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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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缜在沈秀那里出过了气,转眼瞧着白湘瑶,见她气度雍容,捧着茶盅,逍遥细品。谷缜盯她片刻,忽而笑道:“白湘瑶,我知道你嘴里不说,心里却开心极了,但你记住一句话,老子必定能够洗刷冤屈,重返东岛的。”说到最末一句,目中光芒乍现,有如闪电划过。
白湘瑶淡淡一笑,曼声道:“也不知道你说什么。不管以前有何恩怨,你今日都是救我一命,湘瑶谢过!”说罢盈盈起身,向谷缜施了一礼。谷缜皱了皱眉头,掉头啐了一口。
这时忽听敲门之声,施、谷二女一惊收泪,谷缜左手捏住沈秀后颈要穴,笑道:“进来。”门开时,却是一名天部弟子,手持一支竹管,进也不是,推也不是。谷缜道:“你有何事?”
拿弟子道:“部主传书,交给少主。”谷缜一笑,道:“你取信出来,由我转交便是。”那弟子目视沈秀,见他点头,当即抽出管内纸条,一挥手,纸条为掌风所激,飘至谷缜身前,悬在半空,久久不落。
诸人均是一凛,不想区区一名东岛弟子,竟有如此掌力。谷缜却不以为意,信手接过纸条,念道:
“地部叛逆囊括祖师七图,宁不空重现中土,事出非常。速率弟子来天柱山与事会合,勿得稽迟。”
谷缜念罢,寻思:“地部叛逆,必是姚大美人无疑,这么说她竟在天柱山?她在天柱山,陆渐亦在不远。宁不空为陆渐劫主,七图的祸乱之源,加上叶梵那厮,诸难并作,陆渐危矣。朋友有难,我谷缜岂能坐视?”
当下他沉吟片刻,抬眼望去,风那天部弟子顾视屋内,目光闪烁,不觉笑道:“你告诉沈舟虚,沈兄立时赶往天柱山。”
那弟子一愣,看了看沈秀,咬咬牙,转身欲走。谷缜却笑道:“且慢。”转身道,“白湘瑶,借你镯子一用。”
白湘瑶一笑,挽起衣袖,露出如玉皓腕,腕上一支羊脂玉镯,凝乳铸雪,点瑕也无,却是一样宝物。白湘瑶摘下,递给谷缜。谷缜笑道:“你不心痛?”白湘瑶笑道,“给儿子用,有什么心痛?”
谷缜冷笑道:“谁是你儿子?”转头向那天部弟子喝道:“接着。”将镯子抛将过去。那天部弟子接下镯子,意甚懵懂。谷缜笑道,“寒夜露重,这屋前屋后,房顶上的弟兄们等得久了,甚是辛苦。且拿这枚镯子换几坛好酒,暖暖身子。”
天部弟子目瞪口呆,面皮涨红。原来他此次接口送信,实欲趁机救回沈秀,他在门前吸引谷缜一行注意,另有十余名金银二品的好手,埋伏上下四周,只待屋内众人松懈,立时一起杀入房中,抢回沈秀。然而谷'狠读小说网精品收藏'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防范森然,另其无隙可入。此时谷缜先喝破诡计,再随手赐予宝镯。那弟子不觉方寸大乱,望着谷缜笑脸,拿镯子的手也微微发抖,知道谷缜挥手道:“去吧去吧”才醒过神来,悻悻去了。
那人一去,谷萍儿便忍不住叫道:“哥哥,你疯了?那镯子你不知道么?若是换银子,买下十座这样的客栈也有多的。”谷缜漫不经心道:“不就是一块石头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谷萍儿噘嘴跌足,大发娇嗔。这镯子是白湘瑶祖传之物,她喜爱已久,几次讨要,白湘瑶也不曾给,谷缜却讨了送人,叫她心中十分气闷,嚷道:〃妈,你方才干吗给他?〃
白湘瑶笑了笑;道:〃缜儿说得是。这镯子不过是一块石头;没什么了不起的。妈不给他;他会笑妈小气;索性给了他;省得他嘲笑。〃谷缜拍手笑道:〃好脾气。〃白湘瑶淡然一笑;并不作声。
施妙妙却蛾眉微蹙;若有所思;忽地抬眼;盯着谷缜;迟疑道:〃你怎么知道房屋上下四周有人潜伏?难道你当真得了奇遇;功力大进;耳力也非同一般了?〃原来她修炼暗器;耳力极充;但方才亦仅听见些微动静;足见来的都是一流好手;而以谷缜之能;绝难听见。
