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八辑)-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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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去的时候,发现狗屋门上挂了一块大牌子,上面七歪八扭地写着:“严禁入内。”
我推了推门,发现门锁了,我看了看四周,詹宁斯正盯着我看。
“您好,教授!”他说,“难道你不识字吗?”
“詹宁斯,”我说,“我是来抱苏格拉底的,我朋友打算把它养在他的狗屋里。”
他咧嘴笑了。“对不起,”他说,“这狗是不卖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叫了起来,“我四个星期前就把它买下了,我一直在付你钱照料它。”
“有字据吗?”他问,“你拿到收据了吗?”
“别胡闹了,詹宁斯!”我说,“把门打开!”
“你起码得有个证人吧!”他说,装出一副信任的样子朝我走来。
“听我说,”他说,“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昨天晚上,我听见你对你朋友说这狗是个值钱玩意儿。你知道这狗是属于我的。我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这里是三镑五先令,是前四个星期我从你那里收的钱,这小狗可是我的摇钱树喽!你不会想来欺骗我这样一个人的!我为那窝子小狗白赔了五镑钱饲养费呢!”
“太便宜了,”我说,“别忘了,你原打算把那小狗摔死的!要不是你昨天偷听了我和我朋友私下谈论的事,恐怕你现在连这是一条非同寻常的狗都不知道呢!”我掏出了钱包。“这里是十镑钱,足够付你那笔饲养费了,还能使你赚不少钱呢!”
他摇了摇头。“我不卖,教授,我知道我在法律上的权利,你没有什么证据;我有所有权。”
“你这个蠢货!”我说,“你要了这条狗有什么用?它要由科学家来观察、试验和训练,你对这些可一窍不通。”
詹宁斯往地下唾了一口。“科学家!”他嚷嚷道,“我决不会把它交给科学家的!我积蓄了一点钱,明天我就离开这里,我来训练它,过几个月你等着瞧戏院大广告吧——乔治·詹宁斯和他的神狗苏格拉底!一年之内我就能在西区发迹起来了。”
仅三个月后,我就在巴卡斯特帝国剧院外面的广告栏上看到了这个名字。在这段时间内,詹宁斯古无音讯,他真的带着苏格拉底跑了,无影无踪地消失了。现在他回来了,广告上就是那样写着:
乔治·詹宁斯
和他的神狗
苏格拉底
我走进了剧院,买了一张前座的票。几个走江湖的滑稽演员在台上先逗了一会儿乐,接着是一队疲惫不堪的杂技演员的表演,第三个节目是詹宁斯的。在一阵喇叭声伴奏中,詹宁斯大步走上台来,苏格拉底跟在后面。
他比以前长得大多了,乱蓬蓬的黄褐色的毛又粗又浓,脑袋和身体比起来显得协调些了,但依然很大。他比我能想到的任何一种狗更接近于圣伯纳狗,但他又不像圣伯纳狗,他只是苏格拉底而已,睁着那双四个月前那个下午曾使我惊叹不已的炯炯有神的蓝眼睛;
詹宁斯倒是教会了他玩把戏。到了舞台中央后,苏格拉底用后腿站起来,瞒珊地转向脚灯,向观众行了一个礼。他毫不费劲地在杂技演员留下的高秋千上荡来荡去;用牙齿把方块字母叼到前面,慢慢地拼出宇来回答詹宁斯提出的问题。他演的都是一般马戏狗演的那套节目,但他表演时带的那副使观众屏息静观的自信劲儿使其他马戏狗黯然失色。当他演完后一本正经走下台时,鸦雀无声的剧场里爆发了一阵阵喝彩声,他们一共回来谢了6次幕,每次苏格拉底都极其庄重地向那些歇斯底里的观众致谢。等他们谢过最后一次幕后,我走出了剧院。
我贿赂了看门人,打听到了詹宁斯住的地方:他没有和其他杂耍人住在一起,单独住在大旅馆里。晚上,我步行到旅馆里,通报了我的名字。几分钟后,那个邋遢的小童仆回来了。
“詹宁斯先生让您就上去,”他对我说,并告诉了我几层楼和房间号码。
我敲了一下门,听见詹宁斯喊道:“进来!”
他比我先前认识的那个詹宁斯似乎体面得多了,但仍然带着那副诡诈的神情。他坐在壁炉前,穿着一件蓝金色华丽的睡衣,我走进房时,他正从酒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我注意到他的手微微发抖。
“哎哟!”他口齿不清地说,“这不是教授吗?见到老朋友总是很高兴的。请喝一杯吧,教授!”
他给我倒了一杯威士忌。
“为您干杯,教授!”他说,“为神狗苏格拉底干杯!”
“能让我见见苏格拉底吗?”我问。
他龇牙笑了笑。“当然可以。苏格拉底!”
