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解金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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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交给外戚周家、田家还有刘家,这样或许还能蒙骗出去……”
“也只好如此了!”朱由检看向巩永固说,“你就快张罗着去吧,事不宜迟,把太子交给周奎、永、定两儿送到田弘遇家,叫他们好好照顾着——设法速送南京,这也是他们今生唯一能为朕作的事了!”
说到这里,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流了满脸,旁侍各人俱已泣不成声。
太子、永、定二王只是向皇上频频叩头,又转向皇后叩头,却被周皇后一把抱在怀里,嘴里忘情地像是一般妇人那样地唤着:“我的儿……我的儿……”
“轰隆隆……”一阵炮声,整个皇宫都似震动了一下,各人被此一震,才似忽地由梦中惊醒。
朱由检霍地站起道:“就这样了,永固,你快护送他们去吧!”
“臣遵旨……”巩永固叩头请辞。
这里父子少不得还有一番叮嘱,一家人便此匆匆流泪告别,即由锦衣卫一个千总,带着二十个人匆匆随着巩驸马拥护太子二王而去。
亲征
朱由检吩咐一声,即由内侍服侍着穿上了戎装,除一顶盘龙头盔,护心宝甲外,还有兵器“三眼银枪”——此枪原是先皇光宗在时所赐,平日只用以操习,今日才真正派上了用场。
王承恩禀报御马已备好,三大营兵早已齐集内禁校场,只候着皇帝御驾亲征。
朱由检银枪在手,转身待出之际,却转向皇后、袁妃看了一眼,二氏正跪送叩安,哭得泪眼涟涟。
“事已至此,你们就别再哭了!”慨叹一声他说,“人生百岁,终是一死,这宫里人多事杂,你们就代我各处传谕,要大家自作准备,必要的时候,自求了断吧!”
皇后叩头说:“不劳皇上吩咐,妾早已传话下去了。”
袁妃只是嘤嘤地哭,两个眼睛肿得像是水蜜桃似的——她名袁洁,小字百合,和皇帝是小同乡——壕州人,来自皖南的官宦旺族,由于人长得美,更兼工诗画女红刺绣,能歌善舞。人侍以来极为皇帝所喜爱,大有“三千宠爱集一身”之荣幸,今年才二十三岁。深宫皆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这等变故,自是前此所未经历,此番惊吓,早已是面无人色,心胆俱寒,面对着皇上除了哭泣之外,竟是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皇上您可千万……多保重……千万,千万……保重……”
只是重复着这两句话,频频叩头不已。
朱由检上前一步,亲手扶她起来,十分凄凉地笑着说:“回头我们再见,还要见面……”转向皇后说,“告诉大家,注意各处的白纸灯笼!”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步出寝宫。
淫雨霏霏。
朱由检同着六名内宦、提督太监王承恩、御林军都统曹太然等一行方步出宫门,“成国公”朱纯臣得着消息,率领着一行步校,急急来迎。
见面不及叩头,皇上说:“你来得正好,就同着我一同上城去吧!”
朱纯臣紧张地道:“皇爷还不知道?外城早已陷了!”
王承恩正要摆手阻止,已来不及。
“啊——”朱由检一惊不小,半天才讷讷道:“什么时候……的事?”
朱纯臣实话实说:“今日酉时已破了,内城此刻怕也吃急……臣正是来护送皇上出宫去…事已紧急,皇爷请速定夺!”
朱由检跺脚道:“先上内城!”即行率先步出。
乾清宫前御驾齐备,虽属仓促,但圣上亲征,毕竟事非等闲,细雨中成百上千精兵,列队整齐,旗帜鲜明,皇上的黄龙坐骑业已备妥,由一名御马监的劲卒紧扣嚼环。
朱由检上了马,王承恩、成国公左右相随,但最最贴近皇上身边的,却是一个年过四旬,双肩高耸,刀骨峨凸的瘦削汉子。
——此人姓叶名照,山西人。知道他的人似乎不多,就连皇上对他亦不深知,只因他是由山西布政使尚阳昆特别保荐来的,经过锦衣卫指挥的特别考验,证明此人确有奇能,擅技击、空手白刃等诸多异能,并有高来高去的特殊轻功身法,起先调他在成国公朱纯臣身边服务,很是称职,一年后又调他到内廷任职御前护卫,这才真正晋身大内。
虽说是“御前侍卫”,事实上并不是每一个这样职卫的人都能接近御驾,也只有在皇上出巡早朝时,远远地跟着戒备。这样的御前侍卫,只有五人,听令于锦衣卫指挥使调度,却又不同于锦衣卫甚或东西厂卫的身份,算是皇上外出时的一个贴身保镖,身份较为奇特。
一行人马,即在大内亲军“三大营”的前导之下,浩浩荡荡直趋而前。
其实三大营兵力早已不足,三分之二俱已抽调支援防守“彰义”、“平则”二门,听凭太监曹化淳的指挥,无如这曹化淳实在有负皇上厚爱托付,贪生怕死,于李自成攻城时,开门投降,乃致敌人长趋直入,外城乃陷。
大队人马,出得前宫,但闻得炮声震耳欲聋,远眺皇城各处,时有火光冲天。可见内城战况之激烈。
忽然官兵不前,敢情是前方有人马折回,即有锦衣卫千总成某同着一名武将来到眼前。
王承恩趋前问故,回报说:“兵部右侍郎王大人晋驾,有事急告!”
