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 by lien(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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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威名却不能因此没落,这一桩丑事也需要遮掩,于是你想到你还有个不成器的双胞胎兄弟,就设计让你那美丽的表妹去救他一命。你的兄弟果然上当,毫不知情的落入套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变成了沈白聿。我说的可对?”
沈白聿点点头:“是,你说的一点也不错。”
君奕非脸一沉,道:“你设计我,没有问问我愿不愿意。我倒想问问你,你吃尽苦头,又百般安排,甚至不惜利用自己未婚妻的美色,你做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沈白聿也不犹豫,道:“为了沈家,为了问剑山庄,也为了吴钩。”
君奕非冷笑一声道:“哼,名?人没了命还管那些干什么?你费尽心机,还不是命如危卵,这么做值得什么?”
沈白聿不动怒,他的表情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冷静,那么从容,他定定的看着君奕非的眼,道:“我想做之事,从来不问值不值得,只管能与不能。现在你问完了,我也答了,是不是该我问了。——你,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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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奕非踏出密室,忽然觉得,原来夜晚的星星是这么的亮,夏天的晚上是这么的喧闹。恍恍惚惚中,如同在世为人。
薛明月坐在窗边,依然在看那几只白海棠,感觉君奕非走近,她幽幽的道:“我每次看到美丽的花,都忍不住想把它摘下来,摘下来之后,很快它就枯萎了。然后我就后悔,为什么不让它好好的呆在枝头上,可是下一次见到美丽的花,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摘。”
她的侧脸看起来柔和美丽,君奕非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动了栖息在她眼里的月光,他轻声道:“你既然做了,就不应后悔。”
薛明月缓缓回过头来,她在笑,却笑的十分凄凉:“你说得不错,可是我始终都不像一个真正的沈家人,以前白聿就总喜欢说,我这个人心太软。”
君奕非暗暗叹气,终于还是开口道:“沈楚慕是你的……?”
薛明月道:“是我的亲生父亲。”她起身把窗推的大些,边道:“以前他曾经抱了我在这里往下看,然后跟我说,明月你看,将来这整个问剑山庄,全部都会是你的。……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一直很感激。可是我不要整个问剑山庄,我只想要一样东西,他为什么非要抢呢?”
君奕非道:“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对我有没有……”
薛明月断然道:“有。”
君奕非道:“真的吗?”
薛明月看着他,道:“如果你本就不信,又为什么要问?”
君奕非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只是想请你骗骗我,好让我能开心多一点罢了。”
四、
——“你若愿意,那么这整个问剑山庄,包括天下第九的名号,甚至明月……都是你的。”——
——“你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你,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保证不阻拦。但是你要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果有一丝一毫走漏,那么就算你是我的兄弟,我也会杀了你。”——
——“你最好莫要以为我只是在说笑,”沈白聿一副病的快要死的神气,眼睛却很亮很坚定的说:“因为,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也许会有人把沈白聿的话当作玩笑,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君奕非。
作为一个杀手,判断力是最重要的,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避开,一击之下,生死立定。
君奕非是顶尖的杀手,他的判断很少会出错,才让他活到现在。所以这一次,他也对了。
他看完沈白聿示范的百忧剑法,就知道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哪怕他病的要死了,哪怕他只能勉强使完这一套剑法。
沈白聿几乎站也不能站住,他演练完就立刻坐了下来,胸口不停起伏,道:“我看过你的出手,光是自己看书练功也有这样的造诣,我相信没有人指导你也学得会这套剑法。”
君奕非道:“有几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沈白聿道:“你说。”
君奕非道:“是你教明月武功的?”
沈白聿道:“不错,明月练武的天分不在你我之下,埋没深闺太过可惜,所以我偷偷教了她这套剑法。”
君奕非又道:“还有,我想知道你当年是怎样得知真相的?”
听到这里,沈白聿忽然笑了。他的笑和平时都不一样,像是个调皮多计的少年,恶作剧成功之后会露出的笑容,带着些天真神秘。
君奕非看得呆了,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沈白聿居然是可以这样子笑的。他敢打赌,若沈白聿常常这样笑,那问剑山庄的大门也会给女孩子们挤破。
心头滑过薛明月的那句:“原来……是这个样子……是这样的……”——她是不是就在等这样,希望看见沈白聿发自内心的笑一笑?
