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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部分

千山看斜阳_+番外_by_满座衣冠胜雪-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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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宏的人回来向他做了禀报,宁觉非冷冷的问:“怎样?现在该放人了吧?”
淳于宏看向淳于翰,皱着眉说:“翰儿,过来。”
淳于翰身子一缩,反而躲到了宁觉非身后,坚决地道:“不,我要跟觉非在一起。”
淳于宏大怒,“你这个逆子……”
大檀明截断了他的话,“你要教训儿子,自己回房去关起门来骂,现在先放人。”
淳于宏恨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便吩咐手下的人,“放了他们。”
云深和淡悠然身边的人都将刀挪开,往后退了两步。立刻,禁军官兵一拥而上,将他们重重推开。大檀明扑过去,把云深抱起来就往前面的院子走。那里已经有御医等着了。
有人割断了淡悠然身上的绳子,江从鸾最先奔过去,将他紧紧抱住。
淡悠然没有丝毫犹豫,也回抱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没事,别担心。”
江从鸾眼中含泪,拼命忍着才没有落下来。他使劲点头,喉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淡凛然和淡怡然走上前来,目光复杂地着着他。良久,淡凛然才长叹一声,“你就是这么固执。”
淡悠然央求地叫道:“大哥……”
淡怡然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说:“大哥已经想通了,全都依你。”
淡悠然面露喜色,将江从鸾紧紧拥住,再不放开。
宁觉非目光锐利,一直盯着淳于宏。那些官兵都围住了他,只等宁觉非一声令下,就要将他剁成肉泥。淳于宏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从容不迫的看着宁觉非,唇边是欣慰的笑意。
他自己死不足惜,却为两个儿子赢得了时间。至于小儿子……他心痛地看向淳于翰,缓缓的道:“翰儿,你过去任性胡为,父王都没有认真怪过你,可这次你真不该这么做。父王为了你,不得不铤而走险,只盼你能幡然醒悟,不要与姓宁的为伍。你是淳于氏的子孙,这国恨家仇,父王希望你能记在心上,万不可认贼作父。”
淳于翰垂下头,嗫嚅道:“父王,儿子……只是喜欢觉非……儿子也不想报什么仇,就想跟他在一起……”
淳于宏难过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这时,云汀挤了进来,在宁觉非耳边低声说:“我们抓住那个箭手了。”
宁觉非倏地转头看向他,轻声问:“在哪里抓到的?”
“我们把他围到了一个山崖上,他的箭矢射尽,就跳了崖。”云汀一脸佩服,“他真是箭无虚发,伤了我们不少兄弟。幸而山谷里积雪很深,他只是震晕了,没受什么伤。我们将他绑了,秘密带回城了。”
“好。”宁觉非满意地点头,“你把他关到你的府中,好好款待,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以后就过去。”
“是。”云汀领命而去。
从头到尾,他们两人的举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怎么处置淳于宏手下的那些人都是负责皇城安全的澹台子庭的事,宁觉非不再插手。他惦记着云深的安危,见现场忙而不乱,井井有条,便转身向安置云深的偏院走去。
宫中的御医都被召来了,擅治外伤的正迅速处理云深的伤势,善长伤寒之症的已经替他把过脉,正在开方子。
澹台牧站在旁边,关切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云深,眼中满是怒火。
澹台经纬跟在大夫身旁,帮着递药裹伤,忙个不停。
宁觉非慢慢走到澹台牧面前,对他拱手见礼,这才问道:“云深有生命危险吗?”
澹台牧神情凝重,“现在还不好说,得看大夫用了药后是否有起色,便可知道大概了。”
宁觉非点了点头,渐渐觉得支撑不住,便向后靠到墙上。
澹台牧立刻有所察觉,立刻反应过来,宁觉非也有伤病在身。他是皇上,他若不坐,别人就都只能站着。他伸手过去扶住宁觉非,温和地说:“我们过去坐吧。”
宁觉非也不再逞强,与他一起走到外间。澹台牧命御前骁骑卫出去抬了个软塌过来,坚持让宁觉非躺上去,然后叫御医出来为他诊脉。
宁觉非却道:“先治云深,我不要紧。”
澹台牧微微一笑,“只叫一人出来,不会妨碍到救治云深的。”
宁觉非这才没再反对。
那御医替宁觉非把了脉后大吃一惊,赶紧开了方子让人去宫里配药,里面有许多珍贵的药材,民间很难找到的。
宁觉非心里有数,微笑着说:“我这是老病根了,不妨事的。”
澹台牧便也大致明白,心里虽然着急,但知道是能治的,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才没有太过担心。
等御医离开后,宁觉非压低了声音,向澹台牧禀报:“陛下,西极的狼主铁勒来了,说是有事要与臣商量。臣已将他带回兵部衙门,陛下要不要见见他?”
