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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部分

镜-第4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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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依然不顾一切地爱着那个男子,其实根本不用想什么,她绝对不会和情郎分开的。”
    火折映照着石壁,上面的痕迹过了十多年,依然看得出一斧一凿之间的凌厉。
    “她的师父硬生生地将她关入悟真洞里,说如果她想不通,等天明了就要逼她喝洗尘缘。她费尽了力气,也无法打开洞门出去。”华清的眼神幽幽的,这个年轻的女冠,居然知道这样隐秘的过去,“眼看长夜就要过去,师父就要拿着药过来,她疯了一样在石壁上到处刻下情郎的名字,生怕自己真的会忘掉,她想记住他啊!”
    “但是……最后还是被凿掉了么?”陡然间华璎明白过来,手指触摸着石壁上那些平整的印痕,她眼睛便是一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慨,让她几乎掉下泪来。
    还是没了……什么都没了……那样用尽了毕生爱恋写下来的名字,仿佛写在沙滩上一般,潮水来去之间,宛如从未发生。
    “是啊。师父一进来,看见她这般不顾一切的势头,知道怎么劝也是无用,当即就制住了她,逼着她喝下那药去!”华清轻轻说着,声音渐渐由波澜不惊变得尖锐凌厉,仿佛感染了当时那样疯狂惨厉的气氛。
    “那个女弟子不肯喝,拼命地挣扎,甚至拔剑对着师父动起手来……然而,她还不是师父的对手。她师父将她击倒在地,将药给她灌下去,然后在等着药力发作的间隙里,开始冷漠地一处处削去壁上刻着的名字——她必须忘记!必须忘记!
    “最后知道无望,在陷入药力发挥的恍惚中时,那个女弟子忽然抓着剑锋回过手来,用剑划破了自己肩上的肌肤,将名字刻在自己的身上……她要记住他,她宁死都不要忘记!”华清的手用力地抓着那些刻痕,几乎将纤细的手指折断在石壁上,她的声音渐渐高了上去,犹如乌鹊夜啼。
    “后来呢?”仿佛听着的,是自己的未来,华璎手心沁出了冷汗,怯生生地问了一句——生怕听见的是不好的结局。
    “很惨。”华清的回答却是简短的,仿佛需要平定一下心中的振荡。然而那样一句简短的概括,却让华璎的心蓦地沉到了万丈深渊,心中一片冰冷。那般惨厉的故事……十多年前发生在这个寂静冷僻的石窟里。恍惚间,夜风中她似乎听到了当年那个女弟子绝望的哭声和喊声,幽幽远远。那是一个被硬生生扼杀的灵魂,依旧在不甘心地呐喊。
    ——如果她不从,静冥师父会不会如此对自己?
    沉静了一会儿,华清继续说了下去,终于不再情绪动荡,然而声音却带了些萧瑟悲凉:“那个女弟子没有能按照原定计划下山去找那个恋人。几天不见她的消息,那个男子便自己找上了白云宫。然而,没想开门出来的便是她……”
    “她,她真的不记得他了么?”想像着再见陌路的场面,没来由的一阵寒颤,华璎轻轻问。
    “不记得了。洗尘缘那样的药力……”华清摇摇头,火折子已经快要燃尽了,她晃晃手腕,让最后那一点烧完,叹了口气。
    “她的情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几天不见,她便变得如此冷若冰霜。他无论怎么说,她都只当他是个疯子。纠缠不清之间,惊动了白云宫里面的人,师父出来看见了,就沉下了脸,要她将这个人赶走。那个女弟子就这样和昔日的情郎动起手来。”
    说到这里,火折子已经灭了,石洞中刹那间一片黑暗。而大师姐的声音,依旧在黑暗中缓缓响起,冰冷如水:“她啊……招招无情,不带一丝留恋。不知道是因为她剑法真的大成了,还是最后关头那个男子下不了杀手——反正到最后,她一剑刺穿了昔日情郎的胸口。”
    “啊?!”终于忍不住,华璎脱口惊呼了一声,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声音微微发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如此惧怕的感觉……即使是在这个偏僻阴冷的石洞中,听到这样的事情,未必能让她感到从心底漫出的寒意。
    “也幸亏那个人武艺高绝,在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没有毙命——只是抱恨而去,从此心灰意冷,有为之年而绝迹于江湖。”大师姐的声音低了下去,过了半晌,方道,“就是到了如今,每一年伤势便要复发一次,这折磨只怕是要至死方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感慨和惋惜,与她的年纪大不相合。华璎想,大师姐恐怕也经历过不少事情吧?这里每个人,都是安安静静地各自修心养性,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清静安闲,然而内心里多深才能见底,却是无可猜测的。
    她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冰凉的石壁,十五年前的斧凿痕迹仿佛刀剑般凌厉地割痛她的手。华璎一颤,忽然在黑暗里低下头去,极轻极轻的问了一句:“这上面本来刻着的名字,是不是……是不是‘风涧月’三个字?”声音飘散在黑夜的洞窟中,仿佛激起了微微空荡的回声。然而,黑暗中华清师姐默默伫立,却没有应。
    “师父……师父她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么?好可怜……她、她什么都忘了么?”华璎的感慨却越发深了,想起往日师父的行迹,忽然觉得平日她那样严厉冷酷的态度,反而更让人觉得感触万千。
    华清的声音这时才响起来,轻轻叹息着:“是啊,她不记得了——师祖后来一直很严厉地管束她,渐渐师父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十五年来她一直恪守着无尘师祖的训导,将风神会当作了死对头……你看,她不是死死守着青鸾花,不肯给风神会么?”
