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东匪事-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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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铃还需系铃人。梅子想了想;不哭了,吹了灯,脱光衣裳像只小绵羊钻进男人怀里。胡在耕赌气没理睬。她便爬在他的耳朵上,柔声地说:“哥,我错了,就这一回以后再不敢了!”
胡在耕一把把她推开:“滚!”
梅子坐在他身边声泪俱下:“你光知道凶;就没问问为啥来?”
胡在耕没有好气的吼道:“呸;不要脸的东西;干那事还能为了啥?”
梅子不慌不忙地说:“或许别人干那事不为啥;可我就不同。你想想;这些年来我想干那事还能等到现在?要干早都干了。在这以前也有比这更苦的日子;我为啥能熬过来呢?因为你一直有音信我有盼头;再苦再累我都能熬过来。你看我才多大年纪;头发都掉了不少;有的也白了。为啥呢?就是为了咱这个家。我天天想的人就是你。因为你是我的男人。”
“既然你一心想的是我;为啥你还和黑豹湛人杰好?”
“这一回;你走了一年多;一点音信都没有;你走时留下的两石麦子能吃多长时间?这段日子;家里一把面都没有了;两个娃几天都没有吃过饱饭了。黑豹湛人杰给了我两个银元;这两个银元能买粮能买面;两个娃能吃上饭。就是我死了不要紧;两个娃还要活下去啊!”
胡在耕看着黑暗中的女人;他仿佛看到了那凄惨的光景;这哪能都怪女人;要怪都怪自己无能。他的火气渐渐地小了下去:“那你也不该干那事。世上有些事可以重新再来;有些事是无法重新再来的。到啥时候我都忘不了你和黑豹湛人杰好过;就是你再好都弥补不了这件事对我的伤害。”
“我知道女人的名节很要紧。可你想想;这是你回家来了;假如你不回来或者回不来;我娘儿三人咋过呢?我是死是活不要紧;假如大狗二狗有个三长两短;胡家断了香火咋办?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今后我再不敢了。好哥呢;你走着瞧吧;我会说到做到的!”
女人的辛酸难过;使胡在耕的心软了没有再说什么。
梅子用手在他身上轻轻地抚摸着,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一点一点地抚摸。女人的手仿佛带着电,让男人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舒坦。她就是要用这双手,让男人受伤的心灵感到安慰,让男人流血的伤口得到愈合。男人通过这双粗糙而带着老茧的手也感受到了女人的艰辛和无奈,脆弱和孤单。他的心开始活动了,渐渐地想开了。这时女人的手突然抚摸到男人的下身,像逮住一只跳跃的小兔子一样抓住了那个阳物。男人如同久旱逢甘露干柴遇火早已欲火烧心……
这时的男人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女人的。
任何怨恨、气愤,都在无声细雨中化解、消融。夫妻和好了。
胡在耕搂着女人;心里很受用;一年多没有碰过女人;这会儿用手在女人身上抚摸着;感觉到女人身上软乎乎的,就在女人脸上亲了一下。他心里想:有个女人就是好。家里再可怜都比外边强。这时刚才发生的事突然在眼前跳动;把他那种甜蜜幸福的感觉全都打碎了;不由得胸中产生了愤恨。他想:这件事该咋办呢?不给黑豹湛人杰一点厉害;觉得有一点窝囊;自己女人被人欺负了;男人连个屁都不敢放,给他点厉害打他个半死不活;又怕把事闹大了被众人笑话。到底该咋办呢?他又看一眼睡在怀里的女人:自己甩手一走一年多把两个娃给她一个人丢下;缺吃少穿的;她也太可怜了;今后她还要活人呀。也要给她留点面子。他翻过来倒过去地想了很久,最后打算暂时不去动黑豹湛人杰,看他如何动作。如果他是个知趣儿的人,知道人家男人回来了再不来纠缠,这事一了百了;一旦他不知趣儿,仍然来纠缠,那就别怪他姓胡的睁眼不认人,非叫他贼娃子少只胳膊断条腿不可,叫他这一辈子别想再偷人,再勾引别人的女人。假若这时去收拾他,虽然报了仇,解了心头之恨,可是原本乡党都还不知道这事,反被自己挑明了,闹得满村风雨,聪明反被聪明误,于自己脸上无光。
第二天一大早,胡在耕去拜见村里的乡党朋友,走出家门,便看见一位老人在大场上散步。此人五十来岁,中等个儿,腰板笔直,身体微胖,头微向右偏,白细面皮,脸色红润,头戴礼帽,身穿黑底团花袍,手拄文明棍。此人便是清末举人,江西省法院**官张春旨老先生。他是昨天回家休假的。
胡在耕满心欢喜,真是出门见喜,一大早走出家门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大富大贵的张举人。他以一个军人的风度,上前立正,行举手礼:“张老先生,您早!”
