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乱-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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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殇’,刚上而柔下,至阴之蛊。取五毒百只封于吟罐,于阴月阴日阴时埋于槐树下,每日以壮年男子鲜血浴之。百日后启封,所遗蛊王需要母蚕。养蛊,需怀孕不足三月的女子成为受体,以体内婴孩血肉为其包衣,足月,蛊虫自行脱落成茧,方成‘情殇’。
温热的液体裹住全身,却暖不进心里。莫邪香也压不住脑中纷乱的思绪,断点太多,无法衔接,蛊已成形,食人精神,落尘煊最多再活一月。
飞天站在池边,十指纠缠,紧紧盯着温池中的女子,主子的身体她很清楚,内需体寒是旧疾,只是刚才的触感甚是冰冷。虽然主子没有对她说过,但是她清楚主子心里藏了一段事,一段差点将这女子毁灭的事。
“先甲三日,后甲三日。”手指停不住的在是水面上画着十字。
“飞天。”
“主子?”
“你速去准备马车,唤弱柳来为我更衣。”
异常坚定的眼神震慑了飞天,没有疑问,飞天点头应下,转瞬消失。
为何要留下金蚕王虫,白芍药,你若想落尘煊,大可不必将金蚕留下。
“白姑娘。”
我抬眼看向捧着衣裳的弱柳,步出了温池。
“姑娘要出门?”弱柳手持为我擦身。
“弱柳,今天是五月下旬辛日吗?”
“呃,没错,是下旬辛日。”
“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一刻。”
还剩四个时辰不到,手掌成拳,指甲掐进掌心犹不自觉。
“白姑娘。”弱柳不自觉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眼前的女子身上散发着异样的气场,紧绷的身体,微蹙的眉宇,眼中异样的光泽,都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心绪被带得烦乱,压抑地难受。
“姑娘!”弱柳眼尖的瞥见拳中溢出的红色,慌忙去掰那紧握的手,使劲掰开,一双手掌已是一片燕红血色。
心绪转回,才感觉掌心的疼痛。我看着被弱柳捧着的双手,自嘲地笑笑。
“弱柳,我没事。”
我摇摇头,取了棉巾拭去手上的血渍。抬起外衫一边穿戴,一边向外走。
“姑娘去哪?”
弱柳追上,小心地将我困在衣衫的头发挑出。
“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拉住弱柳的手,迫使她坐在我身边。
“弱柳,我真的不会有事。”
弱柳脸色微红,眼中满是焦虑,空出手取来梳妆台备着的凝脂白羽膏,反手捧住我的手,将膏药涂抹在我掌心的伤口上。
“弱柳,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
弱柳看着我,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
看出她眼中的担忧,我莞尔一笑,抬手刮拉了一下她的鼻子。弱柳微愣,终是点头。
今夜子时是“情殇”最弱的时候,唯一能救落尘煊的,只有端木渊手里那只金蚕王虫。
60 跪
风起,云涌,灰黑色的积雨云压在城楼的顶端,腐蚀了守卫手中尖锐的长矛。车帘翻卷,草屑随风潜入,落在车角。长安大街上难得的萧条景象,路人行色匆忙,店家收摊关门,卖伞的摊贩守在结交,生意红火。飞天扬手甩了一鞭子,两匹拉车的黑马又加快了些速度。
懒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觉得时间,从来,都觉得这是最不缺的东西,现在,报应来了,换我追他。呼吸沉重,气息掠过咽喉,不可抑制额颤抖、眼前最担心的何止是时间,手掌心遮住眼眸,视觉神经一阵晕眩。
我估摸不准,白芍药擅蛊术的事端木渊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落尘煊的蛊是端木渊命令白芍药下的不会,如果是端木渊命令。大可不必用‘情殇’。慕容傲说过,是白芍药勾引的落尘煊,如果爱,何以恨,恨到可以莽送腹中的胎儿。还是不对,白芍药那般骄傲隐忍的人,即使得不到落尘煊的爱也不会简单的放弃,如果这样推算,那孩子就不是端木渊杀的,那白芍药的死亡理由就不成立;或许,白芍药没死。
“哎…。”头好痛,一丝头绪都没有。
“主子,到了。”
一道闪电撕裂惨淡的愁云,细碎的云烟被剥落,随即消散,刺眼的白在缝隙中光速流窜,根根劈落。雷声沉闷,自远天传来,入耳已成低咛。旋风阵阵,忽悠着王府门前四盏的玻璃宫灯,王旗猎猎,尊贵的深紫舒展期间。
飞天叩响麒麟门扣,鎏金的门环敲打着其下同色的凸起,相撞的部位已有些磨损,金粉落落,看着也凄凉。
沉闷的三声,红门深厚听不见里面的声音。飞天正欲再次叩响,正门一边的侧门‘哐当’一声打开。
我寻声望去,一灰衣男子立在门前,看见我们,眉峰微挑,随后向我抱拳行礼。我踱步走近,低头还礼,飞天侧力我身后,低头不语。
“请问姑娘找那位?”
