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销魂-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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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伴能为他着想,用惊人的毅力强忍住欲望让他充分休息,这番体贴和牺牲,不是不感动的。
……可是,最多也不过如此了。陆申结婚20年了,一直过着很正常的生活。主动送上门的自己,以男性本能最欢迎的口交方式接近他,他也就笑纳了。但这样倾向的男子,就算偶尔有兴趣找同性伴侣换换感觉,肯定不能接受别人主动的体位,不能接受被插入。
中国古书里面的同性情缘,一律坚持着天真固执的论调:做爱对象是男是女根本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座1还是做0动作本身。中国古代贵族们把同性爱当作非常自然的享受方式,可是一旦“男遭女淫”,就失去了男性骄傲的资格——他们无端地把采取被动姿势的男子直接默认为女性。从初见面陈致平林婉文的语气神情中可以看出来,他们并不惊讶老朋友偶尔出轨的对象是男子——从某种角度来说,妻子和他的朋友们甚至情愿接受伴侣婚外情对象是同性,避免非婚子女和财产的纠葛。林婉文很可能认为陆申的男宠会像旧时小旦,描眉画鬓地妖娆着,取悦爱慕的男子。记得她初见面的时候曾经吃惊,很可能就是因为艾德华无论外形气质都是标准的男性。
恐惧、自卑、焦灼、白眼……这些艾德华都一一经历过。幸运的是,所有的挣扎都已经结束,此刻他已经长成,懂得坦然接受自己的性取向,敢于公开身份面对世人。可是,陆申不一样。他不过是一个无辜男子,不够运,居然遇到一个主动送上乐意变成他恣意放纵的对手。他没理由要承受失去男性特权的心理落差。回想两个人之间简直完美的性事,几乎是理所当然地,陆申都把伴侣当作女性——爱抚,享受被口交,然后,插入。
陆申能接受怀中的伴侣其实不仅仅外表,内心深处也是男子吗?
用浴巾擦拭着艾德华的身体,察觉到恍惚的微笑中又流露出那种隐约但是深切的悲哀,陆申满心说不出来的无力感,那滋味,不比试图挽留一支点燃的烟容易。
在妻子面前,他知道什么能够让她满足,什么会让她不快乐。虽然妻子提升丈夫品位和身价的努力无处不在,令他有时失笑,但只要适当地配合与表演,就能让一切看起来很圆满,永红也就高兴了。面对艾德华却很不一样:只有做爱的时候,他才可以真正控制一切,能让艾德华流露出强烈的快感——可就连那份有限的肉体快乐,最极致状态的表达,也常常是哭泣和呻吟。一旦两个人的身体不深切接触,就根本不能给予枕边人快乐:工作生活中艾德华根本不需要靠别人,而他不肯痛快说出来的悲哀,别人又够不着。
回到卧室躺下来,只希望能尽快入梦乡,能够忘记不肯蛰伏的欲念。忍了又忍,听到黑暗中很轻但明显是刻意控制的呼吸声,陆申还是终于问出口:“又琢磨什么呢?”
“想你。”艾德华闷闷地脱口而出。
陆申愣了一下,侧转身,手上加一点力,又那样紧紧地抱住他。脸深深埋在他头发里,呼吸着沐浴香波海藻的清新气息。
他似乎有点明白艾德华漂亮眼睛里面一直游弋着的悲哀是为什么了。虽然不能算是真正明了。
想到同样的话陆申不久前刚说出口,说不出口的郁闷渐渐消散。艾德华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更深地躺进他怀里,绽开一个放松的笑容——两个人之间的事就是这样的,谁爱得更深,谁就会付出多一点。梦寐以求的真正男人已经把怀抱借给他沉醉,这事实他已经心满意足。
“以前有过男友吗?”不知为何,居然可以骗自己忘记根本没有结果与将来的现状,开始渴望拥有更多。
“你说呢?”陆申有点不好意思。
艾德华苦笑。意料之中的答案,却是他最不希望听见的答案。甚至不敢追问陆申对自己的观感怎样,是否排除了情感可能性的纯粹欲望。更不敢让思绪纠缠在这种很难有结果的斟酌里面太久,只好改一个话题:“那夜,蒋晖生日那次,你为什么主动送我回来?”
“送喝倒的人回家,常事。再说,你是我们都看好的国际人才啊。”
“如果事先知道我会引诱你,还会陪我上楼吗?”
陆申开心大笑:“如果知道,一定早就蹦过来找你。”
“不后悔?”
“嘿!哪儿跟哪儿啊?”
