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曲 第三部幻光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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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怎么办？推开还是抱住？捷完全乱了阵脚。记忆中捷从没有正面面对过凝的眼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向来只有他任性而凝边叹气边哄慰的份，凝本身是从不会在人前流泪的个性，他甚至以为这辈子都不用面对和考虑如何安慰这种事情。当然他也曾想过这次一定要让凝哭着认错，好满足他饱受创伤的心。但真的面对时，捷才知道，他除了手足无措外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和不舍由心头放射开来。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凝，这种一反常态的柔弱让他有种会为他不惜一切的冲动。哪怕摘星射月，只要他能笑或者只要不再流泪，他什么都愿意。
捷低头盯着那银白色的头顶发呆，心灵和情感跟随着怀里人的抽动而抽动。他哭的时候原来是没有声音的，连每次抽泣都控制在最小幅度里，那么小心那么谨慎，好像被凝抱着的捷是豆腐雕的一样，一个不注意就会弄坏……凝才是悲伤的那一个吧！为什么他觉得被珍视保护的却是自己？居然有人连哭都要压抑？想到了自己过往一个不顺意就哭闹很久的日子，捷才明白，原来在他们之间，凝连哭的自由都没有……
凝温柔到残忍，对捷是，对自己更是。凝怕自己的软弱悲伤会感染到捷敏感的心，顾虑着他幼小经不起伤害的心灵，一直以来都压抑自己的感情，一而再再而三，直到无法负荷而自我毁灭。
几时开始，他的凝只会用那种柔和的、包容一切的笑容看着自己了呢？
捷抱紧抓着自己的凝，胡思乱想之余再次为怀中人的瘦弱而心疼无比。
他是连饭都不好好吃吧！捷太清楚凝是那种想起来吃，想不起来就完全忘记有吃饭这回事的性格。以前由他照顾时还好，至少捷时刻提醒并把食物送到凝嘴边，十几年下来真的养胖不少，可如今……他多久才吃一顿？一天？两天？还是更久？
该死！别哭了！再下去体内那点仅有的水份不都给哭光了？
……
求你……别哭了好不好？
…………
只要你不哭了……我什么都不计较……
————
捷不知道这样搂着凝多久，久到完全麻木了感觉。窗外日落西山，他终于感觉不到那一阵阵细微的颤动了。小心翼翼的扶凝躺好，可刚躺平下去的凝却下意识抓住捷的衣服，像是怕他会消失一般死拽不放。无奈下捷只有掀开被角和衣潜入，一躺下就感觉到怀中贴上来的温度。
唔……这是久违了的温暖……
捷拥上向往已久的温暖，原本的怒气在看到凝苍白无力的睡颜时削减，在凝伸出手摸上他的脸时瓦解，更在凝泪流满面时灰飞烟灭。如今剩下的除了满满的心疼怜惜外还有就是一种满足，一种找回属于自己所有物的满足……
报复？他曾决定要做的一切复仇都远及不上凝这些年来自己带给自己的一切。最残忍的莫过于虐心，而其中最痛苦的就是自虐。这百年来他自己都不肯放过自己，那他将要带给他的又会对他起到多少作用？何况他早已支离破碎，再加上一层也不过是加速毁灭罢了……
凝……也许会死……
一想到这里捷就一阵刺痛，有什么往心上狠狠扎下去，敲开了很大一个窟窿。
他要做一切只为了争回应该属于自己的，并且让这份属于自己的专利不再失去。他不过是想让凝长点教训，明白他不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最后他只想一直留在他身边不再离去。
若他所需求的一切的源头消失了，那他做的所有还有什么意义呢？
又或者说，见到如今的他，看到他如此不懂得爱惜自己，捷在心疼和气愤之外无法找到更多情绪，无法分出更多心思来折磨眼前的人……
凝紧紧的偎在捷怀里，十指抓得关节泛白。
那么怕我会消失吗？捷温柔的一点点拉开那握得太紧的手。傻凝凝，这不是梦哦，我在这里，就在你身边。
你好好睡，早早醒！然后你醒了就知道，一切都不是梦……
※※※※※※
亚雅和多多两个在水溪城闲逛了一下午，把小小水溪城能玩的地方都玩过了，在这个几乎没什么娱乐可言的城市里，两个小鬼到也玩得自在，直到天黑才意犹未尽的回到旅店。其实若不是口袋里钱花得一分不剩，他们还可以去夜市再逛游一圈。本来亚雅想跟凝再去讨钱继续玩的，但这个玩疯了的丫头终于在临敲门的时候想起了凝的话，缩回了手。
唉！没钱的日子难过啊……
摇摇头，没办法之下只能回去睡大头觉，但愿明天凝肯起来……
“啊……哥哥……”才想着转身走，就见多多赖在门口双脚跟钉在地上似的。
“多多，走啊！别想你那没良心的哥哥了，他才不管你呢！急死他，我们不去找他哦！”以为多多是想哥哥了，亚雅脑中不免再次浮现那恶劣哥哥的种种行迹，心头又一阵火烧，拉起多多就走。
“不是！是哥哥在房间里……”他就知道捷忍不住，哼！装得跟真的似的，果然还是来了不是？
“啊？”什么意思？
