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池 下by起司-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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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e : 起司 Date : 13…01…2005 14:02 Line : 2696 Read : 135
'225' 城中池 下
28
回到自己帐子的时候天色已晚,远远的看到自修立在我帐前,手中抱了一坛酒。他看见了我就冲我一笑,扬扬手中的酒坛。
我大步走上前去,口里嚷嚷道,“好个自修,今日我就为你把酒饯行。”
他依旧笑着,深幽而又懒散的,“不,这酒是送给你的,留着有空再喝。”说道这里,触到了我脸上疑惑的神色,又补了一句,“你若担心我拖你垫背,就放着当我的祭酒吧。”
祭酒……造作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咬了咬舌尖还是吞了下去,终於是到这个份上了,什么也不必再说。低头接过沉重的酒坛,怎么也找不着说话的方向,“这……是什么酒?”
不是,这不是我想要问的。
“剑南春,蜀地的贡酒。”
“噢,谢……”还没说完,却看见那人已经转身欲走,不由分说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结果两个人都楞住了,我松了手,吞吞吐吐的说:“自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本来有,等了你半天,也想了很久,还是没必要说了。”他的手不经意的扶了下腰间的剑,又缓缓垂下去,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这个动作让我由来恐惧,他,已经放弃了,……失落在手心一点点凝结起来,我始终不明白,我们为何要走到如此绝望的地步。我绕到他身前,像顽石一样堵住了他的去路:“可是我有话想问你,……为什么当初要跟我割袍断义,我们不是一直过得很好么,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我,那眸子里溢满了犹豫。
“自修,你也要离开我了么?……就象当初我娘那样抛弃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是你要我走的。”他淡淡的说。
我径自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抚摸着他脸上的轮廓,“瞧,我现在就能够到你,你要走了……。我总是伸出手,可是连你的影子都不晓得在哪儿,你有那么遥远么?……为什么我总是抓不住,……真奇怪,”……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可我总以为他会比我更清楚我,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依赖,由来已久的。
他有些不自在的拿开我的手,背过身去。许久传来了他干涩的声音,“为什么伸手,为什么不回头?……你怎么还是这种不顾一切往前冲的个性。”
我完全没有听懂,只能茫然地用眼睛巡视他的背影。
……
“你,恨庄姬么?”
“不恨。”我答道。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我娘。
他忽地回头怒视着我:“不恨?”
“恨!”痛定思痛,“………可她还是走了。”
对面的人神色松弛了下来,径自说道:“那天晚上,我看到庄姬来同你告别,然后你便说……”
“我祝福她,我给了她我所有的忍耐与宽容。难道这也错了么?”不晓得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我突然激动起来,急急的开口堵住了他下面的话。
“可她情愿你真诚的表达出你的恨意,因为她爱你,所以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虚伪的折磨自己。”不知是我哪里说错了,他也一下子变得异常激动,“你知道你言不由衷的祝福对一个爱你的人是多么残酷么?”
“行了,你,闭嘴!”
都到最后了,竟然来跟我说什么庄姬,怎么这些人都对那女人百般关怀。那我呢……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非亲非顾的女人。
“你总爱拼命装做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你自私,而且残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毒……”
用不着你教训!……我狠狠地瞪着他,他不闪不避的,直到我胸口开始紊乱起来,我一偏头:“自修,你该上路了。”
他一跺脚,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秋风乍起,只是一眨眼间,便散落了一地橙黄。
我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手中还抱着那坛酒,就好像真的被人丢弃了那样。……好乱,全是些不明头绪的话语在耳鬓盘桓,我以为那人最终会跟我说些什么,却原来还是自己在自讨没趣……
风大了,夹着沙尘,打在脸上细微的刺痛。
我一拂袖,尽数挥去。
事隔三日,我们到达许、申二国衢地之日,正是自修南抵平肇之时。
夜晚潇潇风寒,连月色也不胜凄凉,不知怎么就生出许多惆怅来,实在不能一个人再呆下去了。
……
将帐帘挂起,洒落一室朦胧月氲,拍开酒坛时香飘四溢,……终究还是耐不住莫名的空虚,找来何渝陪我喝酒。
“真是好酒,我以前怎么没喝过,叫什么名?”
