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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部分

鄂东匪事-第214部分

小说: 鄂东匪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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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匪是一天也干不下去的。进得店来,更(耕音)官儿把他们往院子一领,冲上房
    一声高喊:“恭禧掌柜的了!有三位客爷投店打尖——全是发大财的!”
    只此一声喊,女老板立即闪出,左手拿着哈德门和三炮台洋烟两盒,右手拿着
    火柴盒,笑盈盈春风满面。一面亲手挑门帘子往东厢房让,一面命令打杂的快拿瓜
    子、落花生、大块糖,还吵儿巴火让端上等叶子冲的茶水来……
    所有这一切,张虎已初步知道此店不凡,此女更不凡。
    “洋戏匣子”烟没点成,脸上就出现了别人觉察不到的一丝狐疑,但她立即掩
    饰,唱采茶戏出身的脸说变陡变,又笑容可掬地问张虎:“三位客爷,我烫壶热
    酒,你们来点什么嚼裹儿(吃的)?我这老店可没旁的山珍海味,山沟野店,净是
    实惠菜,猪肉块子炖粉条儿、老母鸡扣蘑菇、火燎猪头、煮烂的膀蹄(肘子)、白
    片子肉酱油拌大蒜,还有拆骨肉酸菜汤、新来的拘肉酿成盐花儿。”
    张虎等她报完菜名才说话:“刚吃完星星散(即小米饭——此语为土匪黑话)。我们马丢了,是找马的(黑后:马,即响马,指胡子找同伙的)。
    “洋戏匣子”听后,眼中打了个喜悦的闪,忙用黑话对上:“马跑三十六,大
    山里七沟八梁,吃了星星散咋能追上马呢?这么的吧,三位客爷,如不嫌我小店在
    阴山背后(指黑道),就大脱大睡,满铺大炕头朝里(胡子睡觉就是头朝里的规矩,
    大脱大睡指放心的意思),睡前架‘翻章子’(油饼),咬‘瓢瓤子’(水饺)、
    挑‘挂柱子’(面条)任选,算我自招待,分文不收,客爷可得把‘助手子’(筷
    子)拿住了……”
    张虎见她上套,微微一笑说:“木头楔子面朝北,扯条红绳帮大腿,两个大
    钱方方眼,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这完全是土匪或正宗胡子进山的黑话,用挖参做比喻。
    “洋戏匣子”忙问:“灶王爷本姓张,骑黑马挎匣枪。青山绿水绕着走,满山
    烧的是一炷香。”
    ——她的意思我们也是纯正的胡子出身,并暗语相告——灶王爷指锅台后的灶
    神,这里指大别山,黑指当家的是平原虎。
    张虎颇懂她的黑话,知道了她是大别山平原虎的人了。他又问:“想走夜道,
    鬼挡墙,想上锅台,怕灶王!”
    ——此话的意思是想奔平原虎去,又怕没人引荐,更怕别人猜疑,包括怕平原虎不信。
    “洋戏匣子”把火柴盒往炕上一扔,笑笑说:“上山有明子(她介绍)。先啃
    富(吃饭)!”她冲张虎一笑,一阵风般撩开门帘就出屋去了……
    刚才的对话弄得赵越、熊元友莫名其妙。两个人着急却又插不上嘴。他俩刚
    想问张虎跟这女人说的是啥话,张虎说:“快,头朝里躺下,小心窗外有人认
    出我们来!”
