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销魂-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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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坚信,对于男人来说,尊重对方的选择,比爱惜呵护合适一些。
“反正上午没有紧急的会,我等你。”陆宇健微笑,让出浴室,等他淋浴更衣。
因为感情被迫经历的巨大落差,和仓猝袭来的身体痛楚以及终于懂得痛苦含义的历程,令无忧无虑成长的陆宇健已经学会用冷静审视目光看世界。
不小心在痛苦中长大,这才了然,这张总是本能喜欢并愿意亲近的漂亮面孔上,在永远飘忽不定却那样惹人注目的一丝礼貌微笑下面,有一种不合俗流的奇异人生哲学:过分汲汲追求完美,太懂得尊重,太保持距离,太在乎风度,太习惯放弃,太不肯强求,太耽于自怜……用这种姿态面对纷纭的世界,简直注定了要吃亏。
正因为看懂了Edward配合自己姿态的若无其事表情,以及这底下暗蕴的体贴和了解,陆宇健猜到了他的彷徨——换了任何一个人,一时失控跟情人的亲生儿子上了床,都会进退失措。虽然比Edward小9岁,虽然被呵护的成长环境让他不太明白什么是痛苦挣扎,但是家庭变故和此刻的痛楚滋味,让他开始懂得心疼对方在隐忍情感前辛苦的坚持,和不懈的付出。
但是,陆宇健帮不了他。
Edward的心为一个人深锁,别人根本走不进去。那个能够从自恋自伤中拯救一粒孤独灵魂的男人,忙着履行男人的经典使命——开创事业——去了。
一刹那,对于以往深深敬佩的父亲,陆宇健又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愤怒。
作为不得不面对自己破坏后果的男人,他已经一夜长大,也许可以从此开始试着了解,父亲是被什么样炽热的感觉驱使着,终于决定选择放弃妻儿,去承担他内心深处更加渴求的那粒灵魂的分量。可是,陆申为了坚持传统男人的硬净和责任,忙着去开创新世界,却放任这颗坚强脆弱自恋自弃奇怪混合在一起的灵魂孤零零飘荡尘世,知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二十
婚礼
如果一个人已经活到43岁,有过从零开始到拥有完全可以发号施令的独立小王国的经历,也有符合这种身份的智慧与眼光,当然就会知道,对于中年人来说,“重新开始”这4个字意味着多少辛苦和辛酸;也当然会知道,想在游戏规则完全不一样的陌生异乡打开一片天空,成功的可能性绝对不超过30%。
所以,事先陆申当然有心理准备,在寒冷的多伦多,将要面对的是艰苦卓绝的战役:即使每一步都不走错,也不能担保结果就会如当初所愿。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强迫他认清一个事实:陆申并不一定能够像原来期待的那样东山再起。
在申请地产经营资质、公司注册、写字楼选址、人员招聘、成本核算等等一系列的运作之中,和始终并肩作战的蒋晖一起,真是已经做到了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公司的进展却简直可怜。他会做的事情不外是从纷纭头绪中分析出方向,一切都是蒋晖带领几个新请来的员工张罗。讽刺的是,几个月核算下来,公司总共赚的金额,还不够请每周到新购置独立房子来剪一次草坪的工人。生活和生意所有开销都靠当初带出来的一些资金。就算这笔钱足够多,这样下去也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寂寂深夜,也会忍不住一遍遍回想妻贤子慧、顺畅风光的大半生,以及最近的震荡。
如果不是因为偶然认识那个面孔漂亮笑容含蓄、眼睛里面总有一丝渴望与寂寞的男子,自己没有机会感觉到生命居然可以燃烧。如今放弃半生基业甚至背井离乡,却未必完全是为了艾德华。
想念他,巨大的渴望令细胞都痛楚。一颗心早已经被人情世故磨砺得坚硬,却还是会悸动。想念烈火般激情呻吟,想念拥抱倾谈的知己感觉。身体被侵入的难堪记忆渐渐随时日淡忘,那次居然碰见他被人跪地口交时失神的享受表情的恼怒也早烟消云散。但是,此刻已经无颜回头——失败到了这个地步的男人,还有什么资格开口向心爱的人表白,要照顾他呵护他,给他一个幸福的明天,令他得到快乐?
