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案演风雷-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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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文继续回话,为嘛没能从柜上带回现金来呢,二爷说啦,时局不好须以防不测,准备拿今年的收入进些硬货留着。进嘛硬货没提,说是得机会亲自跟老当家的交待。李元文回禀到这儿怕古典埋怨,补充道:“怕二爷嫌我查考账,二爷没提进嘛货我也就不好再问。”古典信任胞弟,不过没捎回现金,会显得过年不太宽裕,就说:“想必二爷有二爷的道理,年底花钱紧把手吧。还有别的吗?”
李元文从怀里掏出装鼻烟壶的小盒,打开盖儿让古典过了目又合上,“我一看二位贝勒不是那意思,这物件就没往外掏,我私自做主又拿回来了。”古典说:“没拿出来就对了,给了他们就打水漂了。”李元文迎合道:“我也是这么啄磨的,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呢,给了他们备不住立马换酒喝了。唉,老王爷一世英明,到了让这俩败家子儿给败家了,连宅子也没落住。”
古典说:“眼瞅着腊八了,抓紧忙活过年的事吧。”
过大年实则是大户人家过大年,进了腊月是李元文全年最忙活的月份,除了打点头面人的应酬,还得讨还借贷催租催粮筹办年货等事项,这时节他无暇顾及其他闲篇儿,再说每逢此时古典整天死盯着他,事情繁杂生怕他忙中出错,每天盘问的仔细,生怕遗漏掉哪件事影响过年大吉大利。这一阵子,实际是古典跟着李元文一块忙活,就算有闲心也没胆子干别的。尽管心里惦记着花筱翠,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流露。
还好,忙活着过了除夕,这个年总算平安过去了。
过了年李元文仍然不能得闲,正月初五谓之破五,破五了还不见胞弟古兴人影,也没有打发孩子拜年来,古典决定去天津看看。
正月出门不同寻常,李元文又是一通忙活,吃的喝的大酒大肉细粮杂豆之类,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挂马车。临了,古典嘱咐李元文:“二爷没来人,看样子手头够紧巴,给孩子们多带些压岁钱吧。”说是给孩子带压岁钱,并不是真给孩子的,实际是带给古兴的添补。正月好多话都得忌讳,说添补表明生活拮据不吉利,说给孩子压岁钱就好听多了。李元文懂得这里面的底细,因此,所带的“压岁钱”就不是仨瓜俩枣的数。带多少合适李元文作不了主,便问:“您看……动哪笔款子合适?”古典稍作沉吟,说:“把放债收回来的红利全带上吧,再带几棵条子。”
古典下卫去天津从不坐火车,运河通着水流乘船,河面上了冻乘马车,他认为这样既安全又方便。照老规矩吃罢早饭两挂马车就上路了,中午时分就到了古联升老店。伙计们放假还没有回来,坐落在西关大街的店铺上着门板,显得十分冷清。马车直接进了门脸旁边的胡同,停在后院大门口。拍了半天大门,福子才从门缝探出脑袋张望。福子是老刘头的儿子,世界上就这爷俩是亲人,可是自到天津学徒还没回过独流,所以见到老家来人分外兴奋。兴奋归兴奋,“咣当”关了大门才兴奋地跑回去喊人,“二爷,老家来人了,两挂马车呢!”古兴闻听急忙披着衣裳跑出来,“把大门打开呀,赶紧把大车赶进院子,别堵在门口显鼻子显眼的。”
