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乱-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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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两败俱伤,难道他看不出来。
‘哐’,两扇门被大力撞开,其中一扇坚强地承受住了这巨大的冲击,另一扇光荣的残疾了,上报的话估计可以报个二级。冲进来的是吴钰,受了惊吓的表情过份地让人看了都明白他是装的。
“小白——”
听这音,也知道吴钰要开始唱戏,但是,没看出来气压很低吗?我看着端木渊落子,死棋是肯定的了,这男人又抽哪门子风。
“小白——”吴钰悉心保养的手横在棋盘上空,手背上一块青色淤痕很是明显:“他们欺负我。”语调微颤,带着惊吓后的余韵。
我看着吴钰的手,嘴角抽了抽,还真下得了手,打个,你刚自己撞的吧。
“鹤羽,请几位客人进来。”端木渊无视吴钰的手,白子落下,将黑子逼入绝境。
“是。”
话音刚落,慕容傲小朋友一马当先地冲了进来,我很想问他,我欠你钱了吗,讨债也没这么激动。接着是落尘煊,不去找你失踪的老婆,跟这来凑什么热闹。最后是莫子忧,他甘愿走在最后,站在最后,结果到最后他也只能是最后。我点头微笑,估摸不清端木渊想干嘛。
“飞天。”飞天习惯性地行礼,做了一半被我叫住,这习惯千万不能放任了:“药膏。”
吴钰对慕容傲眨眨眼,蹭到我身边坐着,负伤的手举着十个人都能看得见。可惜他没敢弄出点血来,要不视觉效果更好,我一手接过飞天递来的药膏,一手捧着吴钰的手那叫一个心疼啊,真心疼,估计二爷要看到,直接心肌梗塞送医院去了。
“疼吗?”
“疼——”尾音使劲的颤,气死你们。
端木渊盯着棋盘不出声,我帮吴钰上药非礼勿视,鹤羽不服侍他家王爷以外的任何人,飞天被我不经意的一眼钉在原地。于是,慕容傲,落尘煊,莫子忧被很不待见地扔在一边,连个座位都没人给他们提供。
慕容傲盯着捧着别的男人的手小心翼翼擦药的女子,手里的玉扇捏得咔咔响,莫子忧心里堵得慌,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只是看着。落尘煊为眼前的景疼了眉心,轩窗,软塌,棋盘,阳光在眼底跳跃,冲击着没有破绽的记忆。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一幕这么熟悉,熟悉地像是亲身经历一样。
“诸位,有事?”端木渊换了个姿势,眼眸在那三人间来回转着,左唇角牵起,心情很不好地想把那三个人扔下楼。
落尘煊和莫子忧回神的行礼:“拜见渊王殿下。”慕容傲象征性地拱拱手,目光不离女子的脸。
“有事?”端木渊语气森冷,笑意更甚。
莫子忧掂量着能不能说,肉麻想等着某人像以前一样看着自己笑,落尘煊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回复端木渊,有事,可是他也不清楚是什么事。
“人真多。”吴钰挑慕容傲一眼,扔句风凉话。
我抬眸淡淡地扫过,附和:“是挺多。”最后瞥见端木渊似笑非笑的样子,好冷。
“找你的?”端木渊依靠着小几,自然地将自己的紫玉杯递到对面,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勾唇笑笑,难道找你?我现在等于是您小秘,我得卡在你老人家的脸色过日子,不能谈恋爱,不能结婚,不能请产假。
“王爷多心了,菡萏不曾向三位公子借过银子。”低眉顺眼,姿势正规地双手奉上斟满茶水的紫玉杯,端木渊扬手接过,脸色似乎好了些。
“追债不一定追的是银子,也可能是人情。”吴钰故意吊高语调,恨不得,将那三人的眼睛挖了,看什么看,再看,收钱。
慕容傲动得很突然,不打商量的上来就抢人,端木渊正喝茶,吴钰识相地闪一边,飞天自知不是他对手的不挡,于是,慕容傲很容易地跨步到我面前,挥手扣住我手腕就想走。我淡漠扫过慕容傲的脸,觉得这死小子似乎喜欢我,可是我一向不被人喜欢就凡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况且你慕容家从二爷手上抢走的东西件件我都记得。手腕狠绝一转,嫣红的红色瞬间从慕容傲指间溢出来。
慕容傲没再拉我,可是握着我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我缓慢地抬头,对上慕容傲的眼瞳,以为凉薄。冷气旋压迫整个房间,所有人都看着我和慕容傲,各有各的想法。
“慕容公子可以放手吗?”浅笑安然,最没资格的就是你。
腕上的手不松反而握得更紧,指节扣着腕骨,力道渐重。温暖的血液顺着手臂滑进肘弯,一些血珠跌落,在我纯白的衣袍上绽放成红艳的花朵。
“跟我走。”
“为什么?”