    华璎生生打了个冷颤,想起这次冲突的主要原因,脱口轻呼:“天……十五年后,师父、师父还要看着他死么?”黑暗中只听簌簌的声响,然后微微的红光一闪,原来是华清从袖中拿出了另一个火折,点了起来。持着火折,她再次照了照洞壁,微微叹息:“师祖……说真的,虽然无尘师祖号称中兴白云宫的一代宗师,我却自小起就有些恨她。
    “那时候我七岁,风老大和师父都不过是双十年华的青年,多么相配的一对璧人啊!他们两的第一封书信,还是我偷偷转交的呢。”华清的眼光忽然又变得遥远,“二师妹,我带你来这里,给你讲这个故事,希望你不要重蹈这样的覆辙。”火折子的映照下,华清素净的瓜子脸上有凝重的表情,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叹息,“太像了啊……在望湖楼我看见你和卫二公子那样的神情,心里就紧了一下。”
    华璎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火光幽幽映着她的脸,她的手指在石壁上来回移动着,许久许久,才问了一声:“师姐……那么,为什么,你不和师父说你知道的事情?”
    华清冷冷笑了一声,声音有些锐利起来:“师父如今的性子,可以说和师祖一模一样了。你以为她会听得进去?一开口,就被当作污言秽语打出去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而且,就我一个人是口说无凭的,没有什么能证明那些事情发生过。师祖当年把一切痕迹都抹去了……连师父拼了命在肩上刻下的字,都被师祖用烙铁烫平了!很惨……很惨……”
    华璎又是冷冷一惊,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肩膀,仿佛那炽热的烙铁烫上的是自己的肌肤。那样不择手段的压制啊……夜风吹来,她仿佛听到低低的哭声。那是那个年轻女冠被禁闭在这个石洞里面时的哭声,一边哭喊,一边在记忆消失前拼命刻下恋人的名字。在石壁上,在血肉之躯上。
    她要记住!她要记住!她要记住他的名字,记住她曾经……那样的爱过他。然而,一切终究被无情地抹去,仿佛砂粒回归于大海,平整的海滩上一望无际,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她的身子在宽大的道服下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用力咬住嘴唇。
    “其实,我记得这个石台底下,本来有个地方刻着的字没有被师祖看见,还残留着……”华清有些疑虑的低下头去,用火折子照照那个青石台子,细细看了一眼,“我两年前来看的时候还有‘风涧’两个字在,奇怪……后来再过来看,居然不知被谁抹掉了。”
    华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石台底下的凿痕——和石壁上比起来,已经是比较新的了。不知道门中还有谁,居然仍在力图掩盖这样的过去。想到这一场悲剧牵连的人,和延绵已久的岁月,华璎心里一点点冷得透凉。
    华清在黑夜中默默站了一会儿,看着手中的火折烧了大半,终于清冷冷地问:“二师妹……如今,你心里的打算是怎样?”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不知为何华璎却惊得机伶伶打了个冷颤,咬咬牙,终于挣出了两个字:“我走。”
    ——是的,她要走。她要离开。无论此后去向何处,断断不会再留在这个地方,将这个已经淡漠的悲剧再重新临摹一遍。七年前,为了脱离牢笼,她选择了束发出家;然而没有想到,七年后,为了挣脱另一个更可怖的牢笼,她还要费如此大的心力。这天地之间,莫非到处都是躲不开的罗网?
    华清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火折又快燃尽了,她点点头:“的确还是走的好……趁着师父还没有炼出那洗尘缘来,过几天轮到华嫦值夜,我去提点她一下。”她轻轻笑了笑,眼色冷冷,“师妹们或许还会说:大师姐毕竟有本事,借着这件事,就轻轻松松逼走了师父最宠爱的弟子,坐稳了掌门师姐的位置……”
    “师姐。”她颤声打断华清的话,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人和人之间啊,究竟要费上多长的岁月、多深的用心,才能够真正了解?