门推开了,苏格拉底走了进来,举止端庄,有着宽阔额头的机灵的脸上一双蓝眼睛闪灼有光,他走到詹宁斯椅子旁,安安静静地趴下来,脑袋蜷缩在利爪中。
“你看了我们的表演了吗?”詹宁斯问道。
我点了点头。
“了不起,是吗?这才刚开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苏格拉底,玩玩你那套新把戏!”
苏格拉底一跃而起,走出房间;过了一会儿,用牙齿咬着一根绳子,拖着一辆小木头车回来了,那辆小木头车前面有一个简陋的踏板装置,固定在前轮上。苏格拉底跳上了小车,用爪子踩着踏板,在房间里转开了,到了墙边,小车突然来了个转向,我注意到苏格拉底的尾巴起了类似方向舵的作用。苏格拉底把车又往回开,到墙边又转了一下,但是这一次没能留出足够的空档,车撞在边墙上,苏格拉底从车上翻了下来。
詹宁斯蹦了起来,唰地从墙上扯下鞭子;苏格拉底蜷缩了身子,詹宁斯死命地抽他,嘴里还不停地咒骂。
我一步跨到詹宁斯身边,和他扭成一团,最后终于把鞭子夺了下来。詹宁斯精疲力尽地倒在椅子上,随手又拖过酒瓶子来。
我气愤地嚷嚷道:“你这个疯于!你就是这样来训练他的吗?”
他从酒杯上抬起头来。“是的,”他说,“这就是我的训练方法,拘一定要学会尊敬它的主人。嘿,它只认得鞭子。苏格拉底!”
他举起那只抽鞭子的手,苏格拉底马上蜷起身子。
“我把它训练得不错了,”他继续说,“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成为世界上最棒的马戏狗的。”
“听着,詹宁斯,”我说,“我不是一个有钱人,但是我有很多朋友,他们肯借钱给我,我想出一千镑把苏格拉底买下来。”
他讥诮地说:“你也想靠苏格拉底演出发财呀!”
“我保证,如果你把苏格拉底卖给我,我决不让他再搞这行当。”
他笑了起来。“要是我把它卖了,我他妈的才不管它以后会怎么样呢!可是,我告诉你,我不卖,除非你出两千镑,少一个子儿也不行!这狗可是棵摇钱树喽!”
“你拿定主意了吗?”我问。
他站了起来。“让我给你看看我们下一个合同的预演节目单,”他说,“已经挂头牌了!等着,就在隔壁房间里。”
他东歪西倒地出去了。我低头看苏格拉底,仔细地观察当它还是一只小狗时就使我惊叹不已的那些举动。我轻轻地唤了声:
“苏格拉底!”
他竖起了耳朵。我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我主意已拿定,我轻轻地对他说:
“苏格拉底,一有机会脱身就跟我回去。来,闻闻我的大衣。”
我拉起衣袖,苏格拉底闻了闻,慢慢地摆着毛茸茸的尾巴。詹宁斯拿着节目单回来了,我找了些借口就告辞了。
我步行回去,大约只有两三里路程。我越想,觉得苏格拉底能听懂我的话的想法越荒唐,这只是不加思索的荒谬念头而已!
自詹宁斯消声敛迹后,我搬了家,这几个月一直和一对极和善的夫妇住在一起。我从家里把苦丝带来了,她是我自己喂养的一条很好的猎犬,那对夫妇也很喜欢她;当我慢慢地走到花园小径上时,她正坐在里窗台上,陶比太太听到她的嗥声,连忙出来给我开门。苔丝一蹦一跳地过来迎接我,举起柔软的爪子朝我胸口扑来,我轻轻地拍她,抚摸着让她安静下来。梳洗完后,我坐下来舒舒服服地喝了一杯茶。
过了两三个小时,这时陶比夫妇早已睡了,我正坐在壁炉前看书,突然听见门口有唤声。
我喊了一声:“谁?”
这一次,声音清楚一点了,但还是含含糊糊的,好像一个口齿有毛病的人在说话。我听见说:
“苏格拉底。”
我急忙把门打开。苏格拉底站在那里,眼睛炯炯有神,尾巴直挺挺地翘着。我看了看他身后的朦胧处。
“谁把你带来的,老兄!”我问道。
苏格拉底抬起头来,嘴长得大大的,白白的牙齿闪闪发光。
他含含糊糊但又很容易听懂地说:“我能说。”
我把他领进屋,搁下了满腹疑团。坐在陶比夫妇舒适的房间里,对着熊熊的炉火,眼前的情景似乎更令人难以置信。我喃喃地对自己说:“我不相信。”
苏格拉底坐在地毯上。“是真的,”他说。
“詹宁斯知道吗?”我问。
“不知道。没告诉过其他人,不然,又要把它当节目演了。”
“但是,詹宁斯知道你能听懂,是吗?”