大车赶进院子,福子立即又把大门关严了。李元文早早从车上下来了,竖凳子撩开车帘,一家人才发现大爷古典也来了,于是全家一阵忙乱。李元文福子跟车把式忙活着卸车,一家人蜂拥着把古典招呼到屋里。屋里到处乱七八糟的,摆设也挪了位置,除了摆着花糕枣馒头蒸刺猬等面食,没有多少过年的意思。古典扭头看看古兴,“怎么回事?”古兴笑笑,“大哥,没嘛事,来,里屋说话。”
老哥俩进了里屋,古兴把老婆孩子全轰到外头照料院子去了,他们撂下门帘说话,说得嘛事没人知晓,多少年后连李元文也不得而知。
古典从天津回来,带回来几个外地人在后院秘密施工,每天整车整车的往外运黄土。天下大乱古宅兴土木已成惯例,所以并不引人注意,甚至连李元文也不太注意。从佛堂门口延伸到后院,天天散落着扫不净的建筑垃圾。这个工程鼓捣了好几个月,古宅的上上下下除了老刘头谁也不让靠前。收工这天,施工的外地人嘛时候走的,没人看见。老刘头从佛堂里提出最后一筐垃圾,古典随后跟出来亲自把门锁上。佛堂自这天上锁,再没人看见打开过。古典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佛堂的门和铜锁,郑重其事地向老刘头交待:“记着,即使着了火也不许任何人进去。”
老刘头一声不吭接过钥匙别在腰带上,等他倒掉脏土回来,这把钥匙再没人看见。究竟藏在嘛地界,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正文 第九回大难渐近亡国恨;祸端顿起命游丝 上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人们该忙嘛的又忙嘛了,似乎一切都没变化。乡村就这样,不管天底下发生什么大事,事情不到眼皮底下都是遥远的事。表面看生活天天如此,其实每天都有新的内容,譬如说今天就跟昨天不一样。对于花筱翠来说,今天就有新的事情发生。将要发生的这事,还不是新不新的事,而是,而是……唉,这事暂时还是不好为说。
二十一里堡背靠的那条大河,就是以姜太公命名的子牙河,子牙河的大堤就是千里堤。煎饼秃挑着担子带着花筱翠和孩子就是沿着这条千里堤,来到这里落户的。由此往西二十来里地与独流镇接壤就是子牙乡,子牙乡有个子牙村,村边有个土方台传说就是姜太公的钓鱼台,故所以,子牙村又叫钓台村。那个土台子就是当年姜子牙“太公避纣隐东海之滨”的地方。中国凡江河流淌的地方,几乎都诈称有姜太公直钩垂钓之处,尽是无稽之说。这儿,才真正是姜太公用直钩垂钓锁住孽龙为民除害的地方。清代静海文人亢默有诗赞曰:遁世常怀济世心,非贪芳饵羡登临;傍溪鸥鹭频来往,夹岸菇芦任浅深;自有丹书陈帝座,何妨泽畔寄行吟;时人哪识传留意,话作渔翁直到今。
看官可能会问,姜太公渭水垂钩,渭水应在陕西境内,并有乾隆的御笔诗句为证:“直钩奸周于渭滨,宋志奚称乾宁军,地之相去数千里,一东一西殊不伦。”姜子牙何以来到天津卫静海县境内?君不知古渭河乃古之黄河之谓也,古黄河流经天津而入海这是不争的事实。站在土地庙隔河就能望见渭水古道!民间传说时代演绎,极端褒贬趋向神话,史实源头常在嘴边流失。古道尚存,拂去历史的尘沙,寻回原貌也并不难。
