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销魂-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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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恨蒋晖?这样的结果,你真觉得挺舒服?”
“我当然伤心,可惜您并不是我细细描述伤恸的理想听众。但是,陆申选择接受谁的感情,是他私人的事情。另外,蒋晖并没有做任何不公平的事情,凭什么恨他?不怪他多事的话,倒真想奉劝您,陆董事,不要再这样谈论你的父亲。根据我片面认识的陆申,坚信他是值得儿子敬畏的好父亲。”
陆宇健呆望着他,居然不知道下面还能怎样发泄他的怒火,也就说不下去了。一腔怒火就这样蔫了,只疲倦地挥挥手,放他离去。
无视路过同事发现他这么快就攀上公司新贵的惊奇羡慕眼神,逃一样回到另一层楼自己的办公室,看着电脑界面一堆堆数字的图表,真正知道了万念俱灰的滋味。
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办公环境里,即使灵魂已经化为片片飞灰,还是需要先完成手头的工作。连悲哀都没有空隙,正是都会之中普通打工族命中注定的悲剧。
勉强打着精神,浑浑噩噩混到快下班,魏建业到他的小玻璃隔间外面敲门,进门之后很诚恳地开口:“艾德华,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好搭档,这次机会还真的不坏,想请你一起跳槽华阳地产,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待遇比这里好是不用说的了,你的名声在外,过去了之后,对方考虑给你的职位,也许比现在还要高……说不定是高层副总。”
挺不错的机会。关系到工作薪水这样关系生存的事情,理智倒是全部应召回来了:“对方有没有说清楚,是邀请你一个人跳槽,还是欢迎你也帮助跟我沟通?”
“放心吧,下午这个会的风声一出去,谁都心里有数——蒋总经理的走,肯定会引起人事震荡,华阳地产已经托了专业猎头,开始疯狂到我们这里找人。就我知道的,这么一下午的功夫,他们已经联系的加上他们这边考虑邀请下属一起走的,差不多会有20多个人……差不多的地产公司,差不多的项目,连合作的团队都差不多——过去以后,上手工作很容易的。”
听到这里,已经非常清楚了:这是一起恶意的人才战争,竞争对手想趁合盛地产的人事变动,从内部把合盛掏空——地产界比拚的除了资金实力,就是设计施工、楼盘设定以及销售3大关键环节。一旦掌握关键技术甚至商业秘密的人才走空,合盛又刚刚失去多年来真正掌握所有具体操作的蒋晖,新上任的陆宇健对一切都不知根底,还能有什么作为?
一点都不必怀疑此刻对方猎头的诚意,但是心底浮起一丝丝凉意:陆公子还在为失去父亲的家庭震荡而恼火,为蒋晖决定不再效力而仇恨,他知不知道,父亲留给他们母子最重要的产业,已经面临对手步步进逼的危机?而陆申将来知道自己亲手创建、曾洒进半生心血换来的事业被这样磨蚀甚至吞并,会怎样痛心?思绪一旦触及这一点,他决心已定:他在情感的抉择上已经放弃他,今后,再无缘为他的快乐做些什么了。那么,为保住他的心血、保证他家人的利益,尽心尽力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也算一点菲薄心意。纵然结果不可控,但能做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尽力之后,起码也就心安了。
心意一旦确定,该怎么回答也就很明朗了:“魏经理,这段时间你一直很照顾我,当我是朋友,我也愿意坦诚。对方这样大规模挖人,目标很明显,是合盛的商业秘密。如果我们贪图眼前收益跳这一次槽,工作履历上,就是一个在业界从此不能抹去的污点。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考虑,从长远计,忠诚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不要担心良机难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北京地产界人才匮乏人尽皆知,这一次决断正确,将来一定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魏建业虽然偶尔书呆,但智商极高,很快就明白过来,倒抽一口凉气:“华阳恶意拆台?”
