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暗流 作者:阿西莫夫-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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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会让我们死到临头还互不相容。他发觉自己错了,于是决定按兵不动,等事态缓和,再继续进行。
“但他还是错了,我们仍会采取一致行动。既然X是我们其中之一,要让他无法得逞只有一个办法。各洲自治不能再继续,它已是我们无法承担的一项奢侈。因为倘若X的计谋得逞,要不就是我们其他人通通破产,要不就是导致川陀的介入。我,我自己,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所以从现在起,由我领导一个统一的萨克。各位同意吗?”
其他人纷纷跳起来,拼命大吼大叫。玻特挥舞着拳头,口沫四溅。
但实际上他们又无可奈何。发孚不禁微笑,每个人都隔着洲际距离,他人可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他们龇牙咧嘴、口沫横飞。
他说:“你们没有选择。从第一次会议后,一年来我一直在单独进行准备工作。此时此刻,当你们四位跟我开会的时候,忠于我的军官已经接掌舰队了。”
“叛变!”众人咆哮。
“对各洲自治的叛变,”发孚反驳,“却是对萨克的忠诚。”
斯汀的手指神经质地互相缠绕,那铜色的红润指尖是他全身皮肤唯一有色彩的部分。“但元凶是X。即使X是我们之一,另外三人却是清白的。我不是X,”他以狠毒的眼光环顾四周,“X是他们其中一个。”
“你们之中那些清白的,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加入我的政府,根本没有任何损失。”
“可是你不会说谁是清白的,”玻特怒吼道,“根据这个X的故事,你会将我们全部拒于门外。根据这个……根据这个……”他喘不过气来,只好就此打住。
“我不会那样做。二十四小时后,我就会知道X是谁。我还没说,我们一直在讨论的那个太空分析员已经在我手中了。”
其他人沉默下来,互相凝望的目光里带着保留与怀疑。
发孚咯咯笑了几声:“你们在纳闷哪位会是X。其中一个人知道,这点可以确定。而二十四小时后,我们大家都会知道。现在牢牢记住,诸位,你们全都无能为力,能作战的船舰都是我的。再见!”
他做了一个解散的手势。
众人的影像一个个消失。就像有艘暗淡的遇难船舰从面前经过,将显像板上深太空的星辰一一遮掩。
斯汀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发孚……”他以颤抖的声音说。
发孚抬起头来:“什么事?现在只剩我们两人,你准备招认了?你就是X?”
斯汀的脸孔扭曲,表情极度惊骇:“不,不,真的不是我!我只是想问你,真的要这样吗?我的意思是,各洲自治和其他一切。真的吗?”
发孚望着墙上那古老的精密时计:“再见。”
斯汀轻声啜泣,抬起手来按下开关,身影随即消失。
发孚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会议已经结束,危机的最高潮已成过去,沮丧随即将他淹没。在他宽大的脸庞上,嘴唇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大嘴像一道深深的伤口。
所有的推测都源自一项事实:那个太空分析员是个疯子,根本没有什么劫数。可是在一个疯子周围,却已经发生那么多事。分析局的强兹会花一年时间寻找一个疯子吗?他会如此锲而不舍追查一个无稽的故事吗?
这点发孚从未告诉任何人,他自己也几乎不敢面对。假如那个太空分析员根本没有疯,那该怎么办?假如蓟荋的世界危在旦夕,那又该怎么办?
弗罗伦纳籍秘书悄然来到发孚大亨面前,声音又细又干。
“阁下!”
“什么事?”
“接贵千金的太空船已经着陆。”
“太空分析员和那个当地女子没事吧?”
“是的,阁下。”
“在我抵达之前,不要进行任何问话,也不准他们见任何人……有没有弗罗伦纳来的消息?”
“有的,阁下。那个镇长已被拘捕,目前正送往萨克。” 随着暮色渐深,航站的灯光逐渐明亮。不论任何时刻,整体照明都保持在黄昏时分的亮度。九号航站像上城其他游艇航站一样,终日维持白昼的状态,与弗罗伦纳的自转无关。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光度或许有明显的增强,不过那只是唯一的变化。
马其斯·坚若之所以知道白天已经过去,是因为当他走进航站时,城中的七彩光芒便被留在外面了。在渐深的夜幕背景中,那些光芒虽相当明亮,但并未试图制造白昼的假像。
坚若在航站大门内侧停下脚步。马蹄形航站内有三十六个棚库,以及五个发射眼,这些在他眼里似乎理所当然。航站是他的一部分,是任何经验丰富的游艇玩家的一部分。
他取出一根长型香烟塞进嘴里,香烟外表呈紫色,尖端贴着极薄的银色蓟荋。他用双手罩住裸露烟草的另一头,深深吸了一口,看着它发出绿色的光焰。这种香烟燃烧很慢,而且没有烟灰。不久,一股翠绿色的烟雾从他鼻孔钻出来。
他喃喃道:“一切如常。”
一名游艇委员会的成员快步向坚若走来,刻意避免显得慌张。那人穿着游艇装,只有短袖上衣某颗扣子的上方,绣着一个既得体又高雅的字,以显示他是委员会的成员。
“啊,坚若。难道不该一切如常吗?”
