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之音 (正文完结) 作者:夜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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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香。虽然是自己起的名字,可是从没有人叫过,还没有很容易反应过来。吉赛倒是听话,伸出一只手臂做出一个扶手的姿态。嘴上却丝毫没有一点谦卑。
靡音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上面,并不用力。他还没有那么柔弱,只是还不适应现在的衣着打扮。脚腕上甚至绕了几圈细细的金丝挂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响。
正是最后一个比试项目的休息,各位看客都已经有些疲倦。这个时候登场的任何表演,自然成了最好的消遣活动。靡音的琴已经被架好,放在台上。其实也算熟悉的琴,是那张云染。不知道为什么这张琴会在这里,那个弹奏它的紫莲现在怎么样了?
靡音坐在台中,自己摘了头上的轻纱交给吉赛,然后定定的看着台下的众人。面如皓月移走了遮盖的云彩,只有淡淡的皎洁光辉略微上挑的眉眼勾画了细细的线条,最后用一抹花黄做了点缀。只是嘴角并没有如清丝她们那样花成与眼角同样的挑动,而仅仅在唇的中心点了几分朱红,却霎时提亮了整张脸。靡音的目光几乎是冷的,但是全场的人几乎都倒吸了一口气。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独把香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胁下生双翼,随花飞落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这首《葬花吟》当然不是靡音做的,但是这个时代没有人听过这首词,想来也无伤大雅。整晚都是花啊花的,索性唱了这首,也不顾现场的氛围了。曲子熟悉,诗词背过。在靡音宫也给母妃唱过,信手拈来根本不假思索。手指滑过,好像在拨弄平静的湖面,却发出叮咚叮咚的泉水声。靡音的声音已然天籁,加了略微冰冷的腔调和若有若无的挑衅眼神,听得下面的人根本动弹不得。云染的声音是缥缈悠扬的,音色清丽动人,却还不及靡音音色的万分之一。每个尾音好像和这张琴的乐声融合一体,就算不明白歌词的人,也足以被淡淡的悲哀感染,满心哀伤起来。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原本一直垂着的眼皮在一曲终了的时候默然的抬起,指尖也随之停止了轻轻的抖动。满场沉寂,仿佛空无一人。慢慢的,发出阵阵的抽泣,看来游戏人间的花街姑娘小倌,有些感怀身世,竟然开始哭泣。清丝眼角开始湿润,已经快污了妆容。
这还是青楼吗?连靡音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就在这时,那个白衣的男人站起身,说:“词好曲妙人更俏。清丝,我要了。”
清丝这才回神,连忙说:“留香是下个月的头牌,左公子您知道规矩,头牌是卖艺不卖身的。您可别为难奴家了。”偷偷抹了抹眼角,仍然一脸谄笑。论谄媚,功力也差了不是一级两级,清丝的话不但没有安抚了左公子,还令周围的其他客人都起了争执。
“凭什么你说要就要?这等佳人自然是进我的府邸。”
“对!你要是要,也得开个价钱。谁出的高才归谁。”
清丝一脸无奈,盯着莲一示意,可是一神莲一摆明就是看好戏的态度,根本看都不看她的暗示。靡音站其身来,看着已经快打成一团的达官贵人,头皮都开始发紧了。倒是那个祸头的左公子,一直独善其身的站在外面,微笑着看靡音。
“叫留香是吗?当真不卖身?”摇着纸扇,自诩风流倜傥的模样。
靡音站在上面,微微点头,尽量平缓自己的脾气,不被现场这种混乱的状况弄得神经都崩坏了。“我与醉红楼定了契约,只做一个月的头牌。其他免谈。”声音依然没有起伏,连嘴唇似乎都不没有动弹。可是靡音不知道,在醉红楼这种地方,越是难搞定的人,越有追求的价值。自己靠上来的通常只是庸脂俗粉,好东西都藏在深处。这是醉红楼的资本,也是大家都明白的明堂。
左公子笑着说:“不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对你,誓在必得。”
靡音心里暗暗的想,又一个神经病。索性不再看他,转身便要离开。
左公子却不知怎地,忽然近了靡音身边,靠近他的耳垂吐气:“这么快就走?不陪我喝一杯吗?”几乎是一旦转头就会被亲到脸颊的距离,所以靡音只是斜了眼睛,确定一下位置,就说:“接下来还有其他献艺,公子请不要纠缠留香了。”
左公子轻笑一下,说:“好。告诉你我的名字,免得以后你认错了我。”
你的名字关我什么事啊?靡音忍不住翻白眼。吉赛在旁边一点用处都没有,既不是保镖,亦不是随从。
左公子拉过靡音的袖口,在白到几乎没有掌纹的手上写下:寂……第二个字还没有写,就被别人拉开。靡音顺着他的动作看去,是莲一。一时间,只能站在旁边看他们说话。
“左公子,这里不是你家。醉红楼的人,是不需要听你话的。”莲一笑得很气人,可是这位左公子却并不在意:“我知道。清雪的地方,我一直很给他面子。”
莲一说:“留香是清雪的朋友。”
左公子眯着眼睛,看了看靡音说:“哦?只是朋友吗?”