“是的,这掩盖不了。詹宁斯用鞭子抽我,直到我学会,这样学得快。”
他的低沉的说话声,越听越容易懂。几分钟后,我坐在壁炉前和一只半大的粗毛狗谈话就一点也不奇怪了。他告诉我他怎样自己学人话,强迫他的嗓子适应各种复杂的发音,经过反复试验终于有了成效。
“可是,苏格拉底,你还不到4个月大呀!”我惊讶地说。
他皱了皱眉头。“是的,很奇怪。对我来说,一切都那么快。大……老……”
“成熟了,”我补充说。“当然,以前也有过会说话的狗,但是它们只是用来做噱头的,并不是真正有脑子。苏格拉底,你知道你是一条多么不寻常的狗吗?”
宽宽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怎么会不知道?”他说,“所有其他的狗——全是那样的傻瓜!为什么我会这样,教授?”
我把他的出生告诉了他,他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爱克斯变种的这种概念;我想,一个人总是很容易轻信自己出生的事实的。他一点也不记得他出生后第一个月的事情,当我告诉他,他的同胞兄弟姐妹的命运,他非常悲伤。
“也许,最好是别知道这些,”他说,“想到我居然还有和我一样的兄弟姐妹,心里特别难受。我不想永远当一只马戏狗。”
“苏格拉底,你完全可以不当一只马戏狗,”我说,“听着,我们可以跑掉,我有些朋友,他们会帮助我的,你可以永远不再见詹宁斯!”
“不,不行,”他说,“詹宁斯是主人,我必须回去。”
“可是,他打你呀!他可能为你跑出来又得好好揍你一顿!”
“他会的,”他说,“但是为了来看你挨顿揍还是值得的。”
“听着,苏格拉底,”我说,“詹宁斯不是你的主人;有了聪明才智就不应该沦为奴隶,况且,你的智力大大超过了詹宁斯的!”
大脑袋摇了摇。“对人来说,是这样的,狗却不同。”
“你压根儿就不是詹宁斯的狗呢!”我说。我把詹宁斯耍的花招全告诉了他:他怎样把他卖给了我,然后又翻脸不认账。苏格拉底听了仍无动于衷。
我知道说这些是无用的。苏格拉底,尽管是一条聪明过人的狗,但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毕竟是条狗,几千年来隶属于主人的本能并不因为他聪明有理性就能消除。
“愿意来这里学习。我会常溜出来的。”
“每次回去换一顿皮鞭?”
苏格拉底浑身一阵哆嗦。“是的,”他说,“值得的。为了学点东西挨顿揍是值得的。你教吗?”
“我一定尽力而为,”我答应说。
“你能搞出更多的像我一样的变种狗吗?”
我实在不愿意说。“不行,苏格拉底。你是侥幸得来的,完全是一种偶然。爱克斯光只会造就出怪物来,千载难逢才会出你这么一只,也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吧!”
毛茸茸的尾巴可怜巴巴地耷拉下来。他用爪子捧着脑袋待了一会儿,然后4只脚站起来,孤苦伶丁,举目无亲。
“得走了,很快会再来的。”
我领他出去,看他跳跃着消失在黑暗中。回到生着火的暖烘烘的房间,想到苏格拉底在黑夜中跑回去挨詹宁斯的皮鞭,愤怒和绝望涌上了我的心头。
这以后,苏格拉底就经常来了。他喜欢坐在我面前,听我给他读书。起先,他想让我教会他自己念,但要用粗笨的爪子翻书页是很困难的,这才使他泄了气动我总是满足他的要求,他想念什么我就给他念什么。
他的求知欲望极强,主要在非技术性东西方面,这也不奇怪,因为他永远也不可能做哪怕是最简单的操作实验。哲学使他感兴趣;随着他使我越来越深入唯心主义、认识论和类同法的迷宫,我发现我的知识也在和他的知识一起长进。他也喜欢诗歌,自己还写了几首,虽说比较粗糙,却带着一种非人所能达到的动人之处,但他不让我记录下来,现在我只能记得零零碎碎的几行。
他最大的兴趣是在一个预料不到的领域。有一天,我无意中提到了心灵研究方面的一些新发展,他的注意力马上集中到这上面。他告诉我他能看见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他知道,这些东西人在感觉最敏锐的时候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一天晚上,他花了差不多整整一个小时,给我描述一个奇怪的螺旋形东西的运动。他说这样东西在我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慢慢地旋转,忽而大,忽而小,会突然蹦起来;我走到他指给我的地方,用手在空中乱摸了一阵。
“我还能听见,”他告诉我,“声音尖尖的,而且很好听。”
“有些人的感觉和一般人不一样,也说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我说。
他要我给他读遍了我所能找到的每本有关超自然现象的书,寻找对他周围那些稀奇古怪东西的解释,但这些解释都使他恼怒。
“这么多的蠢货!”当我们放下一本煞费苦心地把捉弄人的鬼和天使拼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