沈白聿一笑之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快的君奕非都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他抚摸着手中的吴钩剑,道:“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甚至明月也不知道。说来实在滑稽,我会得知真相,都是因这两把吴钩和百忧剑法而起。”
“十二岁开始练这套剑法之后,我逐渐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沈楚慕在给我做的示范中,很多剑招都十分别扭。我原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还当是自己判断有误,后来在看百忧剑谱时,有些招式老也使不出来,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
百忧根本不是剑法,它是剑法和刀法的合一。先祖沈放天虽然弃刀练剑,但他不可能完全改变使刀的习惯,所以他就想出一个办法——刀剑合一。刀的用法远比剑简单,故而招式也比剑少得多,沈放天将一套刀法融合在剑法中,结合自己临敌的经验,反而创出一套出奇制胜的剑法来。
此后沈家之后的子孙都是刀剑分练,自然不能领会到这套剑法的精妙。沈楚慕一心一意也想弃刀从剑,他是真的希望将刀完全忘记。原本以他的聪明才智,未必不能参破这其中的关节,可惜他对我爹沈楚秋心结太深,又怕狸猫换太子的把戏被人拆除;惟恐自己学不到剑法的十足,自然不会为其中类似刀法的部分开心。他常常暗自苦恼,我就看见过他半夜一个人偷偷演练剑法。
想明白了这点,自然一通百通。会觉得别扭,是因为沈楚慕很多招式出手方位姿势虽然无错,运气和力道却与剑法有些许分别。这种习惯应该只有长年练刀的人才会有,沈家剑法只传长子,他若是真正的沈楚秋,定然不会有这样的情形。再两厢对照他与我的关系,这样一来,我想不疑心也不行了。”
君奕非道:“原来如此。”
沈白聿又道:“你先刀后剑,只要破除成见,必定能使‘百忧’剑法的真髄重见世人。”
君奕非半晌无语,过了会儿,道“还有最后一件,沈夫人的死?”
沈白聿微微一笑道:“果真是最后一件么?只怕未必如此。沈夫人……越到年长我越觉得这个家有很多秘密,有次就跟她套了一套,结果她惊吓之下什么都说了,你的事情就是那时听说的。第二天晚上,沈夫人就偷偷投水自尽了。”
他始终只肯称呼“沈夫人”,显见得与自己母亲感情淡薄。君奕非不知该说什么,他自幼虽无父无母,师父师娘却关爱有加,此前还只道天下人都是如此,却没有料到自己出生的地方竟如此复杂。
沈白聿忽然道:“明月,别在哪里一直站着,小心着凉。”
君奕非一惊,才发现自己因为听得入神,居然连薛明月在一旁都没有听到。
沈白聿朝薛明月笑道:“你来得正好,我还要把这个给你呢。”
薛明月看着他手中的东西,脸色煞白,惨笑道:“你……你果真……”
沈白聿依然笑着,把吴钩刀放到她的手中,柔声道:“明月,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再有刀口喋血的一天。”
薛明月看着那把弯刀,又抬眼望他,眼泪慢慢流了下来。她的神情又是伤心,又是绝望,拿着刀倒退几步,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乱来。不管你怎么样对我,只要是你说的话,你知道我是一定会听的。”
她说完就转身飞奔了出去,沈白聿皱了下眉头,却没有动作。
君奕非忽道:“我现在真的不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了,你怎能这样对她!”
沈白聿看他,道:“不然你要我怎样,跟她说我死后不要随着我来,还是跟她说生死相许、不离不弃?”
“你——!”君奕非怒道:“你对她就一点怜惜也没有么!”
沈白聿淡淡的道:“我这种人,本就没有资格怜惜别人。”
气一下子泄了,君奕非呆了半晌,才道:“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我一定当他自私自利无药可救。可你不一样,你这个人,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这把剑和问剑山庄而活着,你的人生甚至不能容纳进人人都有的感情。”
沈白聿叹了口气,道:“不错。你曾经问过我值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从身在问剑山庄,生为吴钩的主人的那一天起,我就失去了这样问的资格。——剑上荣辱,这就是所有剑客一生的写照,也就是沈白聿这个人一生的命运。”
君奕非道:“剑上荣辱……剑上荣辱……都说是人在役剑,可是你这样,和被剑所役有何不同?!”
沈白聿反问道:“何必执着同异?人有求不得,故而不自由,世间谁人可解?难道你没有身在局中?”
君奕非想起了薛明月,想起了他答应沈白聿的刹那,最后终叹道:“无论如何,我都很佩服你,至少你想做的事,你都做到了。只是我的确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沈白聿道:“我在听。”
君奕非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答应,是为了薛明月?”
