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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星空暗流 作者:阿西莫夫-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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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开始倒车与转向,没有发出任何驱动的声音。
  到了大门口,泰伦斯蜷缩在椅背上,紧贴着柔软冰凉的蓟荋椅套。但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小心,女孩以蛮横的口吻说了一句话,他们就顺利通过。
  她说的是:“这人跟我一起,我是莎米雅·发孚。”
  疲惫的泰伦斯花—了几秒钟,才听见并听懂这句话。当他狼狈地从座位上探出头来,车子正以时速一百英里奔驰在快速车道上。
  在航站内一座建筑外,有名下人抬起头来,对着他的翻领喃喃说了几句,然后便走进那座建筑,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他的监工皱了皱眉头,暗自决定要在上司面前告他一状,说他每次出去抽烟都会逗留半小时之久。
  停在航站外的一辆车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困惑不解地说:“跟一个女孩上了车?什么车?什么女孩?”尽管他穿着萨克服装,口音却明明属于川陀帝国的大角众世界。
  他的同伴是个萨克人,对各类新闻都如数家珍。当那辆车通过大门、在加速中开始转弯、冲上快速车道的时候,他几乎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叫:“那是莎米雅贵妇的车子,绝对没有第二辆。银河啊,我们该怎么办?”
  “跟上去。”另外那人简短有力地说。
  “可是莎米雅贵妇……”
  “她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对你也不该有任何意义。否则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的车子也转了个弯,爬上宽广而几乎空旷的车道,上面只准许最快速的地面车行驶。
  那萨克人咕哝道:“我们无法追上那辆车。一旦她发现我们,她就会踢开阻速挡,那辆车能开到时速二百五十。”
  “她目前保持时速一百。”那大角人回应道。
  过了一会儿,他说:“她不是要去国安部,这点可以确定。”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她也不是要去发孚宫。”
  再过了一会儿,他说:“如果让我知道她要去哪里,就算把我射到太空里打转也可以——她马上又要开出城去了!”
  那萨克人说:“我们怎么知道杀害大亨的凶手真的在里面?我猜这是调虎离山计。她并未试图摆脱我们,她是故意要被人跟踪,否则就不会用这样一辆车了,这种车在两英里外都不会跟丢。”
  “我知道,可是发孚不会派他的女儿引开我们,一队巡警能把这个工作做得更好。”
  “也许贵妇其实不在里面。”
  “我们会知道的,老兄。她正在减速。加速超过她,前面找条弯道停下来!”
  “我要跟你谈谈。”那女孩说。
  泰伦斯判定这不是他最初想像的那种普通陷阱。她的确是发孚贵妇,她一定就是,她似乎未曾想到有任何人可以或可能妨碍她。
  她从未向后望一眼,看看是否被人跟踪。他们在转弯时,他前后三次注意到同一辆车跟在后面,与他们保持固定距离,既不靠近也绝不落后。
  那不是一辆普通车,这点可以肯定。它可能是川陀派来的,如此甚好;它也可能属于萨克政府,假如这样的话,这位贵妇就是上好的人质。
  他说:“请开始吧。”
  “你搭的那艘太空船,就是带那个弗罗伦纳人来的那艘吗?那个犯下所有凶案的通缉犯?”
  “我说过没错。”
  “很好。我把你带到这里,是为了避免受到任何干扰。在前来萨克的途中,那个当地人接受过审讯吗?”
  这般天真,泰伦斯想,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她的确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谨慎地答道:“有的。”
  “审讯时你在场吗?”
  “是的。”
  “很好,我就知道。对了,你为什么离开那艘太空船?”
  这一点,泰伦斯想,其实该是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他说:“我是要送一份特别报告给……”他故意犹豫了一下。
  她迫不及待地帮他接下去:“给我父亲?别担心,我会好好保护你,我会说是我命令你跟我走的。”
  他说:“这样就好,大小姐。”
  “大小姐”这几个字撞击着他的意识深处。她是一名贵妇,是世上最尊贵的女性,而他只是个弗罗伦纳人。一个能够杀害巡警的人,很容易学会如何杀害大亨;同理,一个杀害大亨的凶手,可以毫无顾忌地面对一位贵妇的脸。
  他望着她,目光严厉而尖锐。接着他又把头抬高,低着头凝视她。
  她实在非常美丽。
  由于身为世上最尊贵的贵妇,她并未察觉他凌厉的目光。“我要你把审讯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我,我要知道那个弗罗伦纳人告诉你的一切,这点非常重要。”
  “我能否请问您为何对那个弗罗伦纳人有兴趣,大小姐?”