“早。”
张春旨看着家乡的田园风光;又想起日益崩溃的党国命运;心事重重。此刻正在低头沉思,听见有人打招呼,抬头一看是胡在耕,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胡在耕是他看着长大的,可是胡在耕从小不务正业;现在又迷上了卖壮丁这件事;让他感到很失望。好好一个男人干什么事不行;非要去拿性命换口饭吃;这都是好吃懒做结下的恶果。可是看着站在眼面前的胡在耕还真像个样子;站立说话的姿态还真像个军人。于是就笑着说:“浪子回家了。蛮像个军人样子嘛。你啥时间回家的?”
“昨晚上。”胡在耕像接受长官训话似地答道。
最近张老先生对江西战事十分关心,这是关系到党国存亡的大事。虽然蒋介石在南京大肆宣传要彻底消灭**,可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目前国内形势一片混乱,江西**越消灭势力越大,大有得天下之势。他对党国的前途实感忧虑,问道:“你所在的部队是谁家的?”
“胡宗南长官。”
“哪经常上前线和共军打仗?”
“打了快一年。”
“情况怎么样?听说光复了延安。”
“屁。实际上延安是个空城,红军还在陕北,几十万军队跟在人家屁股后边光挨打。提起打仗,真是马尾串豆腐,就没法提了。败得多胜得少。**政策得人心,反水的军人军官太多了,打起仗来一听见枪声,全都朝后跑。这回要不是败得那么惨,我还回不来呢!”
“咳!”张举人长叹一声。
他身居官位,对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现象看得十分清楚。泱泱之众的党国官员,能有几个真正为党国出力效命的人呢?政府**无能,贪官污吏众生,物价膨胀,民不聊生。像这样的政党,这样的政府,不走上绝路才叫怪呢!他真有点高处不胜寒,摇摇手,心情烦躁地说:“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
看到眼前这位浪荡子,张老先生又觉得自己那儿尚未尽到责任,便语重心长地说:“在耕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又有妻室,总不能这样浪荡下去呀。你想卖一次壮丁挣的两石麦。一家三张嘴能吃多久?你一走一年,一个女人家拉扯两个“光葫芦”,要吃要喝要种庄稼,有多难,你知道不?难啊!你看你家要吃的没吃的,要用的没用的,像个家吗?常言道:酒肉的朋友,米面的夫妻。像你家这光景,再好的女人也难得守下去。你敢再浪荡一年半载,老婆就跟着别人跑了,剩下你一个光棍。到时候你想哭连眼泪都没有。听我一句话,从今儿开始,要学好,守着家好好过光景!”
话还没有听完,胡在耕只觉得头嗡一下跟爆炸了差不多。张举人讲这番话是啥意思,是有所指,还是他早就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才这样明话暗讲的?他再看看张老先生讲话时的表情,是严肃的,他的话绝非无稽之谈。难道真是无风不起浪?他突然如梦方醒,原来连常不回家的张举人也知道了梅子和黑豹湛人杰鬼混的事,而自己还在自做多情,为他人打遮掩。真是烂驴护的烂脊梁杆子。只觉心中翻腾,难以说清是什么滋味。也没有听清张举人后边讲的是什么,胡乱地点点头,扭身便走。
张举人本想看胡在耕的反映再说几句,不料他走了,气愤地用文明棍在地上点了几下:“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连句话都不敢说,说他几句这就走了!”
胡在耕拐进张家河河口,碰见好朋友陈水棠。久别重逢,本是十分高兴的事。可是胡在耕满脸阴气,陈水棠便笑骂道:
“你个挨球的,我当你再不回来了,也不害怕谁把你老婆拐跑了!”
又是梅子跟人跑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胡在耕的愤怒已达到极限,血液直向头上涌,在心里狠狠地骂道:“狗日的黑豹湛人杰,你把王八帽子给老子牢牢地套到头上了。日你八辈子先人!老子非做了你不可!”
胡在耕又走了。
陈水棠不解,嘻骂道:“这家伙当了两天兵,神经兮兮,马屁哄哄,像个熊样子!”
进沟不远,有一楝子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只有楝子果像酸枣似的的一串儿一串儿挂了一树,正好有一枝胳膊粗的树股离地面有一人多高。胡在耕纵身一跳双手牢牢抓住那树股,本想利用身体下沉之力将它劈断,不料树股很结实,把他吊在空中打起了秋千。他一咬牙,用力一闪,只听“嘎”的一声,树股断裂。原来这活着的楝子树,虽然很结实,却很脆。他三下五除二除去树股上的梢枝,只留下一丈多长的树棍握在手中,杀气腾腾地朝沟里走去。
黑豹湛人杰这时正在茅屋里头收拾东西,今儿孔垅镇逢集,准备把昨天偷来的东西拿到集上变成钱。他拣出一身漂亮的衣裳留下,眼前又浮现出梅子那好看的模样,心里乐滋滋的,想道:“把这些送给她。”
说句心里话,他很喜欢梅子。只是梅子不愿意舍弃那个家,要不然他非娶了她不可。流浪这么多年,是这个女人让他真正地领会了生活的真谛——原来这般幸福美好,有滋有味。是这个女人让他的生活轨迹发生了改变,使他懂得了人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儿育女。使他对生活重新点燃起了希望和勇气的火焰。他要结束流浪人生,好好做人。
昨天那神魂颠倒的一刻又涌上脑际,他情不自禁喃喃地说:“梅子,你真好!”