“嗨,多提。我只是在想,现在外面乱七八糟,说不定会有哪个聪明人想到要把航站通通关闭。感谢萨克,幸好没有。”
那名委员脸色严肃。 “说真的,这种情形的确有可能发生。你有没有听说最新的消息?”
坚若咧嘴笑了笑:“谁知道哪个消息是最新的,哪个是二手货?”
“我是说,你晓不晓得那个弗罗伦纳人目前的动向?那个凶手?”
“他们抓到他啦?我没听说。”
“不,还没抓到。可是他们已经知道他不在下城!”
“不在下城?那他在哪里?”
“哈,在上城,在这里。”
坚若睁大眼睛,然后又眯起来,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得了吧。”
“不,真的。”那委员显得有点难过,“我有事实为证。好些巡警奔驰在蓟荋公路上,他们包围了城中公园,还用中央竞技场当调度中心。这些都是有根有据的。”
“好吧,也许没错。”坚若的目光在各棚库的游艇上转来转去,“我有两个月没来九号航站了。这里有没有什么新的游艇?”
“没有。嗯,有的,希欧第西的‘焰矢号’。”
坚若摇摇头:“我看过了,镀得亮亮的,虚有其表,其他没什么特色。我真不愿想像最后得自己设计一艘。”
“你要把‘彗星五号’卖了?”
“卖掉或丢掉都行。我对这些新型游艇已经厌倦了,它们太过自动。有了自动继动器和轨道电脑,这项运动等于也毁了。”
“嗯,还有一些人也跟你有同样的感觉。”那委员表示同意,“这样吧,我要是听到有人出售状况良好的旧型游艇,立刻通知你。”
“谢了。介不介意我到处逛逛?”
“当然不会,请吧。”那委员咧嘴一笑,挥了挥手,便快步走开。
坚若慢慢四下巡视,剩下半截的香烟悬在嘴角。他在每个使用中的棚库前驻足良久,以精明的眼光评估着里头的游艇。
在二十六号棚库前,坚若显出高度的兴趣。他从低矮的栅栏外向内望,同时喊道:“大亨?”
这是一声很礼貌的询问,等了一阵子没有回音,他不得不再叫一声。这回口气比较坚决,也比较没那么礼貌。
应声而出的那位大亨,样子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一来他没穿游艇装,二来他需要刮脸了。而且他那顶相当惹人厌的无边帽往下猛拉,几乎盖住一半脸孔,那是最过时的一种戴法。此外,他的态度过分谨慎,使人忍不住生疑。
坚若说:“我叫马其斯·坚若。这是你的船吗,阁下?”
“是的,没错。”回答得既缓慢又紧张。
坚若没有理会。他仰头仔细打量这艘游艇的外形,接着从嘴角取下香烟,随手将烟蒂弹到半空中。烟蒂尚未达到抛物线最高点时,就在一闪之后消失无踪。
坚若说:“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让我进去?”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让到一边,坚若便进了棚库。
“这艘船用什么种类的发动机,阁下?”他问。
“你为何要问?”
坚若个子很高,皮肤与眼珠的颜色相当深,一头卷发剪得很短。他比对方高出半个头,微笑时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坦白讲,我准备买一艘新游艇。”
“你的意思是,你对这艘有兴趣?”
“还不知道。或许就是像这样子的,如果价钱合适的话。不过无论如何,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让我看看控制台和发动机?”
那位大亨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坚若的声音变得有点冰冷。“当然,随你的意思。”他说着转身就走。
“我也许会卖。”那位大亨在口袋中摸了摸,“这是证件!”
坚若以经验丰富的目光,迅速看过证件正反两面:“你是狄蒙?”
那位大亨点点头:“如果有兴趣,你可以进来。”
坚若瞥了一眼航站的大型时计,现在是日落后第二个小时的开始。这种时计的指针能放出冷光,即使在白昼也会闪闪发亮。
“谢谢,请带路吧。”
那位大亨又在口袋里乱翻一阵,最后掏出一叠钥匙条。“你先请,阁下。”
坚若接过那叠钥匙条。他一条条翻过去,寻找着印有“艇身印记”小型标志的钥匙。对方并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最后坚若终于说:“我想是这条吧?”
