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谱-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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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慧禅师闻之,大喜道:“原来是保德先生到了,你等先好生照顾了,我随后就来。”那僧人应了一声,施礼退去了。
广慧禅师忙自家洗漱了。在寺院客厅上,有一身材伟岸之人,碧眼虬髯,正在厅上大模大样地坐着。
那人一见广慧禅师进来,忙起身拱手一礼笑道:“老禅师,多年不见,可成就佛道了吗?”声音洪亮彻耳,令两名送茶水的僧人乍舌不已。广慧禅师笑道:“保德施主,哪阵春风把你吹了来,实令小寺蓬筚生辉。”
那李保德笑道:“李某昨晚就到了,已是在寺中住了一宿,因走得倦乏,先歇息了,故未来扰老禅师的晚课。”广慧禅师闻之惊讶道:“原来保德施主昨日就到了,招待不周,多多见谅!”李保德爽声笑道:“不必客气,寺大僧多,不敢劳驾老禅师为李某一介粗人分心。”
落座让茶,那李保德随后把头探向广慧禅师,神秘兮兮地道:“老禅师,寺内住着两位高人,何不给我引见引见?”
“两位高人?”广慧禅师闻之一怔,茫然道:“本寺何时住有两位高人,老衲怎不知?”
李保德听罢,摇头笑道:“老禅师莫非跟李某卖关子?”广慧禅师诧异道:“保德施主何出此言?”
李保德见广慧禅师认真的神情,显是不知的,不由惊讶道:“那就怪了,寺中客房里住着两位神奇的年轻人,老禅师果真不识吗?”
广慧禅师道:“保德施主原来是说留住本寺的客人,那多是进香礼佛的香客,每日总有几十的,老衲自无必要一一认识。”李保德闻之,点头道:“倒也是,看来老禅师果真不知的。”广慧禅师惑然道:“保德施主说的是两位什么样的高人?”
李保德道:“是两位神奇的年轻人。”“是两位年轻的施主?”广慧禅师自有些惊讶。
“不错。”李保德道:“老禅师知道的,李某天生一种‘入梦术’,能以自家神魂入人梦中,显以异象,使人生敬畏之心,也是借术讨一乐趣罢了。然而不敢以此为歹事,更不敢入那些忠贤、妇人之梦。因人一卧睡之时,静生纷杂之念,气机不敛,故李某可寻隙而入。就在昨晚,李某独宿房中,自觉泛趣,便神魂出游,当然,不敢去惊扰寺内僧众。偶至一客房中,见有两名年轻人禅坐,以为香客,便想入其梦境,叙以佛家旧事。不料二人心静无杂,气守神和,都似有极高的内家修为,境界高深莫测,竟然不能扰其二人魂魄。两入不进,神惊之下,知道遇到高人,恐其施法禁我,令我神不能归体,故慌忙离去,虽来去无形,但还是被其中一人查觉了。恐其怪罪,故先来与老禅师打个招呼,给引见了,再去赔礼谢罪不迟。谁知老禅师也是不识的,看来李某只好先走掉了,以免见面时遭他二人斥责。”说到这里,李保德竟然起身就走,广慧禅师欲留不住,那李保德早已大踏步去了。
广慧禅师愕然之余,知李保德所言不谬,便寻问道:“昨日谁当值?”一名僧人应道:“回师父,是空妙师兄。”广慧禅师道:“速去唤他来。”那僧人应声去了。
时间不长,昨日的那名侍客僧空妙和尚进了来,礼见了广慧禅师,恭敬道:“不知师父唤弟子来有何吩咐?”
广慧禅师道:“昨日客房中可留有两位年轻的施主?”
空妙和尚应道:“回师父,昨晚是有两名年轻的施主,因游玩而滞留寺中。”广慧禅师惊讶道:“真的有这两个人!速去请他二人到禅房内相见,不可怠慢了。”空妙和尚应声退去。
且说这天清晨,方国涣一觉醒来,见袁灵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不由惊讶道:“贤弟一大早,为何对我发笑?”袁灵笑应道:“方大哥的天元化境之功,果然高深莫测,一心即静,如明月定天心,万物不能扰。”
方国涣闻之,惑然道:“贤弟说出这般话来,是何缘故?”
袁灵笑道:“只因这相国寺中果有异人,已查觉到你我二人所在,稍后可能便会有人来请了。”方国涣闻之,摇头笑道:“你我寺中并无相识之人,谁会来请?贤弟今日不是要拜访寺中高僧吗,应主动去寻才是。”话音刚落,门外有一僧人道:“二位施主,本寺方丈广慧禅师有请禅房相见。”方国涣闻之,不由一愣。
禅房内,方国涣、袁灵二人礼见了广慧禅师。广慧禅师见二人气质脱俗,神采俱不凡,心中暗暗称奇,忙请座让茶。
袁灵这时笑道:“老禅师,还识得我否?”
广慧禅师闻之一怔,复又上下打量了袁灵一遍,摇摇头道:“恕老衲眼拙,对施主不曾有过印象,不知……”
袁灵道:“老禅师还记得七年前,家师玄真子带来的那个孩子吗?”