    三个人立刻仰面躺在大炕上,头冲窗台的矮墙。
    果然,工夫不大,就听窗前有踩雪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也感到头顶窗上有月
    光与院内的灯光将晃动的人影儿推到窗纸上——显然是趴窗而望的人。但,那趴窗
    之人是怎么也看不到张虎等三个人面容的,况且他们仰躺着头顶窗台下的矮墙,
    又都佯装睡觉把大皮帽子扣在脸上……因此,窗外人只能看到他们的脚和下半身。
    而下半身是难以辨别张虎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的。
    少顷,窗外又响起踩雪的脚步声,可想而知趴窗人远去了。
    此趴窗人不是别人,是土匪卢老八,真名叫卢自朝。他是蔡家渡里毗卢塔的人,
    以打猎和挖人参为生,总在山里转,他与各路土匪都很熟悉。因此,各路土匪他认
    识的也多。他原本随“座地虎”山头帮着送个叶子(送信),了水(看情况)什么
    的。抓“座地虎”时他正修苫自己最隐蔽、什么人也找不到的地窨子(属马架子式
    木头房子),因此漏网。他奔大别山来是报个信给平原虎,也是没了“座地虎”他
    好投靠平原虎来。他深知这大别山的平原虎同“座地虎”家有世代的冤仇。平原虎
    的爹,死于“座地虎”的爷爷老黑云之手,而“座地虎”的爷爷却让平原虎扒光腚
    在大雪地里捆上用凉水浇成冰棍儿冻死了,“座地虎”他爹白毛熊也被平原虎勾来
    的女匪“一枝花”打残左臂后自己开枪自毙而死……他告诉平原虎“座地虎”也被
    共军掏了去,岂不是平原虎没有了冤家对头?不然的话,“座地虎”是定然要找他
    平原虎报世代家仇的……
    就这样,他上了大别山恰恰遇上被打散队伍成了光杆司令的郑三炮和李德林手
    下的刘维章、丁焕章,还有早就在此的女匪“一枝花”。他添油加醋,甚至夸大其
    辞地把“座地虎”如何被捉,广福寺村许大马棒如何被捉,以及山外形势一一介绍,反
    倒引起郑三炮等人的不安。平原虎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招待他一顿酒饭之后,郑
    三炮私自布置地修好地窨子。万一时局发展再对他们不利时,他就只有同卢老八隐
    在地窨子里变成挖参打猎之人,以等时局再变……
    卢老八下得山来,必在大车店住一夜才能在第二天返回羊脸沟。这就正好遇上
    了“洋戏匣子”告诉他有三个来客,黑话对上了,就是属哪个山头的,或是不是真
    胡子,让他趴窗户认一认。
    卢老八根本没见过张虎、赵越、熊元友,就是其他剿匪部队任何人他也没
    碰过面儿。此人奸得横草不过,一见山里山外时局有变化就死守山里的地窨子,藏
    起短枪,掮起猎枪,还在地窨子的大土炕上晾人参,满墙挂着野兽皮子,满炕扔些
    猎捕野物的夹子、套子和设陷阱用的尖桩子……即使剿匪部队搜山进屋,也确信他
    是猎人和控参者无疑,况且有羊脸沟百十户人家作证,哪一家不知道他卢老八打猎
    出身。
    他趴窗看完,告诉“洋戏匣子”:“认不出(他不说没看准,没看准有**份),
    兴许是别的山头被撵过来的。眼下到处是大部队搜山,野物都吓傻了,何况吃咱们
    饭的?”
    车马大店,人多人杂,这里既有王枝林部逃来的,也有李德林部逃来的,被郑
    三炮拉到锅盔山上隐住的“蝴蝶迷”也下山帮助“洋戏匣子”开这个车马大店,从
    中识别真假土匪——真的请到大别山上,假的暗夜里杀死。
    为引张虎等三人露面,让真匪们辨认,”‘洋戏匣子”想出好主意——唱一
    采茶戏。当然她不亲自下场,本店的西厢房属花房小店,蹲着一伙“滚地包”(走
    无定向)的唱采茶戏艺人。虽然不是占园子名角,倒也唱一处红火一处。“洋戏匣
    子”自然识得这些艺人的,有她师父辈的唱上妆的“徐浪丫”(艺名。男人演女角),
    有唱下妆的“大鞋拔子”(艺名),还有“窦矮子”、“韩傻子”……她“洋戏匣
    子”让唱,定唱。
    开场后,让“蝴蝶迷”、卢老八暗中观察,并且在人群里把东厢房三个老客
    (指张虎三人)左右安上心腹,暗带家伙(枪、刀),看出破绽,就开杀无疑。
    如果真是某个山头同行,再大礼相拜,请上大别山。
    一切布置停当,上层大筒子屋艺人打头通的锣鼓家什就敲打响了。
    “洋戏匣子”又一阵风般撩开棉门帘,请张虎等看采茶戏,她见张虎三人
    已睡得鼾声响起,又见睡的姿式颇似吃山之人(胡子),先是一阵犹豫,后又动手
    一个个扒拉着脚:“客爷醒醒.客爷醒醒!”
