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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部分

清穿之望乡台还生 作者:雨燕儿(jjvip2012.11.16完结)-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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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未答言,拨转马头挥鞭向北驰去。

    远山渐近,我已经能看到长城上关塞的累累条石。马行了跑二里左右,忽听一声响箭,道路两面斜刺里奔出十余骑将我的马圈住,他们身着骁骑营服色,各持兵刃,大喝道:“什么人!”

    我勒住马,喘息片刻,方轻声道:“我是京城来的。要见御前侍卫曹寅、李煦。”

    为首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板着脸道:“曹、李两位大人不在这里。有腰牌令箭么?”

    我身上并无任何印信,又听曹寅、李煦二人都并未随驾,心中略为惊异。思索片刻又道:“你们是骁骑营吧?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善扑营的统领?”

    为首的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军士冷然道:“要见也容易。先说说你是什么人?”他话未说完,已经向旁边众人使个眼色。十来人一起蹴马向前围住了我,举刀喝道:“下马!”

    我见十来柄雪亮钢刀逼近,心中也有些骇然。除御前侍卫与乾清门侍卫以外,我对领侍卫府亲军与善扑营的人最为熟络,其次是护军营。眼前的众人一个都不识,他们显然都是骁骑营了。正要下马,远处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砰!”正是操演火铳的声响。我反应过来却已经晚了,□的马突然爆叫一声,猛然立起。

    “啊!”我惊叫一声,紧紧拉住马缰才没被甩下去。这匹受惊的马撞开前方挡路的骁骑营军士,箭一般奔驰而去!

    “拦住她!”我听见身后的人大喝起来。

    “放箭!”

    马儿如同狂风般奔跑在草丛之中,四外的

正文 62、珠胎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涿州:河北省(清直隶)中部,北京市西南部。地处北京与保定之间,由北京往保定去的必经之路。楚儿留了心眼儿,不说到了保定,只说到了涿州。

    汤山:康熙年间的汤泉行宫不在现在小汤山,而在遵化一带。我此处写成在昌平,大家随便一看即可。

    而今才道当时错,满眼春风百事非:词牌《采桑子》,全文“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纳兰性德所做,描述了明知永别还在勉强相互安慰的悲凉情景。有人认为这是他在妻子病危时期所做。我的人虽未中箭;可马儿已经身受七八支雕翎;速度渐慢。一名骁骑营兵纵马上前拽住马辔,白马嘶鸣一声倒毙而死,将我尥下地来。这一跤摔得透了;只觉得从头到脚全无知觉。土坡上翻滚了两周,一棵槐树拦住了我的身子,突起的树根咯在小腹上,疼的我几乎晕去。

    “抓刺客!”话音未落,眼前刀光闪动;三四把单刀都向我的头顶劈来!

    我双臂抱着槐树;蜷缩着身体,惨笑着将眼睛闭上了。

    “住手!”一声断喝,我被一人抱住;那人低声叫道:“楚儿?”忍着剧痛我睁眼一望,是他!

    “容若……”

    “都退下!”纳兰向着我身边举着刀剑的骁骑营护卫喝斥,“退下去!”

    “伤着哪了?”纳兰急切的询问,他的眼光中全是惊诧。

    “我,我,疼,受不了……”只觉得腹中的剧痛无以复加,额头上的汗水淌过眉毛,和着泪水,流的满脸都是。眼前模糊晃动起来,却猛然被一片鲜红惊动了——他揽在我腿上的那只右手全是血!

    纳兰不及等我说完,已脱下马褂裹住我的腿,“撑住了,千万别睡过去!”天黑地暗,我终究还是昏睡过去了。

    疼痛一下下鞭打我的身体。疼的感觉时而尖锐时而迟缓,令人绝望又苦楚。漆黑的眼前隐隐的有一条路,想走过去,却不可能。那路与我隔着一道难以飞跃的深渊,我只能在这里踌躇徘徊。

    不知多久身体才终究摆脱了痛苦,轻盈的缓缓落地。全身水淋淋的湿透,粘腻的冰凉布满整个躯体。身体有了知觉,我睁开眼睛,睫毛上的汗珠儿落在眼睑中,刺得生疼。

    眼前几个陌生女人正在收拾一堆带血白布,那么触目惊心的颜色。有人在给我穿衣,“姑娘醒了?”那女人一边给我系好衣带,一边轻声对我说,“姑娘是小月了,还好先天身子壮,不相干的。好好养着,别多心。”

    我瞪着眼睛,思索好久方才反应过来:我怀孕了?

