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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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上宫圣母,恕臣媳久不面参。
只为儿胎累着身,蒙圣母,恩容调理在宫门。疏问候,欠趋承,臣媳真真抱罪深。今日亲身来拜见,为的是,一参圣母二求恩。
啊,太后娘娘啊!救臣媳一家满门。
国母言完泪下来,提着袖,花容惨淡跪尘埃。含痛切,忍悲哀,顿首连连不起来。太后一观心大骇,倒弄得,又怜又恨又惊呆。
呀,怎了?怎了?莫不是官家有什么难为皇亲么?
媳妇将身坐下言,就有那,托天大事我当担。休气恼,勿悲酸,快把情由据直谈。
啊,宫女们过来,帮着我搀搀皇娘。
太后时闻着了忙,众彩女,如飞进步搀娘娘。中宫方始身抬起,路飘云,摆过盘龙椅一张。
啊,娘娘请坐,保重龙胎,免得使太后心疼,忧虑着腹中殿下了。
昭阳皇后应声然,先请了,皇后娘娘坐榻间。然后自家归坐位,把那些,前情往事一齐言。
话说皇甫后面参太后,就把那天子相瞒的情节,种种盘查内监的口词,从头至尾细细言明,自始至终般般奏上。
诉罢情由立起身,又悲又愤又含嗔。招翠袖,款湘裙,立近牙床叫一声。
啊呀,太后娘娘呀,圣明详察。
当朝丞相郦明堂,现放着,理实倩真认过娘。圣上私心加爱护,反说是,擅谈廷宰罪非常。传晓谕,禁朝纲,不许人言作女郎。制得外边无说了,自己倒,轻轻下手要偷香。
啊,太后娘娘吓!不是臣媳这等怒于皇上,这件事也实不公明。
已知她是少华妻,还要在,御苑留眠戏弄伊。郦相若然无节烈,那日倒,天香馆内失身躯。如果下了偷香手,圣母想,君夺臣妻是也非?
咳!这是已过去的事情,不消多讲了。至于近日,皇上竟越发绝情了。
自己留情真丽君,倒把那,冒姓女子赐完姻。限期一月偕花烛,急得了,臣媳同胞疾病生。日夜发烧难以眠,胸怀冤结不能伸。只是钦限如星火,逼得他,愁苦交加命待倾。
咳!圣母是知道的,爷娘只产得一双姊弟。
女长华来子少华,一归宫内一在家。真正是,传流香火全仗彼,奉养椿萱尽靠他。如若有些差失处,臣媳的,爷娘怎样过年华。
咳!太后娘娘呀,如今臣媳的胞弟,只是看事情成败,以决性命存亡了。
若果成全病亦安,知其不就命俱难。因而臣母心慌乱,前日里,亲入昭阳走这番。
咳!臣媳真真痴呆了,只道说做了太后娘娘的媳妇,当今皇上的中宫,就要为同胞娶个弟妇,是可以主张的了。
竟催母去慰同胞,答应说,重担千斤我独挑。哪晓君王多决绝,给了个,不能睹面整三朝。
啊呀呀,皇母娘娘呀!可怜臣媳这三天的呆等,就犹如身坐针毡。
盼到天明又到昏,呆呆痴等意如焚。前日说,西宫临幸嫔妃辈;昨宵云,国政匆忙办理勤。望至今朝仍不见,圣母看,日将又近未时辰。
咳!臣媳也悲忿急了!