    张虎先是打着哈欠起身,熊元友、赵越都佯装甜睡被弄醒一脸不悦。
    “洋戏匣子”说:“客爷呀,麻溜看二人转吧,冬天夜长,听半宿睡半宿足了。”
    张虎明知是计,但又不能不去看。一则山里土匪或胡子因蹲山枯燥,没有热
    闹,下山后除了打粳米(大米)骂白面(要好的吃)、逛女人外,对采茶戏是开心
    般有兴趣儿。二则不看采茶戏又怎么从中发现线索追剿郑三炮等残匪呢?他对“洋
    戏匣子”道:“大妹子(此称呼显得不外),你头里先走,等两个老疙瘩(指小胡
    子,这里指赵越、熊元友)精神精神,一定到上屋看采茶戏去!”
    “洋戏匣子”临出门时,手挑门帘卖弄风骚地一笑:“我准备瓜籽和花盖梨去!”
    门帘一落她走了。
    赵越想不去,熊元友则是本地人,参军不久即随小分队剿匪。他当兵的事情
    还没人知道。就是万一有人认出,也可以掩护张虎和赵越,谎说进山抬木头的
    亲属也行,说是在山外汉口扬子江以北的胡子被赶进山里逃命的也行。张虎对
    他后一种想法特别高兴,认为稳妥。因为再冒充黄州一带任何匪部的人也恐被真
    匪识破,然而,如果不冒充土匪又怎么能打进匪穴捉净残匪呢?张虎思前想后,
    想起1946年1月部队攻打黄梅县小山子时那场战斗……黄梅离黄冈近,离汉口
    远,何不冒充被击散的黄梅县小山子刘国良匪部的人呢?连长、营长或什么的……
    但是,张虎万万没有料到黄梅县小山子匪首刘国良的老婆女顽匪“一枝花”
    就在大别山上。
    采茶戏开场了,张虎、赵越、熊元友也到了上房的大筒子屋。
    进屋后,张虎一眼望去——
    满屋乌烟瘴气,大火炉子旁的火墙上烤胶皮鞋、毡疙瘩的脚臭气味和抽山烟的
    辣味混在一起,且有熏天的烧酒气味。南北大炕,七间屋子中间的隔板儿全都卸了
    去,坐满穿皮衣服的、破衣服的,还有光膀子喝酒的,大碗吃肉的,啃冻得扔出去
    能打死人的花盖梨和冻豆包的。满屋人等能分十几类,干什么的都有。
    张虎和赵越。熊元友进得屋来,早被“洋戏匣子”殷勤让请到北炕落座,
    并在北炕上放好方桌一张,有几个横眉立目的家伙和一个大罗躬腰正端大海碗喝酒,
    监视张虎等三人。
    采茶戏唱的是《双锁山——高君宝招亲》。
    正唱道:
    高君宝马上抬头看,
    一座高山把路横。
    远看山高有万丈,
    近看树木一片青。
    绿头小鸟枝头唱,
    空中低旋老鹞鹰。
    苍鹰抓雀几声叫,
    吓得兔子钻进草棵直发懵。
    常言道,有山必有寇——
    “啪!”挨张虎坐着喝酒的大罗躬腰将白瓷酒碗用力向唱上妆的艺人砸去,
    顿时那包头的绰号叫“徐浪丫”的艺人,额角鲜血涌出。唱也停了,弦也停了,锣
    鼓家什也不打了,人们全愣住了。
    只见大罗躬腰从炕上站起身指地上站着吓呆了的艺人开口大骂:“你妈个巴子
    的,你嘴是粪门?再敢唱这个‘字’儿,老子让你脑瓜子开瓢,小命见阎王爷。”