    牙齿咬着嘴唇,我愣怔怔的开不了口,这个消息如当头一击,将我打懵了。腹中有过一个小生命,它没有了才知道它存在过。口中略有些咸咸的味道,温凉而湿润,牙齿已经嵌入了唇中。

    “姑娘,姑娘!”旁边的女人连忙过来掰开我的唇,劝道:“姑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她往后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见。只是闭上眼叹了口气。众人收拾了一应东西,给我盖上被子,都退了出去。

    身体软软的,连一根小手指头都动不了,头也是混混沉沉,我的手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四月间法源寺中,我还记得,这个孩子就是那时有的,三个多月……我这个糊涂的母亲,竟然丝毫不知!

    暖阁门外有人在低声回话,“人已经醒了。打下来个三个多月的胎,太小,也看不出什么。大人没事儿……”

    她们在和谁说话?是不是纳兰?为什么一回来就这样见到他……

    过了许久,暖阁门帘一挑。我惊的猛然撑起身子,明黄色的影子映在门口。是康熙走了进来。三月没见,他并没有变样,变的人是我。

    “皇上……”我勉强撑着身子,在枕上叩头。

    康熙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盯着我。我不敢和他的眼神相对,别过头去。这一刻的惊心却是我想不到的。准备了三千种和他重逢的场面,可没想过是这样。每一句精心编排的台词都没能用上。

    “你上哪去了?”他冷冷的问我。

    “我……”哑口无言。我该哭,哭着对他,我在他面前失去了孩子,是他的孩子。想到此处我全身发冷,不由得打个寒颤。眼泪却是一滴也没有。舞台上忘记了台词与身段,偏偏锣鼓声音催的急切,越急越想不起,越想不起越急——完了,完了,早晚我会死在台上。

    “奴才怕皇上为难。”这句话是在心中掂量了无数遍的,只可惜此时的意境与我想象中相差太远。无法,此时唯有低声续道:“都是奴才的错。”苍白的词语,潺潺如水从口中流出,没有颜色,没有悲喜,但总算是说出来了,“奴才去双林寺给容若的少夫人上香,听见魏珠说:皇上就要册立皇后了,宫里的小主们也都要晋位分……”

    康熙走上来捏住我的下颌,用力抬起,“朕问你去哪了!”

    “涿州。”我不得不注视着他的如电的双目,“我哪里也不认得,只顾着往南走。”

    康熙扯过我的双手,手指拂过我掌上满布的血泡痕迹,冷笑道:“二十多年也没独自走过这么长的路。如今说走就走。好,你的本事大了,朕也管不了你了。你走吧,想走多远走多远!”康熙甩开我的手,转身就往外去。

    “皇上!”我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爬了几步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腿,“皇上,奴才知道错了。”手指死死的扣住他的长靴,泪水此时终于涌了出来,大哭道:“求皇上带我回宫去吧……”我抱住他腿的同时,眼角看见近处的楠木雕花小高几。

    眼前的高几上似乎已经溅上了血迹,满面鲜血的我倒卧在几下的地毯上。如果撞过去,定然血溅当场,那样才惨烈非凡。

    不过一瞬间的遐想,我犹豫的放开了康熙的腿,回头就向雕花木几扑去。没等我做出下个动作,康熙已经转身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捧住我满是泪水的脸,蹙眉道:“怎么这样不懂事!你知道这一个多月朕找不到你有多着急?曹寅、李煦带着善扑营的人都撒出去找你!”

    万朵桃花的桥段没能上演,我伏在他的怀里,鼻中幽幽飘进一缕苏和香气息,双腿软绵绵的支撑不住,再次溜到了地上。我紧抱着他的腿,“皇上,让奴才回乾清宫,求求您!奴才只希望能日日看见皇上。皇上别不要我……”

    “求皇上带我回宫。”

    “奴才只盼着能每天见皇上一面。”

    “仙姐姐死后,我所能依仗的人唯有皇上。”

    “奴才绝不敢争名位。”

    “……”

    我早就无数次的编排过这些话,哪一句先说,哪一句后说,就连说哪句的时候哪只眼睛流泪都已经想好。可如今说着这些话时,唯觉语无伦次。耳中听着自己沙哑的哭腔,全身的皮肤阵阵发麻,头顶上的空气直通通的开了烟囱,天上有人听见了,天上的众人都在冷笑。

    康熙双目望着我半晌,缓缓俯身将我横抱在怀里,走到床边轻声说道:“这样傻,朕会不要你?”

    “去年让我出宫时,苏大嬷嬷问过我,我不敢说。奴才本来有错处,这是……”我想说,怕这是秽乱宫廷的罪名。康熙将我放在床上,俯身便吻住了我的嘴唇。片刻,他低声道:“那些话,朕都知道。只是这事儿没法和老祖宗说。你是朕的人,朕自然给你做主。本想着夏天之前接你回宫的,可南边儿战事不顺,就没顾得上。你不该这样任性。”

    我没去听他说什么,只是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双手紧搂着他的脖子,将眼泪都落在他的肩上。

    “别哭了,你还年轻着呢,孩子以后还有。不用多想。”

    脑子已经逐渐清醒,我勉强振作起来,问道,“奴才什么时候能回宫?”

