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书 by 卫风 [年上]-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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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笑起来。
我原也不是为了什么太平,什么武林,什么侠情豪义那些理由。
真的理由。。。。。。
是我不想再留在那情仇交缠的,迷局里。
我所爱的人,爱我的人,欺骗,伤害,背叛,绝望。。。。。。当时我,真的绝望。
44 相见不相识
其实心理状况常常被身体状况所影响。昨天晚上的自怜和哀怨,多半是因为昨天太疲倦的关系。一早起来,我又精神百倍,跑到厨下去指点伙夫怎么把粥烧得更好喝。
其实从古以今,有件事总是没有变过。一个人无论怎么落魄,其他东西都没有了,只要还有钱,就算不得最凄惨。
我现在就不算太凄惨。
看那个胖子接了我的钱,眼都笑没了,这会儿别说我让他往粥里放点葱白,就是让他放把砒霜,他恐怕也是照放不误。
看着旁边的锅里还有点隔宿的剩饭,我指指点点让他做粢饭。北地人对吃面讲究,花样也多,不过南方的东西就不太知道了。
热粥腾起香气,闻得人肚子咕咕直叫。我先盛了一碗,忍着烫自己喝了一小口,嗯,果然粥这个东西就要趁热吃。
我正伸着被烫到的舌头吸凉气,忽然身后有人非常饥渴的声音说:〃喂,这粥给我盛一碗,不,盛一盆。〃
我听见这人说的话,第一反应:猪!
别的东西吃多些就罢了,吃个粥居然要一盆,不禁让人联想起猪槽前的食盆,里面装满了糟糠豆料之类煮成的。。。。。。猪食。然后,一只肥头大耳方肩圆臀的粉红色家畜,哼哼叭叭的开始埋头拱食。。。。。。
我想着,嘴角勾起个笑容。
我身后那个人已经等不了厨子给他换大海碗盛粥,自己竟然一把扯过汤勺,舀了一勺粥就往嘴边凑。
我的笑意真的忍不住了,因为。。。。。。
〃啊〃叫得象杀猪一样,那人丢了勺子,捧着嘴跳脚。
笨蛋,我要不是因为天天吃药触觉都不太敏感,早就跳起来了。看我喝你也跟着喝,还不烫掉你的舌头!
〃饿晕头了你!〃门口有人不掩饰厌恶的声音:〃怎么没把你的舌头烫掉!〃
那声音很年轻,很好听,带着张扬和肆无忌惮,却不令人听着觉得讨厌。
我僵了一下子。
门口那个人走了进来,这会厨子已经另盛了几碗粥放进托盘里,店伙来端了出去。我站在一边,捧着只小碗,一句话也不说。
〃嗯,这胖子煮粥倒是不错。〃那人拍拍厨子的肩膀,他长得非常俊秀好看,穿的衣饰也极整洁,那厨子到底也有眼色,知道这个人是他不能得罪,点头哈腰,居然指了指我:〃是这位客倌指点小人煮的粥。〃
切!
死胖子,不说话谁还把你当哑巴卖了不成!
我有点发狠,但是绝不敢咬牙切齿。
那人的目光转了过来,在我身上停止。
顿了一下子,又转了过去。刚才进来抢粥喝而被烫的某人,显然比他身份低多了。被挪揄了也不敢回嘴发作,低着头象是作错事的样子。
我喝完了碗里的粥,把碗放一边,转身要出去。刚刚走到门口,忽然那人一只手搭了上来:〃且慢。〃
他一出手就是妙着,掌心蕴力手法精妙,只是轻轻一搭,我半边身子就动弹不得。
没办法,我回过头来:〃这位公子有事?〃
他嘴角含着一个从容不迫的笑容,手也极稳,可是眼里一闪而过的是不确定的光。
我在心底叹口气。
怎么还会被人看出来么?