    华清也就住了口,看着她笑了笑,抖抖手中又快要燃尽的火折:“二师妹,我们回去罢。夜很深了,明日还要早起念经。”
第六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碧城山上秋来得早,已经是遍山黄叶萧萧,一阵风吹过来,如惊起了一山的枯蝶。
    “华璎,今夜子时,你到天心阁来见我。”站在后山的萧瑟秋风中,华璎又想起了刚才做早课时师父留给她的话。
    “看来就是今夜了……”华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晚上是华嫦值夜,你赶紧下山。”
    “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就是一卷唐诗,几件随身衣服。”华璎有些茫然地看着山下,那里层层白云缥缈,遮住了山下繁华世界。她本来自那个地方,可如今一想起要重新回到那里,却是一阵无依的茫然。回去了,她能做什么呢?
    “下了山,就往北走。师父会亲自来追你也未可知,自己留心形迹。白云宫的武功也不要随便传了出去……”看着她那样茫然的神色,华清师姐叹了口气,细心叮咛,“对了,凝碧剑你要留下。不然师父绝对不会罢休的。”
    “嗯,这个自然。”华璎轻轻点头,虽然爱极了这把佩剑,但是知道此乃白云宫重宝,断无私自带走的道理。她看着山下分了又合的白云,许久不说话。
    华清也看着下山的路,道:“那么,我们先回去罢。养足了精神晚上才好赶路。”
    华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只是站着一动也不动。忽然间,她好似下了什么决心,蓦地抬头:“师姐,今天晚上我要先去天心阁盗取青鸾花!”
    华清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师妹,低着头的华璎却抬起了头和她对视,眼中的光芒坚定而纯净。华清忽然叹了口气,转开了头去,不知怎地,感觉脸有些发烫:“你、你要带下山去,给风神会的大当家么?”
    华璎点点头,慢慢握紧手中的剑,半晌,轻轻道:“是啊……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我没有法子让自己什么都不做,自顾自地下山去。”
    “嗯……”不置可否的,华清应了一声,忽然觉得心里面从深处都慢慢震了起来。
    华璎看见师姐这般,忽然间感觉有些对不起华清。大师姐这样帮自己,自己不知道好好配合,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添麻烦,真是不应该啊。
    “师姐,凝碧剑再让我用一晚吧……不要用到是最好,但是先得带着进天心阁。”华璎低下了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如果能顺利出来,下山前一定交给你……如果我出不来……那么也就当交回给师父好了。”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还准备说什么,蓦然间,听见华清的声音毫不迟疑地截断了她:“二师妹,晚上我和你一起去。”
    华璎诧异地抬头,看着平日里不动声色的掌门师姐。忽然间,仿佛是错觉,她看见有什么晶亮的东西从师姐眼中坠落。“我想了十五年都没有胆量去做的事情,如今有师妹和我一起做……”华清蓦地从道袍中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师妹的手,眼圈蓦地一红,“华璎,多谢你。”
    华璎感觉心里有波涛层层推来,胸中翻腾如海,然而硬生生地咬住了唇,许久,才微微一笑,对着华清一躬身:“大师姐,华璎也多谢你了。”
    三更。碧城山还是一如平日的寂静,天公也作美,今夜没有月亮,黯淡一片。惟有满山的磷火飘飘荡荡,诡异而瑰丽。
    “师姐,你在这里替我望风,如果师父过来了,就想办法拖延一下……”将收拾好的小小包袱递给师姐,华璎握紧了手中的凝碧剑,轻道,“我进去拿了青鸾花,便立即出来。”她换了一身束腰窄袖的衣服,头发也紧紧束起,显然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华清笑了笑,却没有答话,只是催促:“师妹,快去快回。”
    “好,师姐,我进去了。”不再迟疑,手指轻轻扣住檐下的垂莲,微微一使力,华璎的身子如同白鹤般瞬忽掠去,半空中足尖连点瓦当,毫无声息地一层层掠上去,转眼消失在天心阁最高层的窗口。
    青鸾花被放在天心阁最高层,种在一个蓝田玉的盆子里。每日清早,由师父亲自收集了承露上的露水,灌溉仙草——其实并不知道青鸾花的药力究竟有多神奇,但是江湖传言中,白云宫这株灵草,几有起死回生之能。
    华清眉间有些忧虑,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忽然,“乒”的一声清脆响声,似乎什么东西落地破碎,打破了道观夜里的宁静。华清心里一惊,陡然间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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