打开迷你音响,声音扭到小小的,房间里就开始回荡惆怅的歌声:“仍然没抚摸你的资格,仍然未爱但力气已经花光。谁会借用余下的一半睡床?时间有限行乐总不够及时,而偏偏吃药要定时……”
“什么歌?听不懂鸟语。”
“我喜欢的歌。明日天涯。”他叹息,轻轻跟着唱:“明天我便会,明天你或会,谁将会令谁的心灰,明天有没有,总有后悔,不一定还有约会。现在这对手,不一定配,接住未来的烟灰……”
强势国家标准语环境中生活的陆申听不懂粤语,他当然知道。但愿豪爽的陆申能够保持这份坦荡的赤子之心,像不可能学粤语一样,永远也不要听懂这种千回百转的惆怅。
“还不睡?小心越唱越精神。”陆申轻笑着,在他眉上抚一下。
“让音乐催眠好了。”他闭上眼,懒懒地回答。
明天我便会,明天你或会,谁将会令谁的心灰。现在这对手,不一定配,接住未来的烟灰。
不知道明日是否就会是天涯,也许一天过一天,陆申被情欲吸引不舍得离去,艾德华也会非常非常努力,让他感到身体愉快、情绪放松,让两个人在一起的每天都很愉快,延长相聚的时日。但,只要艾德华还有一天是男人,并且不想变成女人、不想学习千娇百媚;只要陆申还有一天根本不承认有可能喜欢男人——不是像现在这样,像对女性那样对待伴侣——总有一天,两个人会面对咫尺天涯。
而陆申永远也不会明白,他是多么害怕失去他,又怎样小心翼翼展示自己身上最能够引出他爱和欲的那一面。甚至不惜委屈。
好辛苦。又明知道不会长久。
“你乐意和我在一起——因为什么?喜欢和所谓白领精英厮混?觉得还算喜欢我这张脸这种身段?”话一出口,艾德华就后悔了。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会提出这样明知道答案是无理数的问题。对方留恋的是自己的面孔、身体、身份、做爱技巧还是不朽的灵魂,有什么分别呢?
陆申确实觉得被这样尖锐的话刺伤了,但是他从来不跟人吵架,尤其是跟躺在自己身边的人争论。所以他沉吟了一下,尽量把语气里面的懊恼过滤掉:“你的风度挺不错啊,有点儿绅士派头。我觉得挺好的。”看看艾德华的表情,根本不相信这个回答,苦笑一下,猜着寻找更能取信于他的说辞:“你干那事儿,像在跟谁拼命。哭成那样,动作还在求我再接再厉——我也是男人,当然知道你动作的意思,错不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儿的。”
每一次面对心仪的男子、可能的爱情,艾德华都会付出全部的生命激情,渴望激起回应。欣慰陆申是懂得的,但无奈依然。
虽然艾德华闭着眼,还是能看出来并不愉快。陆申不愿意看着枕边人独自黯然,笑着拍他的脸,“睡不着就别装了……对了,你理想的男人有标准吗?”
艾德华几乎不用想,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就是多年幻想的题材:“强壮,强壮得可以为我隔开横飞的箭。英俊,英俊得我贪婪的眼睛可以无尽逗留。智慧,能够互相扶持共同面对困惑的生命。温柔,清澈眼睛里全是对生命的好奇。有担当,乐意没有原则的互相宠坏对方。性感,每一次拥抱都令两粒灵魂震荡。最好有点钱,并愿意趁年轻时两个人一起分期付款买房子汽车保险,永不必担心流离街头……”说着说着,他几乎笑出眼泪,“听起来是不是我贪婪过度,失心疯了?”
“可惜,我要想英俊这辈子是没戏了。另外的,可以努力。”
听出陆申语气里的爽然若失,艾德华忍不住偷笑。
其实陆申姿态磊落,懂得呵护身边伴侣,已经是上佳男友。遗憾的是,他终究是别人的合法丈夫,属于别人的男人。他轻易诱惑了他,共享一段激情。当下,此刻。
艾德华真正觉得难过的,就是已经背叛了自己的生活逻辑,正在做着能伤害某一个女性的幸福的事情。这种伤害注定是双刃剑,到头来大家鲜血淋漓。悲哀的是,已经这样身不由己地委屈自己了,依然不清楚,究竟得到了这个男人的百分之多少。
八
炼欲
“陆申在我家已经住了个多月,昨天刚离开。”艾德华坐在电脑前,指尖飞快地掠过键盘,“他告诉我的理由,是陪朋友去欧洲谈一些合作。而我忍不住相信,他是回家了,回妻儿身边。”
“难怪之前你一直没有闲暇的时间拨给我,安慰这颗伤痕累累寂寞至死的心。”网络那一头,挺身踊跃应答的,当然是老好安迪,“‘时间从来没有这样飞逝。现在才真正相信,是有相对论这回事的’……是不是应该这样解释你对我的遗忘?”