    艺人领班儿的“大鞋拔子”忙冲大罗躬腰做揖:“大爷饶命,他不懂规矩,您
    高高抬手,我们低低猫腰,放个生,就当您老人家捉个家雀给个谷穗儿。”
    艺人南北走,全凭一张嘴,这“大鞋拔子”倒也真会用活安慰发火的胡子。
    “洋戏匣子”麻溜一阵风般走到争吵的两个人中间,她笑滋滋地用手帕抽打一
    下大罗躬腰的脸,笑着嗔怪:“咋的呀?你常大当家的这是想不让母(我)们开店
    呗,闹啥?”她指被碗砍伤的“徐浪丫”,“他是我师傅,打他就等于打我了。”
    大罗躬腰向“洋残匣子”解释:“妹子,他唱犯忌的字啦,我能饶他?”他指
    艺人。
    “洋戏匣子”乐了,说:“你常大当家的,走南闯北还差这一个‘字’扎耳朵
    眼儿?”她眼珠子乱转,不停地向常罗躬腰使眼神儿——那意思是有外人(张虎
    等)在场,你收住点嘴。
    常罗躬腰不语,默默地又坐到桌前。
    “洋戏匣子”凑到张虎面前,试探问张虎而且指桑道榆,嗔怪常罗躬腰。
    她对张虎:“你说客爷,艺人嘴里崩出个犯忌的字来,常当家的恼了,真莫名其
    妙。都是找宿住店的,那来的那些规矩呢?”她目光盯着张虎等待下文。顿时,
    围着张虎和赵越、熊元友坐着的胡子们都瞪眼看着,张虎明白,如不回答她
    的话,准被当成可疑人,如果被视为可疑者就很难觅到郑三炮的踪迹。他看“洋戏
    匣子”一眼,又用小烟袋指着刚刚发火的常罗躬腰说:“这位当家的也对也不对!”
    顿时,围坐的胡子们全都暗自摸枪,赵越、熊元友也很紧张,但他俩见张虎不慌不忙,也都沉住气,等待事态发展。
    张虎慢条斯理地解释:“我说常当家的对,是因为唱嘣子的(采茶戏艺人),
    唱了咱落山吃山这个‘寇’字,寇是啥?是贼是匪,这是骂咱们呢,我说搁碗砍的
    对。说常当家的不对呢,咱如今不是光守山头各扫门前雪的胡子了,大小山沟一个
    姓:‘蒋’!咱都是‘蒋委员长’的亲封**,不是司令也是副官,差不离的也是
    营团旅师长了,连小老疙瘩(指小胡子)也弄个排连长干上了。胜者王侯,败者寇,
    咱们自己个儿再把自己个儿当成那个犯忌的字儿(指寇)就等于拿屎盔子扣自己个
    儿脑瓜上了……”
    “对呀!”“洋戏匣子”对张虎的解释叫起好来了。她忙摆手:“上花盖梨
    大块糖。”
    棉门帘子一挑,外间屋走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蝴蝶迷”,端一盆子冷水缓的
    冻梨,后跟端一簸箕炒瓜子的卢自朝,奔张虎等三人走来。其实,这“蝴蝶迷”
    和卢老八在张虎、熊元友、赵越三人往上房大筒子屋一进门时,他俩便躲在暗
    中仔细辨认了张虎等三人。
    “蝴蝶迷”端着用冷水盆里缓着的冻花盖梨来到张虎面前一声惊叫:“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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