  “不可以。”她断然答道。
  “遵命,大小姐。”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他一半的意识在等待那辆跟踪的车子追上来,另一半则越来越注意身旁这位美丽女子的脸蛋与身躯。
  在国务院工作以及身为镇长的弗罗伦纳人,理论上而言,每一位都是独身主义者。实际上,在可能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规避这条禁令。而在他的胆量范围内,以及条件许可时,泰伦斯也做过这方面的尝试。然而,那些经验从来未曾令他满足。
  基于上述理由,此时此刻意义尤其重大。过去他从未在如此隔绝的情况下,在如此豪华的车辆中,与一位美丽的女子如此接近。
  她正在等他开口,一双黑眼睛(如此美丽的黑眼睛)闪烁着浓厚的好奇,丰满红润的双唇因期待而微微张开,蓟荋衣裳将她的身形衬托得更加美丽。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人——任何人——可能胆敢对发孚贵妇心存歹念。
  他等待跟踪者的那一半意识逐渐淡去。
  他突然了解到,杀害一名大亨根本不算罪大恶极。
  他不太清楚自己已经采取行动,只知道双臂抱住了她娇小的身躯,只知道她全身僵硬,刚喊出半声,他就用嘴唇将她的叫声封住……
  他感到一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车门已被打开,寒冷的空气吹到他背上。他摸索身上的武器,不过太迟了,到手的武器立刻被扯脱。
  莎米雅发出无言的喘息。
  那萨克人以憎恶的口气说:  “你看到他做了什么没有?”
  那大角人说:“别管了厂
  此人将一个小型黑色物件放进口袋,再用手将袋口压合。
  “带他走。”他说。
  那萨克人化悲愤为力量,用力将泰伦斯拉出车来。“她竟然让他那样做!”他喃喃道,“她竟然让他那样做……”
  “你是什么人?”莎米雅回过神,有力地叫道,“是我父亲派你来的吗?”
  那大角人说:“别问任何问题,拜托。”
  “你是外世界人!”莎米雅生气地叫道。
  那萨克人余怒未消:“奉萨克之名,我该把他的脑袋打进脖子里。”他说着朝泰伦斯竖起拳头。
  “住手!”大角人一面说,一面抓住萨克人的手腕,硬把他的拳头拉开。
  那萨克人沉着脸咆哮:“凡事都有限度。我可以接受杀害大亨的行为,我甚至自己也想杀几个,但是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一个弗罗伦纳人做那种事,却超过了我能忍受的极限。”
  莎米雅以不自然的尖锐声调问:“弗罗伦纳人?”
  那萨克人弯下腰来,不怀好意地扯掉泰伦斯的帽子。镇长脸色发青,却一动也没动。他仍以坚定的目光望着那个女孩,微风将他浅色的头发微微吹动。
  莎米雅无助地向后退,尽可能退到车座另一端。然后,她迅速用双手掩住脸庞,在十指的压力下,她的肌肤开始泛白。
  那萨克人说:“我们要拿她怎么办?”
  “不管她。”
  “她看到我们了。我们还没走出一英里,她就会叫整个行星捉拿我们。”
  “你准备杀掉发孚贵妇吗?”那大角人以讽刺的口吻问。
  “这个嘛,不是啦。但我们可以弄坏她的车,等她找到无线电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远走高飞。”
  “没这个必要。”那大角人弯下腰,上半身凑进车里,“大小姐,我的时间不多。您能听我几句话吗?”
  她一动不动。
  那大角人说:“你最好听着。很抱歉在这么温柔的时刻打扰你,但幸好我善用了这个时刻。我迅速采取行动,用三维照相机录下了这场戏。这不是吓唬你,我离开这儿几分钟后,就会把底片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今后,你要是有任何妨碍我们的举动,我就只好对你不客气,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
  他转过身来:“今天的事她不会说,一个字也不会。跟我来吧,镇长。”
  泰伦斯跟他们走了,他不让自己回头望向车里,再看那张藏在十指后面的苍白脸孔一眼。
  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至少他已经完成一项奇迹。曾有那么片刻,他亲吻了萨克上最高傲的贵妇,浅尝到她柔软、芬芳的双唇。  外交工作自有一套纯属外交的语言与行为模式。例如“不愉快的结果”其实是指战争,而“适当的调整”则是指投降。外世界的外交代表们,如果严格依循这套模式行事,那么彼此间的关系便将停留在形式化且僵化的层面。
  所以在自己能做主的场合,阿贝尔宁愿将外交辞令抛到脑后。当他用密封私人波束与发孚联络时,看起来好像只是个普通的老者,一面喝酒一面亲切地与人闲谈。
  “你可真难找,发孚。”他说。
  发孚微微一笑,一副轻松平静的样子:“这是忙碌的一天,阿贝尔。”
  “是啊,我也听说了一点。”
  “听斯汀说的?”发孚随口问。
  “一部分来自他,斯汀在我们这里差不多七个小时了。”
  “我知道,这也是我自己的错。你考虑将他交还我们吗?”