朱由检在马上说:“快叫他来!”
王家彦策马而前,滚鞍下马叩头道:“圣上何事亲征,大势已无可挽回……还是快准备……臣是护驾来的!”
朱由检铁青着脸说:“你不是跟着张尚书在城上督战么,怎么私自转回?”
王家彦讷讷说:“张尚书还在城上,但挺不住了……贼的火箭排阵太过厉害,城里众多贼党奸细,官兵亦多哗变,皇上要谨慎小心……”
朱由检半天才说:“我知道了,我这里没事,你快回城去吧……城破了休来见我。
王家彦叩了个头:“家彦蒙圣上器重,临危受命,当与城共存亡,在这里就与皇上您告别了……”
说时,双手摘下头盔,就在青石板道上叩了三个响姿。翻身站起,戴盔上马而返。
朱由检扬鞭叹说:“走!上城去!”
一行人马方出得宫外,忽然前边混乱,前行的御林军竟与大批折回的乱军交起手来,兵刃交磕,人声喧哗,其势异常混乱。
提督太监王承恩折回禀报道:“不行了!前面乱极了,说是守城的官兵多已哗变——皇爷!城上不去了!”
铩羽
朱由检“哦”了一声,坐在马上的身子籁籁起了一阵颤抖。前边战况至为激烈,刀枪交呜中,忽然一阵大乱,泼刺刺竟自窜出了一行人马。
有人大声叱道:“快护驾!”
叫声未已,皇上身边的锦衣卫已冲迎而上,刀光剑影战在一团。
形势之险恶,迫人眉睫。
朱由检彷惶着也乱了方寸,忽然敌阵中逸出了一骑快马,速度奇快,马上人兕盔皮胄,手挽弯弓,唆……一箭直向皇上射来。
这一箭取势奇准,直认朱由检脸面射来,由于距离过于接近,天色又黑,混乱中简直难以防躲,朱由检猝然警觉时,那飞箭流矢,已临面前,由不住“啊呀!”一声。
却是一只快手,蓦然间由皇上身边左侧方探出,迎着飞来的流矢快速一操,即为他抄在手上。
这番动作,尽管是险到了极处,却不为多人所见,朱由检方自看出探手抓箭的竟是自己身边那个叫叶照的便衣侍卫,后者却已施展出惊人轻功,自马背上霍地腾身掠起。
像是一只硕大的黑鹰,起落飞旋之间,已扑向敌人坐骑,黑暗中似见寒光一闪,已把发筋那人斩首马下。
一来一去,其势如风,有如飞云一片。
朱由检定睛再看,叶照却已回身马背,手上捧着个血淋淋的人头,直把他惊得目瞪口呆,一霎间才自警觉出,敢情自己身边竟然隐藏着如此神奇的异人,素日对他竟是昧于无知,真正是堪称无知人之明了。
这一霎战况激烈,负责皇上安危的亲军、锦衣卫悉数都与乱军交起手来,人仰马嘶,刀光剑影,乱成了一团,情势至为紧急,却又混淆不清——因为交手的敌人一样也是明军,穿着明军制服,虽然与御林军制服有些差异,黑夜里却甚难分辨,一经交手,简直敌我不分,到处都是敌人,皇帝置身其间,自是危机万分。
提督太监王承思眼见如此情况,心里至为焦急,拍骑而返,向朱由检禀报道:“圣上快回宫吧,这里不能留了!”
当下即由两百名锦衣卫士拥护着朱由检,掉转马头,杀出重围。
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四面乱军,已排山倒海而来,大局一败涂地,现场敌我不分,简直难以控制。
多亏了那个叫叶照的御前侍卫,只见他一手拉着朱由检的黄龙坐马,另一只手挥动着长剑,来犯的箭矢无不为他劈落地上,便是这样,一行人杀出了重围,总算脱困而出。
容得一行人马摆脱重围,稍事安定,却已是疲惫不堪。王承恩趋前问安,发觉皇上神情至为憔悴,瞪着两只眼睛,只是发愣。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说:“这是什么地方?”
只觉着四下风势甚大,引动着左右林木萧萧,雨已经不下了,夜来寒气袭人,尤其当此兵败亡命之途,更感无限凄凉。
左右打量着回报说是“万岁山。”
朱由检慨叹着频频摇头道:“完了,一切都完了!”看了看左右,问:“成国公呢?”