我浅浅尝了一口,果真是惜世极品,入口微薄,到喉咙里变成一股清洌,流下腹中却似火烧。
“好像是蜀地的贡酒,叫剑南春。”我答道。
“想不到琅琊还私藏如此美酒,单品这味道少说也是十年佳酿,以前怎不见你拿出来?”
被他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对答,瞧他一脸写着“从实招来”的样子,还真把我给逗乐了,我满杯一笑:“何渝,我以前怎么不晓得,原来你是个酒鬼。”786A6B1DE489秋之屋欢迎您
何渝举杯朗声大笑,“好啊,今夜我们举杯邀月,不醉不休。”他那样子真是意态潇洒,霎时间风清月白,诸事皆抛脑后。
……
酒过三循,已有了三分醉意,感受着腹中的似火烧灼,这酒年代悠久,后劲极强,有那种一张口就能吐出火苗来的错觉,可若真张了口,却也散不出半点酒气来。若不是我酒量好……,侧头看看对面的何渝,已经趴倒在桌子上,活象散了架,形骨全无。
……可他还不能醉,因为我还没有醉。
“何渝你起来,起来陪我喝啊。”真是的,怎么到这种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不行了,我头好晕。”
“就这点酒量,你简直是窝囊废!”
被我这么一骂,他总算打起点精神,勉强接过去一满杯酒。
我正考虑要不要再给他打点气,他已经伸手撑过杯子,口中喃喃道,“剑南春,剑南春………这酒还真配你。”
总算来劲了,我会意一笑,与他碰杯,同时还不忘调侃道:“何渝又说笑话,看来你真的是醉得………”这话还未说到半句,我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了,有很多东西忽地窜入脑海,一幕幕的不着边际,“何渝,你刚刚说什么啊?你……再说一遍。”
“我说这酒……和你还真像,入口滋薄,实则毒烈,积屯陈年却逼不出半点气焰,直等待它自己发作轰毁的那一刻。”他口齿含糊勉强算是认真的说着,听到我耳里却是一字一心惊,……实则毒烈,积屯陈年却逼不出半点气焰,这……就是那个人想对我说的话么?自修,你既然什么都不说,为何要送这么一坛酒来!我愤怒摔下酒杯起身就往外跑,……
何渝被我一惊,醉意也丢了七八分,连忙冲上来拦住我,“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一顿足,正好看到帐壁上挂着一把弯刀,便过去取下来,本是为了警防夜袭以防身用的,唯今正好派上用场。
“你后悔了是不是?”
面前一双醉意朦胧的眼投过来的目光却凌厉无比。
“是,”我答道,抱起刀转身便跑。
他突然扑上来死命的抱住我,“开什么玩笑,你不能去,我不能让你也去送死!”
“何渝你不明白,”我挣扎着说,“他其实在逼我,………他竟敢逼我!”凭什么,凭什么擅做主张,凭什么拿我一辈子的朋友来做筹码。既然那么自以为是……,想过了要如何收场么?居然就这么匆匆退了出局……,想到这里当真是思路轰毁了,一时间感到天旋地转,我脑中反复回荡着自修临别时的话,“因为她爱你,所以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虚伪的折磨自己”,他说的不是我娘,不是我娘………,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到,为什么我会以为他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还是这种不顾一切往前冲的个性。”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我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对手,一个能逼出我的气焰拖住我崩溃脚步的对手,於是他就把自己变为我的敌人。原来一切竟如此简单。
“你放开我,你这混蛋。”眼前轰然一片,已经口不择言了。错了,为什么一切都错到绝望的地步,才向我投来番然醒悟的契机。无数拳脚落在何渝身上,他死死的拦住我。趁他醉意未消,我使出浑身劲数一刀秉击上他后脑,眼看着面前的人如愿倒地晕了过去。我一咬牙,再也顾不得它,拔腿冲向马厩。
………
厉风错肩而过,肆乱张扬,秋叶张牙舞爪的乘风袭来,迢迢的山路在眼前分崩离析,
骗子!你一定在那一边得意非凡,你一定自以为大功告成,你的琅琊终於开始不竭余力的反击了是不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功成身退撒手而去了么………
绝不……绝不让你得逞!