“玄真子!” 广慧禅师闻之,惊异道:“施主难道是当年玄真子身边的那个孩子?”
袁灵笑着点了点头。
广慧禅师立时惊喜道:“原来施主是昔日的那名灵童,幸会!幸会!对了,尊师玄真子还好吗?”袁灵道:“家师已经仙逝了。”
“哦!” 广慧禅师闻之颇感意外,慨叹道:“尊师玄真子算起来已有二百余岁了,是与本寺前几任住持师祖相识的,如今经世二百余载,古今已是罕遇,仙化而去,倒也是一种大解脱。”袁灵道:“生死本自然之事,从此到彼罢了。”
广慧禅师敬服道:“施主能看破生死,令老衲敬服。当年在本寺,施主被白马寺的拂缘大师看见,惊叹施主为世间第一灵童,欲纳白马寺,将来住持中土佛家第一寺,弘扬佛法。而尊师则言,施主有统天下众教之能,岂能独屈于佛门而拒绝。施主天禀异赋,境界高深,非常人所及。”方国涣一旁闻之,暗中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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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相国寺 3
袁灵这时道:“老禅师谈起旧事,令人有怀故之念,不知拂缘大师安在否?” 广慧禅师摇头道:“拂缘大师三年前便已坐化,往登西方乐土去了。”“哦!”袁灵点了点头,又道:“当年家师曾委托白马寺善译经文的拂尘大师,译一部西方教士带至中土的西方教典《圣经》,不知可否善果?”
广慧禅师道:“两年前,拂尘大师便已汉译《圣经》完毕,且等施主去取了。令师当初作为实让人费解,何以托若大个人情,求助拂尘大师为一个小孩子汉译西方教典。当日拂缘大师还怪尊师做以妄事,有中土佛道之教不奉,而去仰慕西方神主。今日看来,尊师果有先见之明,是欲让施主融会天下各教之言,而成统一之理。”
袁灵道:“天地广大,各成一方之教,然其宗旨,志在探求宇宙大道之理。虽以国度、地域、历史、社会、文化之不同,各倡一家之说,其所释道理的角度不同罢了。佛家以无为本,空生万物;道家以道为基,化生天地。而西方教典中信奉上帝为一真神,以上帝造物与人为世界之始。教义各异。而又有所同,皆在释明宇宙本源,万物之理,天人之奥。西教称基督教,时称景教,教义也广而博。又有回民所信奉的回教,又称伊斯兰教、天方教或清真教,教义也深而奥。教之为教,皆为古之圣贤悟以天人之理而成。”
广慧禅师闻之,慨然道:“闻施主之言,有望日后天下之大同。想宋之理学,已有儒佛道三教合一之势,今见施主学贯百家,通解众教,若使天下归一,世界大同,无教派之争、教义之辩,实为苍生万民之幸。”袁灵道:“老禅师虽属佛门,但敬之以理,万事不以佛为是,当叫人钦佩。”
广慧禅师笑道:“昔日白马寺拂缘大师,佛性高于老衲,尚且敬施主,老衲也自敬服之。” 广慧禅师随即恭敬道:“天下众教,理异义殊,如何一统?”袁灵道:“宇宙之有,当从无起,无者,炁也;炁也者,道也,道者也佛也上帝,统一道名合之。”
广慧禅师闻之,不由起身拜道:“施主真言也!令老衲耳目一新。老衲一生研习佛法,旁究道义,至今始觉两下果有相通处的,仙佛合宗,在乎此了。”袁灵点头道:“天地万物本一理,当有一说统之,方合大道之义。” 广慧禅师闻之,敬服不已。方国涣一旁虽听得不甚明白,也自有些领悟,感触非常,心中惊讶道:“袁灵贤弟果有大本事的,原来有统天下众教教义归一之志,当为大同教!”
广慧禅师这时见方国涣在一旁聆听不语,性稳神安,知也非常人,便问道:“这位施主何故不发一言?”袁灵旁边笑道:“所谓大道无言,方大哥是以无言胜你我长论的。”
广慧禅师笑道:“乃是与我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之义相合的。”袁灵闻之一笑,随后道:“老禅师,佛家可有善弈者?我这位方大哥,管叫佛在棋上服!”
广慧禅师闻之,惊讶道:“原来这位施主是棋中的国手,失敬!失敬!对于棋艺一道,不以外论,但论以佛门,倒有一人,棋高无敌,并且所住持寺内的僧众,都是此道中的高手。”
方国涣闻之,心中一动,忙问道:“敢问老禅师,不知这位高人是何法号?” 广慧禅师道:“此人便是连云山天元寺的苦元大师,虽棋高无敌,但却不以棋名扬世。”
方国涣听罢,果然是师父,一时间黯然无语。广慧禅师见状,异道:“施主何故如此?老衲言语上有什么不当之处吗?”
方国涣叹然一声道:“天元寺的苦元大师正是家师,可是不幸已于数月前圆寂了。” 广慧禅师闻之,大吃一惊道:“苦元大师已然西去了!可惜了我佛门中的一位高人!”
