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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菡萏乱-第83部分

小说: 菡萏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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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虽然有些话现在说,晚了点,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背在身后的手,握着冰凉的银簪,我边说边叹,北望成空。
  “什么话?”端木泽缓缓抬手,想要触摸女子线条柔和的脸颊。她的视线里都是眼前的人,他贪婪地凝视,每一笔都篆刻入脑海。于是,他看不见,广场上,寒铁自战士们的手中滑落,如废物一般被遗弃。他看不见,交战地二人已然停下,各自都无法驾驭自己松软如棉絮的内力。他看不见,藏匿在繁花似锦下,夺命的锐器。他看不见,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死的眼神。只有他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以为他们都没脑子地踏入了他建造的墓穴,以为他们会一起死。
  我抬出手,快若闪电,在端木泽的影卫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在端木泽还沉浸在柔情之中时,银白的花骨发簪在指间翻转出无情的光弧,随风而下,一声雷动,尾声未断,群殴表情不变,端木泽的手却僵持在半空。银白的花骨,半朵没入端木泽的心脏,鲜血层层染过,一目猩红。
  四大影卫从四方袭来,是他们大意,忽略了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他们是最好的影卫,生存的价值就是保护好他们的太子殿下,即使只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会用全部生命去换取。
  黑袍猎猎,袖摆翻腾,风卷残云。箫声交嚣,如白鹤嘶唳,银白的丝线重获自由,疯狂地扩散,寻找渴望的血缘。嗜血的冰晶银色,束缚的银环被强制破坏,纤细的银丝舒展着半透明的身躯,像送上门的猎物们袭去。
  四大影卫还没来得及靠近,便已经陷入了凌乱的网,手脚还未能察觉就被缠绕禁锢,在劫难逃。不过几秒,刚刚还活生生的人便被割断了手脚,他们瞳孔骤缩,一脸死黑,冰晶银丝顺着他们的伤口探入他们的身体,汲取他们的生命。如同落入蛛网的蝶,被吊在半空中,求生不得,求死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被一点一点吸走精元,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眼中皆是恐惧,散断的手脚,渐渐枯萎的人身,疯狂的残忍。‘咔’,干枯的脖颈受不住重力的折断,头颅滚落,顺着台阶一路滚到广场上,恐怖地骇人 。四具干尸失去依托地砸落在地,碎成尘埃。连呼吸的空气都冰冷地刺痛心脉,画面诡异至极,挑断神经,全身都无力,动也动不了。
  “碎了。”我轻笑,手中的银簪子又向前送出一点。
  端木泽大脑一片空白地看向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上,赫然多出一件冰冷的锐器。一端,没入他的心脏,冰冷刺骨,一段,握在身前黑衣的女子手中。
  “泽,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一直都不讨厌。”我瞅着被闪电撕裂的天幕,吸吸鼻子,其实我也不想。
  “你知道吴家吗?如果不是你安排了千鲤湖的刺杀,吴家说不定是会帮你的,不为什么,我就是吴家的家主,帮谁不帮谁都是我一句话的事。你知道阎王吧,鬼域的王,他现在是弱水阁的管事,你以为他死了对不对,我把他抓回来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开始你要杀我了。”看你多找死,再扎深一点,那夜色种的痛,我也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其实我们俩都各自知道一部分,拼起来就是真相,可惜的是我比知道的多,可惜的是你太早暴露了你自己。知道为什么端木渊没有被音若的碧血桃花毒死吗,不凑巧的是那款毒药我正好有其中一支,没有了桃花,碧血也不过就是寻常毒药,是我解了桃花,知道你手下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吗,与端木渊无关,是我派人杀了他们,就当是给你开路。不巧的是,我正好认识独孤辽,悲哀的是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我笑,满目不屑。我就是要让你从最高的地方没有反抗能力地跌下去。
  “泽,你知道吗?如果七夕那夜,你不那么着急动手,我或许也能心软放你条生路。可是,你都不给我活的机会,我又如何让你死的舒服。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孟莲,所以我不能原谅你。”笑容凝滞,表情瞬间改变,全然地冷酷。
  他听见了,一字一句都听的青城湖,可是,可是他还有杀手锏,即使死,他还有他们陪葬。吴家家主?哈哈,他早该知道,她不是简单的人,能逃过他的两次围杀,他早该想到。只是,不爱他吗,真的不爱他吗?!