莲一说:“下次留香奏琴,还请你多多捧场。”
左公子抖了抖衣摆,说:“当然。我明天再来。”
等左公子离开,靡音才说:“你不是说等会我就知道他的身份了?”想到手心还被写下一个寂字,却被莲一阻止了。
莲一说:“着急什么,反正他明天肯定还会来。这位,可是出了名的不到手不罢休。你以后可有的忙了。”一脸莫测高深的样子,带着米诺走了。
后来的赏花会没有继续看,自己的任务结束就回到房里等着。一直到入夜,无觞才回来。靡音正躺着,听见无觞进来也没有动弹。
无觞给他掖了掖被子,说:“怎么,生我气那?”
靡音说:“没有。”无觞的身上有其他味道,也是些许香气,与他平时的冷香不同。若不注意就不会闻到,但是他靠近就能闻得清晰。
无觞说:“你生气也正常,毕竟那个契约我擅自替你作主了。”
靡音说:“我说没有了。无觞。”
他眼角似乎有点笑意,说:“好。你说没有就没有。不过一年一度的赏花会,你刚来就得了花魁,可真给我争气。”听起来是真的开心,可是靡音就没那么高兴了。因为他明明就要说讽刺的话了。果然,无觞说:“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为什么把面具摘了下来?”
靡音说:“没有特点的头牌,我当得下去吗?”
无觞说:“你要小心,毕竟最近我不能在你身边。”语气第一次有些无奈。靡音转头看他,无觞猛地拉他起来,搂在怀里。
靡音暗暗的叹气,好像对他根本不可能有生气和幽怨的可能,因为再也不会有跟自己这么亲近的人了吧。靡音伸手,也环住了无觞,说:“我会的。但是有件事。”
无觞说:“你说。”
靡音说:“下次就是卖我,也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无觞捋了捋靡音的头发,说:“我又没得了银子,哪算卖?不过,你要是想尽快赚那十万两银子,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今天那个左公子。”
靡音松开他一些,眨了眨眼,说:“那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就算不用问,也知道无觞即使不在醉红楼也对这里了如指掌。他不知道的是,因为靡音在这里,所以这里才更严密起来。人在暗处,靡音的能力还没有办法察觉。无觞也知道,靡音有特殊的敏锐的感觉,本来以为他根本不会发觉的人,却会在他的注视下慌了手脚。那种直觉,到底从哪里来得?难道是上一世带来的?虽然守了他六年,仍然还有很多地方不懂,也看不透。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更有坚持下去的意义。
无觞说:“你不用管他的身份。暂时没有危险。而且他很富有,在月国也是数的上的。我想,你明天就会收到他的礼物。”
一语成真。果然,第二天靡音还没起床,就听到吉赛在门外说,收到了两箱子的礼物。一箱子放了衣服饰品,满满的绫罗绸缎翡翠玉石,一箱子是各种物件器皿,字画古玩。火红的帖子写着:赠花魂。没有其他名字。可是却让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给靡音的,也就他,唱了葬花吟,得了个“花魂”的名声。
人说醉红楼来了个仙子,守的是天下的花魂。琴音和嗓音都是一流,让人如痴如醉。可是那张明眸善睐的脸孔,却从不笑一下。没人进的了他的房间,左公子每天捧着银票就为了见他一次,听他一曲。守了半月,仍然只能走到外厅。
“留香。你笑一下给我看看怎么样?”左公子还是没有任何机会能接触到靡音,因为一神莲一总是“很有空”的坐在两个人中间,喝茶看戏。
靡音说:“为什么要笑?有可笑的东西吗?”别的没练好,贫嘴现在还略微有些成就,再一个就是琴艺。半月下来,云染已经好像是自己的一部分,有一天不碰碰它都会不舒服似的。琴音也更加流畅舒展,眼前的这位更是每天必到。不知道他家做什么营生,由着他这么挥霍。刚十天,已经攒够了要求的十万两。后面的,也是只多不少。莲一说大部分可以自己留下,只要交三成给醉红楼就行。