广慧禅师惋惜之余,叹然道:“原来方施主是苦元大师门下的俗家弟子,怪不得与众不同。曾闻苦元大师言,他欲以探究棋道的最高境界,如今看来是遗憾而去了。”方国涣道:“在下不才,承恩师教诲,潜心修悟三年,最终成就了师父所期盼的棋道。”
广慧禅师闻之,惊异道:“苦元大师昔日所幻的化境之棋,竟然被施主修悟去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袁灵一旁道:“人定胜天,便是如此。”
广慧禅师惊叹之余,感慨道:“怪不得保德先生神入二位施主之梦不进,原来二位施主都是境化的高人!”方国涣闻之,一时间未明白怎么回事。袁灵却笑道:“这位保德先生可在?” 广慧禅师笑道:“恐二位施主怪罪于他,早已先去了。”袁灵笑道:“此人身罩异采,非不善之人,岂会以一戏怪之,未免胆小了些。”广慧禅师道:“所谓‘术士不敢见圣人’,果是有道理的。”袁灵闻之一笑。方国涣一旁则茫然不解。
方国涣、袁灵二人在相国寺又住了一日,随后别了广慧禅师,离了开封城。袁灵因要去洛阳白马寺取《圣经》译本,方国涣又心挂棋上事,于是二人拱手而别,相约后会于有缘之期,互道声“珍重!”各自去了。
方国涣离了开封,心中尤自感慨,想起先前在梦中见师父示指北方,一路走来,不曾想遇见了游仙般的袁灵,暗里思量道:“国手太监李如川没有寻到,却邂逅了袁灵,可是师父本意吗?唉!也许梦中事不实的,偶然巧遇罢了。这袁灵思想深邃博大,境界高深莫测,乃是一位得道的异人奇士,待棋上事了解后,当寻此人闻道天下,探究天人之间的奥秘,方不虚度此生。棋上千变万化,应天地之象,示万物之理,但以棋道通向大道吧。”
此时仍无李如川的任何消息,一时间也不知哪里寻去才好,方国涣心中怅然,索性漫无目的的随意而走。这一日走得乏了,见前方有一溪水,便至近前净了手脸,然后坐在岸边歇息,望着涓涓流动的溪水,呆呆然别有所失。偶然一条小鱼跃出水面,浪花微溅,方国涣这才恍过神来,摇头笑了笑。
这时,旁边传来说话声,一人道:“玉棋山庄的这次棋会,不知能来多少好手?”另一人应道:“尉迟公子召开的棋会,并且又在玉棋山庄举行,自不会少了名家的,你我三人此去,必能目睹一回高手风范。”
方国涣本对一个“棋”字敏感,又听说玉棋山庄的什么棋会,精神不由一振,起身看时,见从大路上走过来三个年轻人,都是书生打扮。
方国涣忙迎上前来,拱手一礼道:“三位仁兄请了。”那三人见有一位陌生人上前说话,便停了下来,各自抬手一揖,算是回了礼。其中一人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方国涣道:“在下方国涣,适才闻三位仁兄谈起玉棋山庄的棋会,本是好棋之人,故冒昧相问,想知道个究竟。”
那人闻之笑道:“原来方公子也是棋道中人,巧了,我三人正要赶去玉棋山庄参加一个棋坛盛会,机会难得,不妨同路去罢。”方国涣闻之喜道:“如此多谢了,还敢问三位仁兄尊姓大名?”
那人应道:“在下叫杨显星,我三人都是棋上的好友。”另外两人也自报了名,一位叫王董,一位叫宋贺,本都是好棋的秀才。
方国涣这时问道:“不知此番棋会是哪位棋上的高人举办的?”杨显星道:“看来方公子是位棋上的新人,连天下间最好棋的,江湖人称‘棋公子’的尉迟云璐公子都不知道。”
“棋公子!?”方国涣闻之一怔,猛然间想起,先前曾夜宿一座破旧的山庙中,经历了一晚雨夜棋话,偶闻老少二人谈以棋上事,话语中提起过“棋公子”之名。
那杨显星见方国涣有惊异之色,于是笑道:“看来方公子也是少闻的,尉迟云璐公子族中历代好棋,沿习成气候,天下棋家哪个不晓,是鼎鼎有名的围棋世家。”
方国涣道:“尉迟云璐的‘棋公子’之名,在下也听说过的,自想去拜会拜会,但不知尉迟公子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杨显星敬慕道:“尉迟公子风流倜傥得很,更具一代棋家风范,几与天下第一快棋手,当今世上三大高手中的河北的钟世源齐名,是天下第一好棋之人。”
方国涣闻之,心中惊讶道:“棋中竟有如此奇人,不可不识。”随与杨显星、王董、宋贺三人结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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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玉棋山庄 1
古今之战,流传最久者,莫如围棋。其迷惑人不亚酒色,“木野狐“之名不虚矣。以为难,则村童俗土,皆精造其玄妙;以为易,则有聪明才辩之人,累世究之而不能精者。杜夫子谓其有裨圣教,固为太过。而观其开阖操纵,进退取舍,夺正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