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１０００篇 (第八辑)-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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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注视着卡里特伊送来的图像。火山口几乎是一个完整的圆形，内部像镜子一样光滑。这是急速融解与凝固的情况下很常见的现象。这个地方的岩盘大都在爆炸的同时气化、液化、或者直接以固体的形式飞散落入天空了。　
　　卡里特伊的船又向火山口靠近了一些。远远看去光滑如镜的表面上，逐渐显出一些细小的波纹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卡里特伊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迷惑，“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地方。不管原来是什么东西，这种规模的爆炸，连一点痕迹都不可能留下啊。”　
　　卡姆罗迪意识到自己以前见过这样的火山口。他刚刚下意识地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大概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个火山口的缘故。　
　　图像的一角，一块小石头从火山口的表面掉下来。　
　　　
　　好好看看，空贼的飞船在地面附近爆炸就会留下这样的一个圆形大坑。　
　　空贼的飞船经常爆炸吗？　
　　不算很经常吧。算上这一次，我才是第三回看到这种爆炸坑。　
　　那也算是经常了。　
　　唔，这么说也行。　
　　那样的话，地面上应该满是这种这种大坑了吧？　
　　不，不是的。火山口的寿命并不长。　
　　为什么？真空中的物体不是几乎不会变化的吗？　
　　这么说吧，这个世界是建立在微妙平衡之上的，明白吗？　
　　唔……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反正就是有那么一种平衡。现在爆炸产生的火山口刚好破坏了这种平衡，平衡一旦被破坏，要不了多久世界就会崩溃了。　
　　叔叔，我害怕。　
　　所以说，世界必须自己排除这些不稳定因素，让自己恢复到平衡状态。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智能体系啊。哎呀，快看，开始了。　
　　　
　　“卡里特伊，快离开那里！”卡姆罗迪大叫起来。　
　　尧修阿和奈塔吓了一跳，奇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卡里特伊问。　
　　“危险！”卡姆罗迪急躁地说，“别废话了，快离开那里！”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卡姆罗迪的语气好像把卡里特伊惹生气了，“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想空手回去。”　
　　“排除开始了！”　
　　“排除？”　
　　“爆炸导致的内部结构扭曲、龟裂等等会造成磁场紊乱。为了维持稳定，火山口周围的岩盘会被扔掉。”　
　　“磁场……推进器！”卡里特伊立刻反应过来，紧接着通话机里便传来磁力推进器特有的嗡嗡声。　
　　几秒钟过去了。卡姆罗迪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无力地瘫坐在座位上。　
　　“不行！”卡里特伊叫道，“磁场开始剧烈变化，完全无法控制飞船。保持静止都很困难，更不用说移动了！”　
　　“下降！离开岩石越远越好！”
　　“明白，正在做……”卡里特伊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目前距离火山口表面五十米。很难继续下降。操作稍有失误，就会彻底掉下去了。”　
　　“加把劲。能用喷射引擎吗？”　
　　“我没用过，不过应该没问题。但是离地表这么近的时候用它等于是自杀啊。”卡里特伊的声音里带有一点责备的语气，“你为什么知道火山口的事情又不早说？”　
　　“我忘了，”卡姆罗迪咬着嘴唇，“不，这是借口。我……”　
　　“得了，以后再忏悔吧。我要是能活着回去，总有时间听你道歉。到时候我先把你舌头割了，再把眼珠子挖出来……”通信突然中断了。　
　　“卡里特伊，怎么了？！”　
　　“地面摇晃……飞船在打转……”　
　　“关掉磁力推进器。下降一千米之后再点燃喷射引擎！”　
　　“……无法控制……单靠喷射引擎……动力不够……”　
　　“卡姆罗迪，冷静点，”尧修阿用力摇晃着卡姆罗迪的肩膀，“喷射引擎仅仅是磁动力的辅助系统，单靠它一个对抗不了重力。”　
　　从卡里特伊的飞船发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图像全是雪花。　
　　“你就不能把通信系统弄好？！”卡姆罗迪朝着奈塔大喊。　
　　“不行啊。磁暴开始了，而且磁场还在不停变化。要是有足够的时间，大概还有可能调好，但是一下子不可能弄出来。现在只能先把信号记下来，回头慢慢再做调整。”　