澹台牧沉吟了一会儿,便道:“我听子庭说过了,还是你们跟他谈吧,看他有什么意图,然后我们再商量。”
“是。”宁觉非点头,“我一会儿就去。”
“也不用急。”澹台牧温和地笑道,“你有伤在身,又病着,还是先歇歇吧。你是朕的大元帅,可千万别趴下起不来了。”
宁觉非也笑了,“不会,这点小伤小病算不得什么。那铁勒敢于只身到我们都城来,必有所图,我很想听听他想要什么。”
“那也得先歇着。”澹台牧微带责备,“咱们拿下南楚不久,出什么事都是正常的,你也不必自责,更不必太过着急。身体要紧,要是没了健康,那就什么也不用干了。至于铁勒那边,既然他是光明正大地来找你,倒也是条汉子。根据你们这些日子了解到的西极的情形,还有大檀琛的人打探到的一些消息,我判断,那铁勒很可能已失其国,本来想占了雪域,进而占据我南方的广袤国土,谁知被我蓟国大军迎头痛击,一败涂地。他便改弦更张,很可能是想请我们出兵,助他复国。”
宁觉非沉思了一会儿,微微点头,“陛下所言极是,很可能便是如此。”
“那就更不用急了。”澹台牧微笑,“是他有求于我,急的应该是他。”
宁觉非思忖着说:“可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乎知道些什么重要消息。”
“哦?”澹台牧想了一下,便道,“那就这样,我先让子庭安排他去皇家驿馆歇着,你今天好好将养一下,明日再与他详谈。”
宁觉非笑着点头,“遵旨。”
过了一会儿,澹台子庭和大檀明进来,将外面的情况向澹台牧详细禀报。澹台牧便用商量的口吻问宁觉非,“目前看来,似乎不必再封城了。”
“对。”宁觉非看向大檀明,“解除禁令吧,皇城、外城都不再封锁了。”
“是。”大檀明立刻出去传令。
宁觉非这时才对澹台牧请求道:“我想进去看看云深。若是可以移动到话,希望能把云深送回我府里去。我那里都是使惯的家人,也好照顾他。”
澹台牧立刻应允,“去吧。”
此后,宁觉非便一直守在云深身边。午时过后,云深的脉象趋于平稳,伤势也没有恶化的迹象,御医们会商之后,同意将云深送回元帅府。
宁觉非的伤势也让御医们重新上药、包扎,又喝下了浓浓的一碗汤药,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只是非常疲倦。
淡淡的阳光下,云深被抬出理王府,送上了宽敞的皇家马车。宁觉非的伤势实在不宜骑马,他也不再硬撑,跟着上了车,倚靠着云深身旁的软垫上。
直到这时,他才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72

回到元帅府,这里立刻忙成一团。
江从鸾见到淡悠然安然无恙,心便定了下来,随即记起自己的职责,即刻赶回府中指挥下人们做事。
云深被送进正房的卧室,平稳的放到床上。御医们再次上前检查,讨论脉案,拟出新药方。立刻有人飞骑进宫配药,再疾奔而回。
前一段时间那日松不停服药,煎药的家什一应俱全,江从鸾早已派人取过来。药僮便在厢房里支起药炉,开始煎药。
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宁觉非心乱如麻,索性不去理会那些琐事,只是守在云深身边。其实他自己也是伤病交加,御医嘱他一定要卧床歇息,他却坚持不肯离开。澹台牧便叫人把软塌放进卧房,让他躺在上面,亲眼目睹御医们对云深的救治,顺便也给他诊治。
他的伤已有恶化之兆,但毕竟新伤不久,未及要害,经过刚才的清洗,再重新上药、包扎,已不会危及生命,可他这两天一夜未合眼,在寒冷的夜里来回奔波,旧病却隐有复发之势,这是御医们感觉最惊心的。
屋里温暖,宁觉非实在太过疲惫,却忧心云深安危,仍在奋力支撑。御医们见他执意不肯睡,便在他的汤药里加了两味宁神安眠的药材,他喝过之后再也支持不住,很快就昏睡过去,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
澹台牧亲自将宁觉非和云深送过来,之后也没有离开,就用宁觉非的书房处理一应急务,下达一条条旨意。文臣武将们川流不息的进进出出,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府里府外戒备森严,书房周围更是布满了御前骁骑卫,等闲之人不得传唤均不许靠近。
元帅府里一直弥漫着紧张气息,外面却是一派轻松。
普通百姓只是隐隐知道城里出了事,具体情形如何却并不清楚,等到封城令解除,大家便以为危机已除,都额手称庆,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而过来走亲访友的和行脚商人则纷纷赶着出城,害怕万一朝廷又封城,既浪费时间又误了自己的事。城里最大的货栈通达商行也有两个商队夹杂在人流中出城,分别向南面和西面快速行进。
皇城内各府中人一听不再戒严,可以自由进出,立刻派人出去采办东西,通知亲朋好友。鲜于骥派来送年货的车队也混在人潮中出城,向北而去。
