出新牙了。可是,这树太高,他们都爬不上去,怎么办呢?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叫贝贝站到树下,他站在贝贝的肩上,又叫可可奇站到他的肩上,让他爬到树上,将牙齿放在上面。
可可奇往树上爬时,忽然一声惊叫,从树上跌落下来。
“怎么回事?”阿都&;#8226;旺将他扶起来,问道。
可可奇指着树上,这时恰好一阵微风吹来,树冠上面传来模糊不清的诡笑声和说话声。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阿都&;#8226;旺惶恐地问。
“一个黑影。”可可奇脸色苍白地回答。
“阿都&;#8226;旺,咱们快走吧,这地方真是太可怕了!”贝贝怯生生地看着周围说。
这时,阿都&;#8226;旺也注意到了四周正悄悄地发生着改变,狂劲的风一层一层地剥去地上的黄沙,除了数不清的白骨,许多雕绘着各种各样鬼怪图腾的破朽木柱和褪了色的破碎丝绸衣裳,还有各种形状的窑罐器皿和片片瓦砾也裸露出来。这不是被掀了盖的坟墓吗?孩子们顿觉毛骨悚然,仿佛正看见有人想拖着他们的双脚往恐怖的深渊里拽。他们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呆下去了。越是在这个时候,超级丰富的想象力越是不合时宜地来作祟,让他们想入非非,促使他们加紧脚步离开。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梭这片他们想象出来的幽灵之海,就怕一不小心,便惊醒了长眠在地下鬼魂。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心悸,这里只不过是一处失落的王国。如果能够冷静下来,用心去发现,他们或许会有所收获的,至少可以省去此后接踵而来的许多麻烦。可是,到天黑时,一切都被抛在了身后,包括老货郎用心良苦的忠告。
夜幕降临时,他们爬上一座沙丘。忽然,一团篝火出现在前方不远的另一座沙丘下面,篝火旁围坐着许多人,乐耳的鼓乐声断断续续地从那边传来。阿都&;#8226;旺心里一喜,他知道火不但可以退去半夜的寒气,也可以令饥饿的豺狼不敢靠近。
“嘿!你们瞧,今晚咱们有地方过夜了。”
他的这个想法受到了两个追随者的欢迎。于是,他们决定,今天晚上和这些人呆在一起,哪怕只是远远地坐着,对他们此时惶恐不安的心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慰籍。他们充满希望地朝篝火移近。等他们靠近时,才看清围在篝火边的那些人的模样:男的身披长袍,头缠丝布,盘腿坐在火堆旁,或者吹笙,或者打鼓,或者歌唱;女的则个个袒胸露腹,脸罩面纱,绕着火堆,伴随着乐声的节奏,热情奔放地舞蹈着。篝火里,还熏烤着一只肥得流油的裸羊,阵阵诱人的香气飘飘而来,挑逗着孩子们的辘辘饥肠咕咕地叫。
他们站在旁边看着,正在想该不该跟这些人打招呼。那几个跳舞女郎却齐刷刷地向他们抛来撩人的眉眼,顿时令他们心跳加快,并非为她们的美色,而是为那只肥羊,这些眼神传递出的信息似乎是个好兆头。
果然,女郎们挪着曼妙的身资,一起过来,将他们拉到火堆旁边坐下,像是要他们一边欣赏美妙的歌舞,一边等待可口的美餐。孩子们受宠若惊,他们正襟危坐在篝火旁,只等香喷喷的烤羊肉来问候他们咕咕叫的肚子。可这歌舞似乎没完没了,或者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还没有到来。
在宴会开始前的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有三三两两游魂野鬼般的人从大榕树方向陆续来到火堆旁边就坐,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也有女的。看见陌生的客人,他们也不打招呼,只用冷萧萧、神鬼莫测又略显呆滞的目光,不时地朝这边瞥来,不知是表示问候还是充满敌意的警告。最后,一个步态蹒跚的老头在两个女侍的搀扶下,来到他们中间坐下,与孩子们隔火相视。无庸置疑,他就是今晚筵席的大人物了,因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向他点头示敬,而且,从他高贵的穿着上也可以看出这一点。
