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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部分

镜-第5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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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道:“所以,阿芷……今日我非杀你不可。”
    “大言不惭。”静冥的手指刚刚从额角放下,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恍惚,然而,她的声音依旧事平静冷漠的,“不过是十五年前的剑下败走之徒。”
    “十五年前是我让你。”风涧月眉间有一丝凄凉,说起往日,他便有忍不住的缕缕心酸,然而他的手依然坚定地握着流光剑,“今日,我必不会再让。”
    静冥站在原地,看着这个高而瘦削的男子提剑一步步行来,不知为何没有立刻拔剑,眼睛里有隐秘的笑意:“好!今日你我再分一个高下如何?胜了,你便拿了青鸾花,带着华璎他们走。胜者生,负者死!”
    “这一次无论胜负,我们……都不必活了。”沉吟片刻,风涧月瘦骨嶙峋的手指握着剑,忽然间回答。然后,剑动,招出。
第七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师父……可是、可是你刚喝了洗尘缘,药力马上就要发作了呀!”瞬间,一个声音响起在极度紧张的空气中,“师父你不能和人比试了,得赶快回天心阁去静坐呀!”
    这句话,如针般刺入每个人的心脏。连刚把卫庄扶入风神会那边软轿歇息,怔怔守在他身侧的华璎,都被针刺一般的跳了起来。
    华璎、华清和风涧月蓦然回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天心阁打开的门背后,一向贴身服侍师父的华光小师妹脸色苍白地抓着门扇,右手还捧着那个空了的药瓶。她方才只是躲着,听着看着一切,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然而,看见师父这样慨然迎战,心知在药性发作的过程中与人动手,无异于自杀,胆小的五弟子也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华光,闭嘴,没有你的事。给我退下。”静冥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心底不知是什么样的波澜泛过,却依然厉声对着急得几乎哭出来的弟子道。
    然而,尽管语气平定如往日,静冥却蹙起了眉头,仿佛无法忍受额角脑中的剧痛,再度抬起手来,用力揉着太阳穴,脸上的神色更加恍惚莫测:“好了——风大当家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师父。”忽然间,一个声音清冷冷地响起来。华璎排开众人,一直走到天心阁台阶下。
    静冥眼睛看着她,看着这个自己最钟爱的、却又背叛了自己和白云宫的女弟子,不知为何,她眼睛里却没有愤怒,反而有一种令人看不透的莫测笑意:“华璎,你挑的好郎君!不必再叫我师父,白云宫没有你这样的弟子了!”
    华璎脸色白了白,贝齿紧咬着下唇,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我方才还在奇怪,我回答‘不悔’后,师父那一剑,剑势竟是往回收的……师父,原来并没有真正要杀我的念头啊……”
    “胡说,如果不是风神会赶来阻挠,我一定清理门户!”静冥师父冷冷道,然而说话间头痛似乎加剧了,她再度抬起手抵着额头,眉间神色越发恍惚。
    看着师父这样的神色,华璎忽然间哭出声来:“师父…你不要难为自己了好不好?我明白过来了!我都明白了——你配药不是为了对付我,你是留着给自己喝的……师父,你已经慢慢地想起以前的事了,对不对?”
    “胡说…胡说……”静冥烦乱地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那里有什么要冲破头颅而出,“以前……以前有什么事情?什么都没有!”
    推开风涧月的阻拦,华璎大胆地走到师父面前去,缓缓跪下:“十五年了,洗尘缘药性再霸道,也有退减的一天啊!师父是个聪明人,知道师姐为我所救必然感怀于心,为何却还将《玉豀生诗集》交给师姐处置?师父、师父并没有真的要处置弟子的意思……今夜师父要弟子子夜来天心阁,我本也错以为师父要逼弟子断绝尘缘。原来,师父是怕自己喝了药之后会将所有都忘记:包括本门代代单传的秘诀,所以才要弟子过来传承口诀……是不是?”
    华璎仰头看着师父,看着她枯槁清秀的脸,忽然间,不知因为什么感触,她眼里的泪水直流下来:“悟真洞里面……那残留的‘风涧’两字,宫中除了大师姐没人会知道——既然被人铲去了,惟一的可能——便是师父自己动手抹去的。”
    渐渐的,静冥不再说话,不知道是因为语塞,还是因为药力的发作。
    “师父……你、你为什么要自己动手抹去仅剩的痕迹?你怕什么?你是怕面对十五年前你做过的事情吧?可是,那不是你真心要做的啊……那时候,杀风大当家的你,并不是你自己!”华璎用力拉住师父的手,感觉她的手腕在微微发抖。
    “华璎……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那么聪明。”忽然间,在所有人震惊的屏息中,她听见师父的声音低低的响起,那只手不再颤抖,而是转过来,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女子若太聪明了,便要多吃很多的苦头,知道么?有些事情不知道、不记得最好。”
    “师父。”华璎的泪水蓦然再度滑落。这么多年来,自从自己脱离开那个黄金牢笼的家,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便只有师父……比起那个懦弱哀婉的母亲,静冥师父教会她、给予她的更多,让她得到足够独立面对这个世界一切变故的力量。
    “只可惜……很快我就要不记得有过这么好的徒弟了。”那只抚摩着自己头发的手,是渐渐冰冷的,师父的语气里带着越来越恍惚的笑意,“你说‘不悔’的时候,那表情……真的很像那时候的我。你的怀冰也是好样的,他配你,也算当得起了。青鸾花你拿去罢……凝碧剑也拿去。”
    “师父!”华璎蓦地抱住师父,语气中有从来没有的急切与坚决,“徒儿不会扔下你的!”