谷缜笑道:〃我听不见;却猜得到。〃施妙妙冷笑道:〃唬人么?〃谷缜道:〃声东击西;趁机救人;不过是最寻常的伎俩;何必听了动静;才能知道。都怪你平时不学无术;只知蛮干;故而老是吃亏。〃眼见施妙妙秀眼瞪圆;便摆手道:〃罢了;你早早歇息;明天还要去天柱山呢。〃
施妙妙呸了一声;道:〃谁去天柱山了?我才不去。〃谷缜摇头道:〃那可不成;你们非去不可。〃
施妙妙怒道:〃这是什么话?〃谷缜道:〃我今天救了你是不是?〃
施妙妙一愣;悻悻道:〃是又如何?〃谷缜道:〃我救了你;便是于你有恩。你老爹施浩然不是说过;受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是不是?〃
施妙妙隐觉又入了谷缜的圈套;心中气急;偏又无法可施;只得恨恨道:〃不想你竟是施恩图报的小人。〃谷缜嘻嘻笑道:〃不错;不错;我就是小人。难道说;你这位大君子;还要忘恩负义不成?〃
施妙妙急道:〃你放;放。。。。哼;谁忘恩负义了。〃
谷缜却不让她反悔;笑道:〃那你怎么报答我?〃施妙妙道:〃我;我。。。〃忽一咬牙;道〃我赔你性命好了。〃谷缜摇头道:〃你死了;千鳞岂不失传?〃施妙妙气道:〃那你说怎么办?〃忽见谷缜笑容诡誱;忙又道:〃你若有非分之想;我宁死不从。〃
谷缜奇道:〃什么非分之想?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话未说完;谷萍儿已笑出声来。施妙妙羞怒难当;顿足要走;却听谷缜道:〃你若走了;即是忘恩负义。〃施妙妙骤然止步;怒道:〃你想我怎样报答;要说便说;何必废话。〃
〃说得是〃谷缜笑道;〃我一向不贪心;既是报答;第一件事;便是随我去天柱山。〃施妙妙无法;只得道:〃还有第二件?〃
〃不错〃谷缜笑道;〃第二;不许将我当作劳什子重犯叛逆;动辄打呀杀的。〃
施妙妙哼了一声;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如此也好;我便寻这个 借口;不亲手捉他;至于别人怎样;我也管不得许多。。。〃
谷缜见施妙妙呆呆出神;脸上时喜时忧
;顿时猜到她心意;不觉暗喜:〃这傻鱼儿;还有点良心。〃当下又道:〃至于第三么。。。〃
〃什么?〃施妙妙叫起来;〃坏东西;你没个完么?〃
谷缜笑道:〃至于第三么;我还没想好呢;待我想好;再与你说。〃施妙妙气极;张口欲骂;却被他一双眸子牢牢盯着;仿佛心中隐秘尽被洞悉;顿时心如鹿撞;啐了一口;匆匆转身;入房去了。
谷萍儿撇嘴道:〃哥哥;我也要去天柱山。〃骨折挥手道:〃去去去;你小孩儿家;回岛玩去。〃谷萍儿腾地站起;瞪着他;眼里泪花直转;谷缜瞧得心软;又瞥白湘瑶一眼;笑道:〃白湘瑶;你去不去?〃
白湘瑶笑了笑;道:〃我们母女孤弱;弱无妙妙保护;难免又为人所制;听说天柱山风光独好;又是禅宗祖庭;去瞧一瞧;也是好的。〃
谷缜微微冷笑;心知这妇人静待时机;等着算计自身。但眼下自己占了上风;并不怕她;再说一路上;多一个对手比斗智谋;亦是赏心乐事。只不过多了这对母女;自己不能与施妙妙单独同行;未免美中不足;当下笑道:〃也罢;既然如此;大家明早一路好了。〃一转眼;见谷萍儿仍是低着头;闷闷不乐;当下笑道:〃答应你了;还不开心?〃谷萍儿默不作声;抬头看他一眼;神情幽怨;继而转身;入内去了。
白湘瑶亦冉冉起身;含笑道:〃夜色亦深;你也早早休息。〃谷缜瞧她一眼;笑道:〃这些虚情假意;早早收起来吧。〃白湘瑶眼中闪过一丝阴翳;笑了笑;转身去了。
谷;沈二人独守外屋;沈秀四肢被捆;血流不畅;又痛又麻;被谷缜兄妹打伤之处;更是隐隐做痛;当即闭眼假寐;一心盼着谷缜睡熟之后;设法脱身。不多时;身畔传来鼾声;沈秀心中大喜;张眼瞧去;却是一愣;感情谷缜正笑嘻嘻望着自己;神采奕奕;殊无睡意。