王承恩在马上俯首道:“回圣上,成国公畏罪去了,怕圣上见罪,不辞而别……”
“这又为什么?”朱由检一脸茫然道,“他有什么罪?”
王承恩咳了一声,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听说,他手下的兵都临阵哗变,刚才惊驾的乱兵,就是隶属他手下的,因而畏罪潜逃。”
“原来这样……”
朱由检强恃着苦笑了一下,声音低得连自己也听不清,他把手里的三眼枪转交给身边的叶照,点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叶照!服侍皇上还不足一年!”
“这就是了……”朱由检说,“怪不得我看你眼生得很,今夜晚。幸亏有你跟在朕的身边,要不然……”
顿了一顿,他又道:“你身手不凡,我看比以往在我身边的任何人都好,有你在我身边,我放心多了!”
叶照说:“夜深寒重,皇上请速回宫,大营兵已散失,小民愿护侍皇上急走江南!”
朱由检苦笑着摇了摇头:“怕是来不及了!”
黄龙马往前走了几步,朱由检立蹬马上向各处看看,只见远近城池,烽火彻天,却不闻隆隆炮声,夜幕里竟是出奇的宁静。
打量着这般情景,各人心里俱不禁浮起了不祥之兆。
忽然,数骑快马,急奔山道而前。
王承恩策马迎上,大声叱道:“什么人?圣驾在此,还不下马叩头?”
几匹马闻声而止,各人滚鞍而下,才知是自己人——来人其中有两个是锦衣卫的千户,其他三人丢盔弃甲,极是狼狈,分不出真实身份。
当下即由陪同的一个锦衣卫焦姓千户禀报道:“这三个是守齐化门、正阳门的门官,说是贼已入城,卑职带他们来见大人。转禀皇上……”
不等追询,来人已叩头道:“兵部尚书张大人开了正阳门,曹大人也开了彰义门,都降了贼了!”
朱由检听到这话,直似当头着了一个焦雷,怔在马上一声不吭。
来人又叩头道:“听说成国公也开了齐化门迎贼……”
朱由检这才“啊”了一声,半天才讷讷道:“知道了……”
说时,他默默带过马头,排众而前。
王承恩与叶照忙自策骑跟上,锦衣卫士疾速超前护侍。
四下里寒风瑟瑟,竟自又飘起了雨来。
朱由检只管策骑而前,往坡下走,山雾迷合,阴风惨惨,自此而望,紫禁城各处宫殿尽在眼前,却已不似昔日那般***璀璨。
走着,看着,朱由检只觉眼前重重迷雾已似无能辨物。
一行人俱似丧家之犬,默默策马,并无一人说话,战士的锁甲刀剑磕碰着马鞍,间和着散乱的蹄声,交织成一种窒人心室的音律,每个人身上的血脉都似忽然冻结了。
忽然,朱由检勒住了马。
各人俱都停住。
看着身边的王承恩,朱由检冷森森地说:“我看错了他,早先还传了道密旨给他,要他辅导东宫,迁移南方,方才在路上,我不该实话实说,把太子二王的下落藏身处都告诉了他,如今他竟然也开门降了贼,太子与二王的处境岂非……”
此言一出,各人俱都呆住,须知护送太子立嗣南方之事,乃是连日来朝臣最为关切的一件大事,原以为太子与永定二王已分送周奎、田弘遇两个外戚家中,再行辗转谋求脱逃,可以躲过大难,却不知临时变生时腋。由于成国公朱纯臣向敌人投靠,太子与二王隐藏之事,自不免为其泄露,致使一番设计成为白费,太子等更有性命之忧。
朱由检爱子情深,更兼以心存故国匡复大计,猝然念及焉,能不为之大存焦虑?一时冷汗涔涔。
王承恩咬牙道:“皇上所虑甚是,这事情太为重要,以臣看成国公降贼未必是真……即使是真的,现在解救太子还来得及,要是派个人到周、田二公府上去送个信儿,要他们及早准备才是!”
“朕正是这个意思,却要寻一个既有本事又靠得住的人才好行——”
说时顿了一顿,目光一转,盯在身边那个侍卫叶照脸上,后者立明警觉会意,抱拳躬身道:“小民愿效犬马之劳,请皇上差遣,万死不辞!”
朱由检苦笑道:“你的本事朕刚才已看过了,此事由你前去,最为恰当,事情成败如何,你要速速回报,朕等着你……你要快去快回!”
叶照应道:“定不辱命。”
朱由检即由手上摘下了一个汉玉扳指,递给他说:“这是我一直戴在手上的东西,作为一个信物,他们一看即知,你这就去吧!”
叶照接过来,揣于怀内,随即掉头而去。
朱由检加一句:“你要快快回来……”
却不闻叶照回声,他的行速快捷,一时间已消逝不见。
死宴
银牙打扳,小红低唱。
袁贵妃这一曲“惜分飞”真可谓婉转动听,唱到感情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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