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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部分

镜-第4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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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活着么?风雪在耳畔呼啸,然而身体却并不觉得寒冷——她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温暖的猞猁裘拥着她,一双手紧紧地托着她的后心,不间断地将和煦的内息送入。
    有蓝色的长发垂落在她脸上。是妙风?她醒转,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张了张口,想劝说那个人不要白费力气,然而毒性侵蚀得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仿佛觉察到怀里的人醒转,马背上的男子霍然低下头望着她,急切道:“薛谷主?你好一些了么?”她微微动了动唇角,扯出一个微笑,然而青碧色的血却也同时从她唇边沁出。
    “不要担心,我立刻送你回药师谷。”妙风看到那种诡异的颜色,心里也隐隐觉得不祥,“已经快到乌里雅苏台了——你撑住,马上就可以回药师谷了!”
    回药师谷有什么用呢?连她自己都治不好这种毒啊……然而她却没有力气开口。
    妙风策马在风雪中急奔,凌厉的风吹得他的长发猎猎飞舞。
    她安静地伏在他胸口,听到他胸腔里激烈而有力的心跳,神志再度远离,脸上却渐渐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啊……终于,再也没有她的事了。
    他们都安全了。
    她渐渐感觉到无法呼吸,七星海棠的毒猛烈地侵蚀着她的神志,脑海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眼里露出恐惧的神色——她知道这种毒,会让人在七天内逐步地消失意识,最终变成一个白痴。
    无数的往事如同眼前纷飞的乱雪一样,一片一片地浮现:雪怀、明介、雅弥姐弟、青染师父,宁嬷嬷和谷里姐妹们……那些爱过她也被她所爱的人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记呢?
    西去的鼎剑阁七剑,在乌里雅苏台遇见了急速向东北方向奔来的人。
    妙风使!
    大雪里,远远望见妙空所描述的那一头诡异的蓝发,所有人相顾一眼,立刻向七个方位跃出,布好了剑阵——妙风是大光明宫中和瞳并称的高手,虽然从不行走于江湖,但从雪原上八骏的尸体来看,他们已然知道这个对手是如何的可怕!
    霍展白占住了璇玑位,墨魂剑下垂指地,静静地看着那匹越来越近的奔马。
    “咴儿咴儿——”仿佛也惊觉了此处的杀气,妙风在三丈外忽然勒马。
    “让开。”马上的人冷冷望着鼎剑阁的七剑,“今天我不想杀人。”
    他穿着极其宽大暖和的大氅,内里衬着厚厚的猞猁裘,双手拢在怀里——霍展白默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同伴们警惕:妙风的手藏在大氅内,谁都不能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猝然出手。
    “呵,妙风使好大的口气。”夏浅羽不忿,冷笑起来,“我们可不是八骏那种饭桶!”
    “让不让?”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不要逼我!”
    “有本事,杀出一条血路过去!”夏浅羽大笑起来,剑尖指向璇玑位的霍展白,足下一顿,其余六剑齐齐出鞘,身形交错而出,各奔其位,剑光交织成网,剑阵顿时发动!
    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从马上一掠而下,右手的剑忽然刺出。一道雷霆落到了剑网里,在瞬间就交换了十几招,长剑相击,发出了连绵不绝的“叮叮”之声。
    妙风辗转于剑光里,以一人之力对抗中原七位剑术精英,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他的剑只是普通的青钢剑,但剑上注满了精纯和煦的内力,凌厉得足以和任何名剑对抗。
    “啊!”七剑里有人发出了惊呼,长剑脱手飞出,插入雪地——双剑乍一交击,手里的剑瞬间便仿佛浸入沸水一样的火热起来。那种热沿着剑柄透入,烫得人几乎无法握住。
    “小心,沐春风心法!”霍展白看到了妙风剑上隐隐的红光,失声提醒。
    仿佛孤注一掷地想速战速决,这个大光明宫里的神秘高手一上来就用了极凌厉的剑法,几乎是招招夺命,不顾一切,只想从剑阵中闯过。
    一轮交击过后,被那样狂烈的内息所逼,鼎剑阁的剑客齐齐向外退了一步。唯独白衣的霍展白站在璇玑位,手中墨魂剑指向地面,却是分毫不动。
    他只是死守在璇玑位,全身的感官都张开了,捕捉着对手的一举一动。
    每次妙风试图冲破剑阵时,纯黑的墨魂剑都及时地阻断了他的出路,分毫不差,几度将他截回。
    五十招过后,显然是急于脱身,妙风出招太快,连接之间略有破绽——墨魂剑就如一缕黑色的风,从妙风的剑光里急速透了进来!