沈秀情知中计;心中暗恨;又假寐片刻;再听谷缜呼吸均匀;俨然睡熟;当即张眼;却又见谷缜望着自己;不由怒道:〃你这厮;不睡觉么?〃谷缜笑道:〃沈兄不睡;小弟万不敢睡。〃
沈秀咬牙切齿;再度闭眼;其后但听谷缜忽而呼吸均匀;忽而鼾声大作;然而他每每闻声张望;谷缜总是笑眯眯盯着他;双眼眨也不眨。沈秀不胜其诈;不自觉放弃逃走之念;任是听到何种声息;也懒得睁眼;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心碎(三)
内室中,白湘瑶独寝一床,妙、萍二人同床共眠。施妙妙辗转反侧,心中老是浮现出谷缜的音容笑貌:幼时的天真顽皮,情窦初开时的缱绻情深,以及那噩梦般的晚上,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和愤怒绝望的眼神。。。。。。一切清晰如昨,仿佛深深烙在灵魂深处,一旦想到,便疼痛难忍。
施妙妙不由坐起身来,肌肤上密布细汗,竟有几分虚脱。呆坐良久,忽觉身畔谷萍儿轻轻颤抖。施妙妙伸手摸去,抚着谷萍儿滑嫩面颊,湿漉漉,热乎乎,施妙妙一惊,轻声道:“萍儿,你怎么啦?”话音方落,谷萍儿蓦地转身,手中精光乍闪,分潮剑逼在施妙妙颈上,剑气森冷,激得施妙妙肌肤战栗,骇然道:“你、你怎么了。。。。。。”
谷萍儿细齿如贝,啮着红唇,美目中泪光迷离,流转着极复杂的情意。
二人默默对视,寒夜深深,心跳可闻。谷萍儿泪如走珠,大颗大颗流下来。“妙妙姐。”谷萍儿的嗓音极轻极细,微微颤抖,“你说,若是你死了,哥哥会喜欢我么?”
施妙妙心头一空,望着谷萍儿,说不出一句话。谷萍儿神色悽惶起来,又道:“妙妙姐,你说呀?”
施妙妙心口隐隐作痛,惨笑道:“难道说,你真的爱上谷缜了么?”谷萍儿泪如雨落,点点头。施妙妙又呆了呆,喃喃道:“可是、可是他是你哥哥呀。”
谷萍儿凄然道:“别说不是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我爱上他,也没有法子的。”施妙妙印证日前所想,心乱如麻,闭上双眼,胸中方寸之间,有如千百根钢针刺扎。
“妙妙姐。”谷萍儿声音忽而柔和起来,有若梦呓,“我若杀了你,你会不会怪我?”
施妙妙身子激灵,张眼望去,但见谷萍儿的眸子神采涣散,渐渐迷乱起来,先是一惊,继而心灰意懒,苦笑道:你真要杀我么?就杀好了。”
谷萍儿定定望着她,神色迷茫至极,过了半晌,叹了口气,黯然道:“若是杀了你,就能让哥哥喜欢我,那就好啦。。。。。。”说着徐徐放下短剑,怔怔落泪。
施妙妙心中混乱至极,眼前这个少女身陷情海,不可自拔,而她爱上的偏又是自己心爱的男子。当日谷缜与之有染,施妙妙始终以为是谷缜放荡无耻,故而对谷萍儿倍加怜惜,抑且越是怜惜,就越痛恨谷缜,越痛恨谷缜,就越觉这少女可怜。如今看来,当日的情形只怕并非如此。若是谷萍儿爱慕谷缜,以身相许,那么逼奸之事便无法成立,只能说是二人情投意合,暗通款曲,至于那贼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是虚情假意了。。。。。。
想到这里,施妙妙五内如焚,心中涌起一股恨意,恨不能谷缜就在眼前,立即使出“千鳞”,将他射成筛子。
谷萍儿低着头,攥着衾被,嘤嘤哭出声来,施妙妙不知怎的,心中怜意又生,按捺胸中波澜,将谷萍儿揽入怀中,轻叹道:“萍儿,别哭啦,姐姐明白的,你是个好女孩儿,从小到大,连蚂蚁都不曾踩死一只,又怎么会杀我呢?这些事不怪你的,若要怪,只怪谷缜无耻下流。。。。。。”
话说完,谷萍儿推开她,怒道:“你,你讨厌透啦。。。。。。”施妙妙一楞,皱眉道:“萍儿,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谷萍儿瞪着她,恨恨道:“你什么都不明白,枉费哥哥这么对你,你却从来都不曾明白过他。哼,真、真叫人不服!”施妙妙之中微微有气,说道:“我不明白谷缜,难道你却明白?”