这个午后像许多个寂寞午后一样。
百无聊赖之际,索性省一点费用,到相关机构租来一套专业机器,问清楚操作要点,自己动手修剪和整理整理草坪。
运动本身就是振作心情的最佳药物。享受着鼻端萦绕着刚刚被切断草叶的清香,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觉得头昏脑胀的陆申没觉得累,反而格外精神爽朗。干两小时活儿之后坐下来喝杯水,觉得自来此地,从没有这样心情舒畅。
下班急匆匆赶来探讨一天得失的蒋晖实在没有想到,居然能够看见陆申有这样开朗的表情,不由欢欣:“申哥,你已经知道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陆申诧异。
蒋晖坐下来自己斟一杯白水,笑容满面:“原来前段时间种种不顺利,大部分是因为陈致平的公司在同我们争夺客源——陈家在本地那么多年根源,我们当然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倒也不能怪人家,华人企业想在北美立足难度很大,我们一些业务的设置也欠考虑,跟陈氏有重合度,正当竞争在所难免。现在陈氏自己陷入现金流危机,没力气难为我们,最近又得到一些大客户支持,几单进展都非常顺利。用不了多久,你的公司就真正有钱赚了。”
“陈致平……”陆申不由苦笑。对男人来说,交友不慎只能和血咽下,抱怨控诉都属于失态。
所以,他关心的是将来:“那么目前华人社团潜在的头儿换谁了?”
“我们的目标是真正美加主流生意,谁想在唐人街浮沉一辈子?管他头牌是谁……再说,陈致平在多伦多也算不上真正一流人物,实力从来都不如他妻子家族的林氏集团。能够保有之前的地位,多半还是因为林家女继承人久病床榻,陈先生说话也就代表林家。现在,林家自己已经有新的继承人……”蒋晖犹豫一下,机警地换了话题:“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陆申拍拍被淡淡阳光晒出漂亮颜色的面孔,呵呵笑:“刚才算了算,如果我专职剪草,上午下午各伺候一户人家草坪,养活自己有余……比这个公司的收入还牛。”
蒋晖也被他的好心情感染,有了开玩笑的兴致:“不妨分头努力,我争取让头几单生意运转起来,你剪草修窗户赚点现金帮补生活,也蛮好。”
陆申心头一动:“这招高!就这么定了。”
阳光底下每一滴汗都是正当的,拥有花园洋房与公司,一样可以做点体力工作来正确的浪费时间——何况还可以赚取报酬。
何况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可以避免越来越强烈感觉自己无能——不管坐在公司还是家里,似乎都于事无补。到处转转,起码多认识几家邻居,对这个城市的归属感可以强一点。
“不会吧?你当真啊?”蒋晖呆住。
陆申语气温和,但坚定:“这一阵儿总觉着快成废物了,找点活儿干也好。”
“你拥有加拿大独立花园洋房,还有钱送我一套市中心公寓,是在下目前就职公司的投资人兼独资老板……这样的废物,也不错啊。”
“公司不赚钱,坐在房子里养老啊?我还不甘心。”陆申微笑。
看着浅金夕阳光线中,陆申笑得苦涩却依然坚毅的面孔,蒋晖心里一酸。
这么多年来,他知道自己没有爱错——这个任何时候都站得笔直、敢对抗任何风雨的男人,值得追随。遗憾的是,他从来没有找到一个正确的机会。可以表达爱的机会。
一瞥眼,看见老友兼好兄弟感慨万千,陆申不禁笑了:“是不是觉得这个志气太没出息?”
“哪里哪里,你知道我一贯崇拜你。”蒋晖想了又想,终于鼓足勇气,“申哥,今天我来一方面是想告诉你公司的喜讯,还顺便邀请你哪天过来便饭。”
“吃饭当然会去……说得这么正式,什么好事儿?”
“想让你看看我的男朋友。”
陆申震惊,呆了几秒钟,终于成功把万千心绪和一堆问题统统压制,浮出一个干净温暖的微笑:“难怪以前你总是同老婆合不来,早说啊……那幸运家伙干什么的?你们处得好不好?”
“Brown是一间小大学的教授,我们在一次公司组织的设计户型客户沟通聚会上认识。他喜欢观星以及拍风景照片,个子高大但是很瘦,红胡子绿眼睛,喜欢吃我烧的卤鸡蛋红烧肉和菜泡饭,还算幸运,从来不刻意学用筷子或者说喜欢吃饺子,哈哈哈哈。”
一阵微风拂过,陪着欢笑的陆申忽然觉得有一些冷。
为着追求炫目的热烈情欲火焰,为了对一个值得珍惜的高贵灵魂负责任地付出感情,他放弃了家庭事业;为了重新找到生活目标和自己的位置,为了真正客观地关照内心,他甚至离开熟悉的城市,艰难重新创业。现在,义气陪伴他远赴重洋从头开始的战友蒋晖,终于也找到了更亲密的伴侣,不再飘零。他却因为得不到艾德华的真正信任,不得不在茫然中空耗时光,等待下一个可以请求他允诺的不可知机会。
要命的是,这份本来就知道艰难无比的事业,根本还没有头绪。
是时候认真考虑一下明天的路向了。
怪不得所有人都说,健身是一种最正确浪费时间的方式。
陆申现在,才真正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因为他发现,40多了居然还做得动剪草这样算不上太累的体力活儿,偶尔还能顺手帮帮主人做点杂务,全靠当初跑步爬山打球游泳健身打下来的底子。
在人人致力于做社会精英或者电脑创业奇才、人口稀少的多伦多,似乎没有人有兴趣做这种简单的体力劳动,人工稀罕得出奇,也贵得出奇。陆申发现打零工收入居然还不错,更有趣的是,邻里之间互相介绍,很快他的工作日程就被约得满满。
这一天,他没有太注意电话预约去修理花园草坪的地址居然是熟悉的。到了门口,不由得哑然失笑:他曾经是这里的座上客。当年跑到多伦多来,十次有八次会被妻子的老同学林婉文或者她丈夫陈致平招待住在这里。今天居然来修剪自己欣赏赞许过多次的草坪,也算是一种缘分?