三天不得见君王,着了急,意欲心中自主张。回想礼仪分内外,难召那,保和郦相在昭阳。无计策,没商量,愁苦忧煎不可当。实在万分情急了,只得来,拜求太后我娘娘。
啊,圣母娘娘啊!臣媳是又不能自家做主,又不能面见朝廷。
左亦难来右亦难,眼见得,双亲绝代弟归泉。进前退后无门路,猛然的,想到慈帏太后边。
啊唷,娘娘,奇怪啊!臣媳初时已弄得没了主意,也不知天地垂怜,也不知鬼使神差的,指引我这条路途,忽然间想起圣母娘娘。
切思臣媳进皇宫,蒙太后,待若亲生贵主同。侍奉不周俱见恕,晨昏失礼尽相容。慈爱重,圣恩隆,如若哀求定允从。心内思量真踊跃,臣媳就,直赶万寿出中宫。啊太后娘娘
呀,伏乞慈恩怜念。
如今皇上绝情赐,臣媳是,见弟垂危没力帮。圣母若然心肯悯,传道旨,去宣丞相郦明堂。只言写甚经和卷,他闻得,太后飞宣到此方。一召之时先润笔,赐了坐,竟须御酒两三杯。
啊,圣母娘娘呀!闻得那丞相是不醉之量,这三杯润笔酒,也灌醉他不来。
前有夷邦贡使临,献到了,百般新酒是奇珍。色如琥珀珊瑚艳,香似兰心桂蕊清。酿用昆仑仙草实,名呼沉醉玉红春。起初时,甘甜到口非难吃;次后来,酒性行开竟不轻。一任如何沧海量,也难满饮第三杯。
啊,圣母呀!这玉红春实在的厉害,臣媳已试验过一回。
那天献到就开封,皇上把,妃子诸人召进宫。方便席筵排几桌,赏她们,均匀各吃两金钟。内中有个温妃子,她的那,平素之间量最弘。臣媳因其能吃酒,又叫伊,再将此酒饮三钟。
啊,圣母呀!哪晓得那玉红春的酒性,是先软而后刚。
到后来,面红力软体如绵。有几个,眉低目倦凭筵上;有几个,东倒西歪靠案边。臣媳急呼移了席,叫那些,随身彩女各扶还。她们竟作昏迷样,也不辞去也不言。只有温妃伊更醉,索性是,横身倒在筵席前。搀扶不起醺醺状,呼唤无声默默然。皇上着忙亲自搀,心疼得,贵妃叫过万千番。那时臣媳都慌了,就将她,抬到昭阳西首眠。
啊,圣母呀,那温妃子是不醉的好量,所以臣媳加她一杯。哪晓得这玉红酒果然厉害,她才饮到两杯,便就醉得那样昏迷了。
次朝醒后尚糊涂,不记得,饮酒之间是若何。扶着嫔妃搀去了,也俱皆,连衣昏睡早晨苏。因而试过都灵验,正好把,此酒拿来灌保和。
啊,太后娘娘呀!那郦丞相纵然好量,也不过比温妃略略高些罢了。
酒上三杯赏给伊,管叫片刻亦如泥。那时扶到何方殿,等待他,睡倒身子就脱靴。验足得知男共女,放心也晓得是和非。若然终日糊涂着,这件事,怎样分明与释疑。
啊,圣母娘娘呀!所以臣媳拜求做主。
保和如若是钗裙,就恳我,太后仁慈赐毕姻。臣媳同胞能活命,便是那,天恩救下合家门。倘然郦相原男子,这个是,胞弟存亡没话云。惊动慈颜该万死,求圣母,早传懿旨早施行。娘娘言讫垂珠泪,倒把个,太后闻听吃一惊。
话说皇太后一闻得这些前后的情节,并中宫后拜恳的意思,不觉得又是惊疑又是怜。
太后时间听细诉,倒不觉,惊惊骇骇动容光。心辗转,口称扬,愁锁慈眉拍御床。
啊唷,奇哉!奇哉!那郦丞相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怎么他就是小皇亲的原配?
这亦真真大怪哉,难道有,闺门弱质拜三台?父为同殿平班论,夫作门生小辈排。又是这,绝世无双奇品格;又是这,扶天捧日好能才。何期孟相龙图府,竟生出,如此聪明女子来!