    “傻丫头……”抚摩着她头顶的那只手,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师父看着她,眼神却越来越辽远平静,“世事一场大梦,梦醒后无师亦无徒,无我亦无他。”
    “师父!师父!”看见师父摇摇欲坠的身形,华清和华光双双抢身过来,扶住了静冥,静冥微微笑着看了看身边两个徒弟,对华清道:“白云宫交给你,如果你不愿意,关了道观,解散师妹们也可以……”
    华清哽咽:“师父,弟子领命。以后、以后也会好好侍奉您的。”
    “好。但是,任何人……都不许再告诉我,关于以前的事情。”静冥的脸上,有着即将超脱一切的平静笑意,“我什么都不想再记得——这一次,是我自己决定的。”
    随着药力的发作,感觉身子越来越不稳,华清华光抱着师父,渐渐跪倒了地上,华璎俯过身去拉着师父的手,含泪看着师父越来越遥远的笑意。
    “阿芷。”忽然间,人墙外一个声音轻轻地唤起。
    静冥半阖的眼睛颤了一下,缓缓睁开。黯淡的天幕下,没有一丝星光,而那个人眼睛里的亮光却比星辰更亮,十五年过去了,似乎从未有过改变。十五年前在记忆潮水般褪去的一刹那,她只希望能记住他的名字;十五年的清修后,再度擦肩而过、永隔如参商时,她却是看着他,将他遗忘。
    涧月,涧月……其实自从两年前慢慢开始记起往事开始,每一日对自己来说都是煎熬。就如姮娥服了灵药,却换得碧海青天夜夜心,永远无法解脱。既然如此……如今,我就这样看着你、将你遗忘,然后再开始真正清静忘我的清修。
    华璎默不作声地站起,退到一边,看着风涧月缓缓俯下身来,看着陷入半昏迷状态中的静冥师父。然而师父却阖起了眼睛,不再看他,脸色平静一如沉睡。
    风涧月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打扰她这一刻的宁静。在永诀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却只是这样沉默告别。华璎看着这一对历尽沧桑的情侣,心中忽然有难言的悒郁和无奈。如果换了怀冰,他或许会在她还有意识的时候紧紧追问为什么选择忘记他,会拼了命也要抓住逝去的东西吧?然而,是否曾经沧海的人就是这样从容和淡然,或者说是因为懂得了尊重彼此的选择,或许,是时间磨去了他们心中的勇气和锐气?
    第二年秋来的时候,风神会大当家久治不愈的病终于完全康复,为了感谢白云宫的灵药,风神会的卫二公子和新婚夫人一起上碧城山焚香还愿,还带去了大批的香烛供品。
    踏在陡峭的石阶一步步往上走时,薛楚妍挽紧了丈夫的手臂。不知道为何,虽然已经脱离了白云宫,一回到这里,她心中依旧有抹不开的浓厚阴影。仿佛,她今日获得的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是不实在的、触手即碎。
    “怎么,走累了么?小妍?”卫庄敏锐地感觉到手臂上力量的变化,回头看着妻子,“要不要在前边坐一下?”他指着前方路边一个小小的水池。那是借着天然泉脉挖的池子,池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白石,黄叶纷飞而下,清幽可喜。
    薛楚妍只是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忽然间,听到“唰唰”几声轻响,地上黄叶飞起,被扫做一堆。一个道装束发的女冠从旁边小径上,一路将落叶扫作一堆,慢慢行过来。
    “师——”看见那个低着头扫落叶的中年女冠,她几乎脱口唤出那个熟悉的称呼,然而手指抓紧了怀冰的胳膊,终究硬生生忍了下去。怀冰的手也是震了一下,然而不知道如今静冥换了什么道号,犹豫了一下,却只是轻轻招呼了一声:“道长好。”
    那个素衣女冠停住了手,抬头看着两人,目光清亮而悠远,忽然目光停留在薛楚妍身上,定了定,才缓缓笑道:“今日山上有素斋宴,两位早点赶上去罢。”
    薛楚妍迟疑了一下,还想再和师父说几句什么,然而静冥已经自顾自地转头扫起了枯叶,不再理会两人。那些叶子在她的云帚下、在风中纷乱地飞着,撞击着,旋转着。