“你是我的人。”
痴笑出声,慕容傲你是自欺欺人,还是入戏太深,到现在还将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
“很抱歉,菡萏现在是渊王殿下的人。”言之凿凿,我确定以及肯定地不怕告诉你这个事实。
更多的血珠跌落,妖娆的红花放肆糜烂,嘲笑着这个男人的苍白的感情。
掌心被撕裂的疼痛震出一身冷汗,慕容傲倔强地不松手,不想放她走,不想看她在别的男人身边,不想被她拒绝。疼痛顺着经脉触动心脏,很痛,但是如果要他放开,恐怕会更痛。
“放手。”依旧带笑,只是对于某些人,我没必要奉献我的耐心。
“菡萏,跟我走。”哽咽出口,只能将几个字勉强说出。
“菡萏的命现在在渊王殿下手里,若慕容公子执意要人,可以先和渊王谈谈价钱。”我侧脸看向端木渊,端木渊正看着我,唇角勾起的角度是一样的虚假。
“可是渊王府不缺银子啊。”吴钰唱作俱佳地小声道,适时地告诉慕容傲他不但银子不够,档次也不够。
“的确不缺。”端木渊一锤定音。
我真想给他们俩搬个奖,台词接的那叫一个顺,我有点无辜有点好笑地看着慕容傲,看吧,不是我不跟你走,是你自个儿没本事,姐姐就一残花不值得你惦记。手腕收回,乘着慕容傲吃痛,我狠收回手,半点机会都不给他。涟漪手环上的鲜血被缠绕的冰晶银线慢慢吞噬,诡异的光泽在阳光下也让人觉得森冷。对付的就是你们这些有内力的,我活动活动手腕 ,接过飞天递来的丝绢,擦拭手臂上的血迹,看都不看血肉模糊的手掌。
“其实你一直都在怪我,怪我那日将你带走。”慕容傲没去管疼到麻木的手,在她抽离的一瞬,他只想笑,心脏在往下坠,一直一直往下坠,即使这深渊又有底,跌下去也会碎成粉末吧。一开始,他就已经站在她面前,隔着万丈深渊,等到他想要去她那一边时,才发现唯一的通向她那边的绳索已被自己弄得破败不堪。
“那一夜是不是很痛?”肯定很痛,恐怕和他手上的痛楚一样,或许比他还要痛。
我看向慕容傲,他笑起来让人感觉很干净,比莫子萱笑得好看,带弯眼角,我轻叹:“很痛。”
“身体好点了吗?”
“死不了。”暂时死不了。
“你的书在我那。”
“我知道。”我就知道
“如果你要,我——”
“不用了。”你可以走了
我有些不耐,也有些厌烦,没有燕子,没有必要我何必浪费时间,又浪费表情。我转过身,兀自拈起棋盘上的黑子放回筐中,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闻着让人很不舒服。
“三位还有什么事吗?”端木渊下逐客令,慕容傲看她的眼神太直白,他很清楚那眼神的意思,很扎眼。
“渊王殿下。”莫子忧跨前一步,作揖道:“在下的妹妹—— ”
“与渊王府无关。”
“在下只是想——”
“没必要。”端木渊懒得看莫子忧地扬扬手,吩咐鹤羽送客。
被截了两次话的莫子忧怔愣在原地,这就是强权,这就是地位悬殊,他可以对你说‘不’,他可以拒绝听到你的声音,他可以是你重视的人如草芥。莫子忧看一眼白菡萏,自嘲地笑笑,她比他残忍,而他比她无耻,他为她做一件事,她就还他一件事,他明明知道端木渊不可能什么都不要地将能救落尘煊性命的东西交出来,可他就是无耻地不让自己清楚。一命换一命,五年前她为的是落尘煊,五年后她为的还是落尘煊,那他呢,他在她心里算什么。
待三人离开,端木渊隐去了嘴角的笑,冷然的看着残破的门板,从那三人进门,他的眼角的余光就始终盯着落尘煊的眼,他能肯定落尘煊已经忘了白菡萏,但是落尘煊看她的眼神带着丝不明的味道,像是断藕中纠结的藕丝,细微的牵扯也会让人想要掐断。
“王爷,我们回去吧。”黑白子全数归入竹筐,棋盘上只剩下经纬交错,走过无数个交点,却始终寻不到终点,很孤单的样子。端木渊没有说话,他用行动回应我的话,我和吴钰起身跟在他身后,一瞬,我或许遇见了端木渊的将来。
百里绝掐着莫子萱的脖子,让她看落尘煊的离开,让她力竭却发不出如何声音,让她看着浸在眼前的救赎擦身而过。百里绝与落尘煊没有仇怨,与莫子萱更连面都没见过,但好似他喜欢莫子萱那双眼睛,看着纯净无尘的眼睛,他偏喜欢那样一双眼睛染上污浊,偏喜欢那样一双眼睛悲痛欲绝。
莫子萱瘫坐在百里绝怀里,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听不见,为什么感觉不到她的痛苦。指腹温柔地拂去眼睛的泪水,莫子萱痴愣地看着身边的男人。他爱的不是她,恨的不是她,她不懂为何偏偏是她被当成了这个男人的玩具。
“宝贝,乖。”百里绝笑得温柔,从不觉得自己疯狂,眼里心里都是眼前那张脸。生命里曾经遇见的女子,爱到放弃全部,爱到将她当成终身的信仰,却在他们成亲那一天将谎言揭开,被最爱的她背叛,自己一手筑起的幸福一秒就崩落。他固步自封地让自己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他喜欢将这些拥有和她相似眼睛的女子,他将她们当成她,玩弄,折磨,最后摧毁。