〃先生一表人材,何必遮遮掩掩的不以真面目示人?〃他口气仍是淡淡的调侃,可是尾音却已经不稳,伸手便掠过我的腮边,将我早上对着镜子贴了十分钟的面具一把揭了下来。
脸上一凉,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然后再睁开。
对方一手箝着我的肩,一手里攥着我可怜的薄皮面具。
他脸上的神色有些惊异,有些释然,更多的是失落。
我咳了一声,缓缓说:〃在下天生恶相,不得已要易容上路。〃
他口气软了些,说道:〃得罪了。〃
他态度前倨后恭,道完了歉,把面具又递还给我。
我接过来,仔细掸掸平整,又罩在脸上。
然后,转身走出了厨房。
我若无其事地在店堂里坐下,过了会儿,店伙把厨子给我单备的早点端了来。粢饭里填了些碾碎的五香花生米,还有些肉末,吃来口感还不错。
不过,我的味觉不太灵,所以觉得盐放少了。
回头得跟那胖子说,给我中午的饭菜里多洒点盐。
不过吃着饭喝着粥,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看着窗户外面歪脖子槐树正在落叶,瘦伶伶的枝条干削嶙峋。
真难看。
他。。。。。。长大了不少。
个子已经比我高多了。
我低头喝了一大口粥。
真不甘心,我已经不可能再长个头儿了。
老实说,能把断成那样的骨头接起来,已经是竹远先生的无双神技了。
还指望这些碎过的骨头能让我象一般的十几岁的人一样长个儿发育,那是痴人说梦。
唉,这辈子就只能当个二等残废了。。。。。。不过往好处想,买布作裤子的时候,还能省点钱,也不算太坏。
我把粥喝光,粢饭却只吃了掉了一半,另一半吃不下去了。
叫厨子给我准备十来个馒头,切点熟肉,再叫店伙去问问镇上有没有人卖马车骡车哪怕驴车也行。我现在骑不了马,前些天那些下山路一二一靠两条残腿慢慢磨,磨得我都要死掉了。这会怎么着也得找个代步工具。
店伙去问了,说有一家卖篷车的。我看了看成色,讲好价付了钱,又从客栈里买了床被褥薄毯,准备了水囊,包好了干粮,趁着天色不错,赶路吧。
虽然没有认出来,但是,和以前认识过的人这样近的狭路相逢,也够让我心里不舒服的。
早走早好。
太阳光照在客栈已经破落的招牌上。
龙门客栈。
我斜身坐在车辕上。还行,垫了褥子不算太硌着难受。
轻轻扬着鞭子,我嘴里唿哨一声,那老马就迈步前走,车轮咕辘辘的响着,碾在坎坷不平的路面上。
回一下头,又看一眼那个招牌。
突然想起金镶玉与丘莫言斗了一场,落败下场,身上裹着那张写着龙门客栈的幌子旗,风骚的招徕周淮安。
真是爱恨分明,快意恩仇。
可惜我虽然也混过武林,也身在荒野,甚至也住了龙门客栈。
可是我却学不会快意恩仇四个字。
于同当年在我被锁的时候,特地跑来侮辱了我一场。
〃你觉得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长着漂亮脸盘,就人人都要喜欢上你了?〃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掼在地上,我已经说不了话,伏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喘气。
〃我倒忘了。。。。。。你会下蛊,你是不是给随风下了蛊?要不然他能对你死心塌地?〃他恶狠狠的碾踏我的头,我的脸在冰冷粗糙的石地上厮磨,血肉模糊。
嗯,不想了。
我向后靠了靠。
