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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部分

再生缘-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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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孟龙图初时已将项南金当作真女,及至看了这个侍女,实在只得一二分相像荣兰,不觉心内又有一点疑惑起来。才欲出声究问,已听她说了一味的支吾言语,又讲得如见如闻,可凭可信。
    心中不觉又生疑,龙风楼前立起躯。犹恐夫人行执性,微愁君帝发威仪。眉皱皱,步移移,一壁捻须一壁提。
    啊,夫人,这是我们的女儿了,你只管奈何她怎么?
    感皇恩德念臣家,上谕飞传天下查。前次裙钗原是假,这般女子又非差。言言不错休疑彼,事事俱真可信伊。圣上这般垂大德,夫人你,如何执性负皇家。龙图学士言方讫,郦丞相,闪出班来见翠华。只见他,朝靴踏地出东僚,就若仙官降碧霄。翠翅招展金幞帽,香风吹动紫罗袍。春生两颊桃花上,喜展双眉柳叶梢。一到阶前先拜圣,眼看看,孟家太太道根苗。
    啊,孟夫人,下官已将一切委曲就里,在金銮殿上对吏言明,怎么太夫人还未肯释疑?反以假者为真,真者为假。
    下官一时好感心,要求夫人竟认亲。今日若将真当假,倒是我,离间骨肉冒千金。太君自己亲生女,虚实如何辨不明?令爱归而重见弃,使下官,此心此念怎安宁?
    咳,了不得了!我郦明堂悔不该如此而行,倒造下一件离间骨肉的大罪。
    孟太夫人莫这般,快些相认在金銮。下官一句虚诬语,怎么教,令爱千金抱大冤。假当真来真当假,郦明堂,离间骨肉意何安。少年元宰言完叹,倒把个,韩氏夫人怒气添。
    话说孟夫人听了龙图的言语,已是生嗔。看见郦明堂言来,不觉又是好恼,又是好笑。
    夫人一见郦明堂,又带嗔来又带伤。粉面红潮生怒气,蛾眉翠卷变容光。心忍耐,眼端详,暗咬银牙骂女郎。
    啊唷,好生恼恨!这么个不孝的小冤家!
    前者明明认了娘,呼爹唤母在深房。本章一上重翻复,竟把双亲撇路旁。父母丈夫都不认,贪图这,高官厚禄立朝纲!
    啊唷,你看这冤家,好生威仪!
    戴着乌纱挂着袍,靴声响响摇摇。哪里是,涂脂抹粉深闺女?分明是,捧日扶天干国豪。如此威风如此贵,自然不认二劬劳。
    啊唷,丽君痴女可笑!不知她安着什么心肠?
    别人冒了自己名,一点无嗔反主成。千岁王妃甘断送,还替她,分清辨白说真情。我如不在金銮殿,骂你个,闭口无言难则声。韩氏夫人嗔更笑,一回身,拂开项女见朝廷。
    陛下呀,臣妾冒渎天颜,罪该万死。这女子虽有几分相像,委实不是丽君。她的身段比臣女肥些,她的脚儿比臣女大些,并且举止之间又比臣女少些风韵。
    虽然应时有蹊跷,或者她,左道旁门法术奇。不是金钱能问卜,就应木偶有差驱。况兼假说荣兰婢,一件虚来件件虚。臣妾已今详问了,这是个,冒名女子到京畿。
    陛下呀,蒙天恩降谕访寻,本该领回家内。但是臣妾真女现在,她为利名心重而骨肉情轻,置父母于不问。