商纣无道姜太公辞官,远远地隐居起来,乘舟来到东海之滨恰是古代静海所处位置,筑台而居乃滩地生活所需。所谓太公锁住孽龙之说,实则应为带领民众治洪抗灾一类的功德之举。善恶显著都会扬名,文王招募良臣辅佐天下也是情理之中。古人善隐喻,姜太公用直钩垂钓的怪异方式,考验文王是否真心有道,这才谓之“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由于信息传播速度之故,从77岁钓到81岁,始被文王发现。请他出山协助,果然灭了纣王平了天下。文王感激他的功绩,欲封他朝廷为官,姜子牙坚辞不就亦符合他的性格,遂带一哨人马到山东建了齐国。因他时刻不忘发迹的静海西钓台,便把此地划归齐国管辖,版图范围与古籍相符。习俗往往是历史留下的残迹,当地人至今不忘姜太公的功德,家家户户门楣上都写着“太公在此”的字样,说是祛邪避灾,实则是对老乡党的留恋和纪念。流经静海县子牙乡子牙村的这条子牙河,更不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流淌几千年的。
尽管扭身就到子牙河边,或许以为子牙河神圣,怀有一份敬畏之心;或因运河是条御河,企图皇恩浩荡能得到些恩惠;也许是由于河宽流急,不像运河那么柔和好亲近,除了浇地挑水,二十一里堡的人很少光顾。尤其妇女洗衣裳淘米,孩子们光屁股洗澡扑通水,都到村子前面的运河边上。运河距离村子少说有一华里,人们惯了把运河当成家门口的河。子牙河属于西河,西河那边常跑队伍,地面总不安稳。
光腚孩跟一群村童在运河边上打着水漂,孩子们欢呼雀跃,活生生的一幅村童戏春图。河边迎风摇曳的柳丝吐出绿芽芽,花筱翠站在堤坡上声音甜脆地喊着光腚孩:“别玩了,快跟爹上街了。”光腚孩恋恋不舍地答应着:“听见了,再玩儿一小会儿……”煎饼秃扶着担子站在大堤上,高兴地看着儿子。光腚孩见爹望着自己,扔下瓦片跑上堤坡。花筱翠帮煎饼秃担起挑子,光腚孩抽出笛子吹了起来。花筱翠望着爷俩走远,端着一笺子淘好的豆子朝自家小院走去。
院内栽了一棵好活好长的臭椿树,撑着绿伞足有一人来高了。花筱翠养了满院子的鸡“咕咕咕”地乱叫,显得院落充满生机。花筱翠放下淘好的豆子,本该拌好鸡食盆子喂鸡,却把个空盆子放在了墙角。庄户人家的鸡本没有吃供餐的习惯,每日里信步啄食,惊蛰之后可以找到虫吃,一般不太钟情鸡食盆子。煎饼秃的宅院因为跟村子有段距离,鸡撒出去很难自己回家,所以花筱翠养的鸡不准出院子。久而久之,这群鸡也习惯守着院落觅食。通常,散落的杂粮拱出地皮的各类虫子,能够使这群鸡自给自足果腹不愁。时日久了,情况发生了变化。鸡越养越多,院子越来越干净,虫儿孳生的速度不能保障供给,于是鸡经常闹饥荒。偏偏今天花筱翠心不在焉忘了拌鸡食,这群鸡嘴里不说心里有意见,蹬翻了鸡食盆子,看看嘛也没有,全都卧在墙角晒太阳。不给吃的好办,咱不下蛋不全结了。
鸡不闹腾,整个世界也就没了动静。
太寂静了容易让人寂寞,寂寞加上吃饱了没多少正事干就会空虚,空虚久了又会莫名其妙的惆怅。并不是所有的人会惆怅,有理性有追求怀才不遇多愁善感或是走南闯北吃过见过,忽一日孤独了才会容易惆怅。拿现成的例子比方,起码得是花筱翠这样的人物才配惆怅。这会儿,花小翠就惆怅了。
猛不丁,院外一群村童互相追逐,撒着欢朝远处跑去。花筱翠遁声了望,村童们已经跑的无影无踪。眼前只有还没长出庄稼的空旷原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堤,大堤上除了摇头叹息的老柳树,茫茫大地咋就空无一人呢。此时完全寂静下来,寂寞袭扰心头,惆怅伴随而生。望着空旷的世界,凝目杳无人影的大地原野,花筱翠若有所失呆若木鸡。她像忽然感染了疟疾浑身乏力,懒散地收回目光毫无筋骨地朝屋内走去。