　　卡姆罗迪把屏幕切换到观测状态，通过设置在避难所底部的观测器进行观察。在观测器传来的画面上，可以看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正方形，将火山口都包含在里面。岩盘沿着正方形的各条边裂开，正方形内侧的地面剧烈地震动着，但外侧的却没有一点动静，似乎是岩盘沿着四边在物理上被切断了一样。慢慢地，正方形开始往下掉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埋在地里的立方体被一点一点取出来。立方体的下面一闪一闪的正是卡里特伊的飞船。　
　　“与磁力线保持垂直……在水平方向上启动喷射引擎……”　
　　大约也只有这唯一　一个办法了。正方形范围内的磁场应该是受到岩盘超磁性　的影响才变得极不稳定，如果能以喷射引擎充分加速，说不定可以飞到具有正常磁场的地表范围去。　
　　画面上的光点移动着。立方体已经下降了五十多米，不过光点的速度看起来足够在它砸到自己之前飞出去。几个人屏息静气地看着，终于，光点越过了正方形的裂边。　
　　“干得漂亮！”奈塔叫起来。　
　　可是光点并没有飞向正方形外面的地表，而是突然转了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沿着下落的立方体的侧面向上飞去。　
　　“糟糕，被立方体的磁场捕获了。”　
　　“卡里特伊！！”卡姆罗迪大叫着，可是他也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卡里特伊的飞船和立方体岩石一起已经下落了五百米。飞船在复杂变化的磁场影响下滴溜溜地乱转着。　
　　“看来一切都该结束了，”卡里特伊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冷静，“卡姆罗迪，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忘了……吧。我谁都不恨……就算我今天没掉进天狱，总有一天……也……还有……啊，我要说的是，那个……那天……”　
　　通信状况更加糟糕了。被排除出去的立方体一边剧烈地改变着形状，一边释放出强烈的电磁波。立方体表面的碎石块纷纷向周围的空间飞散，连飞船的位置都找不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卡里特伊！”卡姆罗迪抱住通话机。　
　　几秒钟之后，一个超大规模的磁暴彻底烧毁了卡里特伊飞船上的通讯电路。在这之前，避难所里的人们也只听能到她很微弱的声音。那不是临近末日时的叫喊，但也听不出其中的意义。不过，卡姆罗迪清楚地听到了卡里特伊的最后一句话。　
　　“……厄勒克特拉……”　
　　　
　　最初的一周卡姆罗迪什么都记不得。他每天只是躺在床上，不停地喝着酒。　
　　　
　　“我处理了一下卡里特伊的遗物，这份是给你的。照我的看法，你本来没资格看这个，可是尧修阿非缠着让我给你发一份。好了，再见了。记得感谢尧修阿。”　
　　　
　　直到第八天，卡姆罗迪才开始注意到尧修阿守在身边，到第十天的时候才发现奈塔不见了。　
　　　
　　“你烂醉如泥的时候，他好几次都想杀了你。每次都是我救了你啊。”尧修阿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卡姆罗迪说。　
　　“我一定要感谢你吗！”卡姆罗迪微微睁开眼睛，傻笑着说，“那家伙呢？”　
　　“走了。他好像本来打算在这里和卡里特伊一起生活。如今卡里特伊不在了，他就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尧修阿还说了什么要紧的事吗？什么都无所谓了。　
　　　
　　即使如此，一个月之后，卡姆罗迪终于还是开始恢复到可以思考的状态了。他开始思考卡里特伊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她的死完全是作为队长的我的责任，和尧修阿、和奈塔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这里无所事事地等死并不是赎罪的最佳方式，应该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吧。　
　　卡姆罗迪决定着手验证卡里特伊提出的理论：世界在旋转，旋转又产生出离心力。如果这个理论正确，证明起来应该很简单。星星的旋转周期就等于世界的旋转周期，由此计算出的理论上的离心力应当等同于现实世界的重力。如果两者确实相等，卡里特伊的理论就是可信的。　
　　但是，计算的结果并不相等。虽然仅有很小的差距，但已经超越了误差许可的范围。现实世界中的重力比计算得到的离心力小七千分之一。　
　　　
　　卡姆罗迪又开始喝酒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卡里特伊的一生就是一场梦幻。幸运的是，她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就已经死了。可是，我却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现实。重力与世界的旋转毫无关系。　
　　　
　　尧修阿好像说过什么。　
　　我要走了。　
　　随你的便。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的秘密？　
　　离心力呗。　
　　如果是离心力的话，一旦物体静止不动，就该漂浮在宇宙中吧。　