    中了!霍展白一剑得手,心念电转之间,却看到对方居然在一瞬间弃剑!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他居然完全丢弃了武器,硬生生用手臂挡向了那一剑。
    “嚓”,轻轻一声响,纯黑的剑从妙风掌心透入,刺穿了整个手掌,将他的手钉住!得手了!其余六剑发出了低低的呼声,立刻掠来,趁着对手被钉住的刹那齐齐出剑,六把剑交织成了一道光网,只要一个眨眼就能把人绞成碎片!
    在那一瞬间,妙风霍然转身!“刷”,他根本不去管刺向他身周的剑,只是不顾一切地伸出另一只手,以指为剑,瞬地点在了七剑中年纪最小、武功也最弱的周行之咽喉上!
    所有的剑,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
    “八弟,你——”卫风行大吃一惊,和所有人一起猝不及防地倒退出三步。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
    “不要管我!”周行之脸色惨白,嘶声厉呼。
    显然刚才一番激战也让他体力透支,妙风气息甫平,眼神冰冷:“我收回方才的话,你们七人联手,的确可以拦下我——但,至少要留下一半以上人的性命。”他声音疲惫而嘶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七剑沉默下来,齐齐望向站在璇玑位上的霍展白。
    霍展白也望着妙风,沉吟不决。这一次他们的任务只在于剿灭魔教,如果半途和妙风硬碰硬地交手,只怕尚未到昆仑就损失惨重——不如干脆让他离开,也免得多一个阻碍。
    沉吟之间,卫风行忽然惊呼出声:“大家小心!”鼎剑阁的七剑齐齐一惊,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大氅内忽然间伸出了第三只手,苍白而瘦弱。
    他们忽然间明白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妙风使身边,居然还带着一个人!他竟然就这样带着人和他们交手!那个人居然如此重要,即便是牺牲自己的一只手去挡,也在所不惜!
    那只手急急地伸出,手指在空气里张开,大氅里有个人不停地喘息,却似无法发出声音来。妙风脸色变了,有再也无法掩饰的焦急,手指往前一送,压迫着周行之的咽喉:“你们让不让路?”
    周行之也是硬气,居然毫无惧色:“不要让!”“放开八弟,”终于,霍展白开口了,“你走。”他往后微微退开一步,离开了璇玑位——他一动,布置严密的剑阵顿时洞开。
    妙风松了一口气,猛地收剑,翻身掠回马背。霍展白站在大雪里,望着东北方一骑绝尘而去,忽然有某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只是隐隐感觉自己可能是永远的错过了什么。
    他就这样站在雪里,紧紧握着墨魂剑,任大雪落满了一身。一直到旁边的卫风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惊觉过来。翻身上马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妙风消失的方向。
    然而,那一骑,早已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如冰风呼啸,一去不回头——有什么……有什么东西,已然无声无息地从身边经过了么?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见的告别。
    妙风拥着薛紫夜,在漫天大雪中催马狂奔。
    整个天和地中,只有风雪呼啸。冰冷的雪,冰冷的风,冰冷的呼吸——他觉得血液都快要冻结。“噗”,筋疲力尽的马被雪坎绊了一跤,前膝一屈,将两人从马背上狠狠甩了下来。妙风急切之间伸手在马鞍上一按,想要掠起,然而身体居然沉重如铁,根本没有了平日的灵活。
    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摔落雪地。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和教王一战后身体一直未曾恢复,而方才和鼎剑阁七剑一轮交手,更是恶化了伤势。此刻他的身体,已然快要到了极限。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拥有凌驾于常人的力量,但此刻在这片看不到头的雪原上,这一场跋涉是那样无助而绝望。这样相依踉跄而行的两人在上苍的眼睛里,渺小如蝼蚁。
    他忽然感觉手臂被用力握紧,然而风雪里只有细微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薛谷主!”妙风连忙解开大氅,将猞猁裘里的女子抱了出来,双手抵住她的后心。那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探了出来,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微微在空气里痉挛,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
    刚才……刚才是幻觉么?她、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那一瞬间,濒死的她感到莫名的喜悦,以惊人的力气抬起了手,想去触摸那个声音的来源——然而因为剧毒的侵蚀,却无法发出一个字来。她无声而急促地呼吸,眼前渐渐空白,忽然慢慢浮现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等回来再和你比酒!”梅花如雪而落,梅树下,那个人对她笑着举起手,比了一个猜拳的手势。