谷萍儿恨恨地道:“我明白他,他也明白我,可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却偏偏要和你好,叫我好恨。。。。。。”说到这里,眉间露出凄惶不甘之色
施妙妙听到这里,心头豁然一动,似喜还疑。喜的是谷萍儿亲口道出谷缜对自己的情意,疑的是既然谷缜对自己有情,又如何会逼奸谷萍儿,抑且谷萍儿本就深爱谷缜,谷缜若要行苟且之事,她亦不会拒绝,为何那日在东岛,谷萍儿神色那般委屈痛苦。
重重谜团涌上心头,施妙妙不禁迷惑起来。这时忽听白湘瑶慵懒道:“萍儿,妙妙,明日还要赶路呢,你们这么晚啦,还嘀咕什么呢?”谷萍儿身子微一哆嗦,嗯了一声,倒声睡下,施妙妙虽也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眠了。
沈秀醒来时,已是东方微曙,张眼一瞧,谷缜躺在长凳上,睡得正香。沈秀暗暗一喜,正要用劲挪动身子,冷不防谷缜一只脚横空飞来,蹬在他脸上。
沈秀既怒且惧,却又不敢动弹。过了良久,谷缜张开眼,笑道:“沈兄,昨晚睡得可好?”沈秀心中将谷缜十八代祖宗骂遍,嘴里却淡淡道:“托谷兄的福,睡得再好不过了。咳,还请谷兄挪开尊足。”
谷缜咦了一声,笑道“失敬失敬,我正梦见踢到城墙上,脚趾生痛,不想却是蹬着沈兄的脸皮。”说罢起身摸摸沈秀的脸,笑道,“果然、果然,比城墙还厚还硬。沈兄天赋异禀,佩服佩服。”
沈秀心中恨极,脸上却不动声色,冷冷道:“谷兄过奖了。”
谷缜有一句无一句地调笑沈秀。待到天亮,内室三女相继出来,谷缜一瞧,便笑道:“谷萍儿,你卖核桃么?”谷萍儿奇道:“哪儿有核桃了?”谷缜笑道:“怎么没有,左眼一个,右眼一个,不多不少,正好两个。”
谷萍儿急忙取镜一照,果真两眼红肿,顿时叫起来,“妈,糟啦糟啦,快想法子。”白湘瑶皱眉道:“一点儿小事,也大惊小怪的。”找来凉水,给她敷眼,忙了半晌,方才消肿。谷萍儿又嫌秀发凌乱,双颊苍白,催促母亲为自己整理发髻,涂染胭脂。
谷缜笑着旁观,又见施妙妙坐在一旁,偶看自己眼,随即蛾眉紧锁,若有所思,不觉起了玩心,笑道:“乖妙妙,你老瞧我作甚?莫不是要相老公?”
施妙妙美目一瞪,伸手欲打,然后手至半途,忽又放下,喝道:“你少贫嘴,放尊重一些。”谷缜笑道:“你若温柔一些,我便尊重一些。”施妙妙见他眼神笑意。心知若是接口,他势必说出更多疯话,最妙不过不予理会,当即容色变冷,正襟危坐。谷缜大觉没趣,果然闭口。
整装已毕,片刻上路,谷缜爱人在旁,不耐寂寞,不时风言风语,撩拨施妙妙。不料施妙妙始终冷冷淡淡,既不羞涩,也不恼怒,有时候分明恼了,却也只涨红了脸,狠狠瞪他一眼。谷缜十分无趣,语锋一转,对准白湘瑶,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