    看着师父的背影,薛楚妍陡然感觉眼睛有些热,不想再站下去,连忙拉了丈夫的手拾级而上。看见现任白云宫宫主的华清师姐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薛楚妍轻轻笑了笑,抬头看看卫庄,挽紧了他的手臂,将脑袋轻轻靠在了上面——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是,至少此刻,他在她的身旁。
……(本卷结束) ……
剑歌
第一章 小夜情人语
    这是一个大雨如倾的长夜,而外面沉睡的人们却毫无知觉。雨从檐口的瓦当上飞泻而下,仿佛是密而厚的珠帘,将湛碧楼上对饮的两人与外面隔了开来。外面是喧嚣沸腾的雨声,楼上却红烛高烧,罗幕低垂,静谧得连风都倦然欲憩。
    这一顿夜宴从傍晚时分开始,已经持续到了午夜。连一边清唱相陪的女伶都倦极告退,然而灯下把盏言欢的两人都没有尽兴的意思。
    桌子上横放着一把剑,在烛影里散发出四射的冷芒。
    坐在东首的那个女子一袭素衣,说不上年轻,已是二十八九的年纪,却有着韶龄女子也难以企及的丽色——她不开口时,眉目沉静,然而一开口、一说话,就仿佛有某种气韵流动,整张脸十分灵动。
    坐在她对面的一位男子已近而立,白袍长剑,眉眼颇见风霜。铜壶漏滴,红烛烧残,说到动兴,女子忽然间一抬手,掠发而笑:“沈洵,按以前的规矩——比剑吧!”“也是老规矩,你的剑不能出鞘。小谢。”对座的男子微微一笑,放下酒杯。
    “好!”雨还在不停地下,被称为“小谢”的女子袖子一卷,案上长剑跃起,“到百丈外的牌坊折回,先回楼中者胜——输者罚酒钱。衣上溅雨者,罚三杯。”小谢扬眉一笑,如飞燕般从湛碧楼窗口掠出,茫茫雨帘和漆黑夜色转瞬将她纤细的身形吞没。她掠出去时带起了一阵风,外面风雨很快倒卷而入,打在沈洵脸上。看着几乎要消失在檐角的女子身影,沈洵扬了扬手,腰间佩剑铮然跃出剑鞘,划出炫目的光痕——他足尖一点,随即掠出了窗外。
    暗夜里,雨丝如同一枚枚细小的银针,从天幕里纷坠而下。但没有落到他的衣襟,就被看不见的气劲反激,纷纷飞散开来。
    沈洵的足尖点着檐角兽头瓦当,风雨在耳边呼啸而过。小谢显然因出发在先,而没用尽全力,几个起落间他已赶到她身侧,长剑便是一挽,向她身前斜斜削去。出剑的刹那,剑势未至,小谢衣服已然像被夜风吹拂一般,微微抖动起来。
    “好!”轻喝了一声,小谢的身形仿佛被这一阵微风吹起,如纸人般贴着剑势飞出,曼妙不可方物。身形凌空之时,长袖轻挽,也是一剑刺出。那一剑尚在鞘中,剑气已然弥漫雨里,激得雨丝簌簌飞出。
    “叮”,双剑并未接触,然而却发出了有形有质的脆响。两人交换了一招,身形却是丝毫不停,急速掠向前方那个贞女坊。踩着湿漉漉的琉璃瓦,两人速度均极快,半步也不落后,几乎是并肩前行。素衣白袍,夜幕下只见两道白虹掠过,白虹之间,隐隐有惊雷闪电的光芒。
    那一声“叮”的长响延绵不绝,其实细细听来,却是由无数声短促之极的交击声连接而成——并肩奔出十丈,两人已经如电光石火般交手数十招,不分上下。
    “到了!”夜风吹起两人的长发,小谢看向沈洵,眼里有笑意。一声清喝,掠起,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牌坊的石楣,身形折返,抢先掠向***尚明的湛碧楼。
    但刚一回头,剑气迫人眉睫,沈洵的剑势已抢先封住了她的去路。仿佛是挑战般扬眉一笑,小谢横剑反击。一瞬间,疑是幻觉,小谢眉心似有红影一现。红颜剑依旧在鞘,绯色的剑气却透出剑鞘!
    “天人诀你终于练成了??”沈洵一惊,忽然一声长啸,手中长剑一振,接住了神兵一击。“梦寻剑法?”看到他回剑,小谢眼中也是一喜,“好,这一年来你又大进了!”
    “我第一!”一道白虹如闪电般穿入湛碧楼窗口,凌空翻落。沈洵喜不自禁,脱口而出——那个瞬间,这位江湖中名望卓著的大侠,笑容如同孩子一般,“小谢,今年这顿饭看来要承你的情了。”
    最后的一瞬被沈洵的剑气所阻,微微滞了一下便被抢先,小谢眉目间忍不住有些气恼,想了想,却笑了:“不过五十两银子而已,你手上的剑可远不止这个价吧?”
    沈洵下意识地低头看剑,微微贯注了真力,一振,“嚓”的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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