“捷哥哥在凝哥哥的房间……”
什么！！！
“呯！”“啪！”房门被凶狠的一脚踢开，砸在墙上一声悲惨的哀嚎，亚雅紧张万分的四下寻找，果不其然在床上发现可恶的人影……
反了反了！居然爬到凝哥哥床上去了！呜……她是知道凝哥哥是少见的美人，可……可也不至于让人垂涎到半夜摘花啊！而且他看上去根本不会被误会成女人嘛！
亚雅鼓起勇气捍卫她的金主……当然是金主！好容易摊上个有钱有闲，带她天南地北长见识又没脾气又没架子外带还允许她这个小丫头在他头上随便踩的主儿，要这么断送了她亚雅上哪再找这便宜去？
重重的一步步走到床头，气势十足的准备开骂。深呼吸……张嘴……呃……
蔫了……
别怪她，亚雅再强悍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女生，见过的世面其实很有限。就算童年在社会最底层跌打滚爬，可打交道的也不过是些九流无赖罢了。和真正意义上的强者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上的恐怖。
————
捷从那声巨响开始心头就很是恼火，哪个不知轻重的大半夜那么大动静？好在没惊动凝，万一吵醒了好容易睡舒服的凝，他绝对会扒了那个人的皮，抽了那个人的筋，顺便放血擦地板！
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吵醒怀中安睡的人，捷只能用最消极的瞪眼功去表达自己的怒火跟不满。瞪、瞪、瞪！瞪死那个不知好歹的人！
这层捷认为最不具实际意义的瞪白眼功夫对亚雅而言也足够起到恐吓作用了。想他小时候那层功力就威力十足，稍稍一瞪就吓退不少人，而如今早已被他练的炉火纯青，不是亚雅这种小丫头可以抵抗得了的。
“哥哥～～”多多一脸笑容满满，叫得嗲嗲！眼神中露出只有捷看得懂的暧昧。
捷俊脸微红，假意咳了一下后白眼送回去一个，压低声音骂着：“出去！没见人睡着吗？”
睡……亚雅低头看清了熟睡中的凝，那露出的面孔上隐约含着满足的笑意。应该是很久没睡得那么舒服了，亚雅知道凝总睡不好，不管眼前的男人多讨人厌，不过光能让凝好好睡一觉也算功德一件了。看在凝的份上，她就好心不计较吧！
想通后，决定宽宏大量的放过他。亚雅嘟着嘴不甚情愿的说：“如果他半夜咳嗽就给他吃药，药在他枕头下面。”说完就拖着多多回房。
“什么意思？”什么叫半夜咳嗽？凝几时有这种毛病了？
“也不是常常咳嗽，吃了药很快就好了。他昨天吃了药，按理说两三天里面不会有问题，不过他早上脸色很不好，我怕他再发作……反正你留意点就好了，难得他睡得那么好，万一给咳醒了就……”话说到这里，亚雅也已经跨出门外，随手带上门没给捷继续发问的机会。
究竟……什么跟什么啊！
听得一头雾水，捷开始焦躁起来。低头看看靠着自己的人，烦恼着究竟是要叫醒他问清楚呢还是让他继续睡觉……或者他应该追到亚雅房间里问明白？可……他舍不下这股亲切的温暖，他好想好想就这么抱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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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难得的一夜好眠，凝在清晨醒来时却比以往更空虚。看看空无一人的房间，摸摸身侧冰凉的床榻，果然……是梦啊！
虽然日夜盼他入眠，哪知真的实现愿望后醒来得到的却是更浓重的失落。太过真实的梦让人想永远沉沦其中不再清醒。很累，有身体上的更有心灵上的，想着就觉得喉头一股腥甜，咳闹一阵后手中染上黑红的血……
怎么会？
凝难以置信的瞪着双手，明明有吃药啊……而且大白天的没道理发作。
难道说连这种程度的药量都无效了吗？下一次该找什么来压制？还是说……放弃算了！回去雪族找雪王借冰陵，就这么睡下去别再起来了……他本来就是不该在这个世界苏醒的人，属于他的世界早已不复存在，他不该贪恋也不能贪恋，早已经放弃了……可为什么，心头那隐隐的失落所谓何来？那种沉闷压抑的情感又是什么？
他只是想再见一次……想再确认一次，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会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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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我就离开一会儿你怎么会搞成这样？”凭空一阵暴怒，捷气得冒烟，更为眼前所见的一切心惊肉跳。几步从门口跨到床头，一把拉过染得黑红的双手：“怎么会这样？”抬起头，惊恐万分的看着已然木呐的人：“你……才一百多年没见，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多泪水？”