咳!究竟我年老之人有些眼力,当初就说与官家。
我道词林郦状元,如何这样美容颜?莫非是个钗裙女,故长得,闭月羞花若此妍。当日官家还好笑,倒回说,他今现赘相衙门。如其君玉非男子,两个红颜怎合欢?不料公然猜着了,郦丞相,本来面貌自婵娟。
咳!昏皇帝,他既然肯认母亲,自然是忠孝王的原配了。
如何不究郦明堂,反在朝前一力帮?这点偏私还罢了,怎又起,偷香窃玉那心肠?真胡乱,实荒唐,年少为君败大纲。如若保和从了命,你的是,丑名岂不玷先皇?
咳,不该呀不该!这般那里是为君的正道?
律上犹还禁庶民,不许娶,有夫妇女结婚姻。如何这等无分晓,自己倒,属意功臣原配人。幸亏得,国后贤良能耐愤。幸亏得,皇亲中又肯甘心。若然遇着强梁者,只怕你,锦绣江山坐不成。
啊,皇媳妇,罢了罢,你亦不须气恼,这原是官家的昏愦了,难为皇亲。
犹喜私情尚未全,郦丞相,不曾同榻在花园。中宫你是贤良者,可休提,君夺臣妻事一端。这句话儿关系重,当不得,新闻等类好相传。非但你,同胞手足无光彩;就是我,在位官家也抱惭。果若传扬中外晓,教朝廷,怎生执掌锦江山。
咳,大料你为顾皇家的,不消我多言嘱咐了。
如今你欲召明堂,这件事,容易调停容易商。就是外臣难入内,传了我,上宫懿旨也无妨。休气恼,勿忧伤,你弟婚姻我主张。皇媳若然心要紧,此刻就,遣差内侍去宣将。
啊,昭阳后,倒不消说要他写什么经卷,竟道我望孙心切,故召郦相画一尊送子观音罢。
白日清闲我就思,暮年人,如今正值弄孙时。可嘉已有龙胎子,就只是,孙女孙男尚未知。素信观音都有应,我欲把,心香一鼎拜求之。
啊,皇媳妇,本月十九日是观音得道良时呀,我要赶着那一天悬挂。
近日偏偏又善忘,本意是,心中原要召明堂。保和郦相才容好,他的那,画法精工世少双。
啊,正是,去岁官家命他画了十二扇的山水围屏,皇媳妇你可曾看见么?
朝廷因我喜欢图,差遣那,内侍拿来看见过。淡着丹青无俗气,微添水墨有功夫。远处是,几层山影青如黛。近处是,一片波光碧似罗。负斧樵人穿乱树,更及那,投竿钓叟隐丛芦。画得来,峰岚水色生成样;画得来,鸟众人形长就模。十二围屏多少景,竟可算,天真妙法古今无。因而我意描尊佛,也要叫,年少贤才郦保和。
啊,皇媳妇,此刻竟说要描大士召他进宫便了。
一到之时且略停,就叫他,淡施水墨画观音。若然先赏明堂酒,这倒觉,亵渎菩萨欠至诚。不若丹青描得快,等待伊,画完再赐玉红春。那时醉后扶闺寝,一任宫娥验假真。如是男人无用说,若还女子有调停。官家就便存妄念,都在我,太后婆婆做主婚。少不得,先令丽君更了服;少不得,后传懿旨赐成亲。中宫你自宽心怀,郦保和,如果裙钗我玉成。太后说完依允语,喜坏了,母仪天下女中尊。顷刻间,千重怒色眉边退;登时里,两片欢容脸上生。欠着柳腰垂着袖,站立在,盘龙榻前叫连声。
啊,这是圣母的天恩,臣媳合门杀身难报。
至于君上夺臣妻,这句话,太后之前故敢提。若说传扬中外晓,小臣媳,虽痴不到这般愚。
啊,圣母放心,臣媳若要传扬,倒烈烈烘烘地明做了。
当时一晓这情端,何妨竟,坐在金銮大殿间。一记钟来一记鼓,会齐了,同朝文武众官员。谈正理,讲公言,论论君王然不然。再把明堂拿下了,带进来,脱靴验过女和男。他如真果裙钗女,就将伊,赐与同胞大事完。若此行为多少妙,倒反要,呆呆等这二三天。皆因臣媳全君德,不肯把,皇上声名一日捐。今日故来求太后,感天恩,依从做主已非凡。