以客人身份来小住的时候,管家韦斯莱太太的招待态度从来友善中不失庄重。认出上门来服务的临时客串剪草工人居然是陆申,她倒也很懂得欣赏采取这种办法处理初到贵地暂时不能合理使用的多余时间。西方人最不喜欢多问私人问题,也压根儿不讨论主人会怎么想,只是高高兴兴斟出冰冻果汁来:“陆先生,真高兴又看见您。多谢能够来花园帮忙……这几天快要忙乱疯了,您能否接受再多帮助我们一些的邀请?”
“记得这里一向是招待朋友的别墅,怎么会累成这样?”陆申笑着接受她的善意,心里已经答应了一大半,只随口问。
韦斯莱太太一听似乎有可能,不顾剪草机惊人的噪音和头顶的阳光,跟在他身旁一边走,一边殷殷解释:“以前大小姐不常常来,这屋子里平时除了清洁和保持,还真没有什么工作。可是前段时间大小姐在北京去世了,林婉仪小姐正式继承所有家族产业,要和预备新婚的先生搬回多伦多常住,打理集团商务。选中了这栋房子举行婚礼……我们这点人手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偏偏这里临时雇人真不容易,要不就是非法打工的留学生,挺不安全的……”
想到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林婉仪,从活泼好动、天真烂漫渐渐变得明媚可人,然后被一段不被祝福的感情渐渐浸染得忧郁温雅,让陆申这个做大哥的看着都有点心疼。现在,当年的小姑娘居然也要正式举行婚礼了,不由感慨万千。当然会直觉地猜新郎多半是陈某人,唯一诧异,是老友居然没有通知自己——难道离婚之后,跟胡卫红相关的朋友就必须形同陌路?
在韦斯莱太太喋喋抱怨肯用体力、又可靠的人手难觅间隙,他微笑:“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忙,只要你不怕我突然出现吓陈先生一跳,帮你做点事,我也好消遣时间。”
本来嘛,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陈先生?”她微笑,“不,不是他……亲爱的上帝依然眷顾这个家庭。”良好教养令她养成不多说话的习惯,就这个话题没有再发表任何评论,再三致谢之后,约定了来帮忙的时间与方式,就转身起草雇用契约去了。
来自新西兰的女佣就没有管家太太那么好的涵养,一起喝下午茶的间隙,滔滔不绝向在座的园丁司机等介绍这栋美丽花园房子里的变化:“我们新主人林婉仪小姐的婚礼半个月之后举行,她的未婚夫叶先生要等到结束上一份合约的所有工作,才有空过来试礼服。林小姐和叶老夫人已经从香港抵达,昨天已经出发去欧洲置办用品……”
静静喝着韦斯莱太太专程让人送过来的精致咖啡,陆申微笑。
他跟着所房子里的每一个人一样,并不知道大家谈论的叶先生是什么样子,但依然发自内心地深深祝福林婉仪,很开心这温柔的美丽小姑娘拥有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之后的将近半个月时间,他刻意不去想自己名下那个还在生存线上挣扎的小公司——公司有一位真正够格的负责经理在执行日常管理,董事长暂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投资等等大项目建议,不去上班绝对不会影响正常运营。
投身一个正在准备婚礼的家庭却是算有趣的选择,每一天都在超级忙碌之中轻易滑过,还能附带收获大把欢笑声。
终于,开始倒计时。
然后是礼仪公司进驻,带着大家在草坪、游泳池、花园小径装上各种宴客的装置。喜气洋洋的忙碌气氛笼罩着这栋幸福的建筑,每个人都在婚礼公司的整体调度下忙得跌跌撞撞,但是没有抱怨声音——脸上的表情都是喜笑颜开。
婚礼前一天,大量栀子、以色列玫瑰、香水百合等花朵被运进来,预备连夜布置花园。在这个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