这车不太舒服。而且,我不能坐到篷车里去,这可不是公车,不会有司机来驾驶,我得坐这儿看着,以防这马把我带沟里去。
要不到下个地头儿,雇个车夫。
反正我不缺钱。
45 相看白刃血纷纷
当天晚上没找到投宿的地方,好在我准备了铺盖。
以前在武侠片儿里,小说里,看到主角总能找一间两间的破庙废屋过夜,当下就有个错误印象,好象古代随处都是废屋似的。
实际上这是个错觉啊。
我就没遇到过几次,就算遇到了,也是脏破到实在是不能住,还不如在树上草里面窝一宿呢。不过现在没了功夫,上树是不可能了。
睡车里吧。
找了一片儿草把马喂了,然后我在一边吃干粮。要我说这古代的交通工具虽然一不方便二不快捷三不舒适,但有一样儿就是好。
不怕半道儿没油。你要是荒山野岭没油了抛锚,能随处随地找个加油站不?可是这个马吃的草却是随处都有啊。
不方便中的一大方便。
我看马吃饱了,把他拴树上,然后我把被褥铺一铺,倒头在车里窝着睡。
于同跑这荒山野岭来做什么呢?我迷迷糊糊地想。正常一点的理由,无非是:一,来公干。二,来旅游。三,来私奔。。。。。。
以上三点都有可能。
我在不算宽的车厢里翻身,努力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唉,人真是老了,想当年和随风。。。。。。啊,不,现在他叫任越,当年和任越去追一个采花贼,依任越说一刀宰了得了,我非想看看他是怎么采花的。。。。。。于是跟着那采花贼四处乱转,每天紧要关头我们都想法子给捣个乱,当然,几乎都是我策划,我实施,我旁观,我善后。。。。。。至于任越做什么?他负责给我当保镖,把风。有时候也拿刀子出来晃晃比划一下吓吓人。
当时玩了一个多月,白天不大睡,晚上是娱乐时间更不可能睡,居然也不觉得累和困。现在真是不行,一到天擦黑我就昏昏然飘飘然不知所以然,只想往软和的地方一扎,睡个痛快。
可是。。。。。。今天的睡眠品质。。。。。。
好象得不到保障耶。
我在跟周公下到一半棋,就隐约听着车子外头乒乒乓乓乱打。
拜托,要打别处去打,真没有公德耶,没看到有人在这里睡觉么!
把被子拉起来罩着头,自我催眠我没听到,我什么也没听到,外头什么也没有。。。。。。
忽然嘭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撞到我的车辕上。
车身大大的一震。
我翻了一个身。
外面传来惨叫。。。。。。啊啊,这是幻觉,没有人在叫,只是我梦中在杀鸡。。。。。。嗯,又杀了一只。。。。。。啊,再杀了两只。。。。。。天哪,这么多鸡被杀,我可以清蒸红烧白斩烧烤风腊入汤。。。。。。
靠,不要再杀了好不好,我再这么自我催眠下去我非被鸡毛淹了不可。
我坐起身来,掀开车帘子。不意外看到车辕上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趴着。今晚月光不错,能看清外面还在刀光剑影。。。。。。啊,等一等。
虽然现在的视力不怎么好了,可是,场中明显占着上风的那个人,用的剑法,我怎么觉得。。。。。。
好面熟啊!
嗯,不错,是面熟。这剑法我以前也会使。。。。。。不过即使是当年我最热爱学习的时候,也没他使得这么漂亮爽利。
〃哎〃我的一声叫卡在喉咙里,刚才看到一个家伙从背后掩上去偷施暗袭,我的行为竟然比理智快了一步,竟然想出声提醒。可是那个切人如杀鸡一样快的家伙反应极快,回手一剑把那个杀翻在地!
厉害!
佩服!
比我当年第一次下厨剁鸡头可干脆多了!