大家都神情麻木地欣赏着眼前的歌舞,惟独那老头显得有点哀伤,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使人看不出他那张老脸是在思考还是在啜泣。忽然,他把手从脸上抹开,顺势扯下了脸皮。一眨眼,一张恐怖得有点滑稽的木瓜脸出现在了火光后面,那脸色是白里透着绿,没有耳朵,五官也被掏空。随着它的一声呼叫,一阵阴冷的风扑面吹来,火灭了,那烤全羊,还有那些敲鼓的和跳舞的人全部变成了纸人,随风飘去。最后来的那些人还在,即使是在朦胧的月光下面,孩子们也能感受到他们咄咄逼人的目光。小冒失鬼们早已吓得缩成了一团,噤若寒蝉。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中,老头开始了悲天悯人的控述:
“可怜啦,苍天,我这木瓜脑袋再也欣赏不了这美妙的歌舞了!天上和地下的神灵啊!如果你们的双眼还没被泛滥尘世的恶魔遮住的话,那就请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个世界多么不公平。有人亵渎神庙,杀人放火,却落得个逍遥自在。而我们孔雀城的君民,一年四季,一日三餐,勤勉谨慎,敬奉神灵,从不敢怠慢,却落了个灾害连连。先是北方佬骗走了我们的孔雀,让孔雀河干涸;接着又来了榕树鬼,今天放出毛毛虫,明天放出大苍蝇,将我们这彻底给毁了。现在又来了几个小流氓,肆无忌惮地践踏着我们不幸的家园和受尽折磨的身体,谩骂我们的灵魂,让我们做鬼都不得安宁。这伙流贼还扭走了我的头,让我不得不用这可笑的木瓜来代替它,看起来就像拙劣的小丑!这种事我们绝对不能再容忍了,今天我以孔雀城阿訇的名义起誓,要让这伙流贼为他们的轻浮付出代价。”
那老头站了起来,走向孩子们,用手指着他们,激愤地说:
“你们!就是你们!无恶不作的小强盗,残忍的侵略者,毁坏了我们的一切,还想逃跑,看来今天我们不吸干你们的血,你们是不会懂得如何尊重别人的。兄弟姐妹们,上啊!为我们的孔雀城报仇的时候到了!”
那些所谓孔雀城的臣民听到号召,慢慢地朝孩子们围拢过去。三个小冒失鬼早已惶然不知所措,胆小的贝贝甚至还尿了裤子。他们正想为自己辩护,却已有无数只手伸来,拉扯着他们的身体,似乎要将他们撕成碎片。这些人不由分说地将孩子们埋进土里,只留头在外边。做这事时,它们显得娴熟麻利,可以想他们的报复历史有多么的辉煌。完事后,它们相继钻回到沙子下面——它们就喜欢从人的脚指甲和肉的夹缝里吸血。
木瓜脑袋还留在外头,这老怪物似乎有话要说,他用掏空的木瓜鼻子在孩子们的身上嗅来嗅去,然后厌恶地吐了一口痰,叹息道:
“真是一蟹不如一蟹,这世道好人难找,体面的人也都见鬼去了吗!”然后又说,“你们的血虽称不上是上等,可我们不嫌弃。你们就等着被吸干吧,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吸别人的!”
“你们这样滥杀无辜,是会下地狱的。”贝贝哭着说。
“我滥杀无辜?有没有搞错,我们只杀搅扰我们安宁的人,谁叫你们手脚不安分。”木瓜脑袋说。
“就为那点事,太小气了吧!”可可奇说。
“你们真该学会感受别人的痛苦。”
老头说完,正要回到地下,阿都&;#8226;旺喊道:
“等等!老爷爷,我知道你的头在哪里?我帮你找回来,你就放了我们吧。”
老头停了下来,若有所思,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转过身来,只仰望苍穹,留下一句:
“让老天来决定你们的命运吧。”
然后,也钻进沙里,把木瓜脑袋留在地上,守望着它的俘虏。
孩子们这才知道,这些人原来是那堆白骨的主人,更糟糕的是,它们都变成的吸血鬼。阿都&;#8226;旺训了可可奇和贝贝一番,也确实,这麻烦是他们惹来的。
这一夜,他们睁着双眼到天亮。一整夜,他们都被脚底下酸酸麻麻的痛折磨着,那是吸血鬼们在吸他们的血,而他们却只能任其饱食。困苦中的阿都&;#8226;旺百无聊赖地想着,要是他能够自由地驾驭神杖,那该多好啊,他可以借助神灵的力量破土而出,到那时,再厉害的吸血鬼也奈何不了他们。这样想着,他竟不觉得疼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太阳如期而至,它将陪伴着他们一整天。这一天就像一个月那样漫长,即便是初春,大漠里的烈日也异常热情,它几乎摄走了他们身上的所有水分,使他们浑身乏力。这时候,他们再次感受到小黑的可爱,它轮流遮蔽着他们。
这一天下来,他们的神经早已麻木,脚底下已没了感觉。到了傍晚,他们幸庆自己还活着,目送着太阳沉下遥远的地平线后,他们几乎要欢呼起来了。等夜晚的微风吹来时,他们又稍稍恢复了神志。沐着微风,可可奇和贝贝睡着了,或许是昏迷了。