就在这时,祸从天降,门外响起了炸雷:“贼娃子黑豹湛人杰,日你妈咧!有种的就给我滚出来,打不死你个驴搭马下的我就不是人!”
黑豹湛人杰只觉头皮发麻,大惊失色。他不知道平日又惹下哪位雷公到门前讨债来了,探出头一看,才知大事不好,小腿肚子都转了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梅子的男人胡在耕向他讨还风流债来了。
黑豹湛人杰不是个胆小怕死的人。好汉做事好汉当。他走出茅屋门,满脸堆笑:
“在耕哥,你回来了。快进屋里坐,有啥事好商量!”
“商量要你的命!”
他话到棍到,一棍打在黑豹湛人杰的后背上。黑豹湛人杰朝前扑去,扎挣着将身子站直,还未等他站稳,又一棍重重地打在他的双腿上。黑豹湛人杰再也无法立站,晃一晃栽倒下去。胡在耕下手无情,他除了头上以外,浑身上下打了个皮肉开花血流不止才住手。胡在耕把他身上的银元全部拿走了,然后扔下血棍,扬长而去。
快嘴媳妇儿徐小凤找丈夫陈水棠吃早饭,在村里到处找不着,便到张家河沟来找。她知道水棠平时和黑豹湛人杰关系不错,是不是二人这时正在一块儿谝闲传,于是端直朝黑豹湛人杰家走来。
远远的她便看见一个人躺在门前潮地上。她性格开朗,喜欢说笑,便大声喊:“嗨,这是谁?这会儿睡在地上晒太阳,是图暖和还是图凉快呢?都不怕潮气潮了腰?”
那人一动未动,也未应声。徐小凤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黑豹湛人杰躺在血泊之中,脸如死灰昏死过去了。“妈呀!”她大惊失色,撒腿就朝回跑,见人便说:“黑豹湛人杰给人打死了!”
张河村并不大;徐小凤风风火火从前到后喊了个遍;喊声立即把乡党们从家里召唤出来,围在门前的土台上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打听有些人猜测:“出了啥事?是不是狼把谁家娃叼去了?”有人说:“可能是黑豹湛人杰叫人打死了。”有人追问:“为啥来?”“不知道。”
这时有个人说:“整整一早上,我就站在这儿晒暖暖。只见胡在耕手提半截棍进了沟里头,又气冲冲地走出来。再就是水棠婆娘,她走进去就喊着出来了,再没见旁人。”
以此人言,胡在耕是唯一的怀疑对像,可是很快又被排除了。
有人说:“在耕昨儿黑了才回来,他和黑豹湛人杰一无怨二无仇,他为啥打他?在耕是个浪子不错,可他的为人大家都知道,是个恩怨分明的正直人,绝对不可能。”
又有人说:“久走黑路必遇鬼。他整天偷人,难免不被人发觉前来寻仇报复。他一个人住在沟里头,人家从原上下来,就是剥了他的皮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种说法占了主流。大家统一了意见,几个有主见的人在一起商量下一步咋办。
有人建议:“张举人在家休假。他是**官,快去请他来解决。”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一路去请张举人,一路去保护现场。
张春旨虽然身居高位,常不回家。但是他十分关心家乡的事,体恤乡党们的疾苦。无论乡党中谁遇到为难的事,只要找到他的门上,他都责无旁贷地跑前跑后,为乡党分忧解愁,撑腰壮胆。
早有人把黑豹湛人杰被打的事告知了他。张春旨拄着文明拐杖便出了家门,众乡党紧随身后,众星捧月般朝黑豹湛人杰的住处走来。
在看护人的议论声中,黑豹湛人杰苏醒了。睁眼一看这阵势心里便明白了几份。众人是在等一个关键的人物来了断这桩血案,这个人在张家河村人心目中跟神一样。他就是张举人。论说众人全是一片好心,一心要为他报仇雪恨。可是打他的人是胡在耕,胡家是老户而他是客居,何况自己又做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此时张举人到来是凶多吉少呀,绝不会做出对他有利的决断。想到这儿,痛疼加上害怕,使他感到周身透心凉。
有人发现了血棍,证实黑豹湛人杰就是被胡在耕打的。但是没有人敢做主,只好等待张举人来后再说。
张春旨把文明拐杖提在手中,紧走几步,弯下腰,一手轻轻扶着黑豹湛人杰的头,亲切地叫道:“黑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