    臣妾原思出句言,因闻陛下已传宣。有人擅议廷臣者,拿问金銮法不宽。为此吞声惟忍耐,任她巧辩任她瞒。天恩如若容申奏,实在是,郦相明堂一品官。
    万岁啊,臣妾今朝也顾不得圣谕在先了。只得要冒罪陈情,奏一奏吾皇陛下。
    前者明明已认亲,娘儿对泣坐于床。今因圣上恩荣重,遂把人间孝义忘。韩氏此时拼死罪,臣妾的,女儿实是郦明堂。夫人言讫连稽首,把一位,年少三公着了忙。皱皱翠眉生怒气,推推纱帏变容光。横象简,跪朝纲,俯伏阶前奏帝王。
    臣保和殿大学士郦君玉奏闻陛下:臣前者已将一切事件奏辨分明,又蒙吾皇上出谕在先,是谓可以禁得住邪谣的了。不意孟太君此刻竟指定臣是她的女儿,还说利名心重骨肉情轻,置父母于不问。
    如此猜疑如此言,叫臣何以立朝班?邪谣怪语纷纷起,总无非,不服微臣是少年。吏等既然多这样,郦君玉,纳还官带要辞官。
    啊唷,陛下呀,微臣事君以来,没有什么补报皇上。实指望尽心竭力,不负天恩,沥血披肝,勤于王事,不意被人毁谤至此,势不可为官矣。
    今日微臣谢赭袍,荷蒙枉用在当朝。实指望,少年时节勤王事;实指望,老练精神尽壮劳。再不想,众口一时传怪语;再不想,风波四野起邪谣。念微臣,涓埃未报皇恩重;念微臣,犬马当酬圣泽高。今日挂冠辞驾后,请明君,援贤重袭紫罗袍。
    陛下啊!臣不能再瞻金面了,望天恩准给还乡。
    自恨无能掌相权,就把这,保和学士让高贤。朝前千百文和武,自然有,柱石之臣拜此官。君玉才疏难供识,辞王只好返林泉。
    啊,陛下呀!臣呢,不能够报效皇家了。那一班考中的门生,却须求天恩任用。
    伊等皆称治国臣,壮年少小并才能。于雅夫,明经博学真名士;秦景化,足智多谋大俊英。崔攀凤,办事小心堪托重;裘仲豪,居家廉谨可垂恩。除其鼎甲传胪外,也都是,赤胆忠肝一派人。臣则不能图报效,求皇善视两门生。
    陛下呀,微臣就此辞朝了,愿君王做一位有道的太平天子。
    明堂言讫变莲花,举袖三呼别翠华。烈烈轰轰宽玉带,威威赫赫挺乌纱。金翅转,紫袍斜,立脱朝衣要返家。年少三公正发怒,班中又闪一乌纱。只见他,朝靴踏地出群僚,玉佩珊珊风里摇。头戴乌纱双翅帽,身披绣补大红袍。眉长目朗精神足,骨格清奇品格高。颜色凄然容带怒,斜横牙笏奏当朝。
    臣状元于瓒冒渎天听:
    保和学士郦明堂,报国精忠大栋梁。真正是,陛下股肱非小可;真正是,朝中元宰不寻常。封疆社稷贤丞相,如何见,大胆猜疑作女郎?
    啊唷,陛下呀!从古至今也未曾见过这般怪事。哪有个朝廷的宰相,都是这么轻易猜疑的?
    先有师而后有臣,保和退位瓒难存。求圣德,恳皇恩,亦赐微臣出午门。识治良才犹若此,愚蒙后辈更何云。望祈陛下垂怜念,于瓒也,愿纳冠袍一起行。说罢状元朝后退,挺纱脱蟒不迟停。
    只见他师生两个,一齐在金銮殿上脱起袍来。
    郦相明堂于状元,师生再拜共辞銮。这一个,挺开头上黄金帽;那一个,微嗔上面就除冠。师生多要归林下,元帝主,大发雷霆变圣颜。
    话说元天子初时听了孟夫人的奏语,已是着实厌烦。又见一位如珍似宝的郦丞相要挂冠归去,好一似火上添油,坐在宝位上重重大怒。
    成宗皇帝发威光,大变天颜不可当。倒竖龙眉睁凤目,一声高叫郦明堂。
    嗯!保和先生,尔理他们则甚!只当犬吠牛鸣罢了。
    寡人社稷托先生,怎便轻轻舍朕行。怪言怪语休着恼,牛鸣犬吠当无闻。千秋世界全凭尔,一国山河尽仗卿。如若先生归故里,教寡人,托何良宰用何官?