记得以前爱哭的那个好像都是捷啊……怎么现今全颠倒过来了？那通透的珍珠一颗一颗滚落到床上，不可不说有种凄美的意境。但这就是让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够了吧！”实在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捷只能无措的抱着凝，用他所理解的方式安抚。
原来……不是梦啊……
终于明白为什么大白天的会那么难受了……
原来……他回来了……
松口气，紧绷的弦断了，长久的坚持、回避、担忧、期待或者胆怯……所有一切支持他走过百年的情感之柱在此刻崩塌，换回来的是满足的微笑和无尽的黑暗。
终于……可以休息了……
5、损友
“你说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抓着亚雅的衣领，把这个矮自己一个多头的小丫头提起来，捷一边想着怎么肢解她一边又拼命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留下她小命问个清楚。
“我又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个人是个瘟神……不，是个刹星！遇到他准没好事，看他长得那副妖邪样，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不，他一来就害得她的凝哥哥昏迷不醒，虽然他看上去比她更着急，虽然她没有足够证据证明事情和他有关，可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他脱不了干系！女人的直觉某种程度是很准滴……
“你放开我啦！”离地一尺的感觉说不出的差，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由脖子部分的衣领支撑，领口早深深陷入肉里。亚雅挣扎着，又不敢太用力。被勒住的脖子一阵青白，而脸颊却被憋涨得通红，手脚反抗敲打着却无法集中力量，起不到多少作用。
最后总算在亚雅觉得自己快窒息的时候回到了地面，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倒不是说捷突然良心发现不打算掐死这个丫头了，而是多多在关键时刻发挥他难得涌现的大无畏精神，很讲义气的挺身出来救了这个对他不错的小姐姐一命，不过为此付出的代价恐怕会让他未来几年里面再也不敢为谁随便出头……
捷见从这丫头嘴里面套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气愤的同时也涵带不少绝望。他回到凝的房间，看着在床上躺了几天的人。苍白的脸色毫无血气，若不是隐约的呼吸表明他的生命力，恐怕会真让人以为那是具保存良好的尸体……或者说好听点就是个雕刻精美的娃娃。E71181CD4还漂门如：）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生命这两个字在他身上显得无意，完全体现不出其价值所在。捷捏着凝不再温暖的手，轻轻的握在手中揉搓着：“怎么会这么冷呢……你一直都很温暖的，怎么能比我摸起来还冷呢？”
这几天他每天都重复同样的事情，除了陪着凝不断说话希望他能听见后起来外，就是去隔壁责问亚雅这个丫头。其实捷也知道亚雅恐怕真的不清楚更多的事情了，凝的性格他怎么会不比亚雅清楚？他为了不让身边的人为他担心会隐瞒所有关于自己的情况，甚至包括记忆和情感……他只是希望也许那丫头会突然想起些什么，多细小都好。可以是她观察下的细微发现，也可以是凝不经意说的话，任何一点点的提示在此刻都显得那么有价值。可惜，结果是绝望的，亚雅那里再没任何多余的情报。
摸着越渐冰冷的手，捷咬牙重下决心，翻开被褥抱起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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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他去哪里？”还没踏出门就被亚雅逮住，小丫头完全忘记刚才的痛苦，一反先前的弱势捍卫起自己的衣食父母。
“闭嘴！”懒得多说什么，捷绕过亚雅继续往外走。
“给我站住！”哪知那丫头不依不饶，死活不肯让出大门这块小小的阵地。
碍于抱着凝，捷不方便做出因生气而产生的实际行动，忍而再忍的开口：“你想他死就继续堵着！”
……
知道是威胁，而且绝对是威胁！
可亚雅却瘪着嘴巴让出了道路，看着捷大步流星的离去，在身影几乎消失的时候才想起来：“喂——！别丢下我，我也去！喂——”
不是就这么走了吧？她也要去啊！把她留下让她怎么办？
她……她也想就这么跟上去，可是……可是随身的东西没收拾不说，连房钱都还没结算呢……就是她想走也要店主肯放过她才行……
呜……那个人没良心也就算了，怎么连常识都没有？哪有这么就走的，也不怕老板门口堵他！
“亚雅姐姐，别急了！我知道捷哥哥去哪里！”救星再次登场，亚雅回头看着多多精彩的脸色，青红不一的小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