重重叠叠的青山张牙舞爪,逆江而上更是让人心觉缓慢无比,我拼命的扬鞭策马,马身被打得血花飞溅。夜空如此黑暗,肆意蔓延的掩盖住一切,秋是如此苍凉,究竟是哪一日冰透了人心?腹中依旧烈火奔腾,喉咙里满是剑南春的清冽酣醇。
如果……如果你敢在我赶到之前死掉,我……绝不饶你!
'dj'
29…30
抵至平肇的时候正赶上开战,我远远的观测了一小会,局面就已经非常混乱了。自修不想做困兽之斗,所以用了一种很极端的方式,他遣出全城百姓,然后开门请敌的同时放出自己的兵士,虽然不可能反客为主,但至少可以把城内城外都变成战场,这样一来双方再无法布阵,变成了一片几近原始的机械残杀。对方并没有派出主将,自修为了破除敌人的优势,也放弃了自己的优势。
战鼓声声,撕杀的范围正在漫无边际的扩大着……很快就波及到我身前。我目光远远近近四处巡视,直到眼前银甲的光亮一闪,我一打马跃上前去………
“自修,那一年我是怎么做的?我爹是怎么教我们的!……陷入围地该如何?”
“堵塞缺口,迫使士卒不得退路。”没有问。他仅仅是回答我的话,一边挥着刀震开破坏我们说话的家伙,却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来。
我亦来不及思考,“不得退路又将如何?”
“背水一战,殊死搏斗。”
“如此……”
“如此方可绝初逢生。”
“自修,你既然对答如流,为何不做!为什么不关门应战。”
“怎么可能,”他有些抱怨的说,“那一年敌军只有九千,如今敌我人数相当,我岂能让他们再占地利。”
他的处境比我当年还要无奈,所以必须做得比我还要绝,我又想起了他离开前那个决裂的眼神……,战争的原则本是胜利,而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一场同归于尽的自杀方式!
没有半点转机,我给了他一条四面无门的死路,也许只有大家都死伤殆尽才是最好的战果了……,突然间感到一阵紧张,即使知道了答案,把话能完全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浑身颤抖了:“自修……你想死么。”
冽冽腥风中,他有些绝望看着我,眼光却锐利如矢,“你,改变主意了么?”
“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是我低估了你,自以为什么都付出了,所以忘记了全心以托,其实……是你一直在想方设法的保护我。
“好,那我们一起活着回去。”他静静的说,一种淡然的接受,却让我心中波涛翻滚。
“恩,一起活着回去。”重复着。一句生死誓言,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心,将我再度推向峥嵘狞厉的战场。
………
我摞起袖子,正准备大力挥刀,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明物直直朝我砸过来,就这么精巧的,直接落在了我的怀里,我伸手拿过,是个士兵的头颅,那个原本连接着躯体的地方一片湿热。这让我想到胡承和和二十余名志士,众矢之的、落马西风的场景辗卷而来,一时间有种不能自持的软弱占据了身心,城池摇摇欲坠的城墙仿佛要压下来,眼前投掷危地的器械还原成人的身体,在剧烈颤动的刀口戟端生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还有我……已经没有武功了,难道不记得了么?
我勒住马,一步步后退,眼前的血光越发的浓重,刺鼻的腥气几近让人窒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明知道已经卷进来已经无法逃离,我还是难以抑制的开口,“自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