  “恐怕不。”
  “他是一名罪犯。”
  阿贝尔一面呵呵笑,一面转动手里的高脚杯,凝望杯中缓缓上升的气泡:“我想我们可以设法使他成为政治难民,星际法会保护他在川陀疆域内安然无事。”
  “你的政府会支持你吗?”
  “我想他们会的,发孚。我做外交已经做了三十七年,不会不知道川陀支持什么和不支持什么。”
  “我能让萨克要求川陀将你召回。”
  “那样做有什么好处?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而且你对我非常熟悉,至于我的继任者会是谁可就很难说了。”
  片刻沉默之后,发孚皱起威严的面容:“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个主意了。”
  “的确有,你手中有一个我们的人。”
  “你们的什么人?”
  “一名太空分析员,原籍地球。顺便提一下,那颗行星是川陀疆域的一部分。”
  “那个人是斯汀告诉你的?”
  “他说的还不止这个。”
  “他见过这个地球人吗?”
  “他没说他见过。”
  “好,他没见过。既然如此,我实在怀疑你是否能相信他的话。”
  阿贝尔放下酒杯,双手放在大腿上轻轻交握着:“还是可以,我确定真有这个地球人。听我说,发孚,我们应该为这件事碰个面。我手中有斯汀,而你有那个地球人,就某种意义而言,我们势均力敌。在你继续目前各个计划之前,在你的最后通牒期限来临、你的军事政变发动之前,何不就蓟荋的一般情势召开一场会议?”
  “我看不出有这个必要。目前萨克所发生的事,全然是内部问题。我个人十分愿意保证,虽然此地发生这些政治事件,但不会干扰到蓟荋的贸易。我想,川陀名正言顺的关注应该可以就此打消了。”
  阿贝尔啜着酒,似乎是在动脑筋。然后他说:“我们似乎又有了第二个政治难民,一个奇特的个案。顺便告诉你,他是你们弗罗伦纳的子民;是一位镇长,他自称米尔林·泰伦斯。”
  发孚的双眼突然冒火:“我们原本就在怀疑!奉萨克之名,阿贝尔,川陀对这颗行星的公开干预该有个限度。你绑架的这个人是一名凶手,你不能把他当成政治难民。”
  “好吧,可是你想要这个人吗?” 
  “你有交换条件,是吗?”
  “我刚才提到的会议。”
  “只为一个弗罗伦纳籍的凶手,办不到。”
  “可是这位镇长设法逃到我们这边的方式,却是相当不寻常的。你也许会有兴趣……”
  强兹一面踱步,一面猛摇头。夜已经相当深,他很希望能睡一觉,可是他知道,今晚又需要催眠剂才能入睡。
  阿贝尔说:“我原本可能必须威胁动武,正如斯汀所建议的。那样做是下策,风险非常大,而结果不可预期。但在那位镇长抵达之前,我又想不到别的办法,当然,除非按兵不动。”
  强兹猛力摇了摇头:“不,必须采取行动,但你那样做等于勒索。”
  “严格来讲,我想大概是的。当时你有别的办法吗?”
  “正是你用的办法。我不是伪君子,阿贝尔,或者说我试着不做伪君子。当我打算充分利用你的成果时,我不会计较你用的方法。不过话说回来,那女孩怎么样了?”
  “只要发孚信守承诺,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我为她感到难过。虽然越是了解萨克贵族在弗罗伦纳的所作所为,我就越不喜欢他们,但我还是忍不住为她难过。”
  “就她个人而言,没错,但真正的责任在萨克本身。我问你,老朋友,你曾在地面车里亲吻过女孩子吗?”
  强兹的嘴角微微绽出一丝笑容:“有。”
  “我也是,不过我想,我得比你多回忆好些年才能想起来。此时此刻,我最小的孙女大概正在这么做,我不会怀疑的。无论如何,两个人在地面车中亲吻,这除了表达银河中最自然的情感,还能有什么目的?
  “可是,我们所讨论的那个女孩,公认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由于阴错阳差,她竟然和——让我们这么说——和一名罪犯同处一辆车中口这男人趁机吻了她,由于一时冲动,而且未经她的同意。她该有什么感受?她的父亲又该有什么感受?愤恨?也许吧;懊恼?当然;生气?不悦?羞辱?所有这些反应都有可能。可是丢脸呢?因为感到十分丢脸,因为此事不能曝光,所以甘愿危及重要的局势?这就太荒唐了。
  “但事实的确如此,这种事只可能发生在萨克。莎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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