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销魂-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是希望有情人能够有缘相聚。”他微笑送这对璧人到门口。
转过身,整个人虚脱般扑进沙发里。放纵自己感伤了十分钟,挣扎起来放一张CD,在《自新大陆》莽苍的音乐声中,拿一瓶科罗娜加上柠檬片缓缓喝着,对无人的空间举杯努力微笑,就当是庆祝:这颗心已经在兜兜转转的寻觅中疲惫苍老,居然能够爱上一个人,已经可以算是奇迹。爱本来就是辛苦而奢华的事。但上苍待他实在不薄,陆申不但回应了他的心意,还用离婚这样隆重的仪式来表达这份尊重和眷念,还有什么值得不开心的?
此刻的陆申一定痛切而无奈,可是艾德华简直没有任何办法与机会向他道歉。
他只好自己默默决定,以后的每一天,当然努力心怀对这份宠爱的感激好好生活,愉悦平和地上班休息健身娱乐,善待他的亲人朋友,为很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的他,尽一点卑微的力量。
十三
情敌
在北京冬天令人心怀感激的灿烂晨光中,像以往一样跑步到达公司大厦,简单淋浴然后更换衬衫外套。
正对着镜子练一个比较不那么像苦笑的表情,希望能够从此愉快做人做事,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谢谢你艾德华,华阳恶意挖人事件我昨儿晚上才知道,已经尽快处理。”镜子里年轻英俊的面孔属于陆宇健。
艾德华没有回头,只向折射光线中那双友善的眼睛微笑:“没什么,我在公司受薪,应该的。”
“华阳只是皮厚,抢先动手了。肯定还有一些公司也想趁火打劫……”
“商场如战场,天条无非利润,你已经考虑到了,当然会有足够应对的策略,想必公司将无恙。”他用尽力气,让脸上还能挂着一个礼貌的微笑。
“蒋晖昨晚打电话给我,说今儿开始交接工作,问我心目中下一任CEO人选是谁,他好尽量详尽交待。”太年轻的肩上要担太深重的负担,陆宇健本来无畏无惧的年少气盛表情已经消失,此刻的语气颇吃力。
忍不住笑了:“陆总,我不过区区一个总裁助理,何必同我讨论这样重要的人选?我并没有能力有效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认为公司的CEO天经地义应该是我?”
“恕我妄猜,您今年最多20岁,肯定还没有念到硕士文凭,怎么会有兴趣提前挑这种吃力的担子?趁念书痛快享受几年青春,多学一点实际的知识……职业经理人是可以聘请的。”因为家庭的变故,无忧无虑的陆宇健被卷进这场风波,甚至不得不提前面对商场的种种鬼蜮伎俩,艾德华虽然知道从头到尾自己并没有介入什么,但,并不是没有歉意的。只能借大少爷看得起他来闲聊的机会,不动声色说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办?”
“尽自己一切力量,苦苦哀求蒋晖晚一年辞职,并尽快挑选候选人培养。”
陆宇健如释重负地笑笑,转身离去。
看着身边空空的光滑大理石洗手台,眼前掠过当初来面试那一天在这里偶遇陆申的场面,想到他坚定的怀抱、温暖的掌心、宠爱的眼神,以及他带来的那些深入骨髓的快感,不由一个踉跄,呻吟一声。
不敢再对着镜子自怜,强忍着针刺般的隐痛匆匆回到办公桌前,开始整理年底绩效考核的表格以及各种业绩汇报数字及报告,希望通过努力潜心手头的事情,来淡化思忆。
完成一份报告,并标注抄送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看着刚刚被吐出打印机的文件,突然灵光一现,整个人跳起来:蒋晖!蒋晖今天在公司里,正开始交接工作!
来北京之后认识的人里面,有可能找到陆申的人有两条线索,一是他的朋友陈致平,昨晚的见面说明他们已经失去联系。但是,还有蒋晖!他们是多年的朋友,连陆宇健都怀疑父亲的离婚同他有关,起码证明他同陆申的关系应该不至于董事会长和总裁之间的交情——昨天的大会结束后,他也是同陆申一起离去的。
并不奢望能够从他那里找到当面向陆申道歉的机会,起码,起码可以打听到一些他的消息?
激动得顾不上礼貌或者程序,抄起手边所有需要呈送总经理办公室的文件,甚至假装没有看见办公室门口座位上助理韩小姐惊诧的眼神,仗着自己好歹也算总裁亲信助理的身份,直接拿起她桌面的电话拨进去求见:“蒋总,我是艾德华,可以进来吗?”
“请。”他很痛快地应声。
有整个都市最繁华的摩天大厦们作背景,宽大办公桌后面的蒋晖表情格外安详从容。
根本没有看他送进来的那叠文件,只认真盯着从容坐下的他的眼睛:“其实如果你不来,我也非常想找你——前天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自己是否清楚?”