艾德华忍不住大笑,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明朗:“这么天来,工作忙,做爱更忙,第一次抽闲上网就Q你,还要我怎样?安迪,我非常思念你。”
这样凉爽的北方初秋深夜,可以按熄灯打开门窗让全身皮肤享受赤裸,舒舒服服伸一个懒腰纳凉。没有可以入目的电视,没有值得再读一遍的书。借网路沟通,也许是最好的消遣。
艾德华成长在建筑图纸和管理专业课程里,业余时间只懂得看《红楼梦》与哲学书,没有太多趣味和幽默感,总是闷。而安迪,安迪是一出七彩歌舞剧,永远不会令人厌倦。常常开玩笑说自己受虐狂,总送上门任他批驳。但内心深处总是固执地相信,无论做什么,安迪都是懂得的。这个聪慧敏感的人,虽然言语会出奇刻薄,会笑着把他那点子不敢见光的自怜自恋自欺通通曝光,会笑吟吟用转弯抹角看起来很热情洋溢的赞美撕开他自恋成狂的面具,让他不得不透视自己的真面目,却实在衷心欢迎他的笑骂。没有了安迪的调侃与冷嘲热讽,生活简直像没有了甜点,怎么看清自己呢?
他主动找安迪不多。幸亏安迪一向好脾气,每次被拉着陪同谋杀时间,总是奋勇不辞。对于忙碌的现代人来说,尤其对于每一分钟时间都一定可以高效率地换做金钱的安迪来说,已经非常赏面。不是不感激的。
安迪关切地问:“除了忙于升职后的新工作与做爱,这些日子还忙什么?”
“从来没有这样累,但真的不是为了这个总裁助理的头衔——职业是一辈子的事情,什么时候努力都可以。而男人,男人是自己长了脚,随时会消失的。忙着体味每一次做爱的滋味,忙着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像渴求毒品一样离不开他不算特别体贴的怀抱,忙着看清楚并深深记住他的眉眼四肢,忙着尽量争取多一点时间休息与锻炼。毕竟体力消耗惊人,最近又刚刚升职,希望能够不影响在公司的表现。现在,又忙着思念。”
“咦,伟大骄傲爱自己胜过天下人的美男子Edward,居然会把做爱的重要性排在上班之前?”安迪附送一个笑脸符号。
对于这种似怨似讽的说话方式,艾德华当然习以为常:“上班是为了安身立命,又何尝不是为了能够有能力寻觅合适的人,并与之相爱?他是公司老板呵,我当然会落力做事,起码不能让他以为我的功用仅限于床伴吧?……从来没有这样需要钱。那只不折不扣的沙文主义猪,只负责迷惑我脆弱的身体心灵,而我需要照料他的起居饮食,赴超市挑选购买牙膏食物内衣,并亲自缴纳房租燃气费电话费。”
安迪肯定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的:“你,居然肯做出这样没志气的事来?”
“也不是没有哭笑不得过。但,每看到他的背影就莫名欢喜,拥抱的时候简直要感激上苍。开开心心为他做任何事,到头来,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需求。”
艾德华的人生哲学一向是坚信要先爱自己。
先认同自己,才能令别人爱你。
可是这一次,不再用心思努力保持付出与得到的平衡。明知不是自己的,也忍不住偷。太清楚两名男子纯粹因互相吸引而相处太容易疲倦,还需要额外付出时间心力同身外世界的冷漠歧视误会、同堂吉柯德风车一样巨大的轻蔑与误解对峙,面对伴侣,总是尽量做到宽容温柔。想到为他做的种种不外是满足自己,也就释然。
因为,他要他。
“从前,你开始一段恋情,旁观的人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Edward这种自恋成狂的人,怎么可能有时间缝隙爱上别人?但我还是忍耐地静默地等在一边,等你想明白,我不要做你的知己。渴望有机会为你大河奔流冲向人生下一站的样子而呐喊,并且渴望享受圈中人都说天下第一等的,Edward英姿飒爽的的床第缱绻。”字里行间,都是安迪捉狭的笑意。
“又来了!这种含情脉脉的俏皮话省下来说给天真的小男生或者充满爱意渴望接近你的老阿伯听,不知道多有效……何况,你哪里有寂寞过?这头分手那头陷入,要生要死,爱得不亦乐乎。”艾德华还是被逗笑了,“拜托,安迪你尽可以笑骂众生,不要用我来演习。更别故作含情脉脉状调戏我。太知道我说到头来不过是一个卑微渴望拥抱对象的人,正在学习对你似乎充满诚意的赞美免疫。”
“为什么我说真话的时候,没有人相信我呢?对了,你确认,现在的付出真的不是在投资?”
投资?艾德华呆住。然后,一阵黯然,勉强笑出声来:“不要搞笑。陆某人来去无踪,除了我尚算自信的床第本领,简直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吸引他。天天心心念念的,不外是他哪一天彻底厌倦这个即兴的游戏之后消失,甚至没敢奢望他爱上我这粒苦苦眷恋他的灵魂。连这一次离去他是否回头,都没有把握……凭什么计算投资回报率?”
虽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