半个时辰后,云扬带人包围了通达商行,将里面的人全部抓了。同时被抄的还有几家书局、绸缎庄、药店、珠宝行、米行、客栈、青楼。去抓人的武官对里面的布局都非常清楚,包括地窖、密室,将躲在里面的人一一擒住,竟是滴水不漏。
城外,云汀指挥鹰军兵分几路,将通达商行的两支商队一起截下,把所有人擒获,一个也没有走脱。
与此同时,大檀琛在南方也动了手,将图谋复国的叛党一网打尽,只是消息尚未传回蓟都,但澹台牧已心中有数。当初,他派大檀琛任副使,去南方安抚战后灾民,勘察现场,以便重建被毁城镇,实际便是掩人耳目。他真正的意图是让大檀琛南下后暗自行动,将探子报来的消息一一核实,然后便立刻动手抓人。
而在临淄城中的行动则是宁觉非、澹台子庭会同兵部三位大将军共同制订的计划,如今果然大功告成。一切都在当初的谋划之中,而唯一的意外便是云深的失踪以及今天发生在理王府中的事情。
对此,宁觉非深深自责,认为是自己防范不周而造成的,这种内疚让他即使在药性的作用下陷入沉睡中也依然无法安稳,断续的梦境不断破碎,似乎有痛苦的呻吟在呼啸的风中时隐时现,令他无比忧急,却又动弹不得,徒自着急。
在反复的挣扎之后,他终于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云深。
他如往常一般,儒雅温文,身穿自己设计的素净中透出华丽的长衣,有微风轻轻吹拂他的衣襟。他微笑着,轻声唤着“觉非”。良久,他缓缓转过身,飘然远去。
宁觉非大急,猛地惊醒,一边叫着“云深”一边翻身坐起,伤口顿时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立刻,他便感到屋里的气氛不对,马上看到云深躺着的地方。
昏黄的灯火下,几个御医都围在床前,紧张的低声讨论着。他们完全遮住了云深,根本看不见他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宁觉非的叫声,他们回过头来,都是一怔,随即勉强笑道:“王爷,是我们吵着你了吗?”
“不,没有。”宁觉非挣扎着下床,一边走过去一边问,“云深的情况怎么样?”
御医们都有些迟疑,随即看向御医院的医正。
那位名医须发皆白,犹豫了片刻,便决定据实以告:“云深的外伤本来未损筋骨,当时看着以为不要紧,可他在雪地里冻了许久,内外煎焦,元气大伤,再加云大人的体质一向偏弱,这时便承受不住。白天阳气盛,瞧着尚好,在子时病情急转直下。现下我们正全力施救……”说到后来,他欲言又止。
宁觉非心知不妙,心里挣扎着,不敢问,却又急着想知道详情,努力支撑着,他还是问了出来,“云大人会有生命危险吗?”
医正知道二人即将成婚,这时心中忐忑,实在不敢正视他,便抱拳躬身,低声道:“很难说,如果云大人能撑过三天,应该便无性命之忧。”
他这话说得圆滑至极,宁觉非却已明白,云深的情况肯定很凶险。他走到床边,凝视着那个依然昏迷不醒的人,一直默不作声。
云深脸色灰败,颊边却隐隐泛出不正常的暗红,呼吸时紧时缓,在静夜里听着,让人很是揪心。
宁觉非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对御医们说:“你们继续,全力施救,若是……真有什么好歹,我也不怪你们。”
那几个御医心里松了口气,感觉躬身施礼,“多谢王爷,下官一定全力以赴。”
此时已是寅时三刻,宁觉非坐在一旁,看着御医们忙里忙外,针灸,灌药,热敷。不久,有内院仆人按照他们的要求送了两个火盆进来,让屋里更加温暖。宁觉非心乱如麻,忽然觉得很冷。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澹台牧在宫中起了身,当即派人前来询问云深和宁觉非的伤情。御医自然据实相告。澹台牧一听就急了,吩咐今日罢朝,立刻摆驾元帅府,赶过来探望。
走进屋中,他一眼便看见宁觉非脸色惨白,坐在那里出神。过去,无论这位大将军受了多重的伤,生着多难受的病,他都恬淡平静,仿若浑然不觉,可今天,这位闻名天下的战神却失魂落魄,就像个无助的孩子。
澹台牧走上去,伸手握住宁觉非的肩,温和的道:“觉非,别急,云深不会就这么去的,他一定能挺过来。”
宁觉非抬头看着他,半晌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些御医这才发现皇帝亲临,赶紧过来见礼。澹台牧摆了摆手,向他们询问云深的病情。
医正擦了擦额上的汗,将刚才对宁觉非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澹台牧皱起了眉,颇为不悦,“云深虽然伤得重,又受了那么多折磨,可按理说也算解救得及时,没有拖延,你们个个都是当代名医,怎么就治不了?是不是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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