艾德华努力按捺住哀求蒋晖告诉自己怎样才能够见到陆申的冲动,谨慎地猜测了蒋晖可能的各种立场,尽量让激动到极点的情绪平静下来:“如果我满足了你全部的好奇心,你是否能同样如实回答你的提问?”
蒋晖扬一扬眉,想问什么,但是清峻的面孔还是谨慎地恢复庄容:“如果我们都很坦诚,理智地避免不必要的争执,相信这场谈话结束之前,我们都能得到亟切需要的讯息。如果你乐意相信我,请先回答我的问题。”
艾德华不再坚持:“前天晚上,老友专程来北京探访我。我吞服安眠药之后没有立即如愿沉睡,因为偶然与误会,接受了他对我口交。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陆申来找我的时候,正好见到了这个场面。他很有风度地保持沉默离去。”
“只是一场误会?”
“表面看起来,可以算是偶然事件。但是很清楚,我的自私轻佻,我一向对性非常感兴趣而挑选对象也不太严格的生活方式,才是导致这种事情会一切的直接原因——并不敢振振有词说这只是一场误会。”他苦涩地:“如果不是一向滥用安迪的关怀向他倾卸情绪垃圾,如果不是对陆申的信任不够坚定,居然误以为他已经先放弃这段感情,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设身处地替阿申想,居然在辛辛苦苦离婚之后,在兴冲冲争取到不再偷欢的权力之际,被迫目睹这样不堪的场面……如果我是他,反应一定会激烈得多。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
他沉思良久:“你真的答应,今天满足我的全部好奇心?”
“是的。只要你不砌词不推托,最后肯解答我的疑问。”
“名与利,你喜欢什么?”蒋晖突然问了一个和眼前气氛毫不相干的问题。
“名誉很令人陶醉,我比较现实,喜欢钱。”不是不惊讶他的思绪为何这样跳跃,但第一个反应,是失笑,“如果不是为着赚钱糊口,天天营营役役背着一箱子面具转战天涯,所为何来?”
“为了得到钱,你可以做到哪一步?”
“可以算奉上生命了吧?天天把生命中最好的八小时用在这里看文件与上司客户的脸色,拼命调校自己的说话风格办事方法待人接物以适应工作的要求——牺牲得还不够?”
“为了很多很多钱,也不可能付出更多?”他神色很复杂。
“一无所有,能卖的不过智力与力气,除了一双手,还能出卖什么?至于朋友爱人同事感情之类,都不是私人所有的,自问没有资格标价出售呢。”
听见这个答案,蒋晖深深看他一眼,然后转了话题:“你第一个爱上的人是谁?第一次做爱的伴侣是谁?”
一向不苟言笑的蒋总经理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不是不出乎意料的。隐约已经猜到,陆宇健对他的愤怒不是没有原因——如果不是关切陆申,不需要问他这些。但是既然已经事先约定有问必答才有资格提问陆申的行踪,这个话题算不上太私人禁忌,艾德华也就直言不讳:“如果朦胧的童年心动不计算,初恋对象是中学同学。他比我高两届,是那间著名英文书院的学生会长。崇拜他的才干与出众的英俊,偷回他的照片心跳着恋慕。终于被他发现,天幸他也有同样的心思,我们恋人一样亲密相处了半年多,为一点琐事争吵而分手,他考上美国大学,也就不再有音讯。直到长大以后,想起前事才恍然明白,他看着我的眼神里面有深切的爱意——那时候年纪小,并不懂得珍惜。生平第一次同旁人的肌肤之亲,是电影院里被陌生洋人抚摸至高潮来临。第一次主动作爱,是同课余唱诗班里迷恋着我的同班同学。是他主动吻我,并哀求我插入他的身体。我们往来了两年多,直到我去英国念大学才分手。待学成归来,刚好赶上他携一个女子踏入教堂的仪式。上帝见证了我们的相识与离别,这个玩笑不是不残酷的。”
“你最爱的人是谁?”
“两天以前,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我自己——连我都不爱怜自己,谁还可能更爱我呢?当时我对安迪说过,梦想做陆申那样的人,只好向往,只好幻想正快乐冲刺的那个人是他。这样追根究底,爱他,不过是因为自恋——他是一个比现在的我更接近我理想的男子。如果这样理解,至爱的当然是自己。……可是此刻,答案好像有一点变化。虽然陆申霸道地不肯接受我对他主动做爱,虽然他并不懂得我喜欢的红酒音乐土耳其手工意大利设计,但是他令自私冷漠的我开始知晓什么可贵,懂得往后必须更努力爱自己更努力好好活下去。我坚信真正的爱情能够让人变得高尚,然后才可以面无愧色地配得上对方的灵魂。以这个标准衡量,这一分钟我最爱的人,是陆申。”
“只是这一分钟的最爱?”
