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案演风雷-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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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着城门不远,有家临街的两层楼旅店,这种旅店的建筑样式自古有之,好奇心盛的看官,可以到北宋画家张择端绘制的《清明上河图》中寻找。这种建筑前有回廊后有明窗,客房多在楼上,特别适合官差行侠打尖休憩。此时,何太厚坐在楼上客房,正在翻看一张过时的《大公报》,大概是哪位住店的过客留下的。报纸头版的通栏标题就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济南陷落!》
何太厚正想看看报纸如何评论战局,突然感觉到什么,放下报纸假装闭目养神。静坐了一会儿兀自笑了,悄悄下了床站在窗前认真谛听,大冷的天猛地把窗户打开了,但见他身子往旁边一闪,随即白衣人翻身跳跃进来,不错,进来的正是白衣人赖五。
待赖五落定,何太厚关牢窗户似乎有点未卜先知,问道:“失手了?”
赖五浑身上下“腾腾”冒着热气,沮丧地说:“谈不上失手,那个日本仔子被肖四德转移了,还遇到两个打劫的。其中一个打劫的身手套路,几乎跟你老教俺的这套完全一样,让俺琢磨不透,这是哪路的神仙?”
何太厚见他要换衣裳,马上拦住他,“这身行头别忙着换下来,今晚你要到独流街露一面。假设那个日本孩子被转移,肯定转移到独流镇,不能让他留在那里,必须把他轰出来。”
赖五问:“现在出发吗?”
何太厚说:“现在就得出发,今天出现的打劫人,不会是别人,肯定是欧阳亮派来的。看来都跟咱想到一块了。事不宜迟,咱爷俩分开走,你顺便到古宅走一趟,最好把古典惊动了。我已经通知了刘神钟,估计他已经在等咱了,记住,新地方见面。”说罢,老何吆喝着下了楼,“掌柜的,俺歇够了,快结账俺要赶路了。”
待老何下楼,赖五推开窗子一扭身形倒勾上房,就像夜空中的一缕白烟,重新穿越县城飘向独流镇去了。
归根结底还是中国人对付中国人有办法,日伪时期,日本鬼子虽然知道独流是个重镇,但是不会排兵布阵,没有很好地发挥重镇的作用。看看现在,国军也是为了保护津浦铁路,也是沿线布兵,不是把兵力只分布在铁道线上,而是沿着并行的运河与子牙河,呈两道防线布置兵力。
前文已经交待,现在的独流镇,不但驻扎了静海保安团和警察所,敌人还把新二军四五二团布置在独流各村。具体的布防是这样的,四五二团沿子牙河展开,保安团沿运河展开,这样就对津浦铁路形成两道防线。团部全都设在独流镇,一旦有情况发生,既便于指挥又便于协调策应。警察主要维持地方治安,必要时也可以拉出来参战,拿独流警察所来说,虽然是县局的一个派出所,有了情况也可以随保安团行动,这就是肖四德兼任保安团副职的原因。
原先的小河子哨卡属于警察局的设施,于是归了过江龙所有,现在由旱枣在那里当班长。过江龙这样安排,明着说,哥俩模样一样,搁在一块使唤起来不方便,实际上,是担心哥俩在一块日久生是非,防着哥俩别把自己玩儿了。旱枣当了班长成了一方诸侯,过江龙怕涝梨有想法,大作主张让他当了探长,相当于过去老铁的爵位。这样,过江龙比肖四德还牛气,身边有了哼哈二将左右臂,过江龙愈发显示出过人的才能。
街面上,再没有抗战胜利以后出现的那种松快景象了,表明现在的局势有多么严重。国府在整治老百姓方面那真是办法多多,对付八爷也是很有招数,因此,现在八爷的活动比在日伪时期困难多了。
悦来小酒馆里,柜台上、门柱上、甚至酒坛子上,到处贴着“莫谈国事、勿论匪情”的警示告白。莫谈国事,这是官面对民众实施的蛮横禁令,堵住老百姓的嘴巴不准批评政府,当然这是非常愚蠢的了,无奈当年就是这样。勿论匪情,是酒馆老板自己的即兴发挥,这是为了求得公平对仗。莫谈国事是因为国将不国,老板加一条“勿论匪情”,那是暗示百姓“匪情严重”,严重到不能议论的地步了,这个酒馆老板的水平怎么样?不简单吧!