    啊,宫官们!速替郦丞相、于状元挂上朝冠,退位的言词朕躬断然不准。
    一声旨下应齐齐,四个宫官走似飞。这二人,披好紫罗丞相服。那二人,挂将红锦状元衣。明堂于瓒方才退,元天子,一皱龙眉发虎仪。
    嗯!内侍们,快着黄门官传旨,召云南富人项隆进见,听侯施行。领旨。
    宫官应命急如风,飞着黄门召项隆。元帝成宗心大怒,一敲御案变天容。
    啊唷反了,你们这班不知好歹的愚人,着实的大胆!从来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朕当初把孟丽君赐配刘家,是一时失于检点。若论起理来,你们擅将苏映雪代嫁刘门,倒还有个欺君背旨的罪名。
    朕躬只为太宽仁,一概勾消总不论。非但欺君多不究,还觉得,失于检点欠安宁。为你们,行文各省查消息;为你们,降谕诸官访丽君。此桩朝廷能怎样?公然竟,不知好歹不知恩。
    啊唷,好生大胆愚人!倒说宽恩些罢了,尔们竟藐视朕身!
    前番湖广一裙钗,道是真容两不谐。这次云南查到女,又有甚,疑疑惑惑暗相猜?咳呀不认还堪恕,怎么竟,指定明堂是女孩?
    好个孟门韩氏!你既知寡人有谕在先,怎么还敢擅议郦相?这不但欺他,且并欺朕了!
    寡人御极坐朝堂,也算得,执掌江河一帝王。四海八方谁不服,普天下,皆凭朕命决存亡。如何尔竟公然逆,指定明堂是女郎。擅议宰臣该重罪,目无君父乱朝纲。龙图惧内愁狮吼,难道说,朕亦低头怕尔强?
    啊,孟先生!你做了一个朝廷宰相,既然治国也要齐家。为什么纵妻失规,在朝中乱道?
    本当议处且从宽,尔的这,俸禄今秋罚半年。姑念廷臣和命妇,宽恩不究暂包涵。下回再说明堂相,朕就要,降级除官问罪名。
    啊唷,罢了!罢了!惹你们这闲气。下回再有事情,不必前来奏闻。
    成宗天子大生嗔,孟相殿上拜明君。惟顿首,不抬身,意乱心慌面带惊。元帝成宗观了眼,如飞地,一声旨出就施行。
    嗯!云南的项隆听者:尔送来的女子说是真正丽君了,但是她的父母俱皆不认,一口咬定是假冒的丽君。朕坐在金銮殿上,哪里晓得尔们这些私家琐屑?如今也不用说了,啊,项隆,尔把此女带去。
    朕躬也不断虚真,你且携回这丽君。究理难详虚和实,可奈她,糊涂父母误亲生。寡人唯判其中曲,少不得,要赐皇亲结此姻。
    啊唷,国丈!小皇亲,尔父子同在朝中,耳闻目见的。这女子言言对答,事事相符,并且面貌无差,声音不异。
    分明是实已无疑,孟相夫妻竟不依。阴盛阳衰男惧女,龙图软弱惧其妻。你们父子多明白,可怜尔,心内糊涂实当虚。
    啊,忠孝王国舅!朕限尔一月完姻,即行择吉,不许抗违旨意。
    若然背旨不依将,从此休来见朕讲。搅得寡人烦絮极,为尔们,早晨至午坐朝堂。
    啊唷,罢了!好一个难缠的孟太君!左不是,右不是,只咬定了一个郦明堂。这如今判断已毕,孟士元治家不正,罚俸半年。项隆带女同回,听候迎娶。忠孝王但依旨意,一月中择吉完姻。去罢,去罢,寡人就此退朝了。
    君王谕旨驾先抬,项氏南金跪下来。翠黛凄清攒柳色,红颜浅淡掩桃腮。含痛苦,带悲哀,俯伏金阶请圣裁。
    啊唷,陛下啊!臣女的父母尚然末认,有什么颜面于归?