“谁能预知将来呢?”禁不住惆怅。
对这样针锋相对的顶撞,蒋晖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只垂头想他自己的心事。沉吟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怎样引诱一个男人上床最有效?”
虽然并没有好心到耐心教育情敌的地步,但无问不答已经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承诺,或者说,是必须遵守的一个交换条件。再说,知晓常识与实际效果之间,还有天差地别一个鸿沟,何必枉做小人?
艾德华也就尽所知坦诚相告:“如果他爱你胜过你爱他,并且明确像你示意希望开始性关系,从传统的指尖触碰、亲吻和拥抱开始示爱和接近,诚然最理想。如果你并没有把握他对你是否有性趣,志在必得的另类手段,或许是从口交开始——除非实在厌恶或者痛恨某人,一般没有男人会忍心拒绝这样谦卑的主动求欢——哪怕他只接受异性,也大多不会推开这么做的伴侣。如果和对方太熟悉怕尴尬,看不清楚对方的眼睛,会容易开始一些……房间里只有电视的光亮照明,也就可以了。”
“如果还是被推开……”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婉平和:“感情的事不是电脑游戏,永远没有必杀技。但是这一招屡试不爽,应该不至于失手。除非吻技太差——网络上颇有一些文章教授口交技巧,不妨事先参考。如果你觉得不足够,我这里还有一些法文杂志图文很详尽,欢迎借阅。”
“爱上对自己信任不疑的好朋友,是不是……下流?”他不能掩饰那一份悲哀和罪恶感。
“爱就是爱,何必用道德名词来界定?不管爱的是同性还是异性,真正的爱情都会让人变得更好,令人不齿的是背叛、负心与人性的卑劣,不是情感本身。”
“我和陆申是大学同学。”蒋晖突然放弃提问,陷入他自己的记忆里面,“那时候我们都蒙昧无知。只懂得追随他,居然忍心不顾父母的哀求留在北京,不考虑后果,大逆不道地辞职,加盟他创办的小公司,忠心耿耿陪他度过所有商场艰险,还笑得稀里哗啦一脸眼泪送他进洞房……多年来,他高高兴兴地好心逼我结婚一次又一次。我很怕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身体会有这么流氓的迷恋和向往。这些年国家开放了,大家的眼界也开阔了,懂得一切之后,跟他之间的交往已经定型,是多年的好兄弟好战友,太熟悉了,简直不可能……”
至此,蒋晖貌似没有逻辑但步步进逼的言词中透露的信息融成一个完整的答案:他是要让面前的艾德华清楚,一颗心在爱与被爱中犹豫彷徨多年、浪掷过身体与感情的他,并没有资格同蒋晖争他一生唯一爱过的男子。
望着表情平静但激情暗涌的蒋晖,替他想想这些年的深情被挟裹在时代的洪流里面蹉跎,不是不灰心的。
“昨天开完会以后,他拉我一起去嘉里中心健身俱乐部,两个人都关掉所有通讯器材,在一堆运动器械里面流汗。他什么都没有说,我知道他难过。他从农民的儿子变成中央要人的乘龙快婿,多年来,并不只是靠丈人的势力做生意,那批人早就在前些年的整顿倾轧里面倒下,几年又是一批新贵……正好相反,是陆申靠多年辛苦经营和如今的经济实力,帮丈人家族留住了在某个圈子里面的话语权。一次离婚,半辈子的心血损耗大半。”蒋晖的表情颇唏嘘,“但是他并没有认为是谁的错,没有说你任何不是。对了,昨天他交待,托我转给你一个信封。”
心思还没有从这近20年的沧桑里面清醒过来,颤抖的指尖触着无字的信封,尽量抛开纷繁的猜测,抽出里面的纸打开,巨大的失望和巨大的惊诧一同袭来:里面居然没有陆申的一个字,更没有他苦苦渴望的电话号码。只是一份公证的律师信,标明把他现在向公司租住的公寓房子产权转到艾德华的名下,有写着他名字的渣打银行十万美金现金存款,另外附赠数目颇丰的意外医疗养老保险,款项都已经一次性付清。信中还有详尽联系方式,指示可以赴哪间律师行办理签字过户手续。
面对这丰厚的馈赠,不是不恐惧的:“他这算是表示对我的兴趣呢,还是就此购买以往付出的一切?”
“不知道。我只是受托办事。”
“很喜欢这些房产和美金,真的。”惋惜地抚摸良久诱人的信件,才依依不舍地递回,“可惜一向习惯从最恶劣可能性开始考虑,没有理由甚至无法回报的馈赠,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