沈白聿抬头久久的凝视天空,好会儿才道:“要下雨了,夏日的雨很大,我们进屋吧。”
五、
一张青色的纸。
看起来质地很好,颜色很漂亮,也显得很妩媚。
要人命的妩媚。
这是一张君奕非非常熟悉的纸,以前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接到一张这样的纸,上面或者是一个人名一个日期,或者是一个金额一个地点。
这是青衣楼的青风贴,它通常随一阵清风而来,然后宣布了一个人的死期。
现在这张要命的纸上写了这几个字:
君奕非。
六月十六。
六月十六就是明天,而君奕非就是他自己。
这张纸的意思非常明白,明天之内交出君奕非,否则青衣楼将有所行动。
他在这里呆的太习惯,也太自然,几乎都忘了自己是个杀手,而且有整整一个半月没在总坛露面了。
而且他现在并不是君奕非,他是沈白聿。
一抬头,他发现沈白聿站在自己面前——不对,应该说是打扮成他的沈白聿——穿了他的衣服,带了他的刀鞘,稍微易容遮盖了一下脸色。君奕非这才发现,沈白聿不但易容的本事不错,还很节俭,他的东西居然一直没丢。
所以他的脸色变得非常可怕,所有以前认识君奕非的人这一下都不会敢认他,几乎是提着沈白聿的领子,君奕非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沈白聿语气还是冷冷的,道:“我自然知道。既然你是沈白聿,那么我就是君奕非,如此简单,你又何必动气。”
君奕非突然发现自己又没脾气了,他苦笑道:“你倒好,一了百了,我露出马脚怎么办?”
沈白聿道:“你可知道一个人一天到晚板着脸的好处?”没等君奕非回答他就说:“一是别人会少跟你讲许多废话,二是别人会少看你许多眼。”
君奕非道:“温公子……”
沈白聿道:“无妨,他不会再来了。”
君奕非道:“是么?朋友已经不在,他自然不会再来。人家会说是因为沈白聿结婚了,温惜花是个浪子,不该和已经结婚的男人太过亲近。”
沈白聿道:“不错,你最近变聪明了许多。”
君奕非看着他,目光深邃,开口说道:“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掌握?”
沈白聿没有回答。
君奕非又问:“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牺牲自己无所谓,可是你有什么资格牺牲别人?你有没有想过明月她会怎么样?!”
沈白聿依然没有回答。
君奕非终于停住了逼问,他看着沈白聿的神情就和那日的薛明月一样,也很伤心,很绝望:“最可笑的是,我居然在为你难过。”
沈白聿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他直视着君奕非,坦然道:“我是没有考虑过别人。”
君奕非忽然颤抖起来,他记起了沈白聿如风中之烛的性命,然后自问:如果我也像他那样,我还会不会考虑别人?
沈白聿又道:“明月为了我吃了很多的苦。如今终于到头了。”
拿起青风贴,走到门前,又像想什么似的,沈白聿道:“你问过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接受。因为你是沈家人,是我的兄弟!”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睛,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坚定的力量。君奕非的心头一震,沈白聿已经一个燕子三抄水,从窗口飘了出去。褐衣的身影被红红的夕阳拉的长长的,显得又瘦又小,君奕非望着他的背影,视野已经模糊。眼睛却连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个错过了,会不能记住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兄弟最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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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你所说无错,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只有你……可是、可是我就是……”
薛明月一边笑,一边哭,吴钩剑上鲜血淋漓,她从来都是大小姐,发丝不乱,裙裾不斜。她一辈子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狼狈,这么难看过,头发凌乱,裙上沾染了血。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提着染血的长剑,在闪闪的烛火里狂笑的样子是这么的可怕,又让人觉得无限悲凉。
君奕非站在她身后,痛苦的看着她,却一动也不能动。沈白聿走后片刻他就心知不对,急忙赶来,已经迟了。
哪怕他上前安慰,哪怕他抱住她,他又能说什么呢?薛明月看不见他,也看不见倒在自己脚下的生身父亲,她那双又亮又清的眸子漫无目的的在四周搜寻着,却根本找不到自己要的那个人。
“他死了……你也不必活着,我想骗骗自己留下你是为了给他找解药。可……也无所谓。现在好了,你跟他,你们都解脱了,都解脱了,哈哈哈哈……”
君奕非心痛如绞,沈白聿啊沈白聿,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薛明月一直为你压抑着的苦痛和挣扎又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