    “霍、霍……”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终于吐出了一个字。“薛谷主!”轻微的声音却让身边的人发出了狂喜低呼,停下来看她,“你终于醒了?”是、是谁的声音?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蓝色的发和白色的雪。“雅弥……是你?”她的神志稍微恢复,吐出了轻微的叹息——原来,是这个人一直不放弃地想挽回她的性命么?他与她相识不久,却陪伴她到了这一刻。
    这,也是一种深厚的宿缘吧?他想说什么,她却忽然竖起了手指:“嘘……你看。”纤细苍白的手指颤巍巍地伸出,指向飘满了雪的天空,失去血色的唇微微开阖,发出欢喜的叹息,吐出一个字:“光。”
    妙风下意识地抬起头,但灰白色的天冷凝如铁,只有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落,荒凉如死。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光。”她躺在柔软的猞猁裘里,仰望着天空,唇角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在她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浮动,带着各种美丽的颜色,如同精灵一样成群结队地飞舞,嘻笑着追逐。最后凝成了七色的光带,在半空不停辗转变幻,将她笼罩。
    她对着天空伸出手来,极力想去触摸那美丽绝伦的虚幻之光。和所爱的人一起去那极北之地,在巨大的浮冰上看天空里不停变幻的七色光……那是她少女时候的梦想。
    然而,她的梦想,在十四岁那年就永远的冻结在了漆黑的冰河里。劫后余生的她深居幽谷,一直平静地生活,心如止水,将自己的一生如落雪一样无声埋葬。
    曾经一度,她也奢望拥有新的生活。希望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生活,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笑,无所顾忌地哭,希望穿过所有往事筑起的屏障直抵彼此的内心。希望,可以和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等良人的归来;可以在每一个欲雪的夜晚,用红泥小炉温热新醅的酒,用正经或者不正经的谈笑将昔年所有冰冷的恶梦驱散。
    曾经一度,她也并不是没有对幸福的微小渴求。
    然而,一切,终究还是这样擦身而过。
    雪不停地下。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慢慢变大、变大……掉落到她的睫毛上,冰冷而俏皮。
    已经是第几天了?
    七星海棠的毒在慢慢侵蚀着她的脑部,很快,她就要什么都忘记了吧?她茫然地睁开眼睛,拼命去抓住脑海里潮汐一样消退的幻影。
    鼎剑阁七剑来到南天门时,如意料之中一样,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什么成形的抵抗。
    魔教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大规模的内斗,此刻从昆仑山麓到天门之间一片凌乱,岗哨和望风楼上只有几个低级弟子看守,而那些负责的头领早已不见了踪影。
    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高高的南天门上,赫然已有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在静静等待着。
    妙空?“你们终于来了。”看到七剑从冰川上一跃而下,那个人从面具后吐出了一声叹息,虽然戴着面具,但也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如释重负,“我等了你们八年。”
    他对着霍展白伸出手来。袖子上织着象征五明子身份的火焰纹样,然而那只苍白的手上却明显有着一条可怖的伤痕,一直从虎口延伸到衣袖里——那是一道剑伤,挑断了手筋,从此后这只右手便残废了,再也无法握剑。
    霍展白和其余六剑一眼看到那道伤痕,齐齐一震,躬身致意。八人在大光明宫南天门前一起举起剑,做了同一个动作:倒转剑柄、抵住眉心,致以鼎剑阁八剑之间的见面礼,然后相视而笑。
    “六哥。”霍展白走上前去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表情,“辛苦你了。”
    “霍七,”妙空微笑起来,“八年来,你也辛苦了。”他抬起手,从脸上摘下了一直带着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风霜清奇的脸,对一行人扬眉一笑——那张脸,是中原武林里早已宣告死亡的脸,也是鼎剑阁七剑生死不能忘的脸。
    八剑中排行第六、汝南徐家的大公子:徐重华!
    八年前,为了打入昆仑大光明宫卧底,遏制野心勃勃试图吞并中原武林的魔教,这个昔年和霍展白一时瑜亮的青年才俊,曾经承受了那么多——为了脱离中原武林,他装作与霍展白争夺阁主之位,失败后一怒杀伤多名长老远走西域;为了取信教王,他与追来的霍展白在星宿海旁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最后被霍展白一剑废掉右手,又洞穿了胸口。
    重伤垂死中挣扎着奔上南天门,终于被教王收为麾下。从此后,昆仑大光明宫里,多了一名位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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