小河子哨卡的成员,虽然不乏当年的汉奸白脖成分,但在做派上跟日伪时期不一样了,对待过往的百姓不赛以前那样刁难。他们不轻易指认百姓为匪,并不是这些人变得多么仁义,而是他们深知所谓的匪就是当年的八爷,并且还知道了一个天大的机密,八爷的总司令乃是称作朱毛的祖爷爷,据说这位祖爷爷快把北边半拉中国划拉平了,他的先锋大将军杨成武,正在当年吕正操司令的老地界,洒扫庭除安家落户呢!看这劲头,这位先锋大将军拿下石门石家庄,不是今儿个就是明儿个的事了,所以警察们没有上峰的命令很少招灾惹事。
越是这样老百姓越是小心,出门就怕碰上军警,所以老百姓能躲的尽量躲着,没有大事急事干脆不出门。因此市井萧条百业凋零,天不怕地不怕的花筱翠,甭说去县城做生意,连镇子上也很少出摊了。街面上少了花筱翠的煎饼摊,等于天津卫的三宗宝,鼓楼、炮台、铃铛阁少了一宝。重要的景致没有了,酒馆里面更是缺少了话题,酒客稀稀拉拉,老板关门歇业的心思都萌生了。
正文 六十一回神出鬼没白狐仙,时隐时现黑衣人二
前些日子,酒馆老板把生意交给老板娘和伙计打理,竟自跑到二十一里堡,找德旺唠闲嗑去了。德旺把花筱翠买来的水蜜丸全都吃了,加上李三一家子、赵老疙瘩一家子,还有花筱翠的百般护理,可以说身子骨已经完全康复,只是再没有往年的虎虎生气了。不了解底细的猛一看,眼前的德旺就是一个普通老农,跟英雄盖世之类的形容词儿联系不到一块啦。
酒馆老板找德旺,不是漫无边际地瞎聊,主要是聊老辈子掌故,进而聊到古宅、聊到田亩地皮。到了第三天头上,聊到村子外面,聊到那座气派的煎饼秃陵墓。
提到这座陵墓,再加上酒馆老板的点拨,德旺突然意识到,古宅自古善于在土木工程上做文章,不信到古宅里面看看,外面看着那么大的一片宅子,可是里面的院落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宽敞豁亮。德旺说:“我早就想过,给煎饼秃该网的砖瓦有些来路,莫非给秃子修的陵墓,也是这些砖瓦?”
酒馆老板也想起来了,“小鬼子进天津前两年,古宅就开始在宅子里面折腾了,古宅大兴土木之工,干活的从来不顾用本地人,所以内里怎么回事,本乡本土的人很少了解。当年给秃子家盖的两间砖瓦房,李元文对外说是拆的后院墙,后院哪来的院墙?后院倒是有座门楼,门楼两侧的院墙就算全扒了,也不过相当于秃子家两面墙的砖瓦,其余的砖瓦是从哪儿拆下来的呢?”
说到这儿,德旺要穿鞋下地,嘴里还不住点地叨咕着,“人家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我这脑袋瓜子整个儿糊涂透膛了,修起来的那座秃子新坟,我压根儿没有仔细看过,反正呆着也没事,走,陪着我现在就看看去!”
现在正是傍晚,冬季里的旷野光秃秃一片,一出村子就看见那片坟地,远处有个人影,甭问准是花筱翠。她给秃子上坟就像她吃饭的习惯,想起来就吃一口,没有一日三餐的概念。花筱翠上坟也是一样,想起来就到坟前烧上几张纸,不像别人家照着老规矩,分什么忌日、周年的,更不拘泥清明、鬼节、寒食这类的特殊悼亡日。所以,任何时候看到花筱翠在坟茔地出现,谁也不会觉得新鲜。
德旺和酒馆老板走近才发现,花筱翠拄着一根柳木棍子,并没有在她应该烧纸的土坟跟前,而是站在在官府修建的煎饼秃陵墓的高台上,像是寻找丢失的宝贝一样,敲着地面仔细踅摸。
“秃子家的,大冷的天,你在拜四方啊?”拜四方也是本地的一句俚语,因为天圆地方,拜四方明面是说祷告天地,暗含着揶揄这人没有准谱、浑身不得劲、五脊六兽的意思。大概花筱翠过于专注的缘故,德旺一声吆喝,花筱翠激灵了一下,见是德旺和酒馆老板,赶紧神秘地招呼他俩,“二位爷赶紧过来听听……”说着拿柳木根子捣着脚下的一块青石板,俩人听了半天没听出有嘛名堂,花筱翠又来到坟头前面的石头供桌旁边,“二位爷再仔细听……”她把柳木根子伸到供桌下面,再敲击出来的声音就不一样了,发出“咚咚咚”空洞的声音,德旺抢过柳木棍子,自己沿着四周敲击了一遍,“没错,下面是空的,早就应该知道这下面有鬼!”
花筱翠又把德旺拉到坟头前面转了一遭,“你老看围着坟头的这一遭花墙砖,这青砖看着熟悉不?你老蹲下仔细看看,有的砖面上还有字儿呢!”