灰衣男子扫一眼我身后的飞天,眉心微皱了下。
“小女子是白玄绎将军的妹妹,有些事情找他商量。还请公子行个方便,帮小女通传一声。”
灰衣男子微点头,示意我在门外等候,随即起身,顺带关上了侧门。我看着紧闭的侧门叹了口气,求见上位者,就是这般麻烦。相见端木渊,以我现在的身份恐怕不易,不在于他是否愿意见我,而在于他是否有必要见我。
“主子,刚才那人…”
“我知道。”我看了眼飞天,了然的接话。无论如何先借用裙带关系进去,再想办法吧。书到用时方恨少,脑子要到用的时候才发现运转不灵,或者,是关系则乱。
侧门被再次推开,灰衣男子礼数周全。
“白姑娘请,不过,白将军吩咐,只许姑娘一人进去。”
我转眼看向飞天,飞天表情严肃,右手不自觉的按上腰间,灰衣男子身形不动,右脚却后退了半步。
“飞天姐姐,在这里等我,我保证,不会有事。”信誓旦旦的表情,我从来擅长,只是心底的空乏只有我自己知道。
“飞天在这里等主子。”她保证,所以相信。
“好。”我笑弯眼角,抬手拂过飞天的眉心,转身走入侧门。
五步一宫灯,十步一熏炉,绕过汉白玉影壁,入眼便是前殿外的玄石广场。千盏宫灯将广场围绕,香烟缭绕,无视这漫天黑云。玄石广场中心停放着一方十六人大轿,在这晦暗的天色下,绽放着夺目的光泽。沉香木为骨,象牙为栏,白玉为杆,珍珠为穗,轿身外刷着一层银粉,三层白纱自轿顶垂落,其上以五彩丝线绣牡丹千朵,牡丹花蕊镶绣五彩碎玉,轿顶围着一圈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轿身映照的富丽堂皇,光芒四射。十六位一般高的男子身穿藏蓝色绸衣,围绕着轿身站立。
王府今日有客,我望着广场上的大轿有些失神,那么,见端木渊,是不是更困难。
“白姑娘。”
我收回目光,跟上已超前一段的灰衣男子,男子瞥了一眼广场的发光体,淡道:“白姑娘请,白将军已在后厢等候。”
等我?我跟上男子的脚步,太阳穴疼得厉害。
灰衣男子将我引致一处离大殿不远的殿阁,向白玄绎行过礼后,便转身离开半边衣襟上映着白色的图腾,腰间围绕着白缎,中间镶嵌一方墨玉,腰侧垂挂着他的佩剑。自我进门,白玄绎未看我一眼,兀自坐在椅子上,品着一盏香茗。
“哥,我想见渊王殿下。”
白玄绎低头抿一口清茶,当没听见。
“哥,我想见渊王殿下。”
白玄绎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继续耳鸣。
嘴角浮出笑意,我走近白玄绎,左手缓慢抬起,移近他的脸。我盯着白玄绎的眼睛,看着他的反应,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白玄绎几不可见地往椅子里退了些,身体角度九十度转为九十二度,眼角余光紧紧锁着我慢动作的手。
左手安全着陆在白玄绎的脸颊,指腹顺着脸部曲线缓慢移下,期间白玄绎神色不变,只是咬肌紧绷,把玩杯盏的手停滞不动,笑意更甚,大拇指不经意地拂过白玄绎唇角,转而下滑,左手稳稳握住他稍尖的下巴,微微施力,迫使白玄绎抬头。棕色的眼眸对上你的眼,我笑的无害,启唇,说得一字一顿。
“哥,我,要,见,渊,王。”
白玄绎皱眉,猛地拍开我的手,扯痛了手心的伤口。白玄绎坐正,拂去衣襟上不存在的褶皱,看我一眼,带着嗤笑。
“他不会见你。”
我笑容依旧:“怎么,渊王殿下知道菡萏要来。”
白玄绎也笑,很是欠抽。
“王爷日理万机,没有闲工夫管你的事情。”
听着挺酸。
“哥,既然渊王殿下公务繁忙,那么劳烦哥哥帮菡萏一个忙。”
“什么?”白玄绎看着我,似乎很清楚我的意图。
我眼珠一转,笑得善良:“我想要金蚕王虫,哥哥应该知道他放在哪里吧。”
“我知道,只不过”白玄绎拖音停顿,十足调人胃口。
我也不恼,不怕你犯贱。
白玄绎么没有看到想看的表情,有些悻悻道:“王爷吩咐,不给。”
“是吗?”我执起胸前的一缕青丝,绕在指间幽幽把玩。看来他知道落尘煊的事,我手中的筹码是是否能换取一次机会,一次他不动手就可以铲除危险的机会。
“哥哥,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吗?”青丝纠缠,我发音轻浅,眼眸半阖,却不掩饰眼中的精湛,白玄绎的角度正好能看见。
“没觉的。”
白玄绎看着我,目不转睛的看着。
“噢。”第四声,何其无辜。
稳定的呼吸变得混乱,我挑一眼白玄绎,绕着青丝的左手优雅的翻转了下,白玄绎面露忧色,眉心紧皱,看着我的眼中多了愤恨。
“你对我做了什么?”