左公子抿了抿杯中的上茶,说:“眼看月末将至,我却连内厅都没到过……哎……”自怨自艾的样子:“人家都说楚留香每晚都不在,化为花仙远走,清晨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眨了眨眼,好像在套靡音的说辞。
外面的留言,醉红楼人多嘴杂自然也听了不少,多离谱的都有,这种版本的还是比较靠谱的。靡音说:“你爱怎么想都行。”
依然冷的好像冰块。只是这块冰,比无觞那块已经热的多了。不知道无觞让自己学的,是不是也包括耐心这一项,要是以无觞的性格,早就挥出软剑,刺他一身窟窿了。
左公子当天又是无功而返。靡音回到房里,就见无觞已经回来。
靡音说:“今天怎么这么早?”不让外人进来这里的原因,当然是不能让人看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以无觞的身手,他不想让人看见,别人就看不见他进出。靡音要做的,只是自己保密就好。
无觞说:“清雪之要回来了。而且,他的仇家也会跟到。”
一句话,说得靡音开始紧张起来。清雪之和仇家到底多大的恩怨啊……还紧紧的尾随?
靡音说:“会影响醉红楼吗?”
无觞摇头:“不会。但是会影响你。”
39章
揣度着无觞的话,却无法在他怀里安眠。无论外面是喧嚣还是寂静,仿佛只在这里回归了自己的宁静。靡音知道自己被他套住了,用了最温柔甜蜜的手段,最没办法抗拒的办法。若非要给个结论,靡音还是愿意说自己是喜欢无觞的。只是在得知他的另一种心意时小小的震撼了一下。转念想,清冷到连一根指头都不愿别人触碰的人,愿意事必躬亲的对自己。洛小米对靡音说过,楚然,你这个人是成不了王的。当然,她指的是在组织中的地位。无论怎么看,萧青都是王者一样的人,而楚然,却是王子那类型的,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王子很难成为王,因为失了掌握天下的霸气,运筹帷幄的野心。而无觞,在靡音还叫他父皇的时候,一直觉得他有王的气质,比起萧青自然是只多不少;可是当他是无觞时,又觉得这个人是王子,俊秀冷漠,看不到野心和气度,甚至锱铢必较。
无觞说:“怎么还醒着?呼吸也乱了。”本来从背后搂着靡音的,说话这会儿就将他转了过来,让靡音的额头靠近自己胸前。
靡音说:“在想你到底是王还是王子。”只是说出来,就觉得这个问题太可笑了。无觞必然是王,而王子,是自己。一个夜国的皇帝,一个是夜国的五皇子。两个人大晚上不在自己的皇宫深院睡觉,反而在一个青楼的房间里唧唧歪歪。
无觞说:“这个问题,你倒是把我难住了。”眸子半睁着,泻出流光溢彩。就算光线黯淡,他也好像被月光眷顾一样夺目。
靡音哼哼的笑了两声算是自嘲,然后说:“你当我问个傻问题吧。”王子就算不能成为王,王就算不能成为王子,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结果只是证明自己这个皇子,究竟是王子还是王孙。只是这样。
无觞说:“确实很傻。无论我是王还是王子,我都是我。那个身份,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所谓。”说是应该,其实很笃定。
靡音说:“没有区别。你在这里就好了。”感到他搂着自己的手臂略微收紧,靡音安静的开始入睡,最后喃喃的是:“太好了……”
自那日起,无觞就很少离开醉红楼了。但是也很少出房间。靡音觉得以他的性格是不会真的不出去,大概是换了其他的长相。日间的亲吻也加多了一些,却还没有多到让自己不适的程度。靡音觉得自己是锅汤,无觞熬的很是火候,多一份太燥,减一份又失了味道。好像已经忘记要排斥这种关系了一样,耳边没有父皇儿臣的称呼,渐渐的也淡忘了。他开始担心,希望回到玄冥宫。那里的太监宫娥,嫔妃皇子,声声万岁能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身份。人是容易习惯的动物,一旦成了习惯又很难改正。结果只能归咎于本性而已。靡音心底隐隐的排斥在消失,好像一根香,燃烧了连烟都溢散了,什么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