咳!圣母一声金诺,眼见可救得同跑。这样的天高地厚的慈恩,难道不再行谢谢呀?也罢,此刻太后在龙床上睡着,不便行礼,待等事情停妥了,再与父亲母亲同了弟媳妇,一齐向圣母娘娘叩谢便了。
皇后言完笑满腮,性儿急,就催立刻召三台。上宫太后言容易,一回头,叫过排班内监来。
啊,当值的宫官凌瑞,你到内阁中走遭。若见了郦丞相还在那边哩,可传谕道:太后娘娘有命,召保和郦丞相即刻进宫。只为久知画法精明,要描一尊水墨观音大士圣像。他若猜疑有诈,可请一道敕命金牌去便了。领旨。
内官答应走如风,忙举金牌召宰公。去多时即来复奏,俯伏在,珍珠帘下叩重重。
启太后娘娘得知:奉金牌传请郦丞相,只因有病,这几日不进阁中。
他已前番奏请过,准给了,十天养病免赶朝。如今不进衙门内,只等着,愈后方来理事条。奴婢慌忙相打听,说道是,保和十五假才消。奏闻太后娘娘晓,看起来,只好迟延慢计较。内侍奏完垂手跪,昭阳后,娥眉一皱怒容高。
啊,宫官你可是未曾到阁先已奏了皇爷,受了万岁的叮咛,假说郦丞相告假么?本宫不信,你再去请金牌召来。
凌瑞宫官着了忙,叩着说,保和实不进阁门。娘娘如若难凭信,另遣个,得当之人去召将。太后闻听微点首,就把那,慈眉半皱叫昭阳。
啊,昭阳后,凌瑞内监就是我的亲信宫官,倒不会得瞒昧诡诈的。
想必明堂告假真,因此上,官家国政费调停。既然十五来消假,倒不须,又请金牌走这巡。皇后闻听心纳闷,顿顿脚,鸾绡一敛坐西横。桃面淡,柳眉颦,复又抬身近榻云。
啊唷圣母娘娘呀,臣媳同胞病重,事不宜迟。耐等三天,已是忧煎极了。
如今郦相又其然,怎么样,候这迢迢七八天?等得明堂消假日,臣弟倒,已是愁杀命难全。这桩事件如何好,我只得,再求仁慈圣母怜。啊太后娘娘
呀,再求做主,谅臣一点哀求。
胞弟垂危等信音,实在是,万难耽搁万难停。明堂虽则今称病,他不过,惧怕风波避难人。如若竟差飞马召,郦丞相,纵然抱病也趋廷。伏听圣母传懿旨,请一请,万岁皇爷御驾临。先把始终详细述,再求圣上降纶音。保和若听朝廷召,谅他亦,不敢推辞来面君。太后那时宣入内,就了结,脱靴验看一桩情。若还迟误遭凶变,臣媳的,弟死何须要丽君?
啊,太后娘娘呀!可遣个内官请驾。
中宫言讫皱双眉,缠住了,圣母娘娘只是催。太后因她怀着孕,陪笑脸,一声应诺就依随。
啊,凌内监,郦丞相倒不须召了,你去把万岁爷请了进来。
若然问你为何缘,就说是,太后娘娘有话云。别者事情休乱讲,也莫提,昭阳现在我宫中。内官应命称遵旨,退几步,立刻飞身去请銮。皇后遂入旁首内,整顿着,鸾绡风袄接天颜。漫谈万寿宫中事,且把那,年少君王表一番。
话说元天子虽则安心躲避,却也缘看那些本章之事匆忙。这几日因郦丞相告下假,那兼管保和殿的孟梁二相,竟一件件办理不清。
虽是双双久在朝,他们的,才情哪及保和高。翠华有了疑难事,还要去,请问明堂怎么调。近日派将兼管务,弄得个,手忙脚乱好勤劳。稿章叠叠千余本,奏本纷纷百十条。梁阁老,疑决不开心大乱;孟龙图,调停欠妥意深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