    “别急,先养养身子,朕马上回宫去安排。”康熙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一定尽早接你回去,不让你再受委屈。”

    我将倚靠着他的身体,轻声道:“我在什么都没有了。若是宫里不许我回去,奴才也不想再回佟家。只求皇上赏我一碗药。”我抬头看着康熙,啜泣哽咽道:“奴才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

    康熙只蹙眉道:“别胡说了。”他安抚我一时,给我盖上薄被,朝外边叫道:“容若,进来。”

    我蓦然一惊,只见门帘挑开,纳兰走进了暖阁,静静的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我。我缓缓扭头转向床里,心中“咚咚”跳个不住。方才那些话,他在外头一定都听见了!

    “明日朕就得回宫。只是楚儿身子太弱了,朕的意思她先在这里养几天。”康熙低声说,又道:“这边儿……”

    纳兰没等他话说完,便道:“奴才在这儿照应,请皇上放心。”

    康熙低头拍了拍我的头,说道:“等着朕的信儿。好好养着。”

    康熙与纳兰走出了里间,我便强撑着起身靠着门框听他们的谈话:

    “楚儿在这儿不好,过几天你把她送到汤泉去,别住在行宫里。朕记得你家在汤泉有个园子。”

    “明白了。”

    “另外传旨让曹寅李煦和善扑营的人都回来。”

    “嗻。骁骑营张玉翔在外边请罪。”

    “给朕剁了他!”康熙恨恨道,又压低声音,“你找几个妥当人照顾楚儿,千万别图省事用内务府的人,否则宫里也得知道……”

    我听到此处,情急关心,将眼睛凑在门帘缝隙。纳兰正举手指了指我所在之处,康熙便停了口,向外头挥手,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原来宫里尚不知我的事情。

    康熙第二天一早起驾回宫,临行前又来嘱咐了我一番。他会怎样去和太皇太后说,我不得而知。想起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只觉得心力交瘁。

    三个月的胎儿,就在这一日离我而去,令我没有时间去悲伤。躺在床上思量的时候方才想到:保定元亨客栈中姚光汉曾经给我请过大夫,后来多次嘱咐我要注意身体。他该知道我有孕的事。我苦笑起来:他以为我有难言之隐,是以不与我点破,而我却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刚一回来,便遇见如此惊心的血光之灾,这次真的祸福难料。

    数天后,几个护军侍卫将我送到了昌平汤山附近的一处庄院。纳兰在这里接着我。

    院子是三进清水瓦房,遍植树木花草,满园郁郁葱葱。纳兰命几个嬷嬷搀着我下车,将我安置在了后院正房中。

    “别来无恙。”我躺在矮榻上,轻声道。

    纳兰望着我半晌,说道:“还好。你与佟家会僵持至此,若不是李煦去佟家找你,他们竟不知你离家出走之事。”

    我笑了一笑,“那不是我的家。”

    纳兰并未再问别事,只从袖中抽出一张金色粗纹纸笺,两指拈着递给我,“这个还给你。白乐天《赠梦得》的诗句,你用的倒好。”

    三愿临白头,数与君相见。不过一个多月便再次相见了。这一个月间又何止白头?

    “对不起。”我轻声道,“珍儿的事,对不住的很。”

    纳兰正要转身出门,停步道:“而今才道当时错,满眼春风百事非——都是我的错。珍儿临终前你一直陪着她,多谢了。”他说罢,快步走出门去。

正文 63、月桂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黄花城牧马:纳兰性德初任侍卫时候,曾在黄花城督牧马事。

    纳兰家的这处园子建在汤山边上;后院中围着一泉温汤。汤泉池子一半在房中;一半露在室外。屋子按照满洲关外的旧俗,纱窗都糊在窗外,顶棚处也露着一道缝隙;方便透气。露在外边的汤池是卵石铺就,与屋里青石池子中连着一道水槽。一边是滚热的汤泉,一边是清冷的山溪。

    北京的天气,立了秋依旧闷热,只是早晚间有些许凉风。我独自走到了汤池边上;汤池中无论冬夏都注满温泉水;热气氤氲。

    解开外袍,打散了头发,我便从院中的卵石台阶走了下去。烟雾缭绕这浓烈的硫磺气息;我将身体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那是一种温暖而又踏实的感觉。

    身上薄薄的宁绸单袍粘着细密的小水泡,及膝的一头长发在水中四散开来,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弥漫出片片黑色晕圈。我缓缓将躺倒在水中,屏息浮在水底,直到自己再也憋不住气,方才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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