   咻——
  金色的花火开在东宫之上,恢弘奢靡。
  端木泽的眼瞬间充满光辉,时辰到了,只是,当花火被浓云吞噬,他望着她冷漠的神情,眼中一片死灰,是他输了。
  “呵,不够意思,忘记说了,你安排的那些人都被割了耳朵,挖了双眼看不见也听不见你的信号了。”
  呵,是吗?都毁了,都毁了。他未曾想过,他会毁在她手中,原来,她早已挖好了陷阱,以她自己为诱饵,等着自己跳入,便撕开那层伪装,其下都是尖锐的刺。
  “菡萏,真的没爱过我吗。”笑话,悲催的笑话。
  哎!我都没必要回答,临死也要自欺欺人,我也不想给你善言送终。我直视端木泽的眼眸,死海一片。手指拨动机关,银质的花瓣片片旋开,以一种凄艳的姿态,绞碎了端木泽的心脏。我缓缓撤出,簪顶已然是一朵盛放的银色莲花,滴血不沾,端木泽心脏的部位被掏空,身体颓然倒下,荒凉的一生。
    120  菩提
  那些如野兽啃食的伤口,那些被残忍地掏心挖肺,原来,不过一朵盛开的银莲。片片花瓣,柔若无骨,却都也尖利无比,用生命祭奠的怒放。
  如果,在这世上,唯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真的不能保证,不会发疯,不会报复,不会拼尽全力只为一个自己也感到好笑的理由。原来,都有自己也不承认地疯癫。芍药芍药,也是一朵花的名字。其实,你也心疼他对不对,谁人能面对这样的爱,还能贯彻到底地无情无义,所以你想带走我们所有人,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能走上那个至高的位置。是谁成全了谁的愿望,是谁不舍谁不懂。白家的人,都骄傲,也都逃避。
  光影横错,他的眼眸锁在她的眼眸,再无法离开。她白皙的手腕上,血管的蓝色隐现,更显灰白。细长的伤疤在其上纵横,浅淡的细微,落在他眼中,却被放大,放大,再放大。他想他记得那些伤痕,一道一道,清晰的似乎就刻在他的心脏里。眉心刺痛,似乎在比谁更痛,是了,每一次看见她,他都会感觉痛,那张脸陌生的令他感觉无所适从,是不是他原本就认识她的,是不是他应该记得她的。
  他看见莫子忧站在她身后,笑得温柔宠溺,像是对着子萱,却又多了些什么。可是,为什么莫子忧看她的眼神会令自己心慌意乱。一段血腥的画面,她的手段残忍的令人发指。然而,他看着她的脸,她的眼,她勾起的唇角,似乎已经经历过一段,错觉这不过是一场反复排演的戏,他身在其中,却忘了剧本。
  记忆循着消失的路找回,埋怨主人为何将它丢弃,那么美好的记忆,关于一生挚爱,关于一段救命之恩,关于一次错过,关于一场自己也无力控制的爱恋。落尘煊乏力地倒下,眉心的痛和心脏的痛占据他全部的知觉,他蜷缩,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他遗忘的是什么,他错失的是什么,她微笑依旧,却不再是对着自己,他记得,都忆起,她唤他‘落’,韵脚恍惚地好听,她的一颦一笑都是记忆里温暖的歌,重新拾回的过往,如一场灭顶之灾,毁了所有的苦心,毁了虚幻的现实。五年,他记起每一个细节,才发现,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两个月。他忘记,失之交臂。
  眼角扫过落尘煊,我捻着手中的银莲,笑道:“他似乎不好,你不去看看。”
  莫子忧闻言,收回视线:“不了,他不需要我。”谁也不需要谁,只是,我觉得至少这一刻,你比他更需要我。
  咻————
  瑰丽的花火再次展开,只是怎么看都不如齐欢节上看过的美,这样的天气,果然不适合。
  “走吧,还来得及。”我也不想拉着更多的人是陪葬。
  “不用。”他也坚持,知道她擅长摧毁别人的意志。
  偏偏在这种时候犯倔,算了,留下来,也不是不好。
  大景的帝王,天下终究归你所有,你该高兴。我睨着端木渊,笑他依旧冷硬的表情。那张纸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用,只是这一刻,合同到期,我的命重新回到我手中。看清了你的宠爱,懂得了你的柔情,我却又已经无力回应,泓儿的事,我也真的抱歉,只是想在最后,寻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苍渊自手心滑落,砸出凌烈的音,一瞬,染就尘埃。端木渊凝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感觉窒息地无法挪动一步,他的内力被封住,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到她身边。是她的算计,都是她的算计,算计他们所有人,也包括她自己。他突然记忆明白,她一步一步退出他的世界,连抗议的机会都不给他。
  电闪雷鸣,终是相汇,天幕炸裂,大雨倾盆。
  端木渊摇头再摇头,他求她不要。