花筱翠本已非常熟练赖以生存的营生,可是这会儿转动起小磨子变得像懒驴拉磨,灰白的豆糊刚刚汩出,便觉得夹了屎尿,急急跑出去褪掉裤子蹲在臭椿树下。蹲在哪里精神却不集中,眼睛透过秫秸门缝窥视着外面,外面甭说人影连个鬼影也没有。腿都蹲麻了,反复挤不出任何排泄物,只好沮丧地提起裤子,回来继续转她的小磨子。转着转着小磨子又停了下来,这回毫无屎尿急迫的感觉,纯属心不在焉没心思干活。抬头瞥见李元文送给她的那面小镜子,拿起小镜子照出自己娇好的面容,睹物思人不由娥眉颦蹙伤感起来。
思想自己在戏班子长大,虽说过的日子也苦,时常担惊受怕,戏台上的才子佳人全是假扮的,终究有哭有乐,有忍饥挨饿也有灯红酒绿,平时不能多说少道,上了台还能唱个痛快呢。没想到哇,起小学戏刚唱出个头脸来,老天爷怎么这么狠心呢?把自己孤零零抛在了世界外头没人理没人睬,甭说嗓眼儿痒痒唱句戏词儿没人帮腔,即便有个头疼脑热哼哼两声也没人听啊。唉,这么整天憋囚着早晚变成哑巴。花筱翠心里虽然这么叨咕,并不一定多么留恋演艺生涯,归根结底心里空落不安生。人就是这样,生活无忧了不担惊受怕了,又嫌枯燥寂寞。真是人心无拘蛇吞象,不愁吃不愁喝了,愁开了心里有话儿没个地方说没个知心的人儿听,心儿没个妥帖的地方搁。
她扣下镜子,看到镜子背面的喜鹊登梅图,眉头忽而舒展开来。她急急爬上炕,从被垛下面抻出用李元文送的花布做成的小褂,抖了抖穿在身上,又拿起小镜子照。越照愈发觉得模样俊俏身材窈窕,滋生起浓浓的自恋情怀,慢慢由自恋转为自怜。老天爷给了自己这副俊模样,不该在这穷乡僻壤窝囚一辈子呀!正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忽闻门外有响动,扔下镜子慌忙去开门,然而,打开房门眼前只有鸡晒太阳,门外乃至远处大堤上依然空无一人。她若有所失痴呆呆懒洋洋靠在门框上,那群鸡以为主人喂食呢,兴奋地起立寻觅着朝她走来。大概脚尖上沾着豆糊糊,尖嘴鸡在她鞋面上捣蒜似的啄着,啄着啄着把花筱翠啄惊醒了,猛然一惊抬脚把鸡踢飞,“去,挨千刀的!”转身进了屋子。
回到空旷的屋内,孤独和寂寥更加令她百抓挠心,摸哪不是哪儿,渐渐鼻子发酸自己跟自己委屈开了,越委屈鼻子越酸,索性扒在墙壁上抽泣起来。越抽泣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抽泣,可怜兮兮竟无人知晓无人劝慰,唉,女人的这种悲楚情景最招人心疼了。眼泪是情绪积累的暗泉,积累的越久喷涌起来就越难控制,这个时候给嘛药吃都不管用,只消有个可心的人儿面前那么一站,万消丹!屁事全无了。
大概是心灵感应吧,这么想着,真有一只热乎乎的手搭在肩膀上了。花筱翠猛地转过身,惊恐地睁大一双泪眼。啊!怎么会想嘛来嘛,想吃臭豆腐立马来了王致和呢?别是鬼魂吧,面前突然戳着一个李元文。莫非自己在做梦,却分明是他衣冠楚楚文质彬彬冲着自己笑。揉揉眼睛仔细瞅瞅,真真切切是个喘气的活人,还能闻到洗脸残留的香胰子味儿呢!但见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明帅气,眼神里闪烁着关爱与温情。李元文见她发愣,柔声柔气地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还是招谁欺负让你受委屈了?”李元文的出现如烟如云如梦如幻,事发实在突然,难怪花筱翠手脚慌乱语无伦次,“你,怎么来了,没没,没不舒服,也没谁,没谁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