好了,看样子他完全不用我多事。
我就好好儿的老实的看好了。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怕有人过路偷马,把马拴得挺远,不然让他们错手伤了我的交通工具,那我可要哭死。就算不伤着,吓着惊着也难办啊。。。。。。再退一步,就算没伤着没吓着没惊着,那总也会吵到它休息,它如果睡眠不足,明天怎么能帮我拉车。。。。。。
我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把场中能站着的人,全部变成了躺着趴着伤着残着。。。。。。他环顾一周,夜风啸啸,冷月迷离呀。。。。。。
他以一个极漂亮的姿态,把剑还入鞘中。
嗯,少年英侠的标准POSE。
我在心里啧啧称赞。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从身手,身材,气质各方面来说,他已经可以打八十分了。
好看是好看,就是血腥气太浓了,我皱一下鼻翼,我对这个味道有点过敏。
当年在魔教的囚牢里留的后遗症。
常言说得好,宁可三岁没娘,不可五更起床。
现在可才三更呢,没事儿我就继续睡咯。。。。。。
我放下车帘,躺了下来。嗯,把被子裹裹紧。
咚咚咚。有人敲车壁
我翻个身。
咚咚咚咚咚咚。
我捂住耳朵。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坐起了身来,冲车外面喊:〃有事就说,吵人睡觉你不怕遭报应么!〃
外面一把好听的声音说:〃实在是打扰,请问兄台有金创药没有?〃
我深呼吸。。。。。。冷静冷静。
一,二,三,四,不行,还是不冷静。
再数。。。。。。一,二,三,四,五。。。。。。
〃这位兄弟,你是不是睡着了?〃外面的人温文有礼的声音说。
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的药也是银子买来的,一两银子一钱,你买不买?〃
那人轻轻一笑:〃非常地方非常论价,兄台有多少都卖给我吧。〃
接着车帘开了一角,有只手伸了进来,掌心托着微微银光。
嗯,好大一锭元宝。
我倒不是图他给钱,只是想赶紧倒头睡觉。在包里摸摸摸,摸了一个小瓶子递在那手里,然后拿起那锭银子。
忽然那只手反上来扣住了我的脉门,一股大力猛然把我向外拖了出去!
我身不由已,眼前一阵黑,屁股生疼,才发现自己坐到了草地上。
不等我反应过来,喉头就被人扣住了。
〃魔教的喽罗真是花招儿百出。。。。。。深夜荒郊,一辆无马的车孤伶伶停在此处。。。。。。打着什么鬼主意?〃
我困难的挣动,可是捏着我喉咙的人不妥协:〃快说!看到地上这些人了没有?你想和他们一样么?〃
〃那个。。。。。。我。。。。。。是。。。。。。过路的。〃我非常非常不容易的挤出句话来!
〃骗鬼去吧!过路的看到杀人竟然不跑?〃他斜睨我。
月光正映在他脸上,这人我没见过。
〃我也想跑啊。。。。。。〃我很吃力的,指指自己的脚:〃可我脚。。。。。。不方便的。再说,你们江湖仇杀,跟我又。。。。。。没关系。〃
他把我摁倒,非常之粗鲁。我真怀疑这家伙和刚才那温言软语讨药的是不是同一个哦!
他在我的腿上脚上一通捏,然后站起身来,象变魔术一样,声音又变得很温和,翻脸比翻书还快!
〃对不住,多有得罪。〃
我摇摇头:〃算啦。这么多人打你一个,你也怪不容易的。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可真要睡了,明天我还要赶路。〃
等我慢吞吞的爬上车,正要抖开被子,再会周公寻棋,那人又在车外说:〃兄台,还要打扰一下。〃
我恨得要吐血:〃有话快说!〃本来下面还有一句有屁快放。但是,我是个文明人,而且我很累,能少说几个字就少说几个吧。
〃请问兄台,此去步华山,还有多久路程?〃
我怔了一下。
步华山?
这名字很少有人叫,外面的人不知此山的存在,本地的人就叫小荒山。
步华山这名字,好象。。。。。。只有,云剑门的人这么叫吧。
因为竹远先生住在那里,云剑门算得上跟他有往来,才会知道这湮没已久的山名。
我声音有点哑:〃没听说过。。。。。。你打听这山做什么?要去上香还愿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要去找药,救人。〃
不等我下句话再问出来,忽然一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