    感承皇命赐完姻,臣女是,惭愧无颜再做人。埋没几年亲不认,哪有个,仍随继父返昆明?如今万事心恢矣,情愿去,削发为尼做女僧。伏乞天恩垂洞鉴,不消的,限期一月毕婚姻。南金奏罢斜遮面,元帝凄然叫丽君。
    话说元天子见南金所奏,倒觉凄然。就抚慰说:寡人知道,这原是尔的父母糊涂,非干尔事。如今好好去做亲便了。他夫妻慢慢会懊悔,少不得认尔回家的。当下处分已毕,大家只得谢恩退朝。一边武宪王父子坐辇归家,一边项宝叙等人簇拥南金归馆。只可怜孟龙图落了个惧内的名声,又罚了半年的薪俸。
    心中气恼不能言,无奈辞朝上了轩。脚踏乌靴蹬轿子,手抬紫袖挺朝冠。更面色,皱眉端,不住长吁惨惨然。孟相这边犹是可,把一位,夫人气得更无堪。
    话说孟夫人好端端在家坐着,被天子召进朝中,受了一番气恼。又出了一个凶名,只气得闭口无言,唇青面白。
    身登宝轿出官街,难诉难言怒满怀。柳叶凄清低翠黛,桃花浅淡冷红腮。一声浩叹悲将吐,几阵伤心泪欲来。正在万分焦闷处,又见那,保和大轿向前抬。好威显呀!金顶鱼轩起得高,八抬八绰去滔滔。黄罗宝盖团团举,绿带云飘荡荡旗。朱棍响拖人影避,黑鞭风扫马蹄跳。前呼后拥真威武,隐隐地,一角飞霞露紫袍。韩氏夫人心更恼,恨不得,拉回家内问根苗。重望望,再瞧瞧,已见鱼轩去路遥。气苦交加无可诉,骂了声,丽君不孝泪珠抛。
    话说那孟夫人气苦交加,一路回归府第。那龙图原有几分惧怕夫人的,倒也不敢多加埋怨。这位韩氏太太受了朝廷的怒责,恨不得在金銮殿上就要发作起来。一到自己家中,哪里还忍耐得住!
    飞凤相迎进了身,匆匆随即卸严妆。斜拖玉带嗔容发,乱掷珠冠怒气长。也不出言和吐语,更衣毕,倒身一卧在牙床。
    啊,妾身好恨!怎么生出这样不孝女儿!
    枉枉怀胎养下她,实是个,狠心狠意恶冤家。贪图爵位居黄阁,倚仗威权事翠华。全不念,父母劬劳何等苦;全不念,夫妻伉俪尚然差。她竟是,绝情绝义丢开去;她竟是,无父无娘咬定牙。如此女儿还要甚?妾身也,从今不语这冤家。
    啊唷,丽君这不孝啊,就是茅檐陋合的裙钗,白屋蓬门的闺女,她少不得也知道依随父母,孝敬爹娘。
    尔本官家官室生,又是个,聪明绝世女中英。甚般书史无观遍,哪件规章未达明。一旦变心如此狠,反不及,贫门小户俗钗裙。
    啊唷,郦明堂呀郦明堂!你好生千刁万恶,生身父母倒像是尔的切齿仇人。一见我指定自家,就这般拿腔做调!
    闪出班来见赭袍,轰轰烈烈要辞朝。宽玉带,脱锦袍,反说难当众口谣。耸得君王生了气,倒把我,这番怒责好凶骁。
    啊唷,狠心的冤家呀!
    你见朝廷骂了娘,真正是,洋洋得意长威光。大排执事滔滔去,高坐鱼轩浩浩行。也不回头和转顾,只图速避与深藏。这般逆女休提了,从此后,我亦灰心撇下肠。
    咳,皇天呀皇天!何不令妾身早死?
    夫人言着泪如梭,捶枕摇床惨惨呼。玉体发寒遮翠被,花容减色皱了眉。愁得个,嘉龄侍讲难安母。急得个,飞风夫人去对姑。面面相观长叹气,全家儿,欢容笑口一些无。住谈着恼龙图府,且说承恩郦保和。
    话说郦丞相散朝之时,坐着金顶轿,打道回衙。想了想自己行为,着实地心中不忍。
    少年元宰坐鱼轩,转展寻思大不安。桃叶凄清双翠敛,桃花浅淡两红残。低蟒袖,挺朝冠,一口长呼暗痛酸。
    啊唷,郦明堂呀郦明堂!可嗔尔聪明盖世的才人,倒做了世间的逆女!
    二八之年撇了亲,就不能,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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