阿都&;#8226;旺一个人在黑暗中痛苦地沉思。这境地使他不由的想起了村里的老人们,如果看见他们现在这样子,他们会说些什么呢?一定又要拿大道理责骂他们吧!他忽然发觉,那些老人其实是关心小辈的,只是过于迷恋传统,并且固执地崇拜鬼神,但这不能怪他们,他们经历和见证过的苦难太多了,这使他们坚信,只有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侍奉神灵,才能得到老天的保佑。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啊。
几只秃鹫老早就在那里守侯,看来这些嗅觉灵敏的食客已经闻出了他们死亡的气息,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但除此之外,四周依然寂静,没了风,燥热的空气便趁虚而入,毫不客气的烘焙干他们身体里仅剩下的一点水份。阿都&;#8226;旺努力着使自己保持清醒,不住地呵喝着企图靠近的秃鹫,他很难想象,等他也昏迷后,这些秃鹫会把他们怎么样。与死神的对视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能耐。但同时他也知道,死神并未走远。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危险在一步一步地逼近,阿都&;#8226;旺埋在沙里的心在砰砰地跳着。天边的月亮升起来了,月光照着他,让他感慨万千。想起在他生命中发生的许多大事这月亮都在场,难道正如老人们所说的,天上的每颗星星都是地上每个人的保护神,而月亮则保护着不同寻常的人。那么,他是那种不寻常的人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就不甚荣幸了。不管怎么说,在他身陷绝望的时候,这张冷漠的脸庞还是给了他不少安慰。
口渴了,他就想起了水,想起了水,他就想起了挂在胸前的小海螺壳,那里面一定蓄了不少水,要是有人能帮他拿一下,那该多好啊!想着想着,他也就想起了货郎大叔,这老好人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如果没有这件小礼物,他几乎把他忘了。想起了货郎,也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他的忠告,以及其他历经了世事沧桑的生命先行者给他的忠告,那些晦涩的道理如果没有用亲历的经历去诠释,是很难懂也就很难记得的:“这世上没有淌不过的河,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危难的时候要说出你的名字,它能帮你脱离险境。”“发现大漠先行者的骨骸,不要去哀怜它们,更不要去蔑视它们,惟独希望的曙光才能使他们忘却死亡带来的绝望和烦恼。惟独希望的曙光……。”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些忠告,直到他悟出其中的道理,他黯淡的心渐渐明朗,这个时候,他倒希望吸血鬼们能站在他的面前了。
敖到了半夜,冷风再一次吹来,撩起沙地上的一层外皮,就像掀起一件薄薄的轻裟,罩在他们的脸上。贝贝和可可奇被吹在脸上的沙子拍醒了。他们明白,吸血鬼们又要出现了,也许这次是最后的决算。果然,等冷风过后,沙地就开始“沙沙”地响,随着沙土地松动,吸血鬼们如河里的沙蟹般一个个往外钻,惊起了地上的秃鹫退避到远处,静观事态地发展是否可以让它们有机可趁。吸血鬼们在木瓜脑袋地率领下,缓缓向孩子们逼近。
“为什么你们两个的血是膻的?而你!小胖子,为什么你的血是臊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木瓜脑袋像是受到了耍弄,恼怒地问。
“我的血之所以是膻的,或许是因为我的祖先受了太多的苦的缘故。”阿都&;#8226;旺说。
“你的祖先是谁,他们难道比我们还冤大头吗?”木瓜脑袋说。
“他的名字如果你听说过,相信还能记得,因为他说过他的后代将拯救大漠。”
“拯救大漠!呵,看你那副神气劲,还真把自己当成是木藏子不成?”
“老爷爷,事到如今,我也不满你了,我真是要来拯救大漠的木藏子。”
“你真是木藏子!这倒是有意思,不过你最好能够证明没有在撒谎,要不然你们会很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