“哥,你说什么,菡萏听不懂。”
白玄绎站起,我退开几步,冷冷的凝睇着他,三分无辜,七分无奈。
“你”
“我什么都没做噢。”这是大实话,只不过我多加了个‘噢’。这就是见仁见智的问题,我告诉你那条路是对的,走我指的这条,还是另外那几个条,这是你的个人问题,公司小,不执行三包。
“你想怎么样?”
“金蚕王虫。”
“我白玄绎死也不会违抗王爷的命令。”
那你去死,快。
“带我去见渊王。”
我收起笑容,微歪着头看向白玄绎。白玄绎瞪着我,气息不稳,却又无可奈何,脸色越加苍白了些,我眨眨眼,纯属眼酸。
“好。”
看吧,大家都会找漏洞,端木渊说不给我金蚕王虫,没说不见我,就算他说了不见我,又没说不让我见他,我佛慈悲。
白玄绎狠狠的剜了我一眼,我给了他一悲悯的眼神,可惜他没看见。
电闪,招摇这蜿蜒的身姿,却不及广场中心的光彩夺目。雷鸣,震耳,隆隆不断,却惊不懂大殿外的守卫。右边是风雨欲来,左边是丝竹悦耳。右手握住左手,一样的温度。
“王爷不见客。”
我看着白玄绎,难得赞赏他的忠诚。不见吗?我抬头望向低沉的天空。天下楼与他之间是公仇也好,私怨也罢,终究是势不两立,让他出手就自己的敌人,着实有些好笑。只是,他也有想要的。权势勾结武力在依仗上金钱,贫着端木泽的地位求的也只是那一张龙椅了。端木渊身为王爷却居于长安,功高震主,既然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他又何必屈居一人之下。端木渊结姻楼兰,迎娶公主倾城,端木泽便拉拢大景第一富商神兵山庄。这一子落得够狠,的道理大景三分之一的财政支持,还控制了军队的武装补给。他们争夺的就是君临天下的位置,端木渊你现在缺的就是银子。
我慢慢走出檐下,凉风过境,却是心静如水。在这个世界,所谓生死不过是握在高位者手中的玩具,全看你是否有利用价值或是能够生存。冷兵器时代,同时意味着法制的不健全,低下的生产力,贫瘠的生产资料,以及最重要的,弱肉强食。站在高处的人看不到低于自己视线的生物,他们捏着所有人的咽喉,要你欢,要你悲,不过是遵循他们的喜好,出身低,就要先学会趴着,保全了命,再学会怎么爬。今日,是我有求于人。
雷声轰隆,大于倾盆而下,瞬间湿透了地面。同时,我转身下跪。
61 公子吴钰
白玄绎站在檐下,看着跪在暴雨中的白色身影。一袭倾泻的雨水,自天幕挂下,被冷风裹挟,翻飞跌宕。雨水密集,几乎看不清女子的脸,直立的身形一动不动。灰暗的天地间,这一抹素白,无端的令他心惊。
堂皇的宫殿内,紫晶灯盏堆砌,明亮温暖如春日午后。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张一十六人座沉香木桌,其上铺设三层雪缎。端木渊坐与主位,身穿紫绣四爪白龙对襟锦袍,白玉冠束发。端木渊右手位置坐着一男子,气势恢弘地能与大景渊王抗衡。男子一身七层丝绸衣袍,最外面一层白缎上满绣一幅淡雅的山水画,其中河流银丝穿梭,其中山峦金线勾勒。长及脚踝的墨发束在一碧色玉髓发扣中,自左肩垂下,对应着衣袍上的山水,如九天弱水落入凡尘。男子凤眼微敛,更胜女子的皮肤染上饮酒后特有的醉人粉色,淡淡的一个抬眼,便让一边撞上视线的侍女红透了脸颊。
满桌珍馐皆为座上二人准备,座上二人却对事物兴趣缺缺。端木渊抬手饮尽一杯佳酿,右手边的男子摆出的阵势,无疑实在彰显他的财力,挑战自己能给的利益极限。从他了解的资料,江南吴家简直就是个传说。家史不祥,资金不祥,若不是此次吴家少主如此高姿态的现身长安,连吴家少主的性别都是不祥。如此多的不祥,却在六年间迅速崛起为能和神兵山庄的财富相抗衡额家族。然而就他今日所见所闻,低调的江南吴家所拥有的财富恐怕神兵山庄慕容家之上。
“王爷。”一泓清音,温软如江南丝雨,醇厚如百年好酒,顿时让丝竹失去颜色。
“吴公子请说。”剑眉微蹙,自他开口,他便如闻天籁,这男子的声音与他的容貌一眼令人惊叹。
“在下的脸上是否沾染了污渍,为何殿下一直看着在下的脸不说话。”男子修长的手指攀上自己的眼角,火光灼灼,那修剪精细保养得堪比皇室公主的手指着实柔软撩人。
剑眉皱的更紧了些,端木渊收回视线,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他,不擅长宴客之道。
“吴公子说笑,本王只是惊叹与公子的容貌,不曾想江南吴家少主不但年纪轻轻还拥有如此天人之姿。”不算夸奖,这男人的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