酒馆老板眼尖,“这儿,是个古字,四个字……古、窑、烧、制。”
花筱翠四处看看,“二位爷赶紧跟我回家,在这站着太显眼了,难免有人盯着咱这边。”
当一个意想不到的秘密将要破解的时候,往往不是兴奋而是恐惧,因为不了解这个秘密的性质而恐惧。当他们急匆匆回到秃子家时,这座凶宅自带的秘密,愈发使人感到后脊梁“嗖嗖”冒凉气。一进院子他们就看出来了,建起这两间瓦房的大青砖,跟坟茔地的花墙砖完全一模一样,来到屋里甚至在垒炕的青砖上,也发现了“古窑烧制”的字样,这个古窑的“古”字并非“古代”的“古”,而是“古宅”的“古”,那是定而无疑的了。
不几日,悦来酒馆突然又兴隆起来,因为又有了佐酒的谈资,这个谈资既非国事亦非匪情,而是更具刺激性的鬼怪之事。这件事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当年国军有过调查,现而今有人亲眼得见。亲眼得见者,要把这项重大发现张扬出去,没有亲眼得见者,需要探知真相,酒馆自然就是最好的交流场所。今天晚上来的酒客实在不少,就等着明白人开讲了,可惜今天没有主讲。
乡下人下酒馆喝二两酒,算是一笔开销,趸不到新鲜的故事回家,都没法跟老婆孩子交待。于是有忍不住的了,“老板,听说最近镇子上闹狐仙,你老到底见过没见过?当初国军在二十一里堡给煎饼秃建坟,准是把狐仙的老巢破坏了,这才闹到镇子上来了。”这叫勾话,可是今天老板肚子里面好像没货,随口答道:“是呢,兴许吧!”
另一位又说了,“听说这次出现的狐仙,跟当初国军看见的一模一样,全都是修行了上千年的白狐仙,行动起来脚不沾地跟一阵风似的……”这位说到这里突然脸色大变,手指着酒馆外头两眼发直,嘴唇哆嗦说话拌蒜了,“嗨嗨嗨……你们看……看呀!”再看这位,张口结舌就要往桌子底下钻,众酒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可了不得啦!只见酒馆对面屋顶上,一道白光闪过,分明是个人形飘然而行,疾如风闪似电,来不及眨巴眼便消失了。紧接着,在古宅方向,传出来大呼小叫的混乱之声。
现在古宅院子里,住着许多帮工,都在忙活古宅将要举办的大事,有的在打棺材,有的在整修仙人堂,还有一帮女佣人在忙活针线活。为此,酒馆老板娘又被破例招呼去,再次充当女佣人的总指挥去了,现在也在古宅。
古宅传出来的惊呼喊叫,表明白狐仙刚刚光顾过,加上酒客们的亲眼所见,毋庸置疑了,街面上传说的狐仙并非现实生活中的幻影,而是千真万确存在的。并且就在房前屋后,存在于独流古镇的任何一条街道,无需碰运气随时都可以亲眼目睹。
这个突发事件实在是意外收获,众酒客尽管付出惊恐的代价,但是与获得第一手谈资相比,实在太值得了!此生能够亲眼目睹狐仙况且还是白狐仙,说不上三生有幸,也算是修行不浅,才可能有这样的幸运。酒馆老板从柜台后头走出来,站在门脸台阶上仰望夜空审视良久,进来向诸位酒客提示,“几位爷看清了吗?狐仙是从古老爷那片宅子房上过来的,别再是古宅大兴土木,狐仙不乐意吧!”
“听说还要大修阴宅,把早年投河的杏儿收二房呢,这些日子,从外县请来的大木匠,正在后宅叮叮当当打棺材呢,还要出大殡呢!”
“你们知道吗?肖四德原来是古老爷的本种,听说马上就认祖归宗了。”
“唉,这些年德旺算是白忙活了,到最后给古老爷拉扯成人一个官面局长,二十年的小米粥,喂大一个逆子白眼狼。”
“你们说着话怎么跑题呢,古家大修阴宅等于挤兑狐仙子孙,必有大灾大难缠身,你们得往这上面想。”有人开始引导舆论方向了。
酒客们的话题由狐仙引申开来,渐渐摆脱了狐仙本题,这些人不论看清还是没有看清那道白光,确信自己遇见了狐仙,并且无一例外的全都惊出了浑身冷汗,到现在还觉得浑身的汗毛孔全都张着嘴呢!大概他们希望转移一下话题,让自己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或许觉得古老爷的阴阳婚配更加值得议论,借着狐仙的出现希望从中找到某些内在联系,以便预测吉凶祸福。终究狐仙比较虚无,而古老爷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后面的议论,主要围绕古宅的阴阳配展开讨论,这是一道无解的议题,这些酒客大约要持久地议论下去。
酒馆里的情形也就这样了,现在跟随一闪而过的白狐仙,到个神秘的地方开开眼吧。这个地方,就是被八爷关注已久的煎饼秃陵墓。
正文 六十一回神出鬼没白狐仙,时隐时现黑衣人三
国军工兵建造的煎饼陵墓坟大如丘,石碑耸立夜色中依然看得出工精料实,显得气势恢宏好生气派。一身白衣白裤的赖五踏上墓台,搬动石桌,下面竟然是条滑道。挪开石头桌子,石门自动打开了,暗室里透出一丝光亮。赖五看看左右迅速钻了进去,德旺正在木架子阶梯上接应他,“秃小子快进来,单衣单褂冻坏了吧?”
赖五紧紧抓住德旺的手,“没事,不冷,身上还冒火呢。德旺爷,何大叔来了吗!”
德旺攥着赖五冰凉的手,“秃小子,真长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