　　嗯？　
　　“飞地”一直在旋转，为什么它没有掉到天狱里，反而漂浮在天上？　
　　好像是有点奇怪啊。　
　　这就是说，旋转也罢、离心力也罢，全都是没有根据的。　
　　所以……　
　　　
　　……厄勒克特拉……　
　　　
　　等等，刚才在说什么？“飞地”在旋转？星星的旋转周期是十二天零十四个小时，但是“飞地”……有的比星星快，有的比星星慢，同样的周期里……不对，“飞地”和行星的旋转周期不一样。顺行的“飞地”旋转一周比星星快四个小时，逆行的“飞地”比星星慢四个小时。如果星星是静止的，那么“飞地”就是以三年不到的周期旋转，这样缓慢的速度，“飞地”早就应该被离心力推拖走了。之所以现在没有被拖走，唯一的解释只有：某种未知的力抵消了离心力。　
　　卡姆罗迪拖着鞋子冲到计算机终端的前面坐下来，开始进行计算。卡里特伊提出的科里奥利力与速度的比例系数同星星的旋转周期吻合得很好，不同的地方只有离心力的大小。三个数值当中只有一个不吻合，并不意味着要舍弃理论，首先更应当考虑是否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因素影响了这个不一致的数值。地表重力、科里奥利力、“飞地”的旋转周期、星星的旋转周期。计算机迅速得出了结果。　
　　存在着朝向世界中心的未知的力。它的方向与离心力的方向相反，其大小与物体同世界中心距离的平方成反比。　
　　卡姆罗迪的身子猛地一颤。　
　　果然存在着朝向中心的力。有了这种力，便可以实现一个能让人在地面行走的球状世界。神话果然是事实的反映。发现了这种力，所有的一切都要被颠覆了。　
　　很明显的是，从物理上说，基于引力的球状世界，远比基于离心力的这个世界稳定得多。即使如此，自己之所以直到今天都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是唯一的，只是因为没有别的原理能够构造出世界了。　
　　但是，既然今天发现了新的原理，便可以很容易推测出，缓慢旋转的球状世界才是更容易自发形成的。与之相反，为了产生足够的离心力而不停旋转着的巨大构造体，才是近于奇迹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不是自发形成而是人工的产物，那么相应的人类居住区应当在内侧，而不是外侧。是了。是同我们相反的那一侧。　
　　那一侧是个怎样的世界啊。　
　　脚下有着大地，头上有着含有丰富的氧和水的厚厚的大气层。过饱和的水蒸气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飘浮在天上。在大气层更上的地方有着炫目的光芒，为植物提供着能量。　
　　在大地上，繁茂的植物间，食草动物和捕食食草动物的食肉动物们往来奔驰。低洼的地方蓄积着充沛的水，许多水栖生物生活在这些含有丰富矿物质的水里。　
　　这个世界能够给予人类近乎无尽的空气、水分、食物、空间、热量与光明。仅仅想象一下存在这样的地方，都让人心驰神往啊。　
　　卡姆罗迪猛地转回身，要把他的发现告诉尧修阿。但他身后什么人也没有。是回自己的房间了吗？再不然是他终于忍受不了卡姆罗迪的异常举动，从避难所出去了吗？　
　　卡姆罗迪打开计算机里的留言本看了看。他本来是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尧修阿留给自己的消息，结果并没有找到，倒是意外地发现了由奈塔发来的一条消息。那不是文本，而是一个小小的影像文件。　
　　卡姆罗迪敲入打开文件的指令。　
　　如果他们真的决定要走，那自己想拦也拦不住。虽然我的确发现了地国存在的可能性，但那也只是窥见了神秘世界的一斑而已。不管是进入世界内侧的方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自己也没有任何根据说那里就是传说中的地国，更无法保证卡里特伊的孩子厄勒克特拉就住在那里。自己又怎么能要求他们和自己一起去？更何况，自己难道就真的想去吗？难道不是出于对卡里特伊的负罪感，才会选择这种近乎自杀的苦行吗？　
　　卡姆罗迪走近窗户，看着宝石一般闪烁着的漫天星斗。　
　　不必惊慌，也不必着急。我的身体已经被真空和酒精弄得破烂不堪，说不定连回到自己飞船的体力都没有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养，等待恢复。今后的事情，慢慢考虑吧。　
　　“叮”的一声，文件打开了。卡姆罗迪转过身，屏幕上，卡里特伊最后的瞬间所见到的画面映入他的眼帘。这个文件大概就是奈塔说的她的遗物，是从她最后传来的图像信号中复原出来的吧。　
　　大地上，在刚刚被挖出一个四方形窟窿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通道。这个通道恰好位于村子底部的观测器无法观察到的角度上。　
　　沉睡着的巨大飞船，大得看不到尽头。飞船上盘踞着无数的机器。那些机器有的像爬虫，有的像昆虫。　
　　还有的像是巨人的模样。





《天作之合》作者：凯特·威廉

　　　清晨６：３０。
　　蕊芭一骨碌的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
　　楼下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声音，想必是母亲桑雅和丽贝卡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