“趁我们人事变动下手,也算是常规战术。相信不会看错。”
“多谢多谢,为20%加薪毁了在业内的名声,不值得。”他诚恳地,“这一次被邀约的人当中,不少人只是没有想到幕后有这样的手段。我会尽量知会一些朋友,让他们三思。”
“如果明白内幕还是坚持要走,那样的人,可以肯定不会是我们的上选合作伙伴。”艾德华补充。然后,两个人相视微笑。
可惜欣慰了没多久,想到做这一切的理由,想到陆申离去的背影,神色顿时黯淡了。
原来以为感情不过是生命中的陪衬,欲望只是听从本能的声音,但没有想到,会这般销磨意志。更无可奈何的,是刻骨铭心的思念。
空守金屋的阿娇千金纵买相如赋,以皇后身份哭诉“忽寤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窃而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并不能得到已经变心的男人刘彻哪怕一次回顾。离别从来都令人黯然销魂,不管离开的那个人是因为外界压力下的无奈,还是一个选择。
将来的时光最正确的做法是努力遗忘,努力寻觅下一段感情下一次伤心。
但愿真的可以尽快振作起来。但愿。
带着后海的清爽湿润气息和微醺的酒意走下出租车,并没有注意小区门口早常常点头微笑互相致意的守门阿伯正在频频挥手像是要对他说什么。满心满脑,都还是刚才安迪告别时黯淡的眼神。
他轻描淡写说,有家媒体乐意支付菲薄的固定薪水邀请他常驻巴黎报道当地文化事件,反正写字维生,换一个城市住,收入根本不会影响。能借此移居向往已久的城市,感觉颇心动。明知道这是安迪决定放逐自己,很可能是因为将来不知道该怎样再面对面。艾德华不是不痛恨自己的:千辛万苦保持最佳距离这些年,终于因为他失意之余的疏失,难得相知难得相惜的一段友谊居然变得这样尴尬。大家都是成年人,都可以装作不介意,但是除了时间空间的距离,还有什么能帮他们回到原来互相可以窥探内心秘密的亲密老友记状态?
临别之前,安迪又说出一个令他心神一直震荡到现在的猜测:昨夜,很可能某位拥有他公寓门匙的人曾经进入过。天亮安迪先起身,发现房门居然没有关好——这种公寓用的锁在锁闭时,会发出不轻的响声,不可能是忘了锁。昨夜他们都心神恍惚,但是安迪记得昨天他进门以后,应该是把门锁上了的。
身外物少到极点的房间一眼可以看清,今晨并没有发觉失落任何东西,包括手机和现金。所以,意外进入的人肯定不是小偷。
送安迪回酒店入住,艾德华机械地走在小区甬道,不敢去想最坏的可能性——除了自己,连物业都没有存放多余的门匙。唯一可以持钥匙自由出入他家的人,是陆申。
他看见了什么?
……
“艾先生——有客人找您!”身后传来门卫着急的呼唤。
什么?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事先不打招呼的不速之客上门探访?
寒风中,惊讶地折回温暖但狭小的门卫小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笑吟吟双双起身用眼神向他招呼的,居然是优雅轩昂的陈致平,携着他温柔美丽的女友林婉仪。想到第一次同他们见面时谈笑风生的陆申,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赶快换一个诚恳欢迎的笑容:“怎么不打电话叫我早点回来?累你们久等,实在过意不去。”
电梯里,林婉仪还是那样斯斯文文地笑着解释:“我们也是刚到。物业值班的人肯定说你家中没有人,邀请我们等一等。刚才致电申哥,发现常用的号码居然打不通,又不知道你的号码。我们想,反正等你回来就都见到了,也就没有再找人想办法联系你……要是再过一阵子你还不回来,我们也就回酒店了。”
只能报以苦笑。等他回来就都见到了?
如果事实当真如此,他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发现陆申并不在,他们明显非常惊讶,连自幼的优良教养都不能掩饰这情绪变化。陈致平犹豫着坐下来,在他煮咖啡的浓香中,终于忍不住:“阿申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并不想掩饰言辞中的苦涩味道,“一个多月来,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了他,在公司的全体大会。甚至没有找我单独说一句话。”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忙着请律师打离婚官司,最后总算达成协议签字离异。”陈致平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听这回答,当然知道事情和他原来预想的已经不同,并没有慌张或者惊诧流于颜色,只尽量从容冷静地款款叙述他知道的部分:“昨天下午他致电给我,语气非常轻松,说终于有了结果。晚上不管最后手续全部办完是几点钟,都一定过来找你庆祝一下。还特地邀请我们今天一起过来喝一杯。”
“他说办完手续来找我庆祝?”一失神,手被咖啡壶喷出的水蒸气烫了一下,但是几乎没有感觉到疼,“昨天他刚刚办完离婚手续?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哪怕是暗示?”