他沿着短小的斜梯走到气闸口,开始细心检视气闸右侧的细缝。“怎么找不到……喔,在这里。”他走向气闸另一侧。
闸门慢慢地、无声地敞开,坚若走进一团黑暗中。闸门在他们身后关上,红色的气闸自动开启。接着内门打开了,就在他们进入艇身后,整艘游艇都亮起白色的光芒。
米尔林·泰伦斯毫无选择的余地,他早已忘记“选择”这种东西何时存在过。这漫长、难熬的三个小时,他一直在狄蒙的游艇附近等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等待并不能使情势产生任何改变;除了被捕,他看不出这样做还能导致其他任何结局。
然后来了这个人,似乎看上这艘游艇。与这人打交道根本就是疯狂,在这么近的距离,自己的冒牌身份不可能不被拆穿。但话说回来,他也不能一直这样等待。
至少游艇内可能有食物,奇怪他刚才竟未想到这点。
的确有。
泰伦斯开口:“晚餐时间快到了,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对方几乎没有回头:“啊,或许待会儿,谢谢你。”
泰伦斯没有勉强他,随他在游艇中四处参观。他自己高高兴兴吃了些罐装肉类,以及玻璃纸包的一份水果,并且畅饮了一番。厨舱对面的走廊尽头有间浴室,他锁起门来冲了一个澡。能除掉紧箍的无边帽实在愉快,至少暂时如此。他甚至找到一个浅腹的壁柜,从中拣了些干净的衣服换上。
再面对坚若,他已经恢复了许多信心。
“嘿,你介不介意我试飞这艘游艇?”坚若问他。
“我不反对。你会驾驶这种型号?”泰伦斯装出十足无所谓的口气。
“我想没问题,”对方露出浅笑,“我常夸口自己对任何正规的型号都能应付。说实话,我已经自作主张联络了控制塔,有个发射眼是空的。这是我的游艇驾照,在我接手前,也许你想看看。”
泰伦斯随便望了一眼,好像坚若刚才看他的证件那样。“控制台交给你了。”他说。
游艇缓缓滑出棚库,好像半空中的鲸鱼,反磁艇身漂浮在发射场的厚实土壤上方三英寸处。
泰伦斯望着坚若以精准的动作操纵控制台。在他的触摸下,游艇成了活物。随着每一下细微的开关动作,显像板上发射场的微型模型不断挪移与变化。
游艇终于停下来,对准一个发射眼的顶端。艇首逐步加强反磁磁场,开始转向正上方。驾驶舱开启了万用水平自由平衡环,以平衡逐渐改变方向的重力,仓内平稳得令泰伦斯完全察觉不出变化。接着,游艇后缘庄严地卡进发射眼的沟槽。现在游艇已经站得笔直,艇首指向天空。
发射眼底部的铝合金罩滑进凹槽中,露出一百码深的中和衬层,它将吸收超原子发动机的第一波推进能量。
坚若与控制塔一直交换着简洁的讯息。最后他终于说:“十秒钟后升空。”
一根石英管内的红色条纹逐渐上升,标示着一秒一秒的流逝。十秒钟之后,发射开关自动开启,第一股动力涌浪向后喷出。
泰伦斯感到体重增加,有股力量将自己压向座椅;一阵惊慌的情绪向他袭来。
他咕哝道:“好不好操作?”
坚若似乎对加速度无动于衷,声音依然平静:“还算好。”
泰伦斯靠向椅背,一面试图在压力下放松,一面望着显像板。随着大气层逐渐稀薄,显像板上的星辰变得越来越清晰明亮。紧贴泰伦斯皮肤的蓟荋传来冰冷与潮湿的感觉。
现在他们来到太空,坚若正以各种速度测试游艇的性能。泰伦斯无法做出内行的判断,但他看得出来,这位游艇玩家细长的手指仿佛演奏乐器似的,在控制台上来回游移,群星便随之以稳定的步伐列队通过显像板。最后,一个庞大的橘色弧形体占满显像板的澄澈表面。
“不坏,”坚若说,“你把游艇保养得很好,狄蒙。它虽然小,可是有它的优点。”
泰伦斯谨慎地说:“我想,你会希望测试它的速度和跃迁能力吧?如果你有兴趣,尽量试,我不反对。”
坚若点点头。“谢谢。你建议我们飞到哪儿?比如——”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嗯,去萨克怎么样?”
泰伦斯的呼吸忽然急促了些,去萨克,正如他所愿口他几乎要相信自己住在一个魔幻世界,一连串事件驱策着他的行动,他甚至不必表示意见。现在不难说服他相信,促使这些行动的并非什么“事件”,而是注定的命运。他的童年浸淫在大亨灌输给弗罗伦纳人的重重迷信中,这种东西即使成年后也难以尽除。到了萨克,便有可能遇见逐渐恢复记忆的愚可,这场游戏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