  我皱眉,这样的表情与他不配。隔着雨幕,一眼也能成天涯,菩提倒栽,明镜舞台,我压了我能舍弃的全部去赌,也请你原谅。
  气血混乱,有血丝溢出嘴角,他想要走过这段不长的距离,他知道如果此时他能抓住她,她至少能留在这个世界。真气冲撞,他不要命地抵抗她设下封印,只想再握紧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笑弯耳朵,我转身,即使掌声再热烈,也终有落幕的时候。
  “白。”长啸一声,呼唤的是爱人的名。
  脚步停滞,情绪流转也只用了一秒,我继续,连蓦然回首的经典都省略。
  莫子忧最后看一眼落尘煊,也只是一眼便转身,随伊人而去。
  咻————
  金红色的花火,璀璨夺目,深邃了堆积扭曲的云纹。星光流窜,向四面八方,开出盛大绝伦的繁华荣耀。大雨瓢泼,冰冷了男儿义气,万骨枯只为一将成的一起,稀释了眼角的泪,为谁而流的情殇。
  女子静默的背影也成一副尘封的画,融入无尽的黑暗。宏大的雕花木门被一扇一扇关闭,整座东宫大殿安静地诡异,似乎,它从不曾对世人开启,似乎 ,它伫立着就是在等待灰飞烟灭的那一天。它遗落在时光的缝隙中,有瓢泼大雨也无法冲刷的灰败,辗转流连,无人来开。
  星火闪烁,开到极致,无怨无悔。
  大口鲜血涌出,端木渊冲破束缚地终是能够挪动脚步。一向着沉寂的大殿迈进,身形无法控制地不稳,连眼前的景也恍惚不清,冷汗和着雨水浸湿容颜。那双和他拥有相同温度的说,唯一一双和他拥有相同温度的手,也想要永远握住,握紧。一步踉跄,二步浮华——
  是他自私,不想就这样遗失,何为痛,只是痛到不知痛,理智也清楚一定往前便多一分危险。可她在里面,她那么怕黑,没有自己,她一点看不清方向地只能站在原地。
  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压着心脏,无止境地下压,沉痛到忘记呼吸。火光迅速窜起,湮没寸寸倾塌的巍峨殿宇,水火不容,烟尘弥散,以一道玉阶为分界,一边人事纷繁,一边凤凰啼血。是人间也像炼狱,是炼狱却也接近人间。
  灼灼红莲,埋葬了谁人的哀默,摧毁了谁人的思念,断了谁人的挽留,熔了谁人的真心。
  箫声残,早已断续不成调,却也坚持,反复一个旋律。
  大雨无法浇熄的狂肆,它们妖娆,它们无情无心,它们面朝苍天,笑乱乾坤。
  他看不见,纷飞的星火,怒放的红莲,他都看不见。悬崖变成平地,生出森林,海角连着天涯,终成尽头。嘴角牵起柔和的弧度,他还什么都没说,可也知道,她不会不懂,是他清楚也作不清楚,她明白也当不明白,他们始终猜测,却不去捅破,执拗着不愿靠近。怪只怪他们历事太深,看懂的太多,都是一身伤痛,也都学不会愈合。
  端木渊轻叹,表情无谓地放松。如果他现在在找她,她会不会后悔,她赌他的理智,赌他肩负大景的责任,她扫清了一切障碍,推他走上那条帝王之路,连犹豫后悔都成奢望。原来,那具‘覆了天下’真的是‘也罢’。可是,她难道就没有想过,她既然累了,他又何尝不累。都累了,那为何不一起走。如果他现在去找她,是不是还来得及,她会不会依旧轻皱眉心,嗔怪他的任性,再浅笑安然,挽着她的手臂,沿着忘川,一路走下。
  “王爷。”鹤羽想冲下去拉住他从未见过的决然,他是他的侍卫,守护他的生命,是他的职责所在。他生他生,他死他也必须先他一步。
  只是,想与现实,往往就喜欢违背人意,偏偏是要,一步比一步更接近,一步比一步更无力,反复一个注定结局的过程,一次比一次痛彻心扉。
  鹤羽脱力的跪地,他也能用他的双膝,请求他的王爷留下,种种理由滑过脑海,却没有一条理由足够让那个人愿意停下。
  “父亲。”童音稚嫩却带着不易察觉地属于大人的低叹,他唤得生硬,惊诧了所有人的耳。
  鹤羽茫然回首,宝蓝转成深蓝,他的小主子就站在那里,活生生地站在那,活生生地嘲笑他们有眼睛也是瞎子。他安然无恙,眉目清明,之前的种种似乎都成了幻觉。鹤羽不敢回头再看,却也感激,她还是留下了一线希望。
  深紫的眼眸映着大雨滂沱,映着吞噬东宫的大火。即使她告诉他事实,即使他被迫接受,他也都能够承受,却为何偏偏要放开他的手,不再陪他读书,不再陪他抚琴。十六皇叔!他的生父?原来,对他的好是因为这一点,他足够幸福,他有两个父亲,只是,一个不那么爱他,一个爱得隐晦,而他,早已不在贪恋那份父爱。
  “父亲。”她说你会抱我,可我更想她牵起我的手,带我看时光荏苒 ;雪落无声。
  端木渊止步,他的泓儿唤他‘父亲’,他听得真切也清楚。苦笑纠结眉心,他们谁更无情。你怎么就肯定,肯定在我心里,泓儿一定比你重要,你怎么就武断,我能接受李惜的死就也能承受你的离去。端木渊闭上眼,浮上水面,终是得以喘息,他们从此隔着一片冰冷的海域,手掌成空!
  大景历弭月二十五年,夏,景帝驾崩。皇后李氏悲痛欲绝,于当夜饮毒自尽,常伴君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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