“申哥说你长得太好又被国外的环境惯坏了,看起来懂一些世故,骨子里骄傲天真,还以为世间万事都可以讲道理。所以不想对你透露太多,怕你为他担忧,也怕你一激动破坏他的计划。毕竟他原来的妻子娘家势力惊人,不能不有所顾忌。”看看陈致平为难的神色,知道有些话君子不方便说,林婉仪便帮着解释,“昨天申哥很开心,电话里同致平聊了很长时间,说即使地产方面公司的所有产权都出让了,头脑眼光和多年的经验都还在,一样有机会做很多事情。”
多年来恃靓行凶惯了,遇到的人大多像安迪那样纵容他的自信与自恋。听到她无意间转述陆申对他的看法,居然是骄傲与天真,不由呆住了。原来在陆申的眼里,艾德华并不仅仅只是一具对他热情洋溢、等待他恩赐宠爱的年轻漂亮躯体,陆申不但也关心他灵魂与性格的弱点,而且理解得比他的自我感觉还要犀利。昨天才想清楚的种种劣根与弱点,陆申却早就了解透彻。但,陆申还是毅然决定离婚,情愿向对方偿付半生的心血成就,得回自由身——他还选择了约朋友一起来找他庆祝。
想到这里,眼前一黑。
所有的细节都丝丝入扣,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深夜陆申带着回家的喜悦自己开门进来,正好看见恍惚的艾德华在接受安迪做的口交。陆申没有当场发作令他难堪,而是很君子地保持沉默,并安静离去。可能对他来说,亲眼所见的这一切太出乎意料,情绪几乎无法自控,不但今天白天的会议上表现得冷漠失常,甚至忘了通知朋友取消原定的聚会。蒋晖究竟做了什么,引致陆宇健下午的猜测与震怒尚不得而知,但并不重要。
辗转想清楚整件事的真相,艾德华心酸又自责——陆申今天居然没有流露出愤恨或者鄙夷,已经足够有涵养,甚至太宽容厚道。
和陆申短短的相聚时日里,不过是浑浑噩噩享受愉快时光,身体与心灵都放肆舒张开享受宠爱,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思考。但分手之后杳无音讯的个多月里,刻骨的思念、辗转的牵挂加上反反复复希望与失落,这份情感已经深入骨髓和潜意识。可是,事已至此,艾德华连怪自己运气不好都说不口,只能坦然承认,虽然一切可以勉强算是阴错阳差,但问题的根源却不能推诿。
呻吟哭泣诉苦都没有任何意义,面对这一双同样被感情困扰的璧人,他不愿多说什么,只尽量让声音和表情显得比较正常:“阿申他发现我的种种缺点超出他的想象,此刻肯定已经决定不再回到这里。也许是他这两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头绪太纷繁,没有来得及通知你们取消这聚会。”
看见这样的情势,他们多半已经猜到发生了意外。听见这个清楚的回答,陈致平还能保持神情自若,林婉仪已经禁不住失望,惆怅简直写在脸上:“既然这样,再打搅就太失礼了。我们带来一只捷克水晶花瓶,是专程送给你的,希望不嫌弃。”
“如果我能荣幸地被你认为算是朋友,不妨有什么说出来……如果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很高兴能够效微劳。”
回头看看陈致平并没有什么反对的表示,她才小心翼翼地笑:“最近陈家很多投资在北京,我姐姐正好也需要到温泉区养病,想住进北郊的温泉度假村调养一段时间。你英文对话没有问题,我们一家人跟你都沟通得来……想邀请你一同过去……”
这有什么听不明白的?躺在病榻上的陈夫人在世一天,这对情侣就不能在家族面前公开亮相,要是有一个人肯帮忙饰演林婉仪男友,一切困难便迎刃而解,他们也就可以勉强找机会相聚了。办法诚然并不难想,但人选颇费踌躇:这个男子既要能让陈夫人相信林婉仪这样优雅的美女看得上眼,又不会引起陈致平的不快,还要对方确实没有什么意图,不会令她将来尴尬。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艾德华简直就是不二人选。
帮这样的忙,等于变相限制自己的行动自由。如果陆申在,这个主意实现起来几乎不是问题——四个人找借口一同出入就是。可现在陆申已经被震骇得离去,是否成全他的旧友呢?想到这里,答案呼之欲出:“能够效劳,我欣然从命。但是有一个困难呢——您公子陈玮认识我,他甚至知道我和陆申同居过个多月。”
“阿玮回英国的大学了,前阵子又说圣诞节要去法国比利时转一圈,已经不想回加拿大家里了,更不太可能赶到北京来……”林婉仪的眼眶里面似乎已经聚了一滴泪,但表情是楚楚的微笑,“但是你如果觉得不便,千万不要勉强。我们早已经习惯了不经常见面,我陪着姐姐住也不错。”
“你堂姐哪天到北京?我会提前租一辆车,到时候,陪你一起去机场接她。”艾德华微笑。
他们惊喜对望一眼,陈的表情还有一些不忍,但不再说什么,只用眼神深深致谢,并起身道别:“从CBD区域往返温泉区奔波辛劳,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不过是希望有情人能够有缘相聚。”他微笑送这对璧人到门口。
转过身,整个人虚脱般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