爱怜地抚摸着骨兰花朵的手突的收紧,红黄相间的兰花前一刻还是娇艳悦人,这一刻已然在男人的手心碎裂,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结束它的生命。孟连失魂般地站起,眼眸锁着一人,视线里的那张脸与梦境中的重合,低眉浅笑的样子像台风一般汹涌撞击着他的生命。
“莲。”丢开怀里的女子,百里绝站起移到孟莲的身边,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向楼下,却只在被阳光照得亮白的酒楼门口扑捉到一抹恍惚的白影。再移到视线,身边的男人的眼中已经蓄满水光,浓郁的兰花香充斥整个厢房。
“绝,我找到她了。”声线颤抖,凌乱不堪,泪水依然滑落,滑过男子扬起的嘴角。
百里绝莞尔,孟莲不止一次和他提起那个只在孟莲梦中出现的女子,那个孟莲唤作‘莲’的女子。
“莲,我陪你去找她。”
77 幽冥鸢尾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次看见那张脸,自然也没用想过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我臣服命运却依然被它玩弄,或许,是我错,从来都不相信神明,又何来臣服。
根据鹤羽收集来的资料,百里绝和孟莲都是惜花之人,可悲的是二人都是打着惜花的幌子,干着摧花的事。和百里绝有染的女人和死在孟莲手里的奇花异草一样多,长长的一卷风流史,和长长的花木名单,说不上谁更厉害一些。
“你怎么看?”端木渊手里握着拜帖,习惯性地多想一步。
“正中下怀啊。”人家自己送上们,你就应该偷笑。
“晚宴的事你负责准备,鹤羽会帮你。”端木渊说完,很是那么回事地低头处理他的公务。
实话说,我有拿银针扎他的冲动,安身体年龄看,还要等几个月我才成年,按劳务关系看,虽然你老人家一次性付款,但我也暗里送您以大款傍着,我这都等于白干,按个人因素看,端木渊你这人真不讨喜,性格别扭,又不会哄人开心,不就是顶了个王爷的身份吗。我要穿来是个男的,早做皇帝了。
端木渊反常地抬眼,我也不避讳地继续睨着他,接过端木渊很大度地勾勾唇角,冷道:“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有,麻烦王爷贡献两个侍妾,菡萏自认姿色平平,上不了台面。”
“自己去后院挑。”
“还是王爷自己去吧,菡萏怕一个不小心挑了王爷的爱妾,命就没了。”我附送他一个假笑。
端木渊眼眸微眯盯了我好一会,白玄绎去他后院挑人,我带着飞天,鹤羽做晚宴准备。我也有点奇怪为什么百里绝和孟莲会自己送上门,无色绝境和空澄阁虽有倾世武学,江湖地位不及天下楼,难道也是不愿接受利益均分,良禽择木而栖?可是按资料上的信息来看,百里绝和孟莲都不是追名逐利的人啊。或者说,和我一样看端木泽不爽?
死在孟莲手中的花木很多,如果说那些是稀世奇珍娇弱难养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连随便插插都能活的植物他也能养死,送他盆花,不如教他如何养花。
“主子,我们在这等什么?”飞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他们已经在王府侧门边站了快半个时辰了,她家主子除了看手里的资料,晃都没晃一下。
“等花开。”
飞天扔了个白眼过去,这日子过的不比天下楼差,只不过在天下楼她家主子什么都不用做,在渊王府,有人自动送给主子掐。但是,她有点介意,介意主子天天穿男装,介意金曲洛比她家主子像女人,介意白玄绎天天用眼神凌迟她家主子,介意鹤羽那张面瘫脸。
“白公子。”鹤羽走路一向没声音,武功高得飞天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要不出声,针挺容易被当成一石头。
“都安排好了?”我和颜悦色。
“是。”
“吴公子松了几车花木来,麻烦你一会带些家仆摆放一下。”
“是。”
端木渊真会挑人做管家。曲洛做事我一向放心,放心到从来不过问,其实任何一点私心都足以毁了这份信任,其实只要他们不承认,那些庞大的财富就和我丁点儿关系都没有。最后发现我的放任反而成了他们最大的压力,谁困住了谁其实都不重要,他们抓住的那丝信任,用时间累积成羁绊。我到底在赌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花木送达,一车比一车名贵,一车比一车珍稀,大部分都是王府家仆不曾见过的品种,弄坏了一朵花都足以用他们的一世辛劳来交换。鹤羽眼中也出现一丝景色,我依着廊柱没兴趣的看着,花,再美,也只是妆点太平的。
花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